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潘家園擺攤

煙鎖云封

2007年，初中畢業后我選擇來北京打工。因為沒有學歷也不會什么技術，所以頭幾年都在做苦力。搬家公司，快遞分揀，后廚洗碗，工地小工等等都做過，最苦的要屬在兄弟搬家公司干的那一年半。干那活兒我瘦了二十多斤，后來當上了車隊組長，但人也曬成了黑煤球。

2014年冬天，我攢下了兩萬多塊錢，于是毅然決定辭職創業。走時搬家公司經理一直挽留我。我這人嘴甜，見客戶面兒就叫姐叫哥的。人都喜歡聽恭維話，加上我們車隊服務好搬東西小心，業績一直是公司第一，經理自然不想放我走。

我從小對古董古玩感興趣，也看了很多書，在北京打工這些年只要一得空我就會去逛博物館，所以看古董文玩的眼力是有一些的。

2014年，潘家園四區，木頭商主要是福建莆田仙游那邊的人。當時人工林小葉檀2.0手串拿貨價是160塊一條，帶假金星的是180一條。而當時一條真正的帶金星小葉檀的價格是3500一條，油性好的輕易過萬，你們看這其中的差價有多大。

賣我貨的仙游攤是一對夫婦經營的，男的個頭不高帶著眼鏡姓劉，女的姓田。我叫他們劉哥田姐。

有一種黃樟樹木頭手串拋光后很像金絲楠，價格便宜，一條2.0手串只要7塊錢，紅酸枝的批發價是2塊五，剛開始我拿了15條人工林小葉紫檀，80條黃樟，100條紅酸枝，還加了一點兒綠檀和緬甸草花梨小手把件，雜七雜八的一共花了不到3000塊錢。

頭幾個月生意太慘了，每天不開張是家常便飯，還要交攤位費和房租。周六、日的攤位要好幾百，我要是不開張就白賠好幾百，所以那段時間，周一到周五我在潘家園，周六、日是去廣安門報國寺。報國寺周六、日的攤位是一天30塊。

這期間我認識了一個江蘇大哥，這人面相老實，40多歲，姓鐘。他賣的是那種磨好的水晶小吊墜，都是天然的。有白水晶粉水晶，綠幽靈芙蓉種，發晶鈦晶等。

江蘇東海是水晶之鄉，鐘大哥那邊有遠親是做水晶生意的，所以這些天然水晶的小玩意他拿過來很便宜，均價算下來一個可能才八九塊錢。

從西門進，潘家園公共廁所那塊兒有一排水龍頭，每次擺攤時鐘大哥都會拿上臉盆跑去接一盆清水，回來后在把他那些水晶小吊墜泡臉盆里。

有一次我問他為什么把東西泡水里，帶有南方口音的鐘大哥就笑著告訴我：“小王，你看，這水晶就像是女人，泡水里在拿出來，就顯得水靈好看了。”

我心想這是哪門子歪理，后來我仔細觀察過幾次，還別說，一大堆小水晶吊墜泡水里，陽光照進來水面一折射，還真是五顏六色很好看。反之，沒水就不好看了，干巴巴的不水靈。

因為有這個小竅門，鐘大哥的生意一直比我好，而我經常不開張，所以很羨慕他的水晶小生意。

生意慘淡入不敷出的日子持續久了，人的這點心氣也就給磨沒了。我從起初的滿懷信心，到后來的垂頭喪氣，很多時候我攤位一整天都無人問津，看別人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我心里既羨慕又難過。我開始賴床，發懶，泡網吧，攤也不想出了。

而每當我一偷懶沒去出攤，鐘大哥就會給我打電話，他孜孜不倦地鼓勵我，讓我干一行專一行，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樣不行。

時至今日我都很感謝他，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他卻能一直惦記著我。后來我生意做起來了，鐘大哥有一次給她老婆買和田玉讓新疆人騙了，這次可以說是損失慘重。新疆人賣給他的是假和田玉，鐘大哥報警都沒用，因為說到底這算是藝術品買賣，打眼了吃虧了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如今大多人都知道菩提子，比如千眼菩提，蓮花菩提，鳳眼菩提等等，這些東西大概在七年前開始流行。2015年初，整個潘家園只有一家賣千眼菩提，這家的位置在東大棚區靠前位置，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流行起來一個詞，開黑皮。

