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盡人間煙火氣

賈育民

一位歌手演唱的《人間煙火》迅速在網絡“爆紅”，歌曲主要講述了人生的短暫和無常，這啟示我們要抓住每一個機會追求自己的夢想。這首歌的歌詞古色古香，深刻且有力量，讓每一個人聽后都深受感動。但歲月如煙，除了在人生路上奮斗不止，閑適之余，我們也要回歸生活的點滴，在平淡的生活中尋覓人間的溫暖和悠閑，正如滔滔不絕、波濤洶涌的大江大河一樣，也有緩緩流淌的一刻，這才是人生本來的模樣。談到這里，我們不妨以汪曾祺的作品為例，讀讀當中蘊含的生活味、煙火氣，尋覓生活本來的真諦。

一、認識汪曾祺，走進生活平凡面

汪曾祺，江蘇高郵人，中國當代作家、散文家、戲劇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沒有魯迅先生那種犀利的語言風格，也沒有老舍先生那種批判性的文學色彩，或許是因為他不平凡的人生經歷，他筆下的作品充滿人生啟示，也關注生活的平凡面，以個人化細小瑣屑的題材，使“日常生活審美化”，讓人讀后自覺遠離現代社會生活的喧囂和緊張，產生向往寧靜、閑適、恬淡的心理定勢，學者季紅真評論他的作品讓人潛意識地“追求心靈的愉悅、凈化和升華”，讓人重溫古典主義的名士風，重現散文的真正魅力，他的作品也極具人道主義關懷，讓人讀后感動萬分，也正因為如此，時代賦予他很多光環，他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這是對汪曾祺其人、其作品的客觀評價。

二、走近汪曾祺，讀懂人間煙火氣

汪曾祺曾經說過：“我想把生活中最真實的東西、美好的東西、人的美、人的詩意告訴人們，使人們的心靈得到滋潤，增強對生活的信心，信念。”老先生口中的“美”，不在于高樓大廈，不在于科技發達，全來源于生活本來的面貌，畢竟這才是人間最美的東西，此之謂“人間煙火”。我們以《端午的鴨蛋》和部編版語文教材中的《昆明的雨》作簡要分析。

（一）《端午的鴨蛋》——趣味盎然之美

1981年，汪曾祺老先生應高郵縣人民政府的邀請，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故鄉，他到處參觀、訪問，拜謁朋友，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高郵，他生于斯長于斯，對這里的一切有著特殊的情感。時值端午節，故鄉里各種風俗引起了作者對童年往事的回憶，高郵的咸鴨蛋是其中最著名的、最有趣的風俗食品，于是汪曾祺寫下了這篇回憶性散文——《端午的鴨蛋》。

雖然題目是“端午的鴨蛋”，但老先生并沒有單獨去寫咸鴨蛋，而是濃墨重彩地描繪出“端午”的氣氛。我們知道，端午節是中國的傳統節日。在這個特別的節日里，汪曾祺老先生沒有追溯節日的由來，而是立足生活、立足節日實際進行描寫。那么，端午節的習俗有什么呢？系百索子、做香角子、貼五毒、貼符、放黃煙子、吃“十二紅”，這些都是當地人最常見的傳統活動，但在老先生的筆下，它們就是生活的印記、文化的烙印，如流水一般潺潺，流過人的心，留下人的情。

至于本文的主角——咸鴨蛋，老先生的描述極盡生活的味道。首先，他用口語化的語言文字寫出了生活的美感。如“平常食用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和“端午的鴨蛋，新腌不久，只有一點淡淡的咸味，白嘴吃也可以”。這兩句中，老先生的語言帶有地方特色，比如“空頭”“白嘴”；而且描寫吃鴨蛋時的情形極具生活化，例如前句，一個繪聲繪色的“吱”字，把吃鴨蛋時那種動感和快感，活靈活現地表現出來。其次，對于咸鴨蛋的描繪，更讓讀者垂涎。它通紅、它冒紅油，帶有淡淡的咸味，而咸鴨蛋的美還不在吃的滋味上，晚上，孩子們把螢火蟲捉到蛋殼里，一閃一閃地亮，它竟然可以化身為夜間的“燈籠”，真是好吃又好玩，這樣美好、和諧的生活樣式，去哪里找啊？

