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緣
(中南民族大學音樂舞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荊楚,是指古域包括現今湖北全域及其周圍,現指湖北省。荊楚舞蹈中既有受到江漢平原人們采蓮漁獵勞動生活影響下的“碟子舞”,也有來自鄂西北荊山山脈的“板凳龍”、鄂西土家族地區的“擺手舞”“八寶銅鈴”等。荊楚地區山清水秀,河流縱橫,湖泊眾多,東漢文學家傅毅在《舞賦》中寫道:“蜲蛇姌裊,云轉飄忽。體如游龍,袖如素霓?!盵1]從“蜲蛇”“飄忽”“游龍”“素霓”這些對舞蹈動態形象的描繪中,可見一脈相承于楚舞的漢代舞蹈與水相關的摹仿與刻畫。顯而易見,荊楚域內江湖縱橫、依山傍水的自然環境對荊楚舞蹈的形成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舞蹈作為上層建筑中文化大系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直接受到社會生活中經濟基礎的支配,而且與文化大系統中的物質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休戚相關,并與精神文化中的諸多子系統密切相關。荊楚文化,是中國古代在荊楚大地特別是江漢流域流傳的地域文化。荊楚的“楚”,涵蓋了“楚國”的國家政治概念和地理位置概念,荊楚文化已經有了兩千八百多年的歷史多年歷史。
荊楚舞蹈作為荊楚文化的精髓,受到哲學思想的影響。荊楚傳統舞蹈歷史長河中打破桎梏,融合南方少數民族蠻夷文化,例如荊楚地區的舞蹈以身體的上下起伏、前進后退、左旋右旋的顛、扭、顫為基本特征,舞蹈中既有“皆有所長,時有所用”中所體現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平等與包容;也有“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出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這種體現宇宙天地萬事萬物,生生不息元氣流動的韻律與和諧,并深深融入本民族血脈之中。荊楚舞蹈不僅常常模擬水的外部形態,更是在藝術表達上強調如水一般地無拘無束、流暢自然,正如東漢文學家傅毅在《舞賦》中曾寫道:“舒意自廣,游心無限。”這種生命的張力與表達的舒暢在傳統荊楚舞蹈中展現地淋漓盡致。
荊楚舞蹈中的形象性源于舞器的廣泛使用和豐富的舞蹈語匯,其中道具的運用非常廣泛,不僅通過道具來對現實生活中的外在形象進行生動的再現,而且對于舞蹈中人物角色進行了準確把握和性格拓展,同時通過演員的嫻熟運用體現舞蹈中的高難度技術以及演員的精湛技藝。如《滾龍蓮湘》中的傳統蓮湘左右各有兩孔,其中各放置12枚銅錢,四孔代表一年四季,24枚銅錢代表一年24個節氣,民間藝人們表演者一手執蓮湘,一手執蓮花落,通過敲擊身體、歡騰跳躍等動作體現出表演者的身法手勢,身體語匯在大多模仿動物或生產生活,如“猴兒下山”“玉女穿梭”“浪子踢球”等,當下藝術工作者也在此基礎上塑造了各類新時代的人物形象。舞蹈作品《風吹稻花香》以蓮香呈現麥田物像,采用以漢族舞蹈為主的身體形態,在視覺景象中表現新時代下的社會主義新農村面貌,將“豐收麥田圖像”與集體記憶相結合,賦予傳統舞蹈道具嶄新意義,在展演中呈現集體記憶,產生強烈的情感召喚力量,作為個體很容易被激發舞者與觀眾個體參與的自豪感與情感認同。
民間舞蹈都作為勞動人民在長期歷史進程中集體創造、集體傳承、不斷積累發展形成的產物,它表達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思想情感和理想愿望,是各民族人民日常勞動與生活的反映具有主體性的特點。例如龍、鳳、獅、麒麟等圖案,映射的是荊楚大地上百姓們在生活中的儀式感,至今尚有遺存。除此之外,舞蹈教育工作者也提取特定民族的舞蹈動態,將其逐漸審美化、典型化,使其作為具有辨識功能的身體符號與荊楚百姓的形象相連接,再通過舞蹈教材的構建與呈現,在審美心理與身體符號之間建立一種內在溝通的視覺化的審美系統,并承擔了族群標識與審美認同的功能。例如中南民族大學音樂舞蹈學院研究生課程《湖北民間舞蹈》中開設的教學內容“耍?!?,通過右手執扇、左手執巾的形式,在課堂上以規范化的身體語言、風格性的語匯表達,重建民間表達男女情愛的節慶類舞蹈。通過審美修辭的調和,將實體道具配合純然的身體動態,保留了舞蹈主體情深意切、含情脈脈的審美基調,容易實現對舞蹈人物身份進行迅速識別的審美意圖,使得民間舞蹈耍耍在“規訓態”的演變中更置語境,延續發展。
1.形式豐富、技巧高難
荊楚舞蹈多使用頗具難度的動作技術,廣泛吸收雜技技藝和武術動作,借助各種道具進行表演。例如《高蹺龍燈》就是表演者站在1.5米高踩板上走、跑,同時完成舞龍和隊形變換等動作,雜技技藝增加了舞蹈的表演難度。只有演員的技藝高超,彼此配合默契,才能呈現上天入地、飛騰跳躍之態。又如《打蓮湘》舞者手執蓮湘,擊打地面、腿、腰、臂、肩等部位,道具轉、拋、接的特殊技巧與身體的配合頗具技術難度,足以彰顯舞者的高超技藝。
2.獨具特色的形式
