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藝
(中國海洋大學 山東 青島 266000)
喜劇歷來是觀眾喜聞樂見的電影類型,為觀眾帶來許多歡樂,同時也在中國影視劇市場中迅速發展。有聲電影的出現,使電影從默片時代中解放出來,由單一的視覺藝術變為視聽一體的綜合性藝術。如今,更多以地方語言拍攝的搞笑影片常常出現在廣大觀眾的視野中。喜劇電影的創作必須要緊跟時代潮流,并符合社會大眾的審美趣味,地方語言文化的傳播也必將直接影響喜劇電影作品。從21 世紀初期開始流行的東北話以及最近興起的四川話至今依然充滿生命力,大量具備東北地區以及四川地方特色的喜劇電影作品隨之而來。[1]2018 年11 月,饒曉志導演在拍攝其執導的影片《無名之輩》時加入了重慶方言,這也是該影片的重要看點。[2]這部電影雖然是一部小成本電影,但卻在短時間內取得了7.5 億票房,成為票房黑馬。該片的人物臺詞使用了極具特色的方言,導演將方言毫無違和感地融入進影片,有趣的劇情和詼諧的方言直擊熒幕前觀眾們的笑穴,導演將鏡頭對準城市人群中的底層人物,展現他們內心深處的情感世界以及命運中的不幸,讓一群無名之輩變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典型形象,這一現象引起了觀眾的普遍情感共鳴,創造了小成本電影的票房奇跡。
在喜劇電影中使用方言產生的喜劇效果來源于影片與現實之間的偏差產生的怪異感,仿佛有人把鞋子穿反了,或者是把帽子戴歪了呈現出的滑稽感。諧音與歧義是喜劇電影中演員們說方言產生喜劇效果的原因,觀眾不一定完全聽清楚了對方的話,但是對方的發音和一些好笑的發音一樣,會產生強烈的喜劇效果。以影視作品《無名之輩》為例,影片的14 分33 秒處,民警對馬先勇發火,民警指著馬先勇的腦袋說“你真是褲襠里邊拉二胡——扯卵彈”。電影利用詼諧、幽默的歇后語使人對場景產生深刻印象,使觀眾形象生動地理解影片要表達的意思。這句歇后語,在電影上映后立即變成了網上的熱門話題。
我們也可以有一種更單純的構想——如果在劇中的民警用普通話說:“老馬,我看你除了扯淡什么也不會!”盡管這是標準的語言,但是和前者相比這句話就更加死板和平淡無奇。而“你真是褲襠里邊拉二胡——扯卵彈”這句貴州方言里的歇后語非常有沖擊力,為電影營造出活潑的氛圍。在我國各地語言的歷史文化中,有同樣意思的詞語、句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些相同的搞笑手段在喜劇效果中更是可以大規模運用的。
專家學者很早就認為方言是極具地方特色的語言藝術,季羨林老師說過:“我認為,從一個民族方言的音調中,能夠聽出他的個性來。”[3]例如,閆妮在《武林外傳》中飾演的佟掌柜,善良熱情、不做作,這與陜西人豪放的性格特點相吻合;沙溢在《武林外傳》中飾演的白展堂,性格豪爽、為人直率,這與生活中東北大漢的形象相吻合;《武林外傳》中的胡嬌娥個性潑辣、喜愛熱鬧,這也與現實生活中四川辣妹的形象相吻合。在搞笑電影中,地方方言并不是搞笑效果的唯一源泉,而是要將方言與服裝、建筑、道具、動作、表現等相結合,才能使全片呈現出高品質、高水準的視聽效果。
