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培訓：基于勝任力的方法

傅強 謝小云

（浙江大學，浙江 杭州 310058）

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既有各國現代化的共同特征，又有基于自己國情的中國特色。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1]這五個特征對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提出了系統化的新要求。建黨百年來，干部教育培訓工作始終適應黨在不同時期歷史方位的變化，適應黨和國家工作重心的新發展，適應干部隊伍建設的新要求。[2]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顯然應該成為干部教育培訓工作在新時期改革創新的戰略導向。

干部教育培訓是建設高素質干部隊伍的先導性、基礎性、戰略性工程，在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和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必然要求干部隊伍現代化；干部隊伍現代化，必然要求干部教育培訓現代化，這是干部教育培訓工作圍繞中心、服務大局的時代要求和發展邏輯。[3]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圍繞建設堪當民族復興重任的高素質干部隊伍，強化黨的創新理論武裝，突出抓好黨性教育，大力開展專業化能力培訓，是當下及未來相當長時期內干部教育培訓工作的科學定位和政治功能。也正因此，干部教育培訓應該聚焦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主線，進一步厘清干部教育需求，系統梳理和改革創新理論教育、黨性教育和專業化能力教育，提升“三育”融合的培養體系，探索教育培訓方法和技術創新，持續推進干部教育培訓工作科學化、制度化、規范化，培養造就堪當民族復興重任的高素質專業化干部隊伍。

一、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干部教育培訓的現實挑戰

1.從靜態知識教學到動態勝任力提升

2015 年中共中央印發的 《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條例》中強調：干部教育培訓堅持以理想信念、黨性修養、政治理論、政策法規、道德品行教育培訓為重點，并注重業務知識、科學人文素養等方面教育培訓，全面提高干部素質和能力。[4]在實際工作中，干部教育培訓以理論、黨性、能力三個方面為要素，在培養體系中形成了現有的學科知識體系組合，形成了以理論課程講授為主的教育培訓模式。[5]

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這是前無古人的開創性事業，前進道路上必然會遇到大量從未出現過的全新課題。同時，黨的創新理論在不斷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了一系列重大思想、重大觀點，特別是提出并系統闡述了中國式現代化這個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進一步豐富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是龐大的理論體系，所需的知識和理論是廣泛而復雜的，涉及經濟、政治、社會、科技、文化和生態文明等眾多領域。然而，在現有的干部教育體系中，對中國式現代化相關知識與理論的供給滯后于新的需求。下一步亟須回應的是，如何將包含現代化產業體系、社會治理、區域協調、生態文明等宏大的戰略部署高質量嵌入干部教育培訓的知識體系和課程體系。

全新的外部情境特征和快速變化的崗位工作難題，使領導干部已有的經驗和知識體系不斷面臨新的挑戰。新形勢下，領導干部本領恐慌、經驗盲區、能力短板在所難免。[6]從人力資源開發的視角來看，傳統的干部教育培訓大都建立在基于崗位分析獲得的知識、技能和素質的基礎上。然而，由于崗位特征分析的結果存在靜態、滯后和低績效關聯的弱點，[7]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新形勢下，現行的教育培訓內容、方法與技術迫切需要與時俱進、不斷完善。

有別于傳統基于崗位分析的方法，人力資源開發領域的國際著名學者戴維·麥克利蘭（D.McClelland）提出的勝任力（competency）是與戰略、使命、愿景聯系更緊密的綜合才能，與動態變化的工作情境以及面向未來的高水平工作績效有著更加密切的關系。[8]這些勝任力指的是產生高績效的知識、能力以及價值觀、個性、動機等組合特征（KSAOs）。[9]基于勝任力理論的人力資源開發為動態和復雜工作情境下的干部教育培訓提供了新的理論基礎，為解決“學用脫節”問題、促進理論學習和業務學習之間的雙融互促提供了新的解決思路。

簡而言之，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培訓需要與時俱進，從注重靜態的學科理論知識傳授逐步轉向注重動態情境關聯的勝任力提升。只有切實提升干部教育培訓的戰略前瞻性，才能適應國家治理現代化所面臨的新要求。

