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穎玲(閩南理工學院,福建 泉州 362700)
“仙作”的“仙”即仙游縣,它地處閩東南,隸屬福建省莆田市。“仙作”指的是仙游傳統木雕家具制作技藝,具有很高的欣賞和收藏價值,在2014年被選入國家級第四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其中,“仙作”家具種類繁多、風格獨特,制造技術十分精湛,其風格反映了一定歷史時期內社會的審美。
按風格的不同,早期家具“四大流派”可分為典雅端莊的“京作”、精巧別致的“蘇作”、雍容華貴的“廣作”以及“閩作”。在“閩作”五個地區中,“仙作”又以“精微透雕”略勝一籌。
仙游人代代以木材為家具和建筑的主要原料,木雕雕刻手法圓熟,雕功精湛,在閩內乃至全國聲名遠揚[1]。“仙作”這一傳統木雕家具工藝更是以“精透微雕”著稱。通常一套木制家具的制作,都需要一套大小不一、完美搭配的雕刀。“仙作”結合了圓雕、平雕、線雕、鏤雕和透雕等雕刻技法。
仙游手工藝人擁有精湛的雕刻技藝以及開闊的設計思想,擅長運用多種雕刻手法,他們能使優質木材變為精美絕倫的家具。
“仙作”同樣講求“以線造型”,這個概念是傳統國畫中不可忽略的元素,即要求用線體現物體的剛柔,用不同的力度呈現線條曲折回環的節奏感;或是用疏密不同的線表現畫面的層次,區別主體和部分用線。“仙作”也恰如其分地體現了這一點。在大小器具的雕繪中,采用不同的雕刻方法會呈現不同的層次感,使畫面特色鮮明。
除了精妙的雕刻技藝成就了“仙作”外,清末,仙游畫派作者為國畫的代表,也為仙游家具的題材、紋飾發展引領了風向。
仙游畫派指的是中國近代在仙游出現的,以李耕、李霞、黃羲為代表的畫家。他們的作品以寫意人物為主,并且在題材、造型、技法上都已形成一定體系。仙游畫派的藝術風格既融匯了民間傳統繪畫的風格,又運用了文人畫的表現手法,繪畫風格獨樹一幟。雖然仙游畫派的作品以仙佛道釋、民間故事為主,但這并不意味著封建迷信,而是借此謳歌勞動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仙作”中包含的宗教文化,是閩東南人民在生產生活中所形成的,凝聚了地方民族歷史和文化底蘊。
此外,“仙作”也以其特有的藝術形態,呈現濃厚的民族風格與地域色彩。“仙作”與“京作”“蘇作”“廣作”一起,被稱為家具制作的四大流派,這四大流派在家具制作技藝上的造詣各有千秋。它們的雕刻題材往往與當地的文化有著密切的關聯。京作的題材多為彰顯皇家風范,以古玉飾、古銅飾等傳統紋飾為雕刻藍本;蘇作家具的題材深受明代吳門四家的藝術熏陶,多以梅蘭竹菊為題材;廣作由于海上交通發達,家具題材緊隨西方流行思潮,甚至出現了巴洛克、洛可可式的西洋裝飾風格;而“仙作”則以融匯多種雕刻手法,技藝與繪畫藝術相結合為勝。“仙作”家具中講究的造物樣式形成了它獨具一格的藝術特色。
在“仙作”家具中,手工藝人們巧妙地利用木頭紋理的走向和趨勢,繪制出生動自然的動植物形象。
人物紋是“仙作”家具獨有的特色之一。由于仙游畫派的影響,在家具的裝飾紋樣中,常使用廣為流傳的民間故事或者一些神話傳說作為大面積紋樣的主要題材,而這些民間故事中的人物形象通常被賦予仙人的樣貌。與其他四作不同,“仙作”家具非常擅于刻畫詩詞話本的故事場景,如“貂蟬拜月”“嫦娥奔月”“八仙過海”等。這種故事性的導入,也使“仙作”家具更加具有觀賞性。因敘事情節的表達氛圍,讓雕刻在審美選擇上有了更多的自由空間與創造余地。
“仙作”家具里的人物紋造型精練,線條流暢,飽含傳統國畫中線條勾描的意趣。以圓熟的刀法雕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這些人物的畫法近似仙游畫派中流行的人物繪畫風格。將雕刻和繪畫的精髓結合起來,用畫法和圖式反哺“仙作”刻畫技術,從而使“仙作”作品在藝術表現上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在方寸之間形成了一幅幅極具特色的人物畫。
圖1為仙游連天紅公司出品的“仙作”雕花筆筒—《三老筆筒》。它是選用上好的老撾紅酸木制作的,造型新穎,雕刻精美,別具韻味。它采用了淺浮雕的雕刻手法,繪刻出三位老人在一棵盤虬臥龍的松樹下下棋的畫面。人物的面部表情都刻畫得十分生動寫實,或垂眉沉思,或氣定神閑,表現出三位老人的風度翩翩和溫文爾雅,同時也隱含著對傳統文化的推崇。中國美學注重的是一種豐富的心理體驗,注重“天”“美”“物”三者的關系。此紋樣飽含著福、祿、壽的美好寓意,與優質木材融為一體。《西游記》中也有對白云洞外松蔭之下福星、祿星對弈,壽星觀局的描寫。寓意豐富的故事題材使“仙作”工藝品散發出獨特的魅力[2]。

