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家的“德字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老話常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對于中國人來說，有家的地方，就有家規。而對于我們老王家來說，家規，就是貼在客廳墻上的那一幅書法大字：“德”！

爸爸姓王，我們都愛叫他老王。老王愛書法，也善書法，據說是被爺爺黃荊棍下培養出來的。部隊以及機關工作多年，同過事的叔叔阿姨們每每談起他，除了說老王嚴肅認真、秉公執法、剛正不阿外，就是夸獎他有一手好書法，特別是草書，有張旭、懷素之風。

我不認識張旭和懷素，但能和老王相提并論，他們兩人的字，估計也寫得不差吧。

字寫得好，當然不能埋沒，逢年過節，為街坊鄰居、鄉里鄉親寫春聯，是老王的一大樂趣。擺好條桌，鋪開紙墨，筆如龍蛇，行云流水，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一會兒功夫就擺滿一地。墨跡未干，老王就迫不及待帶著我，挨家挨戶登門送去，總能收獲一大堆諸如“寫得真好”、“正等著貼呢”、“今年又不用買了”之類的云云。

媽媽說，“沒見過你這么倒貼錢的。”老王說，“你懂什么？我這是教育大家呢。家有老年人的，我就寫膝下承歡、枝繁葉茂；愛做好事的，我就寫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有讀書人的，我就寫學海無涯苦作舟；夫妻愛吵架的，我就寫家和萬事興；做生意的，我就寫和氣生財……天天貼門上，進出的時候看一看，保準起作用。”

我們搬過很多次家，每次住的地方，周圍不是五好家庭，就是文明社區，鄰里和睦，風氣很好。別人說，老王多少是出了一把力的。用春聯影響街坊，只是老王的業余愛好。更多的時候，他把精力用在了教育小王，也就是我的身上。在我幼小的心靈中，老王簡直就是殘酷的“暴君”、“壞爸爸”。唐僧降服悟空，念的是緊箍咒；老王收拾小王，念的是“德字經”。

家里客廳正中央，掛著一個大大的“德”字，這是老王的得意之作。從前我還以為是老王要讓我記住，家在德陽。后來老王告訴我：“德，不僅是我們這座城市的名字，還是中國最好的文化內涵，也是我們老王家的家風！文廟有道門，上面刻著‘德配天地，德可與天地匹配，你說我們能離得開這個德字嗎？”

小時候我愛挑食，遇到不喜歡的飯菜，撂下筷子就倒掉。每每見到我浪費糧食，老王總是要罰站、餓飯，還要我面對客廳“德”字背誦“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記住了沒？愛惜糧食，就是美德！”

鄉下的外公外婆來了，我覺得他們土氣，躲到一邊，不愿搭理。老王一瞪眼，“快出來給外公外婆端茶、捶腿！”指著“德”字，“孝順老人，就是孝德！”

跟大院里的孩子玩，一順口，學會了幾句臟話，被老王聽見了，馬上被揪著耳朵，帶到“德”字前讀《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文明說話，就是口德！”

放學路上，校門口拾到一個毛絨玩具，我覺得好看，便帶回了家。被老王看見，幾下就審問出來歷不正。老王馬上拖著我，把玩具交回學校，掛在校門的失物招領處。后來才知道是一年級一個小朋友丟的，在家哭得哇哇叫，失而復得后給我寫了一封感謝信。老王感慨，“拾金不昧，就是品德！”

慢慢的長大，客廳懸掛的“德”字也換了好幾副，從最初的狂草，到行草，到隸書，再到如今的正楷，一筆一劃，中規中矩，老王的筆力卻愈發老到，返璞歸真。我明白的有“德”之詞，也越來越多：厚德載物、積善行德、德被八方、以德報怨、德配天地、儉以養德、大德無行、以德為鄰、崇文厚德……懂的人生道理，也越來越多。

大學畢業，我回到了這座有“大德如陽”之城。帶著骨子里言傳身教的“德”字家訓，開啟了媒體工作者的職業生涯。明德知禮、德才兼備、以德服人，一路走來，倒也順風順水，成為知曉度頗高的主播，當上了優秀團干部，還成為市委宣講員。心中對老王的態度，變了很多。以前童年時代的那個“暴君”，頭發白了許多，皺紋多了許多，但看在眼里，覺得愈發慈眉善目，德高望重了。

后來自己有了孩子，不知不覺中，就施展出了老王傳承的“德字經”。看見孩子糟蹋米飯，立馬就鼓圓了眼睛，大聲呵斥，“愛惜糧食，才是美德！”老王在旁邊看見哇哇大哭的孫女，沒有去護短，反而嘴角上揚，眼里有光在閃現。

我找老王寫了一副“德”字，也掛在家里客廳，平時沒事教女兒認字，指著墻上，“這就是德字，我們家是有德之家，我們城市是有德之城。”女兒撅著小嘴，似懂非懂的念起來，“有德之家、有德之城……”

不久前，老王、小王和小小王一起在家看黨的二十大開幕，聽見習總書記在報告中講，“實施公民道德建設工程，弘揚中華傳統美德，加強家庭家教家風建設，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推動明大德、守公德、嚴私德，提高人民道德水準和文明素養。”在這么重要的報告中，專門談到家庭家教家風和道德建設，可見家風，不僅僅是對一個家庭，對于一個國家，也是如此的重要。

一首歌這樣唱到，“一玉口中國，一瓦頂成家；都說國很大，其實一個家；一心裝滿國，一手撐起家；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家風如一杯美酒，清香甘冽；家風如一壺清茶，醇厚芬芳。家風好，方能家道興盛、和順美滿；家風差，難免殃及子孫、貽害社會。愿我們家的“德字經”，永遠的傳承下去。這就是老王家的家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