2.解決“學用脫節”難題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 年4 月的主題教育大會上指出“學用脫節，學歸學做歸做，不善于把學習成果轉化為干事創業的實際本領”[10]的現象。為進一步解決“學用脫節”的難題，必須堅持遵循理論聯系實際的馬克思主義學風，要避免教育培訓中的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致力于創新教育教學過程環節。

干部教育培訓在學用結合上存在脫節現象，一方面是因為許多干部教育培訓課程片面注重理論知識的灌輸，而忽視了與實際工作相結合的學習和實踐，這導致一部分干部在培訓結束后難以將所學的知識應用于解決實際問題和應對挑戰。另一方面，干部教育培訓往往因為片面強調工學矛盾，注重表面功夫，容易陷入形式主義，一部分干部僅僅是完成培訓任務而缺乏真正的思考和內化；以“學評教”和學習時數為常見的教育培訓考核形態，而非注重學習成效，客觀上也使得學以致用的動力不足。此外，干部教育培訓還存在技術和方法上的問題。部分培訓課程內容單一，缺乏場景嵌入和參與方法，針對性和實效性較低。

習近平總書記在學習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研討班開班式上也特別指出，“要加強能力提升，讓領導干部特別是年輕干部經受嚴格的思想淬煉、政治歷練、實踐鍛煉、專業訓練，在復雜嚴峻的斗爭中經風雨、見世面、壯筋骨、長才干”[11]，這個重要論述強調的是干部要堅持問題驅動的學習，在實踐中磨煉成長。因此，在干部教育培訓中，首先，要進一步加強與現代化產業體系、科教興國、人才強國、創新驅動發展以及鄉村振興等戰略部署緊密相關的情境嵌入；要通過調查研究提煉關鍵的難題、矛盾和沖突場景，將理論與實際真正聯系起來，這是解決“學用脫節”問題的關鍵路徑。其次，應該考慮在教育培訓體系設計、培養方案、教育技術、效能評估中更加充分強調“學中干、干中學”，通過推動理論學習與業務學習的融合互促、雙向嵌入，實現理論、黨性、能力三要素融合設計。尤其在教育培訓的方法技術方面，要進一步應用諸如行動學習技術、沉浸式情景模擬等方式方法，拉近理論學習和實際應用的距離，將教育培訓直接嵌入問題解決的場景，實現理論與實踐、學習與運用的高度統一。

3.面向問題解決優化干部教育供給側設計

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培訓面臨的挑戰是如何將現代化產業體系、社會治理、區域協調、生態文明等宏大的戰略部署高質量落實到教育培訓設計中。其中的關鍵在于，這些支撐中國式現代化的戰略部署在科學屬性上都是需求牽引的多學科交叉問題，如收入分配中的公平與效率問題、發展平衡性和充分性問題等，需要創新現有學科建制，促進多學科知識融通創新，才能在實踐工作中起到理論指導的作用。而在許多干部教育培訓機構中，干部教育課程內容主要由各教研部（室）立足本學科知識體系各自獨立進行設計和交付，彼此分工明確、界限清晰，因而一定程度上迫切需要加強學科交叉融合。

實際上，近年來中央前所未有地重視干部教育培訓工作，依托“一校五院與干訓基地”培訓網絡，采用以組織調訓為主、以干部選學為輔的干部參訓機制，使教育培訓規模和成效得到顯著提升。但是，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當前的干部教育培訓還需要進一步加強面向新使命的培養方案體系頂層設計，提升面向國家戰略培訓設計的針對性，強化理論學習與業務能力發展的有機統一，以及增加跨越學科邊界、整合知識專長的交叉課程團隊，助力新時代干部教育培訓課程體系的系統化設計。

