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瑞敏 周 霞
數字農業是現代信息技術在農村經濟發展中的綜合應用[1]。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高度重視數字農業建設,先后出臺《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數字鄉村發展行動計劃(2022—2025年)》等一系列舉措,對推動數字技術與農業實體深度融合,提升農業農村現代化水平具有重大意義。在頂層政策驅動下,數字農業發展勢頭良好,農業農村數字化轉型初顯成效。通信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39.2億元,農業數字經濟滲透率為8.9%,數字農業發展潛力巨大。數字農業能夠帶動傳統農業轉型升級,為農業高質量發展奠定基礎,是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關鍵環節,準確把握其發展規律與前沿熱點至關重要。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堅持把實體經濟作為發展經濟的著力點,加快建設數字中國。數字農業作為數字中國的重要組成部分,推進其高質量發展已然成為大勢所趨。圍繞數字農業議題,學術界近年來展開熱烈探討,譬如,曾億武、宋逸香等(2021)等從五個維度構建數字鄉村建設的內容框架并探討其發展的基本路徑[1],李海艷(2022)從創新生態系統角度為我國農業數字化轉型提供實施路徑[2]。縱觀國內研究成果,從內容上看,當前國內針對數字農業發展的研究不夠成熟,且大多基于內涵界定、理論機制等定性視角;就方法而言,缺乏運用科學客觀的計量工具進行研究,且鮮有探究數字農業領域內各主體與概念間時空聯系的綜述類文獻。鑒于此,本文借助CiteSpace軟件,對2001—2022年CSSCI、CSCD數據庫中涉及數字農業相關議題的研究文獻進行可視化分析,厘清領域內研究主題的發展脈絡,分析前沿熱點,以期為數字農業的后續研究提供理論依據與決策參考。
本文基于知識圖譜理論(Mapping Knowledge Domain),借助CiteSpace可視化軟件繪制2001—2022年中國數字農業研究領域的知識圖譜,采用關鍵詞共現及聚類圖譜分析中國數字農業的研究熱點,運用時間線圖解析該研究領域的演化趨勢。
本文數據基礎均來源于中國社會科學引文數據庫。在CNKI中國知網網絡總庫以關鍵詞“數字農業”OR“數字鄉村”檢索CSSCI、CSCD學術期刊類文獻,初步檢索出2001—2022年間收錄的期刊論文411篇。為保證文獻數據的準確合理,經人工篩選,剔除會議、書評、重復文獻以及其他與數字農業不相關的文獻數據后,最終獲得393篇有效文獻數據。
中國數字農業領域的研究起步于21世紀初期,據圖1所示,我國涉及數字農業議題的發文量整體呈現“J”型增長態勢,發展趨勢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圖1 2001—2022年國內數字農業研究領域發文量分布圖
第一階段(2001—2015年)為啟蒙發展階段,國內學術界處于數字農業的探索時期,年均發文量為2~3篇。第二階段(2015—2018年)為緩慢發展階段,年均發文量較初期有所上升,但年發文量始終低于10篇。第三階段(2018—2022年)為高速增長階段,涉及數字農業議題的文獻量呈直線式上升,年發文量由2018年的7篇快速上漲至2022年的194篇,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出“實施數字鄉村戰略,大力發展數字農業”政策,此后,伴隨中國進入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與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銜接階段,黨中央高度重視數字技術賦能農業經濟實體,在此背景下,國內學術界就“數字農業”展開熱議,數字農業領域由此進入高速發展時期。
對領域內核心研究作者分析可知,2001—2022年間發文量較高的研究者有沈費偉、李瑾、張鴻、李燕凌、崔凱等人,研究議題主要涉及數字鄉村與鄉村振興的耦合協調分析[3]、數字鄉村發展的指標構建、水平評價[4]等角度。