因此，文章雖沒有華麗的辭藻，但是我們細細品讀，就讀出了作者心中的向往——和諧、閑適、極致的生活體驗，他在平凡的生活中發現美的一面，用濃濃的深情，釀出了人生的滋味，歡快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字里行間涌動著對故鄉的熱愛。

（二）《昆明的雨》——平平淡淡的美

汪曾祺曾在昆明生活過七年，除了北京和高郵，昆明就是他生活時間最長的地方，他對昆明的一草一木、風土人情都非常了解，內心深處對昆明有著很深的情結，在與朋友的交談中，“昆明”是一個高頻詞匯，多情的、多彩的昆明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種魂牽夢繞的昆明情結，讓作家在年近古稀時，還多次千里迢迢從北京來到昆明，尋覓自己青年時代留下的足跡，了結昆明夢中的相邀，于是，《昆明的雨》誕生了。這篇文章是汪曾祺生活化文學的重要作品，煙火氣非常濃厚，有著平平淡淡的美感。

景物之美。在這篇文章中，老先生主要抓住了兩幅景物來描寫，分別是倒掛的仙人掌和濃綠的雨季。文章本就以倒掛的仙人掌入文，這是昆明特有的風俗，是一種別致的生活美感。還有昆明獨特的香飄十里的緬桂樹，“密密的葉子，把四周房間都映綠了”，小酒館里的木香花，“密匝匝的細碎的綠葉”，種種景物表明，這里美到極致。

滋味之美。老先生曾在《昆明菜·諸菌》中寫道：“有朋友到昆明開會，我告訴他到昆明一定要吃吃菌子。”什么牛肝菌、青頭菌、雞樅菌、干巴菌、雞油菌……數不勝數，老先生如數家珍，吃法、搭配、樣子、顏色也聲情并茂表述，表述當中有故事、夠幽默；還有像乒乓球那樣大的楊梅，的確新奇，也的確甜蜜，連“蘇州洞庭山的楊梅、井岡山的楊梅”也比不上，種種描述表明，這里的菌子和楊梅的確是極致的美好滋味。

人情之美。人家說，一個地方之所以美，最大程度是人情的美。確實如此，在老先生筆下，昆明的人情也美到極致：穿著傳統繡花鞋的賣楊梅的苗族女孩子溫柔美麗，“她們的聲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氣更加柔和了”；房東會給各家各戶送上香飄十里的緬桂花，這種熱情好客，即使是外鄉人也迅速融入其中。

氛圍之美。昆明的雨最常見，“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美在溫馨和閑適。老先生特別談到，下雨了，待在小酒館里，靜聽雨聲，聞著花香，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閑適得動人。

昆明被譽為“春城”與“花都”，是一座舉世聞名的城市。在老先生筆下，似乎它之所以聞名海外，全在于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勾勒，這種平淡和簡單本質上就是閑適生活的描繪，充滿著生活的美感、生活的韻味。

三、告別汪曾祺，尋覓平淡生活美

1997年，汪曾祺病逝于北京，屬于他的時代雖然已經落幕，但他開創的生活化作品寫真的年代迎來了蓬勃發展。當今社會，日新月異，人們行色匆匆，生活節奏快如疾馳之奔馬，浮現在每一個現代人的臉上，怎樣才能靜下心來品味生活呢？不妨翻翻汪曾祺的作品吧，雖然斯人已逝，是時代的遺憾，也是文學界的遺憾，但我們曾經閱讀過他的作品，獲得了心靈的純凈，那就回歸生活，尋覓生活的平凡、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