綜上所述，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當前的干部教育培訓面臨不少挑戰：新形勢、新課題動態涌現與學科知識靜態、滯后于現實之間的張力，去情境化的理論講授為主的教學形式與錯綜復雜的實際難題場景之間的張力，學科建制邊界清晰與多學科交叉融合現實需求之間的張力。歸根結底，在于干部教育培訓本身需要理論和方法創新。從人力資源開發的角度而言，傳統的干部教育培訓在內容、教學形式、教學方法與技術方面是基于崗位分析的框架。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新要求，亟須直面回應上述挑戰，發展與新形勢和新需求相適應的基于勝任力開發的底層框架。

二、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干部教育培訓的勝任力開發

在傳統的人力資源管理中，組織一般通過崗位分析來確定員工或者管理者所需具備的任職要求，并在此基礎之上進行人員選拔、培訓和評價。上述方法的假定是特定崗位對應的知識、素質和能力要求通常是相對穩定的。然而，外部和內部環境的變化使傳統的崗位分析很難滿足新興發展階段、環境動蕩與技術變革帶來的全新要求。[12]崗位分析的結果大多基于過去的經驗，聚焦于當下的崗位要求，而缺少對組織未來戰略發展需要的考慮。[13]

在這一背景下，人力資源開發領域的學者們多年來一直呼吁應更多應用面向未來發展、具備戰略前瞻性的勝任力開發方法來取代傳統的崗位分析。[14]

勝任力開發被認為是人員評價、選拔、教育培訓，提升隊伍整體綜合能力的關鍵途徑。[15]針對組織管理者這一重要崗位或人群，布里斯科（J.P.Briscoe）與霍爾（D.T.Hall）提出了多種勝任力開發策略，分別包括基于價值觀的勝任力、基于戰略目標的勝任力、基于關鍵業務本領的勝任力；[16]而且提出通過集成這三種勝任力開發策略，相互取長補短并取名為“整合式勝任力開發框架”，這一框架完整和系統地刻畫了領導者勝任力開發的路徑（見表1）。[17]

表1 常見勝任力開發策略

如前所述，一些傳統靜態、基于經驗的崗位分析思路或許已經難以作為新時期干部隊伍教育培訓的理論基礎，也無法有效滿足百年未遇之大變局下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要求。在這一大背景下，我們可以結合整合式勝任力開發框架，扎根于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聚焦面向理論素養與黨性修養、面向關鍵支撐戰略、面向核心業務能力三個重要方面，科學、系統地開發干部勝任力模型（見圖1）。

圖1 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勝任力模型

1.基于價值觀的勝任力：面向理論素養與黨性修養

基于價值觀的勝任力核心在于管理者要始終遵循和堅定組織最本質的價值觀念。[18]對領導干部而言，深厚的理論素養和堅定的黨性修養是最根本的、基于價值觀的勝任力。廣大干部始終堅持黨的初心和使命，堅定理想信念，并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武裝自己，是引領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最核心與最根本的勝任力。習近平總書記在 《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一文中特別強調，“黨的領導決定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性質。黨的性質宗旨、初心使命、信仰信念、政策主張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是社會主義現代化，而不是別的什么現代化”[19]。

此外，習近平總書記還強調廣大干部要以馬克思主義理論武裝自己，“黨的各級領導干部特別是高級干部，要原原本本學習和研讀經典著作，努力把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學到手，作為自己的看家本領”[20]，“年輕干部要勝任領導工作，需要掌握的本領是很多的。最根本的本領是理論素養。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是做好工作的看家本領，是指導我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強大思想武器。黨員干部一定要加強理論學習、厚實理論功底，自覺用新時代黨的創新理論觀察新形勢、研究新情況、解決新問題，使各項工作朝著正確方向、按照客觀規律推進”[21]。

2019 年修訂的 《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也對基于價值觀的勝任力開發提供了清晰的指導：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忠誠干凈擔當的高素質專業化黨政領導干部隊伍，保證黨的基本理論、基本路線、基本方略全面貫徹執行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順利發展。[22]總結來看，在引領中國式現代化的道路上，堅定理想信念、堅持不懈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凝心鑄魂、做到忠誠干凈擔當，是價值觀維度的干部核心勝任力。

