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設計的中國敘事方式探賾"/>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孫 濤
(江南大學 設計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在中國的服裝設計領域,當人們用“中國風格”“中國元素”來表達對定語“中國”的強調時,忽略了風格和元素的區別。這使中國設計師在面對當代中外時尚時,目光容易停留在表層,無法洞察到創新的內核,既束縛了自己的創造力,也限制了中國元素為人類共享的潛力。本文嘗試從理論上厘清中國風格與中國元素的關系,分析國外設計師吸收中國元素進行設計創造的思維方式,提出服裝設計“中國敘事”方式的變革,即把“中國風格”思維切換到“中國元素”思維,從而激活中國元素的活力,使其成為人類現代時尚的重要源泉。這可以說是中國當代服裝設計創新實現“中國敘事”目標的一條有效路徑,也是中外時尚交流互鑒的必由之路。目前關于服裝設計的中國風格和中國元素的研究,其共性是基于風格和元素的中國屬性而把兩者等同,主要內容可以分為三類:1) 從設計文化層面探討在國際時尚中傳承中國風格,如賈璽增[1]、祁晗等[2];2) 從設計思維層面探討中國元素融入服裝設計的方法,如蔣文茜[3]、易鑫[4];3) 從設計應用層面分析中國元素在服裝中應用方式,如張偉紅[5]、彭遠航[6]。這些研究中并未辨析中國風格和中國元素在服裝設計思維中的區別。本文試圖克服這一理論盲點,厘清中國元素和中國風格的關系,從理論上釋放中國元素的生命力,促進中國現代服裝設計思維模式的轉型。
經常看到中國服裝設計師及設計學子在闡釋作品時用“中國風格”“中國元素”來表達對中國服飾文化的傳承和創新。但他們在使用這兩個詞時,意在強調“中國敘事”。至于“風格”和“元素”的區別,似乎并不重要,因為還可以替換成別的詞,如“特色”“韻味”“意境”等。
目前,服裝設計的“中國敘事”方式可以概括為兩類,一類是重新演繹歷史上的中國風格,另一類是局部融入中國元素。
第一類“中國敘事”方式,廣為人知的是“唐裝”和“漢服”。唐裝本意是漢族服飾系統中的唐制款式,其特點是交領、右衽、系帶,典型的服飾形制有齊胸衫裙、唐圓領袍、交領襦裙等。但現代唐裝實際上是用唐裝之名表達一種中國風格,是以清朝的對襟馬褂為基礎,增加了立領,并運用西式立體裁剪所形成的現代服飾。同理,現代的漢服不是傳統的漢族服飾,也不是漢朝的服飾,而是現代人構想出來的一種中國服飾風格。與現代唐裝的立體裁剪不同,現代漢服是采用平面裁剪,保留了交領、右衽、系帶的特點,寬袍大袖,清雅飄逸。兩者的共同特點是,可以從中國服裝史上追溯其淵源,都稱得上中國傳統風格。正因為如此,他們與人們日常生活和現代時尚距離較遠。近年來有一些學校的學位服設計成漢服形制,效果就頗遭詬病,幾乎沒有成功的案例。
第二類“中國敘事”方式,則是在現代服裝局部融入中國元素。這是較常見在時尚中顯現中國韻味的方式。國內的賓館、飯店特別是中式餐廳的工作人員制服中,常在領子、袖口、口袋等部位增加傳統紋飾花邊,有的還運用盤扣、刺繡等傳統元素。這種敘事方式的優點是,服裝整體是現代風格,符合現代人的著裝習慣,局部點綴中國元素并不讓人覺得是穿越到古代,因此實現了中國元素和現代服裝的和諧并存。但其缺點也很明顯,就是這些中國元素與服裝并不是內在的有機結合,而是一種外在的拼接。這些服飾甚至成為一種程式化的“貼標簽”設計,缺乏設計師的創造性和獨特個性,因而使得“中國敘事”的魅力受到削弱。
語言是思維的外殼。當代中國服裝設計思維有一個結需要解開。這個結,通俗地說就是:既是中國的,又是現代的。但由于“中國的”往往又被追溯到傳統,因此這句話就變成一個悖論:既傳統又現代,或者說既傳統又時尚。