荊楚大地深厚的文化底蘊使得荊楚各類舞蹈廣泛流傳,它質樸無華,帶有強烈的地方色彩,凸顯著濃厚的地域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凝聚著荊楚大地的歷史文化。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在舞蹈中場地環境和人物角色的設置營造中、對儀式道具的運用中以及舞蹈動作本體上。例如江漢平原上的“碟子舞”中就吸收了江漢平原人們采蓮捕魚的勞動習俗,腳下“采棉步”“跳躍步”等步伐也源自人們在漁船上田地間的勞動生活,此外碟花兒敲擊的節奏和身體動態中融入湖北地區人們爽朗、直率的性格,在漢族舞蹈的語匯整理中融入了當地獨具特色的生產方式與性格特色,
此外,荊楚舞蹈的行進路線變化豐富,但都呈現出圓潤流暢、交織縱橫的動態畫面,這種“順道而為”不僅在于模仿自然界中存在事物本身的外部形態,而且還在于對荊楚大地哲學思想的抽象表現。劉燕萍、李素娥等學者在整湖北省民間舞蹈的過程中曾發現,南漳山區的民間舞蹈在展演過程中會“北斗七星”“八字花”等舞蹈路線圖,這即是對現實生活中日月星辰和山川草木的模仿與再現,這種現象也符合中國古代“和”的美學原則,在舞蹈構圖、行進路線、運動空間上都符合“中和為美”的原則,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了荊楚大地上人與自然、人與萬物和諧相生的象征意義。
2019年教育部關于印發《中小學教材管理辦法》《職業院校教材管理辦法》和《普通高等學校教材管理辦法》的通知中提出:“遵循教育教學規律和人才培養規律,能夠滿足教學需要。結構嚴謹、邏輯性強、體系完備,能反映教學 內容的內在聯系、發展規律及學科專業特有的思維方式。體現創新性和學科特色,富有啟發性,有利于激發學習興趣及創新潛能。”
舞蹈教育作為藝術教育的重要途徑,具有藝術教育共性的社會功能,彭吉象在《藝術學概論》中提出:“藝術作為人類審美意識的最高表現形式,它的多重社會功能始終是以審美價值為基礎的……主要的應當是審美認知作用、審美教育作用、審美娛樂作用這三種功能?!敝心厦褡宕髮W音樂舞蹈學院,作為立足中南地區的民族院校,結合自身辦學理念和特色教學實際需求,根植區域性地方民族文化,吸收地方特色“非遺”舞蹈,在本科生及研究生培養階段中,將土家族傳統非遺舞蹈“打連廂”“撒葉爾荷”“耍?!钡纫胝n堂,作為專業課進行課堂教學,充分體現了其對地域性特色教材的重視。其中白明慶老師編寫《湖北民間舞“蓮湘”》教材,以“蓮湘”為道具,根據民間原生態舞蹈的運動方式,將主要元素進行提煉,歸納出手執“蓮湘”擊打身體各部位的動作規律,把身體視為舞蹈中不可分割的“整體”,并根據動作原型的具體形態凝練出生動明晰的教學術語,將原生態民間舞蹈的純粹性和課堂教學的規范性,訓練了學生對該民間舞蹈的表演能力和道具的協調配合能力。值得一提的是,在教材設置和教學過程中,教師始終強調學生對蓮湘道具拋、丟、轉等技巧動作以及道具與“跳、轉、翻”的身體動作相結合的重要性,彌補了高校民間舞蹈專業教材中對學生身體靈活性的部分缺失。 其中“猴兒下山”“蜻蜓點水”以靈動詼諧的舞蹈形象、靈巧規范的動律訓練,幫助學生回歸本真的荊楚舞蹈風格特點,在教學中潛移默化的幫助學生進一步了解荊楚舞蹈的藝術形式與文化內涵,可見“蓮湘”這一荊楚舞蹈進入高校舞蹈教學不僅具有獨特的訓練意義,也能提高學生的審美感知力和審美創造力。
2018年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培養什么人,是教育的首要問題”,提出要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中南民族大學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直屬高校,肩負著發揚中南地區優秀傳統文化、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重任。在被納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諸多傳統舞蹈中,“蓮湘”“撒葉爾荷”“耍?!币呀涀鳛閷I課走進高校。
土家族“撒葉爾嗬”是湖北清江流域中游地區土家族人的舞蹈。在民間“撒葉爾嗬”有其獨特的表演形式,歌唱、舞蹈、音樂融為一爐,根據不同情況表演不同內容。在中南民族大學音樂舞蹈學院舞蹈課堂中,“撒葉爾嗬”已成為純粹的藝術形式。在訓練過程中,教師通過對稱、規律的動作編排,強調屈膝、順邊、下沉的動律特征,配合或舒緩悠揚、高昂歡快的民間唱腔,增強了“撒葉爾嗬”的趣味性和生命活力,學生在身體力行的訓練過程感受到土家族人豁達的生死觀和樂觀的民族精神,“撒葉爾嗬”由此在新時代中盡情釋放自身價值?!叭鋈~爾嗬”進入高校課堂,不僅為地方民族藝術形式的傳承提供了空間,也為民族文化的后續發展找到活態載體,對荊楚舞蹈的發展有著重要意義。
如今在荊楚大地上,我們仍然可以窺盡荊楚舞蹈的舞風文韻,荊楚這片深厚的土地上孕育了獨具特色的楚文化,潛移默化中已成為這片沃土上人們血液中的“集體無意識”。本文中從主客觀因素出發淺析荊楚舞蹈形成原因;接著從尚有留存的荊楚舞蹈出發,分析審美特征;最后結合中南民族大學音樂舞蹈學院教材建設,探究荊楚舞蹈的美育價值,并提出筆者的個人見解。以求傳承發展更為豐厚博大的舞蹈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