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世家：傳承與非物質文化遺產
——以江南翁氏家族為例

葉心緣

（沈陽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4）

一、教育世家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價值

（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性

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在《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規定，非物質文化遺產指被各群體、團體有時為個人所視為其文化遺產的各種實踐、表演、表現形式、知識體系和技能及其有關的工具、實物、工藝品和文化場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種類包括：表演藝術、社會利益、節慶活動、傳統手工藝、特殊語言等[1]。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特征就是從未脫離民族，保留了民族個性，是民族審美習慣的重要體現。它不以物質形式存在，依附人類社會生活而存在，以人為載體，通過聲音、形象與記憶，借由口傳心授傳承至今。非物質文化強調以人為本，強調“匠心”，強調以人的經驗與精神為核心，是民族精神、民族創造力、民族生命力的重要體現。

中華民族歷史悠久，文化璀璨，非物質文化遺產見證了中華民族的歷史變遷、作為民族精神之瑰寶的文化之載體。我們國家積累了一大批獨具特色的優秀文化遺產。自2006年5月國務院公布了我國第一批518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以來，我國已公布了1557項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2]。可見我國過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重視程度。教育是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最為重要的舉措之一，而教育教學經驗更是難以只憑借紙質、影像資料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教育是根本，教育世家的教育教學經驗應作為一種精神、經驗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二）教育世家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屬性

“世家”出自司馬遷《史記》首創以記王侯諸國之事，后來引申為世代從事某種專業、職業的家族，如梨園世家、教育世家等。教育世家指世代從事教育相關專業、行業的家族。現在對教育世家定義為連續三代有家庭成員從事教師工作，且長期耕耘在教育教學一線，愛崗敬業，接力奉獻的家族或者家庭[3]。

先秦時期《禮記·學記》中提到：“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化民成俗，其由必學”，教育是中國古代立國之本。古代推崇“學而優則仕”，士族的一大立身之本就是師門弟子遍布天下。一些人才輩出的家族經過積累成為了教育世家。教育世家作為中國獨特的文化之一，是我國教育事業發展歷史的寶貴見證。教育世家積累的豐富、珍貴的教育教學經驗是等待后人研究探索的，擁有其獨特魅力和深厚底蘊的文化教育瑰寶。中國社會發展至今，時移世易，許多教育文化遺產都遺落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即便是許多傳承久遠，家學淵源的傳統教育世家，也在歷史的發展中，逐漸走向沒落。現今留存的傳統教育世家也面臨著傳承斷代的危險，其繼承久遠的教育精神文化、教育教學經驗以及部分教育技能的精髓都面臨失傳的危險，甚至已經有部分傳承斷代，文化技能失傳。研究傳統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有助于當今教育事業的持續發展，傳統教育世家“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教育精神更是值得當今教育者借鑒。

（三）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的傳承價值

教育世家的教學經驗歷經漫長歲月洗禮，通過一代又一代教育者的傳承，最終能呈現在世人面前的都經過了大浪淘沙的檢驗。傳統教育世家教學經驗能夠傳承至今，其家風家訓是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中不可忽視的一環。“家風是一個家庭的精神內核，也是一個社會的價值縮影[4]”“家風好，就能家道興盛、和順美滿；家風差，難免殃及子孫、貽害社會，正所謂‘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5]”。家訓家風是中華民族道德理想從古至今的鮮活表達與獨特形態，也是中國人道德形成的最初場域。家訓家風建設，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育的重要途徑與有效載體。優秀的家訓家風，是一個家族得以世代傳承的文化基礎，也是一個教育世家得以薪火傳承的精神依托。在歷史上，教育世家遺留了無數嘉言懿行和家訓家規，而不同教育世家特有的教育教學經驗又使教育世家呈現出多樣性。

除家風家訓外，教育世家所獨有的職業特點，也給予了教育世家相對于其他家庭或者家族與眾不同的特點，也就體現在教育技能上。教育世家世代從事教育相關工作，接觸的師生不計其數，無論是傳承下來的還是新創造的教育技能都能夠在大量的教學實踐中得到反饋，并進一步地改進。因此，傳承至今的教育教學技能地含金量極高，是吉光片羽的教育文化遺產之一。

二、江南翁氏家族家風家訓探析

中國歷史上出現過的教育世家，宛若置身銀河中的璀璨群星，是中國教育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它們留下的嘉言懿行、家風家訓、無一不體現著一個家族世代的傳承與積淀，體現著中華民族獨特的文化基因與精神標識。常熟翁氏家族是晚清時期的江南名門望族之一，翁氏家族“父子宰相，同為帝師；兄弟巡撫，叔侄聯魁；三子公卿，四世翰苑”，其門第之昌隆對我國晚清社會產生過重大影響。“狀元門第，帝師世家”是常熟翁氏宗祠聯，翁氏家族是當之無愧的教育世家。與歷史上其他顯赫的政治家族不同，翁氏家族以詩書底蘊的文化傳承為根本，將長輩“綿世澤莫如為善，振家聲還是讀書”“富貴不足保，惟詩書忠厚之澤可及于無窮[6]”的諄諄告誡謹記在心，重視家族的品行修養與文化傳承，憑借忠厚家風、積德行善以傳承家業，重視家族人文修養的培養，是中華民族數千年影響下教育世家的一個縮影，是中華民族傳統價值觀念詩書傳家的體現。