2.基于戰略目標的勝任力：面向關鍵支撐戰略

基于戰略目標的勝任力開發，關鍵在于提升干部隊伍服務長遠戰略目標的發展式的勝任力。這一理念決定領導干部所需的關鍵勝任力必須能夠有效回應組織未來戰略目標的落地。研究者還指出決定這一勝任力模型有效性的關鍵在于組織能精準預測、研判、明確組織未來戰略發展的方向和目標。[23]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從現在起，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24]這意味著在今后相當長一段時期里，中國式現代化是統領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核心目標。習近平總書記在學習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研討班開班式上發表重要講話，進一步明確了要“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鄉村振興戰略等一系列重大戰略，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堅實戰略支撐”[25]。因此，不同層級、不同崗位上的領導干部所需的勝任力必須重點圍繞支撐中國式現代化的一系列重大戰略來界定。例如，面向科教興國戰略與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干部教育培訓應該圍繞“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統籌中的關鍵場景，致力于解決相關難題，在問題解決過程中提升基于戰略目標的勝任力。

3.基于關鍵業務本領的勝任力：通用性能力

基于業務的勝任力開發指的是通過面向高績效員工重要行為的扎實研究，提煉形成該崗位的核心勝任力，這些勝任力通常指向具體工作中所必須掌握的關鍵業務能力。而針對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干部隊伍的能力，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 年秋季學期中央黨校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曾有系統化的表述：“干部特別是年輕干部要提高政治能力、調查研究能力、科學決策能力、改革攻堅能力、應急處突能力、群眾工作能力、抓落實能力，勇于直面問題，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不斷解決問題、破解難題。”[26]

總結來看，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是一個探索性事業，要增強戰略的前瞻性，準確把握事物發展的必然趨勢。相應地，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也必須面向未來，具備戰略前瞻性，應避免基于傳統靜態職位分析的“選育管用”思路，而更多聚焦基于勝任力開發的干部教育路徑。以黨的二十大報告和習近平總書記圍繞新時代干部能力素質要求的系列講話與殷切期望為基礎，結合經典的勝任力模型框架，研究嘗試提出面向理論素養與黨性修養、面向關鍵支撐戰略、面向核心業務能力三大核心維度的新時代干部勝任力模型框架。

三、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課程體系優化設計

在開發干部教育的勝任力模型之后，需要進一步優化設計相應的課程體系，以推進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培訓落實落地。圍繞新時代干部所面臨的全新的外部情境和動態涌現的崗位工作新課題，需要在干部教育培訓的內容供給上進一步進行調整優化。

1.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課程內容設計：理論與業務的有機整合

2015 年修訂的 《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條例》正式確立了“5+2”的內容體系；2019 年頒發的《中國共產黨黨校（行政學院）工作條例》進一步突出理論教育和黨性教育的主業主課地位，明確規定課程比重不低于總課時的70%。[27]相關的制度條文并非意味著對業務能力培訓的弱化。實際上，在干部教育培訓的課程內容設計中，尤其要避免片面割裂理論、黨性和現代化建設的業務能力三個方面的教育，甚至簡單理解為課程安排比重的權衡。理論武裝、黨性教育和專業化能力的教育在本質上應該融合互促，如此才能打造面向中國式現代化、堪當民族復興重任的高素質專業化干部隊伍。

因此，理論課程內容應堅持在講授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過程中，緊密聯系實踐，注重問題驅動的業務情境嵌入；在業務能力培訓環節，注重在實踐難題的分析、診斷和對策研討中旗幟鮮明地講授中國共產黨的理論主張與黨性價值取向，以互融互促和雙向嵌入的模式提高干部教育培訓的成效。實現這樣的有機整合過程，關鍵在于課程內容設計過程中，應特別注重通過調查研究，深入把握干部在具體業務推進中的需求與困難，了解其在貫徹落實科教興國、人才強國、鄉村振興等國家戰略部署實踐中遇到的問題和挑戰。在此基礎之上，明確課程設計的理論元素和業務實踐場景元素，為相應課程內容的制定提供依據與參考，從而實現勝任力模型下理論教育、黨性教育與業務能力培訓的高度統一。