很多設計師和未來的設計師都為此大傷腦筋,花費無數的心思,往往落個左右為難,兩面不討好。沿襲傳統固然能保持原汁原味,但不易與時尚兼容;離開傳統去創新,又擔心沒有文化底蘊,不像中國設計師的作品。如果半新半舊,又顯得不倫不類;如果局部點綴些傳統的東西,又容易被斥為“貼標簽”。國際時尚的舞臺雖然寬廣,但這種困惑卻束縛著很多設計師,使他們如陷沼澤,無法前進。要走出這片思維的沼澤,必須尋找一個理論支點。
在筆者看來,在“中國風格”和“中國元素”的語言表達中,已經蘊藏著一個理論支點,即從根本上辨析“風格”和“元素”的區別,在“中國風格”的系統定型中激活“中國元素”的自由活力,使中國元素真正成為設計師靈感的源泉。
在理解“風格”和“元素”詞義的基礎上,就可以理解服裝中的“風格”和“元素”區別,進而厘清“中國風格”和“中國元素”的區別。
“風格”按詞典含義是指一個時代、一個民族、一個流派或一個人的文藝作品所表現的主要思想特點和藝術特點,而“元素”則是指整體所包含的因素。詞典對“元素”的釋義包括三項:一是“要素”;二是“在代數學中組成聯合的各個部分”;三是“化學上指具有相同核電荷數(即相同質子數)的同一類原子的總稱”。簡言之,風格反映整體的特點,元素反映成分的特點。根據詞義可以推知,風格是元素的組合方式,而元素的不同組合方式可以形成不同的風格。
服裝中“元素”和“風格”的關系,也是同樣的道理。服裝元素是構成服裝風格要素。服裝的元素通常可分為造型、色彩、面料、輔料、結構、工藝、圖案等,這些元素的組合就成了服裝的風格。與服裝風格的模式化相比,服裝元素是自由的。服裝元素的重組,可以形成新的服裝風格。這樣的思維可以擴展到對中國元素和中國風格的理解中。
服裝的中國風格包括了各個歷史時期形成的各種風格,每種風格都是一個系統。作為系統要素的造型、面料、工藝、紋樣、飾物等,都可稱為中國元素,按系統規則組合則構成了中國風格。
風格是穩定的系統,元素則是自由的要素。但從時尚發展的角度看,要產生新的風格,傳統風格也可以元素化。即不僅把一種中國風格看作元素的組合,而且也把這種風格本身看作一個元素,可以和別的元素進行組合。實際上,當人們把造型視為元素時,由于造型對風格的決定性影響,就可以推出一種風格也是一個元素了。例如旗袍,其元素不僅是盤口、立領、門襟、開衩等局部元件或造型,旗袍本身就可以看作一個元素。華梅[7]把旗袍理解為元素,而且是時尚元素。她說:“被視為中國典型服飾的旗袍,不過是從20世紀20年代以后風行起來的,這種脫胎于清代滿族女服的服裝樣式,在吸收了漢族女服的工藝特點和20世紀西方女子服飾時尚的基礎上不斷演變著,已成為當今國際時裝界不容忽視的時尚元素。”
當把傳統的中國風格理解為現代的時尚元素時,中國元素就從固定的風格中解放出來,成了構造時尚的自由元素。中國歷史上形成的各種服裝風格就不再是僵化的范本,而成了鮮活的素材。這些素材怎么用,完全取決于當今設計師的才華。這就從觀念上激活了中國傳統服飾文化,使其不僅成為國內設計師的、同時也成為國外設計師的文化營養和靈感來源。帶著這樣的理解去看國外設計師的中國風格作品,就會發現他們都是對中國元素進行吸收和再創造后形成個人風格。
中國元素以其東方文化的神奇感和陌生感,吸引了西方設計師,激發了他們的設計靈感,成就了他們的風格。
中國風格、中國元素這些詞本來就是異域視野中的稱呼,就像人們說“西餐”“北歐風格”一樣。外來事物進入本土時,才會被以文化來源地做標記進行命名。
法國人將福建德化窯的白瓷稱為“中國白”(Blanc de Chine)[8]。19世紀英國設計師歐文·瓊斯(Owen Jones)把來自中國商品上的圖案重繪后出版,稱之為“中國紋飾”(Chinese ornament)[9];英國當代藝術史家休·昂納(Hugh Honour)把中國對西方影響所產生的藝術風格稱為“中國風格”(Chinoiserie)[10]。其著作Chinoiserie:TheVisionofCathay,中譯者將其譯為《中國風:遺失在西方800年的中國元素》,雖然帶有意譯成分,卻也準確把握了書中的思想,即所謂的中國風格,實際上是中國元素組成的歐洲風格,并非中國風格。正如其在序中所說:“中國風是一種歐洲風格,而不是像一些漢學家常常認為的那樣,是對中國藝術的拙劣模仿。”因為這些風格反映的是“西方的藝術家和工匠如何看待東方,如何表達他們對東方的認識”“藝術家們也只能根據任何來自東方的材料,甭管是二手、三手或四手,提煉出他們用于創作的中國風格。很多這種中國風的器皿都會讓中國人感到費解”[10]2。
