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悟社會支持、心理韌性在大學生基本心理需要與自殺意念之間的中介作用

武楠楠，蔡瑤瑤

（韶關學院 心理健康教育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0）

自殺是當今世界突出的公眾健康問題和社會問題，也是心理衛生領域的重要課題之一［1］。據世界衛生組織發布，每年全球約有70 萬人死于自殺，值得注意的是，自殺是15～29 歲人群中的第四大主要死因。而大學生是自殺的高發群體［2］，自殺率甚至達到同齡人群的2～4 倍，且呈上升趨勢［3］，但自殺并不是突然發生的［4］。自殺的發生通常是一個比較緩慢的過程，自殺意念便是首先產生的［5］，自殺意念是指有明確的傷害自己的意愿，但沒有形成自殺的計劃，沒有行動準備，更沒有實際的傷害自己的行動，自殺意念是自殺行為發生的前提［6］，因此有必要對大學生自殺意念的影響因素進行研究，這對大學生自殺干預具有重要價值。

基本心理需要是個體與生俱來的，是傾向于自我組織、適應和整合的關鍵資源，對大學生的適應性、完整性和成長都至關重要［7］。在成長過程中，大學生的基本心理需要如長時間無法被滿足，必然會影響其心理健康，甚至會產生自傷、自殺等行為。雖已有研究證明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存在密切聯系［8］，但它們之間的作用機制仍缺少研究證據。基于此，提出假設1：基本心理需要可以顯著預測自殺意念。

領悟社會支持是指個體主觀感受到的支持，是一種認知、理解的過程。依據自我決定理論，基本心理需要的滿足會使個體更具有歸屬感、自主感與能力感，這將會促進個體領悟到更多的社會支持［9］。研究顯示，基本心理需要的滿足可以正向預測領悟社會支持的感知［10］，還有研究表明，領悟社會支持水平高的大學生，自殺意念都比較低，感知家庭的支持水平比較高的大學生，自殺意念出現的頻率會比較低［11］。基于此，提出假設2：基本心理需要通過領悟社會支持預測自殺意念。

心理韌性是指個體面臨負性生活事件時，可以積極應對的能力。研究表明，個體心理韌性提升的關鍵在于其心理需要的滿足，由此可見心理韌性與心理需要關系密切。有研究證明，心理韌性是一種積極的心理資源，是自殺意念重要的保護性因素，使大學生更好地適應環境［12］。由此提出假設3：基本心理需要通過心理韌性預測自殺意念。

另外，研究表明，心理韌性與領悟社會支持呈正相關，同時心理韌性、領悟社會支持均會減少環境刺激和壓力對個體成長的負性影響［13］。且領悟社會支持各維度對心理韌性具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領悟社會支持可以正向預測心理彈性［14］，依據自我決定理論與社會支持理論可知，基本心理需要會通過影響個體領悟社會支持水平來影響個體的心理韌性水平，而個體的心理韌性水平又是心理健康的保護性因素，影響個體的自殺意念水平［15］。由此，提出假設4：領悟社會支持與心理韌性在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起到鏈式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文獻對形成大學生自殺意念的中介因素及形成過程的研究尚存在不足，尤其是關于大學生基本心理需求對自殺意念影響的實證研究并不多見［16］，進一步地，其他與大學生密切相關的因素（譬如心理韌性等）在大學生基本心理需求與自殺意念之間起何種作用尚不清楚。因此，采用鏈式中介效應分析可以更好地解釋變量直接或間接的相互作用［17］。探索以上四個變量之間關系，明確領悟社會支持和心理韌性的作用，研究大學生基本心理需要與自殺意念的關系以及領悟社會支持與心理韌性對自殺意念的影響，可以更好了解大學生自殺意念產生的部分原因，以及預防或降低自殺意念的因子，從而降低大學生自殺意念和減少大學生自殺行為。