2.基于勝任力的教育培訓內容設計：問題驅動下的多學科交叉融合

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培訓在內容設計上，還需要對相應課程研發的組織模式進行調整，堅持推行問題驅動下的多學科交叉組織模式。眾所周知，中國式現代化發展所需的知識和理論體系是廣泛而復雜的，涉及經濟、政治、社會、科技、文化等多個領域。因此，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課程體系設計中，應當注重需求牽引、問題驅動的多學科交叉融合，這對課程設計的組織形態提出了新的要求。以中央黨校為例，其主要按照不同學科領域設置教研部（院），即“七部兩院”，根據校委會確立教學指導思想，組織相關教學工作與安排。[28]在具體設計、實施和交付干部教育培訓過程中，由于學科邊界和建制的區分，很可能導致不同教研部（院）立足于自身學科領域，相對較為獨立地開展培訓課程與體系的設計并采取行動推動其落地。為更好滿足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新要求，需要創新現有學科建制，促進多學科知識融通創新，課程內容體系才能有助于學以致用。

四、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培訓方法與技術：情境嵌入與參與式學習

在明確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課程體系后，還需進一步優化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培訓方法與技術。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指出，“要堅持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注重在實踐中學真知、悟真諦，加強磨練、增長本領”[29]。這一重要論述指明新時代干部教育培訓體系要堅持理論聯系實際的原則，讓黨員干部在知行合一當中練就過硬本領。傳統的講座等培訓方法注重“書面化”知識的傳遞，但實踐當中更為根本的、隱性的思維和技能等往往需要通過“做中學”的方式來掌握。[30]以往關于教育培訓的研究已經普遍證明情境嵌入的參與式的學習是幫助學員將理論知識與實踐活動有機結合，并從中學習成長的重要方法。[31]下面著重介紹代表性的情景模擬、行動學習技術等，并簡要展開應用這些培訓方法的落地基礎與保障條件分析。

1.情景模擬培訓技術

情景模擬培訓（simulation-based training）是一種逼真的、模擬實際環境的培訓方法，使學員可以在特定情境中不斷嘗試并掌握新的知識、技能、規則和思維。[32]這一方法在領導者培訓當中得到了廣泛應用，大致分為三類：基于角色扮演的模擬、基于實體的模擬和基于計算機的模擬。[33]角色扮演要求學員參與精心設計的管理情境，如危機應對情境等，從中有效磨練這些管理者的決策、溝通和領導能力。基于實體的模擬培訓盡管復雜，但通常能夠有效提升管理者對真實決策場景的臨場感。而基于計算機的模擬培訓或許將成為未來組織培訓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霍倫貝克（Hollenbeck）教授就長期通過分布式動態決策系統為美國國防部訓練不同兵種軍官的團隊協作能力。

學員能否有效沉浸或者說“進入”所模擬的培訓情境是影響學習效果的重要因素之一。虛擬現實技術能夠更好地模擬真實發生的事件和場景，大幅提升培訓的內外部效度，甚至還能夠縱向模擬特定事件或者場景的動態演變。[34]而在培訓過程中，虛擬現實技術與遠程在線教學的結合，則進一步打破傳統教育培訓的物理空間界限和人員規模限制，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傳統干部教育中普遍面臨的工學矛盾問題。隨著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等底層數智技術的蓬勃發展，通過虛擬現實等技術，現代化的教育培訓正發生重大的范式變革。在干部教育培訓工作中，情景模擬培訓技術正快速邁入數智應用時代。

2.行動學習技術

理論與實踐的統一，也即“知行合一”是促使干部或管理者有效將理論與實踐融會貫通，促進兩者良性互動并共同發展的重要途徑。行動學習（action learning）正是適應從實際的“真問題”出發，將工作與學習相結合的一種重要教育培訓方法。行動學習技術是由雷格·瑞文斯（Reg Revans）教授于1982 年所開創的一種解決實際問題的方法，指在一個專門以學習為目標的背景環境中，以組織面臨的重要問題為載體，學員通過對實際工作中的問題、任務、項目等進行提問、反思和處理，從而達到開發人力資源和提升組織效能的目的。[35]