這些名為“中國風”的歐洲風格,讓中國人也費解,但確實不能說是模仿中國風格沒模仿像,只是表明歐洲的藝術家和工匠勇于吸收中國元素豐富自己的藝術語言來進行新的創造。這同時也意味著中國元素可以成為西方藝術家和工匠的創作資源,中國元素能為全人類的文化創新作貢獻。中國元素經過歐洲人的再創造所發生的變化走樣,是元素組合或者說文化交融中的正常現象。歐洲人也正是通過這些“中國風”為名的風格對中國產生興趣的。正如《馬可·波羅游記》記錄的只是馬可·波羅眼中的中國,未必全面,但卻是促進西方人了解中國的一個重要文本。原汁原味的風格只存在于此時此地,一旦傳播開來,就會以元素的形式,被彼時彼地的人們按其理解進行組合,成為他們創造活動的素材。我們提倡“洋為中用”,在他們則是“中為洋用”,這都是人類文化互鑒共享、不斷提升的必然方式。
對于國外服裝設計師來說,不能照搬中國風格,但卻能運用中國元素來創造自己的風格。而這些風格又將成為后人創造新風格時的元素,服裝史就是這樣發展的。每一個杰出的服裝設計師,以運用人類文化元素的方式,創造自己的風格,為新的時尚貢獻自己的才華。
2015年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時裝學院與該館的亞洲藝術部聯手舉辦的“鏡花水月:時尚里的中國風”展覽,展出了國外著名設計師吸收中國服裝文化所完成的高級定制時裝和先鋒成衣。展覽后還出版了一本同名的書,其中的作品和觀點,對人們理解中國元素融入歐洲設計師風格十分有益。
時裝學院策展人安德魯·博爾頓(Andrew Bolton)說:“在這里,新奇的意象結合了中西雙方的風格元素,屬于‘中國風’的傳統和慣例。”[11]這與前文昂納的觀點如出一轍。也就是說,17世紀以來西方的“中國風”實際上都是中國元素與西方元素的重新組合。只有把中國風格、西方風格都理解為自由組合的元素,才能不受風格模式的限制而組合成新的意象。安德魯說出了這些設計師的思維方式:“西方的設計師們的設計邏輯:‘通過整合滿族長袍、旗袍和中山裝的特征,設計師們創造出一種浪漫的東方主義’,它著重強調了穿著服裝作為一種表演行為的俏皮角色——一種通過文化多元性來展示自我的方式。”[11]19
用中國元素恰恰成了設計師表達個性的方式,這些個性構成了他們作品中浪漫的東方主義風格。莊重、典雅的中國元素,在新的組合中卻煥發出浪漫、俏皮的氣質。安德魯看出了中國元素在世界中的生命力:“中國之于設計師是一個充滿可自由活動的符號的國家(畢竟,符號在被釋放到世界中之后就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時尚界,中國是后現代性找到它可以獲得自然表達的地方。”[11]19這些“可自由活動的符號”也就是設計師可以自由運用的中國元素。
設計師生命中涌動的好奇心、創造力不斷地激活中國元素,展示他們的潛能,賦予新的生命。與凝固的傳統中國風格相比,中國元素就具有這種不斷組合成新事物的靈活性。一旦從中國元素角度理解中國風格,中國文化為設計師提供靈感和資源的空間就變得無限廣闊了。但如果抱守固化的中國風格視角,就很容易對國外設計師的創造產生誤解。
最常見有兩種誤解。一種誤解是這些國外設計師的“中國風格”作品不像中國風格,是對中國風格的誤解。因為他們沒有吃透中國風格,所以出現這種“四不像”。另一種誤解則是這些作品用了中國元素,是抄襲,缺乏原創。