對領域內核心研究機構分析可知,農業院校及機構是研究數字農業領域的主力。發文量較高的機構有中國人民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北京大學、湖南農業大學、農業農村部、中國農業大學等。從合作網絡層面,數字農業作為熱點領域,合作網絡稀薄,暫未形成高產科研合作團隊或核心作者網絡群。數字農業領域的研究與地方資源稟賦、相關利益團體認知等密切聯系[5],地方研究機構與高校間應加強合作交流,努力打破院校間的合作壁壘,拓寬數字農業的研究深度與廣度。
1.基于關鍵詞共現的研究熱點分析
關鍵詞發生頻次反映出一段時間研究主題的前沿熱點及關鍵詞在共現網絡中的核心力度[6]。本文運用CiteSpace進行關鍵詞共現分析,經去重合并后得到核心高頻關鍵詞列表(見表1)。總體來看,“數字鄉村”“鄉村振興”“數字農業”等詞出現的頻次高,構成的框架關聯度較高,關鍵詞之間共現強度大。其中,數字鄉村、數字治理及數字農業等是領域內熱點話題,鄉村振興、城鄉融合等關鍵詞體現了研究領域與國家政策的緊密結合。

表1 數字農業研究領域核心關鍵詞(頻次Top10)
2.基于關鍵詞聚類的研究重點分析
在關鍵詞共現的基礎上進一步運用CiteSpace的Timeview功能,依據LSI算法對領域內關鍵詞進行聚類分析。圖譜模塊值(Q值)0.861,說明聚類結構劃分合理,平均輪廓值(silhouette值)0.9764,表明聚類結果效率高,令人信服。圖譜共生成#0數字鄉村、#1數字經濟、#2鄉村振興、#3數字治理、#4數字農業、#5鄉村治理、#6數字賦能、#7數字鴻溝、#8數字金融、#9數字技術、#10鄉村文化等11個聚類,囊括數字農業領域的主要研究內容,圖譜連線大多在聚類內部,在#1數字經濟與#4數字農業之間出現較多的跨聚類連線,說明上述聚類間聯系度高,共被引程度高。
進一步對聚類結果進行歸納總結,結合《2020全國縣域數字農業農村發展水平評價報告》、《數字鄉村發展行動計劃(2022-2025)》等相關政策文件及現有研究成果,將領域內研究重點整合為4大類(見表2),分別為數字基礎、數字治理、數字經濟、數字生活。

表2 數字農業研究領域關鍵詞聚類分析
類別一為數字基礎,包括#9數字技術、#12內生動力,主要涉及傳統農業轉型、數字生產、技術創新等關鍵詞。數字技術是提高糧食生產和供應效率的驅動基礎,然而投資成本與技術適配間的數字鴻溝限制了其廣泛應用[7],成為傳統農業轉型的掣肘。易加斌等(2021)以創新生態系統為基礎,探究農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因素,認為宏觀政府創新、中觀產業創新及微觀企業創新是農業數字化轉型的動力機制[8]。鄒薇(2005)則認為,增強人力資本投資并促使其與物質資本良好匹配是傳統農業經濟轉型的關鍵[9]。頂層政策能夠引導社會資本流向,是鄉村數字化發展的外部動力和基本保障,各地應因勢利導,厘清本區域傳統農業轉型思路,助力數字技術逐步下沉至農業實體。
類別二為數字治理,包括#3數字治理、#5鄉村治理、#6數字賦能、#7數字鴻溝,主要收錄了智慧鄉村、鄉村現代化、鄉村發展等關鍵詞。數字治理是信息技術與鄉村各領域的良好融合,能夠不斷優化鄉村系統功能,促進鄉村社會可持續發展[10]。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建設社會治理共同體”,作為鄉村治理的創新模式,數字治理強調發揮數字技術的聯通功能以提高鄉村整體治理效率[11],逐步實現傳統鄉村“碎片化”管理的有機統一,這一創新舉措契合鄉村社會發展的需求變化,推動鄉村治理結構的范式革新[12]。
類別三為數字經濟,包括#1數字經濟、#8數字金融,主要涉及信息化、農村普惠金融等關鍵詞。2022年黨中央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中提出“加強農村金融服務”的戰略部署,部分學者就農村數字金融進行探討。黃卓等(2022)認為,數字普惠金融賦能數字農業,可有效解決傳統農村金融服務信貸成本高、缺乏普惠性等缺點[13]。此外,數字經濟作為城鄉融合發展的新動能,謝璐等(2022)為數字技術與數字經濟助力城鄉融合發展提出五大實踐路徑,為解決城鄉治理中的“信息孤島”等問題提供有效措施[14]。中國現已全面進入數字時代,農業作為我國國民經濟第一大產業,數字技術與農業經濟實體的深度融合自然成為建設數字中國的重要環節。數字經濟是融合城鄉發展的新動能,有研究發現,區域間數字經濟發展具有正向空間相關性,鄰近地區間可加強鄉村普惠金融合作,高水平地區通過釋放數字紅利,利用溢出效應輻射帶動周邊地區數字經濟普惠發展。
