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技術創新、政府補貼與企業價值

王雪

(蘭州財經大學會計學院 甘肅蘭州 730020)

我國正面臨平衡經濟增長與環境可持續性之間矛盾的雙重挑戰，實現雙碳目標需要綠色技術創新支持。“十三五”期間，國家首次將綠色發展納入五年規劃中，在新一輪階段中，“十四五”規劃綱要繼續強調綠色發展在中國現代化建設中的地位。規劃綱要將綠色轉型分為利用效率、政策體系、綠色經濟、利用體系四個部分進行詳細闡述，通過市場機制倒逼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減少碳排放強度。國家發展改革委、科技部在2022年聯合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完善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實施方案》，推動形成綠色技術創新的新格局。從此，綠色技術創新成為企業綠色轉型的必由之路。

我國的綠色技術創新相比一些西方發達國家起步較晚，也存在許多明顯問題。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雙重外部性：一是環境保護的外部性；二是知識溢出的外部性，這兩種外部性相互作用，企業難以通過綠色技術創新直接獲得受益，導致企業投資意愿不足。同時，企業對綠色技術創新的認識存在較大差異，當前上市企業多以企業價值最大化為經營目標，以盈利為主要目的，很少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故而產生了不同水平的綠色技術創新成果。如果能夠看到企業價值的提高，就會使企業有更多的綠色技術創新動力，在此過程中，政府補貼也起到了一定的激勵和導向作用。因此，本文研究在當前的資本市場中，綠色技術創新如何影響企業價值。

1 文獻綜述

1.1 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

關于綠色技術創新和企業價值的關系研究，相關文獻的主要觀點認為綠色技術創新可以提高企業價值。紀成君和薄洋(2021)發現，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會削弱環境績效與企業價值的負面影響[1]；柏明國等(2019)基于企業創新價值鏈視角進行研究，發現鋼鐵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主要歸功于創新成果轉化效率的進步[2]；王旭和楊有德(2018)根據綠色技術創新的不同經濟后果將其分為資源捕獲型和價值創造型，發現資源捕獲型綠色創新對政府補貼具有顯著的促進效應，這種資源捕獲型綠色創新以研發周期和產出數量為優勢，且該效應主要分布在企業成長期和蛻變期，但以產出質量和技術含量占優的價值創造型并不能顯著提高企業對政府補貼的獲取能力[3]；蘇利平和魏潔(2021)認為，企業通過綠色技術創新能夠發揮企業能動性，提高產品的技術含量，并將技術優勢和品牌優勢相結合，不斷提高企業的可持續競爭力，最終提高企業價值[4]。

1.2 政府補貼與綠色技術創新

現有文獻關于政府補貼和綠色技術創新的研究結論，主要是政府補貼可以提升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也有少部分人認為政府補貼對綠色技術創新存在擠出效應。陳書偉和韓麗(2022)認為，企業在創新方面取得政府補貼，這種情況會向外界傳遞一種支持信號，使企業在綠色技術創新方面能夠獲得更多的社會關注與外部資源支持[5]；劉津汝等(2019)發現，政府的直接性資金支持沒有很好地對企業綠色產品創新產生顯著的正向促進效應，而是以擠出效應為主[6]；田紅娜和劉思琦(2021)認為，政府補貼對綠色技術創新的投入和產出能力存在“杠桿效應”，其中大規模企業更能發揮政府補貼的資助效果[7]；何凌云等(2020)認為，政府補貼對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影響取決于能夠緩解企業融資約束的正效應與擠出對綠色技術投入的負效應之間的博弈，且最終不斷增加的政府補貼會抑制綠色技術創新的發展[8]；張阿洋(2021)發現，具備較強持續經營能力的企業會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從而獲取更多政府補貼，同時能夠承擔更高的研發風險，減少政府補貼的擠出效應[9]。

2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2.1 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

綠色技術創新具備環境保護和經濟增長的雙重效益，是國家發展和企業發展的趨勢，對提高企業價值具有關鍵作用。綠色技術創新一方面可以幫助企業提高資源的利用率，降低企業在生產過程中付出的環境成本；另一方面有利于企業提供差異化的產品吸引消費者，增強企業的核心競爭力，提高在市場中占據的份額；包剛(2019)發現，綠色技術創新的成果可以通過增加企業的環保投入來增強企業的可持續競爭力，也可以保證節能減排戰略的順利實施[10]。綜上，綠色技術創新發展戰略有助于提高企業的持續發展能力，實現企業價值的提高。

雖然綠色技術創新對于提高企業價值具有關鍵作用，但同時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極高的風險。首先，實施綠色技術創新要求企業改變原有的生產技術，這會導致企業的研發成本增加，若企業此時在原有基礎上額外增加綠色技術創新的投入，占用企業其他的生產性和盈利性投資，會增加企業的機會成本，即企業將更多的資金用于治理污染，減少對生產盈利活動的投入；其次，綠色技術創新具有不確定性，可能會在進行綠色創新活動時給企業帶來損失，綠色技術創新是一種研發活動，具有高風險的特征，研發失敗會導致企業的在生產過程中投入的成本大幅增加；最后，研發活動是一種長期性活動，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會長期占用企業資金，而研發成果在短期內很難給企業帶來較高的收益，這會給企業的長期發展帶來經濟負擔。這說明綠色技術創新在一些情況下會一定程度地增加企業的經營成本，降低企業利潤，最終導致企業價值的降低?？傊髽I價值與綠色技術創新之間受到諸多不確定因素的影響，兩者之間的關系并不簡單。