一、對象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橫斷面研究通過問卷星發放問卷，采用方便取樣的方法，于2022 年12 月在韶關市某高等學校發放問卷，共發放問卷1 500 份，最終收回有效問卷1 304 份，有效問卷率為86.93%。其中大一434 人，大二392 人，大三478 人。男生645 人，女生659 人。

（二）研究工具

1. 領悟社會支持量表，采用由Zimet 等［18］開發，Jiang［19］翻譯成中文的領悟社會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該量表包括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和他人支持3 個維度的12個項目。按照7 級評分，1 分表示極不同意，7 分表示極同意。題目舉例：第1 題，在我遇到問題時有些人（領導、親戚、同事），會出現在我的身旁；第2 題，我能夠與有些人（領導、親戚、同事）共享快樂與憂傷；第3 題，我的家庭能夠切實具體地給我幫助等。本研究中家庭支持Cronbach’s alpha 值為0.890，朋友支持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916，其他支持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889，PSSS 整表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939。

2.心理韌性量表，采用由Connor 和Davidson［20］編制，Yu 等2007 年［21］翻譯的心理韌性量表（Connor-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該 量 表共25 個題目涵蓋自強、韌性和樂觀3 個維度。按照5 級評分，0 分表示從來不，4 分表示一直如此。題目舉例如：①我能適應變化；②我有親密安全的關系；③我對自己的成績感到驕傲等。本研究中自強維度Cronbach’s alpha 值為0.871，堅韌維度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928，樂觀維度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686，CD-RISC 整表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952。

3.大學生基本心理需要，采用楊金等修訂的Gagné 編制的基本需要量表［22］，共14 題。包含自主需要、勝任需要、關系需要3 個維度，有反向計分，采取7 級評分，1 分表示完全不符合，7 分表示完全符合。題目舉例：①我覺得我能自由地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②我真心喜歡與我打交道的人；③通常，我覺得自己才能不夠等。本研究中自主需要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738，勝任需要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760，關系需要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747，基本心理需要整表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890。

4.青少年自殺意念量表采用王學志等修訂的自殺意念量表（PANSI）［23］，共14 個項目，積極的題目反向計分，消極的題目正向積分，按照 5 級評分，1分表示從未如此，5 分表示一直如此。題目舉例：①學習上很順利，感覺很愉快；②感覺生活中大部分情況在自己的掌控中；③覺得未來沒有希望，產生輕生念頭等。本研究中積極自殺意念的Cronbach’s alpha值為0.867，消極自殺意念的Cronbach’s alpha 值為0.934，整表的Cronbach’s alpha 值0.891。

（三）統計學方法

使用SPSS26.0 對收集的數據進行描述性分析、相關性分析，統計學方法主要采用SPSS PROCESS 宏程序中的模型6 對數據進行鏈式中介效應檢驗。

二、結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檢測

由于本研究采用的問卷調查方法可能會導致常見的方法偏差，因此本研究采用Harman’s 單因素法［24］對領悟社會支持、心理韌性、大學生基本心理需求和青少年自殺意念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結果表明，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有8 個，第一個因子解釋的變異為35.82%，小于40%的臨界值；因此，沒有顯著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相關分析

變量的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結果表明，領悟社會支持、心理韌性與基本心理需要兩兩之間呈顯著正相關，領悟社會支持、心理韌性、基本心理需要均與自殺意念呈顯著負相關，見表1。

表1 變量之間的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n=1 304）

（三）鏈式中介效應檢驗

由相關分析結果可知，領悟社會支持、心理韌性、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均存在顯著相關，可以進行中介效應分析。利用Hayes 提供的SPSS 宏程序PROCESS 的模型6，重復取樣5 000次，計算95%的置信區間。以基本心理需求為自變量，以自殺意念為因變量，以領悟社支持和心理韌性為鏈式中介變量，回歸分析結果表明，基本心理需要對大學生自殺意念有負向預測顯著效應（β=-0.160，P＜0.001）。基本心理需要能顯著地正向預測領悟社會支持（β=0.614，P＜0.001）也能顯著正向預測心理韌性（β=0.609，P＜0.001）。領悟社會支持對心理韌性的正向預測效應顯著（β=0.345，P＜0.001），同時也對自殺意念的負向預測效應顯著（β=-0.119，P＜0.001）。心理韌性能顯著負向預測自殺意念（β=-0.142，P＜0.001），見圖1。