圖1 連天紅作品 三老筆筒
植物紋和動物紋都屬于仿生物學紋飾,植物紋經常被運用于各種雕刻題材,是中國傳統紋樣之一,不僅具有中華民族文化內涵,還包含濃厚的生活和藝術氣息。在“仙作”雕刻的植物紋中,常見的有“四君子”、卷草紋、蓮花紋等。但它們又不只是簡單的仿生紋飾,其還寄托著勞動人民的美好愿望。在“仙作”紋飾中,“四君子”—“梅、蘭、竹、菊”分別象征著“傲、幽、堅、淡”,寓意著文人的高潔品性;卷草紋是一種二方連續或四方連續圖形,它又被稱為“萬壽藤”,這是一種由藤蔓類提取的圖案,通過變形使它的枝與枝之間相互纏繞不間斷,在“仙作”中它經常作為點綴出現在主要圖案的四周,并且能很好地適應各式家具的輪廓走向。
圖2的“仙作”茶罐造型為正六棱柱狀,它結合了屏風的設計元素,外形簡潔而富有魅力。它六壁依屏而成,上面刻有關于梅蘭竹菊的主題詩詞,蓋子六壁刻有卷草圖案,蓋子中央寫有“茶”這個大字,周圍有團花圖案。梅蘭竹菊四君子,有峻潔高尚之意,亦有四時興旺之意。

圖2 連天紅作品 “仙作”茶罐
圖3羅漢床的紋飾為荷花蓮蓬紋,這件作品將意、形、刀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雕刀老練,做工精細,宛如鬼斧神工。工匠師傅巧妙地融匯了沖、切、刮等刀法、浮雕、透雕等手法,讓蓮花的莖、葉、花彼此映襯,形成了一種錯落有致的對比。蓮花圖案在形狀的疏密、虛實、方圓、頓挫、粗細長短的交織、變化中,展現了一種精巧、玲瓏剔透的藝術效果,形成了一種月色荷塘的氛圍和韻味。

圖3 連天紅作品 透雕蓮花羅漢床
在“仙作”的裝飾紋樣中,也有許多對原動物形象進行復刻概括的生動表達,用于裝飾的花鳥蟲魚都有其約定俗成的象征意義。如蝙蝠樣貌丑陋,但在傳說中它被認為是鐘馗的化身,又名“賜福鎮宅圣君”,卻因其讀音同“福”,而被視作吉祥的代表。圖4的“仙作”蝠紋茶盤,側面對稱地雕刻有蝙蝠紋樣,配以祥云紋、壽桃及“卍”字紋,沿著輪廓蜿蜒其上,有福壽無邊的美好寓意。這些動物圖案形象栩栩如生,既反映了深厚的人文精神,又使它的美學價值更上一層樓。

圖4 連天紅作品 蝠紋茶盤
將“仙作”這一非遺文化在文創產品領域進行有機整合及運用,是實現文化現代轉型的有效途徑。這樣既可以保留傳統文化的精華,又可以融入現代審美,人們既能感受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又能享受現代文明帶來的視覺美感和心靈體驗。
1.紋樣的直接運用
在文創產品的設計中,對紋樣的運用最常見的就是直接運用,即復原運用。文創產品中的圖案部分直接運用這一類復原的紋樣,以其視覺印象為出發點,對色彩和圖案進行運用,或者直接將紋樣形象設計在產品表面。
如將“仙作”上的人物紋、動植物紋直接運用于文創產品的包裝,通過這一直接且有一定生活應用性、藝術性、傳播性的轉化形式,實現對閩東南地域文化的傳播和推廣。
2.紋樣的演繹運用
除去直接運用,人們對花紋的概括、提取、演繹,也是常用的處理紋樣的方式。
著名理論“形狀文法”最早是喬治·史汀尼發明的,這種方法是從形態語法的角度來闡釋和創新演繹傳統圖案的,它可以用某種規律來演化一個符號的基本形狀,是一種邏輯推理的設計方式[3]。這些紋樣通常是將一個單位紋樣按照一定的構成方式,如“平移”“旋轉”“縮放”等進行規律的反復、循環排列,甚至可以二方連續或四方連續重復。
圖5為“仙作”中常出現的蝙蝠圖案,這種圖案是沿用形狀文法進行平移、重復、旋轉后獲得的,使傳統紋樣展現出豐富的現代幾何造型感[4]。此紋樣可以被運用在手機殼、折頁、文創包裝等領域。這種方式對傳統文化的演繹既有古典意趣,又有實用性且不失美感。獨具特色的“仙作”紋樣同樣可以迸發出時代的火花。

圖5 蝙蝠紋的演繹運用 筆者自繪
文創是一種具有文化意義的產品,同時也是一種文化價值的傳遞。同樣,“仙作”家具的精美紋飾可以被運用至文創領域,對其進行多元化的提取和延展設計,通過現代的技術與手段,讓傳統的意象煥發出新的生機。
對于“仙作”,我們可以提取其中的紋樣圖案進行重新設計和創新,將其轉化為實用產品。將“仙作”上的紋樣與旅游紀念品設計相結合,制作出一些具有閩東南文化特色的旅游紀念品,如紀念品、明信片等。這些產品不僅能讓游客更好地了解“仙作”文化,還能提高地域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這些獨具特色的裝飾將使原來同質化嚴重的旅游文創產品具有更濃郁的當地特色,為“仙作”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提供了另一條發展道路。
將傳統文化與現代設計相結合的方式,不僅能夠讓“仙作”得到更好的發展,同時也為仙游的旅游業提供了“城市名片”,為非遺的傳承帶來了可行的思路,這種傳承方式可以依靠商業化模式而迸發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