文玩核桃有開青皮的說法，開青皮以小博大，有可能以低價買到品相好的名品文玩核桃，過去同行們開青皮常說“五獅蓋官爛雞心”，開到獅子頭就賺了，反之開到雞心就賠了。五獅指的是矮樁獅子頭，一座樓獅子頭，滿天星獅子頭，悶尖兒獅子頭，黃桿（龍紋）獅子頭，蓋官說的就是官帽核桃，爛雞心是最差的，核桃整體扁長橢圓，尖頭尖屁股的品相就叫爛雞心。這種核桃盤玩起來咯手，價格很低。

當時我就想，能不能讓開黑皮（開菩提果）也變的像開青皮一樣品種豐富？

去哪里采購當時市場上的新品種成了難題，如果我成功了，很大幾率可以賺到第一桶金。

找來找去，最終我把目標鎖定在源產地上。

當時市場上的菩提果大都從海南批發過來，品種單一，果肉都是白色，國外印度尼泊爾產的個頭大價格貴，而且運費比較高，但有一個地方長的菩提果沒有受人重視。

通過走訪我認識了一位云南丘北縣朋友，和我同齡，這人當時在潘家園大棚區擺攤賣雜項，因為人長的又高又瘦，大伙給起了個外號叫豆芽仔。

我詢問豆芽仔，你們那里有沒有菩提果。豆芽仔說有啊，他們那山上有很多，不過那種果子很小，而且比較軟，當地老人都拿來喂驢喂牛。

問豆芽仔要不要合伙干，他最初不太信，說賣那么小的果子有人要嗎。最終我們決定試試看。

他們那里山上的菩提果根本不要錢，等寄來樣品一看，我就知道能掙錢。因為云南山區的這種果子剝皮后不但有白果，還有很多黃果，半黃果，紅果彩果，甚至還有綠果，可謂五顏六色，雖然個頭不如海南和印度的，但色彩上卻絲毫不差。

我們起初賣8塊一個，帶掛繩幫磨皮，磨皮打磨用到的工具很簡單，砂紙，手電鉆，在有一桶水就行了。結果市場反應很好，很多客人買去后掛包上，掛車上，掛鑰匙串上當純天然飾品，好的話一天能賣一百多個，這可比我那木頭生意強多了。隨后小一些的我們漲到10塊一個，大點兒的漲價到20一個，生意一直都很好。

兩年不到的時間，通過賣菩提果我賺到了錢，而后整個市場越來越多的人賣云南菩提果，到2018年初，市場上已經有近20家賣果子的了。很現實，一旦賣的人多了生意就有了競爭，此時我已經賺到了錢，索性把生意全讓給了豆芽仔，而我開始著手干真正想做的事。

用賣果子攢下來的錢買了輛二手大眾車，我常跑大同，大城，邯鄲，河南等地的鄉下，南方地區偶爾也會去。收銅錢，銀元，老家具，瓷器等等舊貨古董，當然期間碰到的仿品也不少，這份工作很鍛煉人眼力。

我算算，從潘家園擺攤開始到現在也有七年了，從最初的木頭生意到后來的菩提果生意，在到現在，我一直在折騰，未來我的目標是去國外淘貨，把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文物帶回來。

古董這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也吃過不少虧，被人合伙做了局。去年去寶雞收貨鏟地皮時被一個小姑娘下了套，差點連老婆本都折那里。這件事，警鐘長鳴。

最后，作為真正的業內從業者，給您說幾句話：玉石，古董，文玩類的東西，懂的少買，不懂的別買。若女性朋友們身邊有這種人，應當勸上一勸，記住一句話，買的永遠沒有賣的精。

現實里沒有黃金瞳，否則一旦起了貪心想撿漏，吃虧的終究是自個兒。

選自《讀庫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