行動學習技術與我國傳統文化儒家思想中倡導的“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的治學和成才理念相契合，是踐行“干中學、學中干”領導干部培養要求的有效方式。行動學習技術是一種強調行動和反思的參與式學習方法，學員會在團隊協作中共同解決現實問題，并在此過程中有效獲得自我提升與發展。[36]實際上，行動學習在20 世紀90 年代即由中共中央組織部引入我國黨政領導干部教育培訓工作，并于2018 年作為干部培訓的重要方法創新而納入 《2018—2022 年全國干部教育培訓規劃》。[37]行動學習在我國干部的教育培訓體系當中已得到了不少探索，但當前仍未得到廣泛應用。[38]

3.智能技術輔助的大規模自主學習方法

盡管情景模擬培訓技術和行動學習技術已經能夠有效適應“理論聯系實際”的干部培訓需求，但形成自主學習（active learning）的習慣是干部掌握新時代勝任力更為重要的特質。然而，這也要求新時代的干部教育培訓體系需要進一步創新教育培訓的方法與技術。[39]在正式培訓場所之外，如何通過數智化的培訓方法與技術，激發干部們的學習興趣，提升其自主學習的能力與動機是新時代干部教育培訓體系必須思考的問題。

智能化技術的引入可能成為助推廣大干部學員提升自主學習能力與動力的重要途徑。智能化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工學矛盾，更重要的是，智能技術輔助下的教育培訓能夠為不同層級、不同成長階段、不同知識體系的干部提供更為精準的專業化培養方案，切實提升黨員干部知識掌握的全局性和適應性。實際上，人們對人工智能助推下的在線自主學習模式已經總結了多方面的成熟經驗。例如，基于多模態場景分析的沉浸式教學、基于智能數據分析的個性化知識圖譜以及智能算法驅動的定制化學習助手等。[40]

4.新時代干部教育培訓方法的落地基礎與保障條件分析

上述教育培訓的方式方法在新時代干部教育培訓當中擁有堅實的政策保障、充分的技術支撐和豐富的實踐經驗。在政策保障方面，中共中央印發的 《2018—2022 年全國干部教育培訓規劃》指出，要促進“培訓方式方法創新……探索運用訪談教學、論壇教學、行動學習、翻轉課堂等方法”，為各地進一步探索運用情景模擬培訓和行動學習方法提供了重要的政策保障；這一培訓規劃還指出干部教育培訓要和互聯網融合發展，推行線上線下相結合的培訓模式。[41]此外，《2019—2023 年全國黨員教育培訓工作規劃》也指出要“堅持線上線下相結合，探索適應信息化發展趨勢和受眾特點的教育培訓有效方式，注重運用大數據對黨員學習情況進行動態分析，精準推送教育內容，引導黨員主動學網用網”[42]。這些規劃為各地干部培訓機構進一步探索運用線上線下結合、智能技術輔助的大規模自主學習方法提供了重要的政策保障和指導。

在技術支撐方面，當前我國數字經濟規模持續上升，5G、云計算等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持續取得突破。[43]尤其是在高等教育領域，線上線下有機融合的教學模式快速推廣并漸趨成熟，它基于ABCD 技術打通線上和線下、虛擬和現實場景中各個方面的數據，以全場景融合的方式促進教學向個性、精準、智能化轉型。[44]這些不斷成熟的教育數字化技術，將為新時代的干部教育培訓提供充分的技術支撐。線上線下融合的教學模式能夠打破時空局限，有效克服工學矛盾；而數智驅動的全鏈路智慧教學體系結合當前“學習強國”等一站式黨員教育培訓平臺，可為構建干部個性化、一站式、智能技術輔助的大規模自主學習系統提供重要技術基礎。