如今,許多導演都將本土方言融入到了影片中。如《讓子彈飛》《瘋狂的石頭》等;而電影《無名之輩》更是將典型的東北方言口音的喜劇效果發揮到了極致。《無名之輩》中每一位演員都能認真體會本地方言的精髓,將人物性格以及感情表達展現得淋漓盡致,使觀眾身臨其境地體會電影想要表達的情感。鄉土語言影片之所以能產生如此特殊的喜劇性,是由于其本質是民間題材的民間文藝表達,而本片中的平凡角色也只有生活在當地方言的情境中,才能體現出自己的原生氣質。導演饒曉志希望通過運用方言將影片中的人物形象表現得更具內涵,更加真實,使劇情具有濃厚的現實主義色彩,折射出底層階級的人生百態。
方言在展現幽默時,具有得天獨厚的優越性。其恣意的野生狀態和純天然的發展過程,完好地保留了民間文化中俏皮可愛的地方元素。[4]盡管方言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語言交際手段,但是當它被當作電影作品中的對白時,卻又體現出它特有的文學魅力。因為地方語言帶有一定程度的喜劇性因素,為電影作品制造了大量笑料,影片中的主人公一出口,就奠定了整部電影的基調。所以這部使用地方話作對白的作品,在一開始就讓觀眾們了解了作品的基本走向。《人在囧途》這部電影在2010年實現了票房和口碑雙贏的局面,作為該部電影主人公的王寶強,一出場便說著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而該方言與徐崢飾演的小老板李成功的標準普通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電影的開頭就能夠展現出二者身份上的懸殊差異。隨后王寶強飾演的牛耿一系列不尋常的舉動與他的方言表達習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電影的結尾,李成功搭乘的飛機又一次晚點,在他身后出現的牛耿見到他之后的那句“嘿!老板”,不禁讓觀眾想起李成功之前的種種倒霉經歷,同時,也讓觀眾們體會到了小人物也有美好春天的情感慰藉——底層的小人物也能夠靠自己的努力、善良、勤勞獲得成功。
《無名之輩》從平民角度入手,體現出了下層民眾在社會生存中的艱辛和抗爭。而喜劇片當然不會僅停留在激動人心的敘述氣氛中,因而也就必須借由滑稽的劇情與角色的對白組成一部喜劇式的影片。使用方言電影來引導觀眾走進不同地區的普通百姓生活中,使觀眾體會到特定的人文、歷史和時代孕育的人物與事物,并將喜感最大化,以此來維持電影的喜感。電影《無名之輩》中,兩個傻小子在馬嘉祺家中時常爭吵,爭吵期間二人的氣氛比較緊張、尷尬;但是在這段時間里,導演采用了幽默的方式,使劇情重新變得有趣起來。方言是一種幽默的語言形式,影片運用了大量的西南官話與渝方言對話,奠定了影片歡樂的主基調,在悲傷中加入荒誕、俏皮等因素,將處在悲傷之中的人迅速拉回現實世界。
方言的喜劇效果也體現在描述人物的身體特征、身份、性格特征等方面。《無名之輩》用談話來描述具有喜劇色彩的典型人物,并通過和各個角色的交談凸顯其幽默的性格。方言文化常常是一個地區歷史和習俗的具體體現,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性格。
許多電影文學作品中均以地方話作對白,并以此刻畫各個角色的性格特征。四川方言能體現潑辣的人物性格;東北方言能表現爽朗的人物性格;而山東方言則展現出人物性格中的樸實。電影《瘋狂的石頭》用四川方言展示了一個性格倔強、情緒暴躁、干事潑辣的女助手;當自己在受到打擊時,人們往往會運用自己最拿手的語言來抒發自己的情緒,在電視劇《我的前半生》中,羅子君的媽媽薛甄珠使用上海方言,展現出她的毒舌和潑辣;電視劇《武林外傳》中,佟湘玉一口陜西話,體現出她善良熱情、不做作的人物性格;賈樟柯電影中的主角總說著一口山西方言,《任逍遙》中使用大同話,《站臺》《小武》中使用汾陽話,《三峽好人》的趙濤說一口地道的太原話,方言的使用貼合小人物平凡而蒼白的命運。