對于第一種誤解,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亞洲藝術部主任何慕文先生的一段話可以澄清它。他說:“這次展出的時裝,他們雖然都明顯借鑒了中國意象,但他們并不是精確的復制品。事實上,某些藝術母體和形式所蘊含的原始功能或者含義都有可能被錯誤地解讀,或者在翻譯過程中失去了原有的意境,但按照原樣復制從來都不是這些設計的目的,所以要是有人把某件展品貼上‘誤解’的標簽,那他并沒有抓住這次展覽的重點。那些中國藝術原作更多的是作為出發點,啟發了藝術家和設計師對其令人振奮的、具有創造性的再演繹,這也展現了藝術是如何可以輕易跨越時間、空間和文化語言的障礙而服務于自己的目的。這里展出的所有藝術品都揭示了一個潛在的事實:中國極其深遠和多樣的文化傳統直到現在仍然持續不斷地向全世界的藝術家們提供豐富的創新資源。藝術確實提供了一面鏡子,讓我們能夠透過它對于共同的遺產進行反思,并一起展望全新的創造的可能性。”[11]14
這段話表明,國外設計師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復制已有的中國風格,而是從中國藝術原作出發進行創造。創造必然會離開出發點,會偏離原作。正是在各種偏離中,形成了不同的創造路徑。如果把偏離斥為“誤解”,就既不能欣賞設計師的創造,也不能看出中國文化資源跨越時空激發設計靈感的潛力。
國際著名的服裝設計師中,吸收中國文化進行創新設計較為突出的一位是英國的約翰·加利亞諾(John Galliano)。他最初從中國電影了解中國,后來游訪中國,對中國文化非常著迷。他擔任迪奧、馬吉拉時裝屋等品牌的創意總監,設計的服裝中多次運用了中國元素。據他介紹,20世紀30年代掛歷上的上海女郎給了他無限靈感。迪奧品牌1997—1998年的秋冬成衣系列中就出現他設計的數款以旗袍為靈感的裙子(圖1[11]229)。他將傳統旗袍的直裁改為斜裁,目的是要“夸張地突出女性的身材輪廓”。他從中國旗袍獲得靈感,但不是為了復制中國旗袍。人們可以從中看出旗袍元素,但風格卻是加利亞諾的風格。

圖1 加利亞諾吸收旗袍元素的設計作品Fig.1 Galliano’s design work that incorporates cheongsam elements
安德魯·博爾頓認為在迪奧品牌2003年春夏高級定制時裝系列作品中,加利亞諾融合了中國和日本的元素(圖2[11]233)。加利亞諾完全認同,他說:“我從來沒有意欲去原樣復制或者嚴格謹慎地重塑某種東西。事實上,我同時拜訪了這兩個國家(指中國和日本)讓我完全解放了思維。”對加利亞諾來說,了解國外文化,運用國外元素,都是為了解放自己的思維,創造自己的風格。

圖2 加利亞諾吸收中日元素的設計作品Fig.2 Galliano’s design works that incorporate Chinese and Japanese elements
將中國元素等各種文化元素進行組合再造,加利亞諾稱之為“創造性拼接”,他用這種設計思維來定義他的風格[11]234。他不是要復制或者重塑中國風格,而是要把中國元素進行“創造性拼接”,用這些元素組成全新的作品。元素是中國的,但組合方式卻凝結了加利亞諾的獨特眼光和情感,是他的新發現。英國著名電影演員阿曼達·哈萊克(Amanda Harlech)就稱贊他:“約翰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時裝設計師,他有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12]
從加利亞諾的作品和自我闡釋中可以看出,他的設計思維方式是把各種文化都看作元素,用自己的真實情感來組織這些元素,形成獨創性的風格。一個國外設計師,把對中國服飾的喜愛轉化成了他的靈感和創造,形成他的設計風格,同時也形成了他所服務的服飾品牌的風格。
其實,這種思維方式是包括加利亞諾在內的國外設計師運用中國文化素材進行創新時的共同思維方式。由于人們對這種思維方式不熟悉,一看到他們作品中的中國元素,就習慣性地以熟悉的中國風格為標準來衡量其像不像,而沒有看出其中強烈的設計師風格(人們只把它當作不像中國風格的地方而報以新奇、惋惜或不屑的眼光),而且會覺得他們是挪用甚至抄襲中國風格。雖然加利亞諾的作品并未受到這種指責,但這種指責還是極易發生的。這就是本文所說的第二種誤解了。