（一）言述身修

翁氏家族中，以翁心存、翁同龢為代表的翁氏族人通過親自授課、續訂族譜、編訂先祖文集、題撰詩詞聯語、家書手札等方法加強族人的家族認同感和榮耀感。通過以身作則，榜樣教育規范子孫認知行為以達到“惜食惜衣皆惜福，修孫修子在修身”中修身在于修己的要求[7]。

（二）藏書致用

翁氏家族與大量購書束之高閣僅供欣賞或者販賣者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翁氏家族家風之一乃是藏書致用。翁氏家族來自江南常熟，根據文獻記載，明清時期常熟僅藏書家就有近300人，享有“海虞藏書，甲天下”的美譽[8]。翁氏家族受當地濃郁藏書氛圍影響，廣購精求，為讀書而藏書，且多有著述，逐漸成為“藏書致用”的藏書世家。翁氏家族幾代成員對書籍的追求和熱愛背后，體現了其詩書傳家、藏以致用的家風，蘊含了先輩對后輩的砥礪、訓示，是翁氏家族得以傳承的原因[9]。

（三）清白家風

翁氏家族將讀書以為善濟世當作家族基本信仰。他們熟讀古訓“立國民為本，匡時政在人”“司農慎金谷，第一恤民饑”，秉承著“利天下之民者，莫大于治”的道理，出仕為官后，克己奉公，清正廉明，樂民之樂，憂民之憂。翁同龢在《先母行述》中回憶母親許氏一生布衣疏食，終身恬然自安，臨終之時仍囑咐子孫讀書以正身，要他們“為善人，做清官”。從瞿氏鐵琴銅劍樓題上“入我室皆端人正士，升此堂多古畫奇書”的對聯就能看出，翁同龢并未辜負其母所愿，非“端人正士”不愿結交，非“古畫奇書”不愿收藏，可見其品性高尚。

三、現實意義

（一）歷史的見證者與當今的借鑒資源

教育世家傳承至今所留下的具備教育教學經驗功能的教育文物，是教育發展歷史的重要見證，是前人予以今人的第一手資料。史書記載歷史，但通過人們的口口相傳，通過實物，更能夠將真實的教育情境重現人們眼前。教育世家的教育教學經驗涉及到了不同時代教育家們的教育思想、教育方法、教育實踐，也能夠反映出當時教育政策的傾向性，對當今教育發展有著巨大的借鑒意義。教育的發展受到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教育教學經驗同樣受到當時社會發展的影響，是對當時社會科學的一定體現。教育世家所代表的傳統教育理念和實踐經驗，往往包含了深刻具有遠見的教育智慧。重新審視教育世家教育理念、教育教學經驗，發掘其中的價值，更能推動當今教育的創新和發展。

（二）社會功能的擔當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保障

承載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的教育文物多以書畫、工藝品的形式留存，除了其本身所具有的教育價值，也兼具著社會教育的功能。承載著教育世家具備歷史、科學、藝術教育價值的教育文物，多出現在博物館等具有社會教育功能的場所，人們能夠直觀接觸它們并進一步的理解其中所蘊藏的教育世家傳承文化。以翁氏家族為例，作為教育世家，翁氏家族在翁同龢紀念館、傳習館等場所藏有大量蘊含教育教學經驗的教育文物，如傳習館進門兩側有關翁氏家族的家風家訓，翁同龢所寫奏稿卷等等。人們通過參觀這類文化遺產，能夠充分的感受時代歷史、教育故事、藝術文化等等，可見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值得受到保護并進一步地探索傳承，并從中汲取啟示和靈感。因此，保護和傳承這些文物對于深化教育研究、推進教育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三）弘揚五育并舉，促進教育的全面發展

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包含了一個家族世代傳承的家風、家訓、家族理念，是經年累月而成的智慧結晶，其中蘊含著德、智、體、美、勞等教育學價值。

德育的價值與目的，與中國現代社會發展和人的發展對教育的要求是一致的，是中國現代教育價值與目的的核心內涵。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是對古代優秀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揚，學習其中蘊含的尊師、讀書、做人的道理，更能了解體會我國優秀傳統文化能夠源遠流長的原因，于個人與社會都有著一定的積極影響。教育世家的教育教學經驗以家庭、家族為單位，給學生進行知識的傳授，是對學校教育的補充，與當今社會五育并舉的要求相一致。除此以外，承載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的教育文物本身也極具藝術教育價值。不用的教育世家流傳的教育教學經驗有所差異，但通過以翁氏家族為例，它們以“言述身修”“藏書致用”“清白家風”的家訓要求子弟修己以規范家族子弟的行為認知。翁氏家族藏書的規模，家族弟子對詩書的追求也正如其詩書傳家、藏以致用的家風。傳統教育世家傳承至今的教育經驗與現代教育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一致。

四、結語

教育世家傳承久遠，是我國重要的教育文化遺產之一。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體現和標志之一，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視野下，保護并挖掘研究教育世家教育教學經驗，有利于對青少年的教育，有利于培養良好的社會學習氛圍，有利于促進學習型社會的形成。多種教育方式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堅定文化自信的重要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