在實踐經驗方面，不論是情景模擬培訓還是行動學習技術都已經在干部教育與培訓當中得到了豐富的探索與實踐，并取得了重要的經驗和成果。例如，楊艷玲以國家教育行政學院突發事件模擬演練相關的課程為例，討論了在干部培訓中應用情景模擬教學法的實施流程和關鍵環節[45]；董明發則回顧了行動學習方法在中國干部教育培訓探索應用的發展脈絡，全面總結了行動學習法在中國干部教育培訓中運用的主要特點和成效，并針對當前行動學習存在的知曉度不夠、客觀條件制約等問題提供了重要的應對思考[46]；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還制定了國內首個行動學習專項發展規劃《2020—2022年廣西行動學習發展規劃》，并陸續推出了“鄉村振興+行動學習”項目試點，各試點項目以破解重點難點堵點問題為突破口，同時，堅持在實踐中培養鍛煉和發現干部，取得了重要成效[47]。這些干部教育與培訓方法的探索為新時代干部教育培訓方法與技術的落地提供了重要的實踐經驗。

五、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培訓效果評估

在實際工作中，教育培訓往往容易陷入“虎頭蛇尾”的困境，即重教育培訓實施、輕培訓效果評估。回歸教育培訓效果評估的內涵與意義，它是指依據培訓目標與要求，基于相關數據與信息，結合科學的理論與方法，檢查和評定培訓效果的過程。[48]從現狀來看，干部教育培訓的效果評估大都停留在培訓滿意度評價上。

基于勝任力的教育培訓，強調效果評估既是當次培訓活動的最后環節也是后續培訓的重要輸入。一方面通過效果評估能夠明確整體教育培訓方案的實際效果，另一方面也為后續干部教育培訓的調整與優化提供參考依據與思路，在教育培訓方法的創新探索中發揮重要作用。

柯氏四級評估模型（見表2）是當前應用最為廣泛、影響最為深遠的培訓效果評估模型，該模式重點關注教育培訓的四個層次：反應、學習、行為與結果。[49]然而，回顧干部教育的工作實踐，培訓活動常常停留于前兩個層次，即大多關注學員對培訓課程與活動的滿意程度，或通過考核考試等手段和方式檢驗學員的學習效果。關于柯氏模型中的行為與結果層次，現行的干部教育培訓活動通常難以覆蓋，對學員是否能夠學以致用，以及教育培訓能否切實助力相關部門或組織的發展等問題無法回應。

表2 柯氏四級評估模型

基于上述經典模型，在推進“基于勝任力的教育培訓效果評估”落實落地的過程中，需要注意以下要點。首先，在評估理念上，不同于一般組織的培訓效果評估，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有一個重要前提：無論選取何種評估模型，最終都應落腳于中國式現代化的基本特征與內涵，進而具體推進相關教育培訓效果評估方案的設計與落地。其次，在評估方法上，隨著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干部教育效果的評估也亟須更新迭代。例如，基于日漸普及的大數據技術，對干部教育效果的績效評估得以實現更為定量化、全方位、系統性的描述與追蹤。在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效果評估過程中，不僅需要更新相關理念，也要充分發揮現代化技術在具體效果評估中的潛力與優勢，實現多層次、全流程的評價，進而提升評估效能，助力面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干部教育有效開展、持續優化。

六、小結

2023 年6 月底召開的新時代第三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提出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黨的建設的重要思想，特別是圍繞黨和國家事業發展需要，對著力建設堪當民族復興重任的高素質執政骨干隊伍作出重要部署。因此，要圍繞增強高質量發展、服務群眾、防范化解風險本領，分類抓好專業化培訓，有組織有計劃地把干部放到改革發展穩定第一線、艱苦復雜環境、關鍵吃勁崗位歷練，加強斗爭精神和斗爭本領養成，讓干部在火熱實踐中練就真本領、硬功夫。[50]

基于勝任力的干部教育培訓體系是與中國式現代化、與黨的組織工作新要求相適應的一種理論框架，應當大膽探索，進一步細化分層分類的勝任力具體維度，發展與之相匹配的教育培訓課程和教育教學組織形態；采用更有助于學以致用的教學技術，注重教育培訓效能評估；通過教育教學模式的豐富化，不斷提升干部教育培訓工作的科學化、制度化和規范化水平，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培養造就一支高素質專業化干部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