這種誤解是由于沒有換位思考,總覺得“洋為中用”是正當的,而“中為洋用”則不正當。時間上最近的例子是圍繞2022年7月迪奧品牌發布的一款裙子的熱議。這款裙子就被指責“抄襲”了中國古代的馬面裙(筆者發現,各種媒體報道中,“抄襲”一詞有的加引號,有的不加,但加了引號的也是為了強調“抄襲”而非否定“抄襲”)。據迪奧官網介紹,該款裙子是“采用標志性的迪奧廓形”,但網友發現“這款裙子前后片交疊的獨特裁剪與中國的馬面裙高度相似”[13]。之后,8月份迪奧品牌發布了2022秋冬成衣新品系列,又有數件衣服被認為“挪用了中國傳統花鳥畫元素”[13]。產品說明中介紹這些衣服是充滿詩意和異國情調的設計,但沒有點出“中國”。這自然讓中國網友很不高興。情感是真誠的,思維還可以深化。如果能從中看到中國元素具有融入當代時尚的生命力,能夠潤物無聲地滋養時尚土壤,更應該感到高興。按前述服裝的元素分類,馬面裙的造型是元素,而元素本身是具有跨文化組合的生命力,可以為人類共享。正如中山裝最初也是吸取了海外的服裝元素,后來演化成中國風格的典型代表之一。服裝元素的傳播和組合是人類文化交融的表現,推動了服裝時尚的發展。西方服裝史上,早于加利亞諾的設計師如法國的保羅·波烈、伊夫·圣洛朗、意大利的喬治·阿瑪尼,也都用中國元素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即使他們不標明是中國元素,也更加說明了這些中國元素已轉化為人類文化元素了。
這是中國設計師頗為關心的問題,在當前語境下尤為如此。通過中國元素在國外設計大師那里的運用實踐,可以看出一個道理,即設計師運用中國元素乃至人類一切文化元素的目的,都不是為了復制曾經的風格,而是要創造設計師的風格。設計師的風格,反過來又成了他所處時代和所在國家或地域的風格代表。這就是設計師風格和國家風格的辯證關系,前者是后者的源泉和基礎。中國設計師在擁有中國元素方面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但在運用中國元素方面卻有待解放思想,應該突破將元素與風格等同的思維定式,把中國元素從中國傳統風格中解放出來,把中國元素放在人類文化的視野中進行融合和創造。
歷史上的中國風格,是每一時期服裝觀念和物質技術條件下所形成的系統。當今的服裝觀念和物質技術條件已經有巨大的發展變化,必然會形成新的系統,即這個時代的風格。但傳統風格中的不少元素,依然能打動現代人的心,甚至傳統風格本身也不再是不容變化的系統,而變成了可自由組合的元素,成為設計師創造活動的素材。換言之,構成傳統風格的元素及傳統風格本身,完全可以從固化的整體中解放出來,煥發新的活力。
但相比歐洲設計師,中國設計師邁開這一步似乎非常難。國外設計師可以自由地吸收中國元素的營養,在他們看來,異國情調、東方情調,總是一種新鮮的存在,為自己的想象力帶來巨大空間。而對中國設計師來說,身在其中,沒有新鮮感,只有義務感——有義務把傳統繼承下來。熟悉的文化限制了想象力,一看到元素就想到其所屬的整體風格,就不敢自由地運用元素了。于是靈感就讓位于權衡,設計師殫精竭慮、挖空心思,只為尋找既符合傳統風格又具有現代時尚的兩全之策。但做到這一點如走鋼絲。2008年雅典奧運會閉幕式上的“北京8分鐘”表演,手持中國樂器的“奧運女孩”的服裝,努力追求旗袍元素和時尚的結合,但因下擺較短,受到部分國內觀眾批評,稱其“不倫不類”。當然也有一部分觀眾喜歡,認為具有中國感覺和時尚感覺。確實,若從風格而論,是有些“不倫不類”,但從元素來看,他很時尚,展示了旗袍元素的現代化潛力。
