三色鳥的照片

黃振寰

又到了去彩虹城的日子。

麻咪收拾好行裝，道別黑貓管家漆拉，騎上飛天掃帚阿箭就出發了。

阿箭好久沒出遠門了，特別興奮，一路上加速了好幾次，以至于麻咪不得不提醒：“現在飛快點兒還行，進了彩虹城就要注意啦！一不留神，我們就有一段時間不能并肩翱翔了！”

聽了這話，阿箭嚇得趕緊慢下來。

彩虹城是魔法世界中一個比較大的城市，比麻咪生活的撲克小鎮繁華，規矩也多了很多。比如騎掃帚，在撲克小鎮可以無拘無束、自由飛行，而在彩虹城，就必須遵守交通規則。

你看，彩虹城的天空飄滿了云朵，構成了不同的路線和標記。哪里能飛，哪里不能飛，哪里必須怎么飛……都有相應的規則。雖然麻咪已經來過好幾次，可還是看一眼腦子就想爆炸。

但是沒辦法，爸爸媽媽住在彩虹城呢。雖然他們會定期去撲克小鎮看麻咪，但麻咪是個乖女兒，也常常會主動去探望他們。如此一來，麻咪就不得不忍受彩虹城的各種規矩了。

不過，今天這一路，麻咪飛得十分順利，沒碰上幾個跟她一起飛的“司機”（他們有些會擋道，有些會搶路，可討厭啦），也完美地遵守了所有的交通規則（有一段路要求頭朝下、腳朝上飛行，難度特別高），漸漸可以看見爸爸媽媽的屋子了。麻咪不禁放松下來，抓緊阿箭：“一鼓作氣飛過去吧！”

阿箭得到指令，身子一彎，“咻”地飛射了出去，仿佛一支真正的箭。

穿過一條云帶時，麻咪猛然發現云上站著三色鳥！

三色鳥是交通安全的守護神。它能夠變成綠色、紅色和黃色：綠色代表通行，紅色代表禁行，至于黃色，那是紅色和綠色之間的過渡色，代表警告和暫停。

麻咪頓時心慌起來，疏忽大意的她，剛才有沒有闖了紅鳥？那樣的話，她就要被處罰啦。

心煩意亂時，左邊忽然來了一張飛毯，麻咪連忙控制阿箭來了個急轉彎。倉促間，她整個人被甩了出去，撞向飛毯！

還好，飛毯靈巧地一卷，有驚無險地裹住了麻咪。

駕飛毯的正是麻咪的爸爸媽媽，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寶貝女兒，特地趕來迎接她，沒想到差點兒引發一場事故。

“麻咪，飛行的時候怎么可以分心呢？而且，你剛才的速度太快了！”媽媽嚴厲地說。

麻咪驚魂未定，無言以對。

“好啦好啦，不是沒事嗎？”寵愛女兒的爸爸打圓場，“不過媽媽說得沒錯，麻咪小寶貝，你應該遵守規則，要是分數被扣光了，你就別想上天啦。”

所有進入彩虹城范圍的駕駛員——不管騎掃帚、駕飛毯還是使用其他魔法，都會被賦予十二點積分。每次違規，就會扣掉一些分數。要是十二分都扣光，完啦，你會被暫時禁飛，還得回駕校重新學習！

麻咪的性格風風火火，每次來彩虹城都會闖點兒小禍，所以她的積分已經所剩無幾了。

“呃……我知道了。”麻咪擦著汗說。

“知道什么呀。”媽媽嘆了口氣，“你看你，穿得多邋遢，也不認真打扮，你要記清楚，你是個女孩子呀。”

麻咪的媽媽以前是個公主，所以對麻咪的儀表非常看重。這方面，麻咪總讓她失望。

“好了，好了，我們趕快回家吧！”爸爸幫麻咪解圍。

接下來的兩天，麻咪吃得好玩得好，過得十分快活，并且沒有什么騎掃帚的機會，她也就暫時把“闖紅鳥”的事拋在了腦后。

直到這一天。

這一天，家里舉辦派對，爸爸媽媽的朋友來了一撥又一撥，都是些很有趣的人：有的在空中開門出現，有的乘著風從天上落下，有的忽然從土里跳出來……麻咪看得目不暇接，興奮不已。她努力讓自己像個小主人一樣熱情地接待客人。

“你看咱們的小寶貝，多懂事、多大方呀！”爸爸欣慰地對媽媽說。

“太大大咧咧了。”媽媽搖頭，“我多希望她能像個小公主那樣待人接物啊！可你看她，就差跟客人們勾肩搭背了，一點兒也不像個女孩子。”

“慢慢來嘛……”

這時，又有客人來了。他穿著一件鳥羽編織的袍子，頭上的帽子也長著鳥嘴。麻咪上前說：“你好，請進去坐吧！”

“不進去了。”鳥巫師說，“我是來通知你接受處罰的。”

“啊？”