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呈“U”型關系。

2.2 政府補貼的調節作用

政府補貼是國家推動產業調整的重要手段，在企業進行綠色轉型的過程中，政府補貼能夠減少綠色技術創新帶來的成本與風險。綠色技術創新活動需要企業投入大量資金，政府補貼作為企業外部的重要資金來源，可有效緩解企業的經濟壓力，在減輕企業財務負擔的同時，政府補貼也可以激勵企業在原有基礎上增加對綠色技術創新的投入，進一步提高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效率，形成政府補貼與綠色技術創新的良性循環，發揮財政補貼的積極效果。此外，由于企業和資本市場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企業獲得政府補貼可以向外界傳遞積極信號，提高投資者的信心和投資意愿，從而吸引更多資金投入，拓寬企業的融資渠道，降低企業的融資約束，吸引銀行、風險投資機構和社會投資者等外部資金的投入，進一步降低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帶來的風險。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政府補貼在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的“U”型關系中存在調節效應。

3 研究設計

3.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2—2020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為樣本，按照金融類上市公司及ST、PT等特殊處理或退市等標準對樣本進行篩選，剔除相關變量中數據嚴重缺失的企業；對托賓Q值、綠色專利申請數、政府補貼資金占總資產的比例、資產負債率、企業規模、成長能力、盈利能力、董事會獨立性、股權集中度和企業年齡等變量進行1%和99%分位上的縮尾處理。

3.2 變量度量

(1)被解釋變量。本文選取企業價值作為被解釋變量。托賓Q值是資本市場對企業資產價值與生產這些資產的成本的比值進行的估算，本文用以衡量企業價值。

(2)解釋變量。綠色發明專利是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直接成果，綠色專利申請數能夠用以評價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水平，且綠色專利申請數量的數據更加客觀易得，由此本文選取綠色專利申請數衡量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將綠色專利申請數加1后取自然對數衡量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3)調節變量。用政府補貼資金占總資產的比例作為調節變量。

(4)控制變量。本文將資產負債率、企業規模、成長能力、盈利能力、董事會獨立性、股權集中度和企業年齡作為控制變量，同時加入了行業虛擬變量和年度虛擬變量控制行業和年度效應。

各變量的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

3.3 模型設定

為檢驗綠色技術創新對企業價值的影響，構建模型(1)。

為驗證政府補貼在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的U型關系中存在部分調節效應，構建模型(2)。

式(1)(2)中：ε為殘差項；controls為控制變量；industry為行業固定效應；year為年份固定效應；i和t分別為企業和年份。

4 實證結果與分析

4.1 描述性統計

由表2可知，企業價值(托賓Q值)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0.841和7.912，說明研究樣本的企業價值差距很大。綠色技術創新(GI)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0和5.412，說明我國上市公司之間的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存在較大差異。政府補貼的均值和標準差分別為0.002和0.004，說明樣本企業獲得的政府補貼強度不高且差距不大。

表2 描述性統計分析

4.2 回歸分析

(1)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如表3所示，模型(1)中GI的系數為0.005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GI2的系數為0在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有顯著的U型關系。

表3 回歸分析結果

(2)政府補貼的調節效應。如表3所示，模型(2)檢驗了政府補貼對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關系的調節關系。結果顯示，綠色技術創新與政府補貼交互項(GI*Sub)的回歸系數為0.012，(GI*Sub)2的系數為0.059且顯著為正，因此假設2得到驗證。

4.3 穩健性檢驗

考慮到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可能存在內生性，因此本文加入綠色技術創新的三次項重新進行回歸分析，以檢驗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之間究竟是“U”型關系還是“S”型關系。將綠色技術創新的三次項(GI3)加入模型(1)重新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其結果說明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績效之間是“U”型關系。

表4 穩健性檢驗結果

5 研究結果與啟示

本文利用2012—2020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構建了綠色技術創新、政府補貼與企業價值之間的理論模型，實證檢驗了綠色技術創新對企業價值的影響及政府補貼對兩者關系的調節作用。結果表明：

(1)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之間的關系為“U”型關系，即隨著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企業價值會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在前期，綠色技術創新會給企業價值帶來負面影響，但從長期來看，從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投入可以提高企業價值。

(2)政府補貼對綠色技術創新和企業價值的關系有正向調節作用。

由以上研究得出啟示，綠色技術創新與企業價值之間的關系為“U”型關系，企業應充分認識到綠色技術創新在企業可持續發展中的重要意義，雖然短期內難以看到綠色技術創新給企業價值帶來的積極影響，但企業持續加大對綠色技術研發的投入，在達到一定數量的綠色技術創新成果后，就會實現企業價值的提高。從政府角度來看，要進一步完善補貼機制，給企業提供持續的長期支持，更好地引導企業進行綠色技術研發，也要對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階段進行評估，在不同的綠色技術發展階段給企業提供具有針對性的補貼政策，為企業進行綠色轉型提供良好的政策環境，以實現環境保護和發展經濟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