當中國元素從傳統的中國風格中解放出來以后,就不受原有風格的限制。設計師要憑自己的眼光和想象力選擇中國元素,將他們與現代時尚元素自由組合。這意味著中國元素在作品中可能只占一部分,甚至僅是點綴。這種現象常被混同于“貼標簽”,即為了表示中國風格就簡單地直接照搬中國元素。設計師往往為這種誤解而苦惱。擺脫苦惱的辦法并不在于說服觀眾,而在于說服自己。設計師要和自己的內心對話,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個元素,真的為其所感動,還是為了遷就某種觀念,屈從某種要求,不得已而用。如果是前者,那就不是“貼標簽”,無須苦惱,要相信流露在作品中的真情實感遲早能打動人;如果是后者,倒是應該苦惱。不是苦惱被觀眾揭穿,而是要苦惱自己為何缺乏勇氣。
因此,中國元素的創新應用和“貼標簽”式應用,在外在形式上很難區分,區別只在于內在情感。
優秀的設計師,總是用自己的敏銳眼光觀察各種元素,體會他們在自己心中激起的情感。他們從自己鮮活的直覺而非文化教條出發,將元素用到作品中。這些元素就像一塊塊磚、一片片瓦,或者只是磚上的蝕痕、瓦上的青苔,但都是構建設計師心中的時尚宮殿的材料,而宮殿的形式,一定是新穎的、獨創的。服裝設計師固然要考慮元素組合的形式美法則,但形式美的源泉,是人的審美情感。設計師的創造力,并不是來自法則的驅動,而是來自情感的驅動。情感的奔涌就會在作品中展示出美。這種美可能是優美,也可能是崇高,可能帶來愉悅,也可能帶來震撼,但總是能觸動人心,讓人看到閃耀在服裝上的新光芒。服裝設計師的光榮和使命也就在這里。
既然國外設計師可以用中國元素形成他們的風格,那么,中國設計師也完全可以用國外元素來形成自己的風格。正如歐洲人眼里的中國元素因陌生而充滿魅力一樣,中國人眼里的國外元素也同樣充滿異域情調。近代“西服東漸”的歷史,也正是中國人將國外服裝元素融入自己生活的歷史。這方面,中國人對國外服飾文化的學習和接受精神,是十分突出的。可以說,國外元素的中國化,是人們文化兼容并蓄、保持創新活力的重要原因。中國人的著裝和一個世紀前迥然不同,已經和世界時尚步伐一起前進了。
從人類服裝文化的創新來看,中國服裝設計師的優勢是雙重的,即不僅擁有幾千年中國服飾的文化資源,而且擁有百年來所充分吸收、已經融入生活中的歐洲服飾文化資源。如果說,國外著名服裝設計師對中國元素是一知半解地應用的話,那么中國設計師對于歐洲現代時尚已經是非常熟稔了。國際時尚品牌在開放的中國早已不是新鮮事物,因此可以說,中國設計師在吸收國內外元素上具有比國外設計師更多的優勢,只是這個優勢還沒發揮出來。國際時尚的舞臺上,承載這個時代中國風格的作品,不應只是一百多年前的中國元素,也必然包括甚至主要是一百多年來中國人對國外元素吸收后的新創造。把國外元素變成中國風格的營養,這不僅是一百多年來的中國服飾變遷的現實,也是未來中國服飾保持生命力的必然趨勢。人類服飾文化元素的互鑒共融,不僅是歐洲設計師的創新之路,也同樣是中國設計師的創新之路。當代中國服裝設計師走出思維的藩籬,將中國元素在內的人類服飾文化元素當作形成自己風格的資源,這是形成未來中國風格的必經之路。正如李超德等[14]在探討諸葛鎧先生的學術貢獻時所說:“回顧諸葛鎧先生70年的學術生涯,他既對中國傳統文化抱有深厚的感情,又對西方設計理論持有開放態度。”這種情感和態度,同樣是當今的設計學者和設計師應該具備的。
當代中國的服裝設計,與材料和技術的發展進步相比,設計思維的升級顯得滯后。面對國際時尚潮流的奔涌璀璨,中國設計師迫切需要變革設計思維,才能真正為國際時尚作出中國貢獻。厘清中國風格和中國元素的區別,將對中國風格的歷史的、靜態的理解切換到對中國元素的現實的、動態的理解,是設計觀念更新的首要一環。有了這一觀念更新,設計師就可以自覺地把中國元素從中國風格中解放出來,使其作為人類服飾文化元素的有機成分,實現元素的兼容并蓄、融合創新。中國設計師為國際時尚貢獻個性智慧的同時,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面向未來的中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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