類別四為數字生活,包括#0數字鄉村、#4數字農業、#2鄉村振興、#10鄉村文化,主要涉及數字生產、現代化新型農業、電子商務、高素質農民等關鍵詞。近年來國家不斷加大信息技術投入,借助電商資源促進鄉村產業興旺,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淘寶村”數量達5425個,比上年增加25.87%,帶動就業828萬,電商資源整體呈現集群化發展態勢,并逐步向欠發達地區滲透,鄉村數字生活日漸成為新時代農民共建共享美好智慧生活的新常態[15]。研究發現,農民數字意識提升是激發其參與鄉村數字生活各領域的內生動力[15]。以浙江省為例,近年來浙江依托鄉村直播帶貨培訓、打造“數字三農”浙江樣板,2021年縣域網絡零售額達10392.7億元,位居全國首位。分析發現,激發農民數字意識,培養高素質農民,成為其縣域電商產業領跑全國的重要引擎。
圖2為數字農業研究領域的時間線圖,領域內大致以“農業數字化內涵機理——農村數字治理——數字鄉村”為主線發展,可根據研究熱點劃分為3個階段。

圖2 數字農業研究領域關鍵詞時間線圖
2001—2009年,數字農業處于研究的起步階段,數字化應用開始下沉到農村領域。美國自1997年首次提出“數字農業”概念以來,“數字農業”作為一種新型農業模式在世界范圍內興起,伴隨1999年數字地球國際會議在我國召開,中國對于數字農業領域進入啟蒙探索階段,在新疆和北京兩地運用GPS和搖桿控制技術建立起農業試驗基地,彼時數字農業作為新興研究領域,國內鮮有學者對此展開深入研究,僅有高功彪、李濟華等學者就數字農業的理論層面展開探討。
2010—2017年,數字農業處于緩慢發展階段,農村數字治理逐漸成為研究熱點。伴隨2010年中國正式進入“三網融合”元年,“十二五”規劃提出“強農惠農,加快發展現代農業”政策,各地逐漸加大農村地區信息化建設投入,以期不斷縮小城鄉數字鴻溝,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逐漸成為現代社會的特征。在此背景下,以“數字鄉村”為首的關鍵詞在學術界開始涌現,“農村信息化服務模式”“基層政府的鄉村數字治理”開始成為學者的研究趨勢。
2018—2022年,數字農業進入高速成長階段,數字技術賦能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不斷深入,數字鄉村逐漸成為焦點。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的“數字鄉村戰略”將數字農業推向熱點領域,出現“數字經濟”“鄉村振興”“大數據”“智慧鄉村”等高頻關鍵詞。伴隨《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以及政府工作報告中“互聯網+農村”等政策文件的出臺,農業和農村地區數字化轉型逐漸被視為系統性變革,不斷影響著“人、物、機構”間的相互協調方式[16],但現階段數字賦能與數字鴻溝之間的張力問題仍是制約數字農業建設的關鍵掣肘[17]。2022年10月,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對加快發展數字經濟提出了明確要求。當前我國數字農業處于初級發展階段,距離實現農業全產業鏈數字化的目標任重而道遠,因此數字農業必將繼續作為熱點話題持續發展。
本文通過CiteSpace可視化軟件對中國數字農業發展進行系統性綜述,分析發現,數字農業領域發文量總體呈現“J”型發展態勢,在經歷漫長的探索與發展后,2018年起發文量實現劇增。數字農業由于近年來才開始作為研究熱點話題,領域內合作網絡稀薄,合作關系分散,暫未形成高產科研合作團隊或核心作者網絡群。在研究熱點方面,數字鄉村、鄉村治理和數字農業等高頻關鍵詞成為領域內熱議話題,國內研究者主要立足數字基礎、數字治理、數字經濟、數字生活的視角展開探究。數字農業領域已初步進入高速成長階段,未來仍將繼續作為熱點話題持續發展。
現階段我國正處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關鍵節點,但數字農業發展處于起步階段,實證研究尚存不足,本文就數字農業發展方面的實證研究提出如下展望。
在研究尺度上,當前學術界大多基于全國的宏觀層面進行論述,未來研究視角可進一步深入至省、市等微觀視角進行實證分析,以便取得更加精確的結論并因地制宜地給予政策建議。
在研究方法上,可注重與多學科前沿分析方法進行交叉融合,可嘗試運用人工神經網絡(ANN)中的SOFM方法,進行數字農業發展水平的分類研究。
在研究方向上,可結合鄉村數字經濟的發展效率進行深入研究。當前學術界缺乏對數字農業發展水平及發展效率的研究,將二者相結合進行探討的相關議題更少,未來可進一步運用DEA數據包絡分析中的超效率SBM模型測算數字農業發展效率,結合AHP-熵權法測算數字農業發展水平,分析二者間協同效應,科學精準地評價我國數字農業發展績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