鳥巫師把帽子拿下來，一只三色鳥鉆了出來。一看到它，麻咪就什么都想起來了。鳥兒拍拍翅膀，“咯咯咯——”像打鳴的公雞那樣叫了一嗓子，然后吐出一張紙條來，仿佛削鉛筆機吐出一圈刨花。

紙條展開，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即景拍攝畫。畫上的人，頭發凌亂，笑容奔放，五官仿佛被風給吹得移位了，一看就知道她飛得很快。

“有圖有真相，這是你吧？”鳥巫師問。

現在麻咪知道，他是飛天局的人了。

一些客人圍了上來。他們打量著“照片”，議論紛紛。有的說：“小丫頭違章啦？”“哈哈哈，被拍到也沒辦法啦，乖乖受罰吧。”“長個記性嘛。”

來的都是好朋友，所以大家并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以麻咪的性格，也不會覺得當眾認錯有什么難為情的。可是……

“這不是我。”麻咪搖搖頭。

“咦？”鳥巫師很意外，“應該就是你吧？你看，這顯然是你的飛天掃帚，要知道每把掃帚的尾巴弧度和把手木紋都會形成一個獨一無二的編號，這是騙不了人的。”

“掃帚是阿箭沒錯，可人不是我。”麻咪扭捏。

“也許是一個長得很像麻咪的人騎走了她的掃帚。”爸爸分析，“是什么時候拍的？我們可以拿出不在場證據。”

“它是一只老鳥，功能有限。”鳥巫師愛憐地摸摸三色鳥，“它能拍照，卻不能顯示確切時間。我們會在近期對它進行魔法升級——可以請你們家掃帚出來一下嗎？我想親自問問它。”

“阿箭這陣子操勞過度，送去掃帚療養院休息了，明天才會回來。”爸爸說，“等它一回來，我就帶它去見你。”

“只能這樣啦。”

鳥巫師離開后，大家照常談笑風生，只有麻咪的心越來越不平靜。

同樣不平靜的，還有爸爸。

“我可憐的麻咪小寶貝，”爸爸心疼地想，“我一眼就認出那是你！你一定是急著想見到爸爸媽媽才會違章的吧？唉，你不想承認也情有可原，畢竟再扣分，你就不能飛來看我們啦。”

爸爸悄悄去了飛天局。一進門，他就看到了那位鳥巫師。

“您好，我是來自首的。”爸爸慚愧地說，“其實，違章的是我。”

鳥巫師瞪大了眼睛：“什么？怎么會是你？”

“那天我急著出門，于是借用了女兒的掃帚，太不好意思了。”

“可是拍到的畫面明明不是你，是你的女兒呀。”

“咳，我們都會魔法，變個樣子有什么難的？”爸爸撓撓頭，“麻咪的掃帚比較小，我覺得只有我也變成孩子，才能更好地駕駛它，于是我就做了‘臉保健操，變得跟麻咪一模一樣，又用了‘縮手縮腳法改變身高。”

為了增強說服力，爸爸當場施展魔法，變成了麻咪。

“看來真的是你，”鳥巫師對麻咪爸爸的變身給予認可，“違章當然是不對的，但既然你主動承認了——”

“呀！”

聽到叫聲，鳥巫師和麻咪爸爸一起轉過頭，爸爸大驚失色，真正的麻咪來了！

看到另一個自己，麻咪驚訝得合不攏嘴。

“你是誰？”麻咪走到爸爸面前，感覺像照鏡子。

“我……”爸爸尷尬極了。

“他是你爸爸，變成了你，然后違章了，所以來主動認錯。”鳥巫師忙說。

“說什么呢！違章的就是我呀！”

輪到鳥巫師吃驚了。

三人各吃一驚之后，真相也就大白了。爸爸恨不能變成一只鼴鼠鉆進地里。

鳥巫師非常生氣：“您雖然沒有違章，但這種弄虛作假的行為也是不可取的，必須一起受罰！”

“是的……好的……”爸爸后悔極了。

“不過，”鳥巫師問麻咪，“為什么我最開始去找你時，你不肯承認呢？”

麻咪紅了臉。

“我理解，大庭廣眾下被揭露違章，臉皮薄的小姑娘當然會害羞呀，何況我們麻咪的臉皮不但薄，還很嫩。”爸爸分析。

“不是的，是因為……”麻咪捂住了臉，“那張畫上的我太丑啦！額頭好寬！臉被風吹得好扁！還有些翻白眼呢！承認錯誤一點兒也不丟人，可我不想承認那么丑的人是我！”

麻咪和爸爸離開飛天局時，兩個人的積分都被扣光了。但爸爸挺高興的，一是麻咪勇于認錯，二是——“麻咪媽，你別再擔心女兒的舉止太像男孩子，不夠優雅啦。”他等不及要回家向妻子報告，“告訴你吧，麻咪也有非常小女生的一面！她對于自己好不好看，可是在意得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