圖1 中介變量在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的鏈式中介模型圖

領悟社會支持和心理韌性在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起作用，總中介效應為-0.350，95%CI=（-0.376，-0.323）。間接效應“基本心理需要-領悟社會支持-自殺意念”間接效應值為-0.073，95%CI=（-0.096，-0.053）。間接效應“基本心理需要-心理韌性-自殺意念”間接效應值為-0.030，95%CI=（-0.043，-0.020）間接效應“基本心理需要-領悟社會支持心理韌性-自殺意念”間接效應值為-0.087，95%CI=（-0.108，-0.068），以上3 條路徑對應的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見表2。以上數據說明3 條路徑均顯著，可以建立連鎖中介模型。

表2 領悟社會支持與心理韌性的中介效應分析

三、討論

首先，本研究發現基本心理需要可以正向預測自殺意念，這與前人的研究結果一致。根據基本心理需要的理論可知，個體心理需要滿足程度越高，他們越能感受到生活的樂趣和價值，越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當心理需要匱乏時，會引發負面情緒體驗產生消極的行為方式［26］，嚴重者可能會導致自殺意念或行為。這提示我們在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要注意大學生基本心理需要情況，制定針對性的教育干預策略，滿足學生基本心理需要，降低其自殺風險。

其次，本研究還發現領悟社會支持和心理韌性各自單獨在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起中介作用。領悟社會支持的中介作用可以從基本心理需要的功能和社會支持理論的角度理解。基本心理需要被滿足會激活個體積極的思維模式和樂觀的生活態度，間接改善個體的學習工作人際等社會功能，并在與外界的互動中形成積極的循環，降低其心理問題發生概率，削弱其自殺意念。同時，根據社會支持理論可知，與外界的良性互動會增加其社會支持水平，客觀上達到對個體心理健康的重要保護作用，降低負性情緒的發生概率，削弱其自殺意念。心理韌性的中介作用可以從自我決定論和心理韌性的角度來解釋。根據自我決定論可知，個體基本心理需要的滿足可以使其在逆境之下保持較高水平的認知和行為努力［26］，保持認知的靈活性，降低其出現極端心理的可能性。心理韌性作為心理健康的保護性因素［27］，也可以在個體出現基本心理需要匱乏時提供一定的支持，降低個體出現極端心理或行為問題的概率。

最后，本研究發現領悟社會支持和心理韌性對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之間的鏈式中介作用。基本心理需要的滿足可以喚起積極體驗，進而感知較多的社會支持，領悟社會支持是心理韌性的重要外部保護因素，領悟社會支持水平越高心理韌性水平也就越高，對心理韌性的形成與發展有著較大影響。領悟社會支持作為一種外在力量只有通過改變個體的人格特質［28］，才能喚起內在力量發揮作用，這提示高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特別關注學生習得認知應對策略，從而能綜合地、積極地應對各類問題；這不僅拓展了大學生自殺意念影響因素的研究結論，并在臨床干預工作為學校提供了新的理論依據。學校應及時了解大學生的精神動向，重視班級文化建設、營造溫馨和諧的宿舍氛圍和健康包容的校園文化氛圍，為學生提供心理健康教育學習，并設置挫折教育課程，滿足心理需要，引導學生關注自身心理健康，正確看待所遭遇的生活事件，并提升受挫能力，從而減少自殺意念的產生。

此外，本研究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本次所采用的橫斷面研究，且數據來源為大學生，因此今后可以考慮采用縱向研究，考察隨著時間的推移，領悟社會支持和心理韌性對基本心理需要和自殺意念是否會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