《無名之輩》之中要突出兩個傻小子粗野的性格特征和地區獨特的市井情趣,并且在語言發展過程中,使觀眾發現了兩個不同地域的家庭的共同點。同時,當地的語言和文化元素也使電影更加貼近現實,演員“出啥子頭”“你是什么意思”等純正方言,淋漓盡致地演繹出胡廣生和李海根的形象,影片中本土化的民間色彩,使觀眾覺得電影里的角色更加真實。由此可見,方言能夠描繪出令人過目不忘的影視形象,賦予角色個性色彩。
方言在創造荒唐喜劇的進程中突出人物性格的荒謬,這符合荒誕喜劇“展現角色的喜劇特征與社交活動中的障礙”這個要素。雖然喜劇能為大眾帶來快樂,但是當前中國的影視藝術創作對喜劇情感張力的掌控還不完善,所以很多導演習慣以悲劇表達愛情和生活的題材,鮮有以戲謔的態度抨擊社會生活問題,反映現階段社會生活現狀的作品。與普通話相比,方言代表著普通大眾的自由意志,在搞笑作品中也擔當著嬉笑怒罵的使命。而針對中國社會當下的焦點問題,創作者以方言的口吻表達出現階段普通大眾的意愿,這種通俗易懂的形式也更易于被觀眾理解。在觀看影片的過程中,觀眾們看到了喜劇電影中的方言以戲謔的方式消解權威意志,滿足了觀眾的審美需要。
饒曉志的《無名之輩》使用西南官話作為主要的對話語言,塑造了不同的人物形象和性格,使觀眾們能夠在內心深處感受到“你腦殼昏”“你做啥子”“我不是大頭,我是李海根”這些有感染力的經典臺詞的內涵,且語言特征也符合影片中的人物形象,將胡廣生、李海根的復雜關系以及李海根和霞妹的感情刻畫得栩栩如生,制造了電影的情節沖突,推動了故事發展,調節了觀眾的心態。《無名之輩》以幽默的手法,展現了真實世界的殘忍和無奈,小人物們美好的愿景與赤裸裸的現實同時出現,他們即使在前進的路上有重重阻礙,也會一直堅持著夢想的方向,生活中每個人都是無名之輩,但卻都是自己生活的掌控者。《無名之輩》以滑稽的荒誕手法,表達了一種小市民的人生哲學,有力地抒發了底層階級人物的情感,展現出一種含蓄、深厚的藝術力量。
用喜劇電影體現故事背后的荒誕場景才是喜劇電影的真實內核,許多令人喜笑顏開的情節其實是苦不堪言、啼笑皆非的現實。以不合時宜的方言和離奇的情節反映人性的黑暗和人生的無可奈何;通過戲劇體現對現實生活的深刻反思,用夸張或扭曲的文學藝術形式展現世界和人們的境遇。一部好的喜劇作品,往往會在沒有任何技巧的情況下,通過不加掩飾的手法來表現情節,而歡樂的劇情和現實的刺激,則會讓人贊不絕口。這種方言喜劇為國產電影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呈現出多樣的文化表現力。
方言的加入為國產喜劇電影增添了新的生機和活力。首先,方言的使用可以使人物性格更富特色,可以更直觀地體現出人物的家族特征;其次,當地方言也能使作品中的人物或情景更“接地氣”,更具親和力。在電影里,方言能讓人感受到人物的生命氣息。方言元素在喜劇電影中有塑造人物形象、渲染氛圍的作用;同時,方言的使用消解了權威意志,有助于觀眾獲得觀影快感。導演應在喜劇電影中繼續探索和創新方言的使用技巧,因為各地方言種類繁多且各具特色,如何把這些特征體現在電影當中,是一個復雜且長久的課題。所以國產喜劇電影人必須繼續進行創造性嘗試,認識到語言在影視藝術中的社會功能,為影視作品提供最佳服務,這樣才能使喜劇電影行穩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