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蘭,楊 靜
(1.江漢大學,湖北 武漢 430056;2.武漢城市圈制造業發展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56)
就業是民生之本,發展之基。2022 年9 月,國家統計局公布我國16—24 歲青年人口調查失業率為17.9%,是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的3.25 倍。我國高校畢業生群體的就業壓力突出,根據教育部門統計,2023 年全國普通高校畢業生規模預計達到1 158 萬人,疊加受疫情沖擊較大的往屆待就業畢業生,大學生供給不斷增加。受國內經濟下行、產業升級、國際形勢更趨復雜嚴峻等因素影響,企業崗位需求下降,根據中國就業研究所發布的《就業市場景氣報告》,2022 年一季度的求職人數對比去年底增加了34.64%,但招聘需求卻只增加了5%,大學畢業生就業已成為亟須解決的社會民生問題。
數字經濟、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眾包經濟和零工經濟等新經濟業態的發展,改變了人們的就業和工作方式,擴大了就業創業領域,激發了勞動力市場活力。以數字平臺為基礎的新就業形態成為吸納就業尤其是青年人就業的重要渠道,為解決大學生就業困境提供了新思路。新就業形態對大學生的知識、能力和素質提出了哪些新要求,如何幫助大學生提升就業能力,把握新就業形態帶來的就業機會,從而實現更高質量和更充分就業,這些都是值得深入探究的問題。
靈活就業是我國為了與國際勞工組織提出的非正規就業接軌而提出的一個概念。根據我國勞動與社會保障部發布的《靈活多樣就業形式問題研究》,所謂靈活就業就是在勞動時間、收入報酬、工作場地、勞動關系等幾個方面,區別于建立在工業化和現代工廠制度基礎上的、傳統的主流就業方式的多種就業形式的總稱,是用《勞動法》來規范的以兼職、小時工、零工為主的就業形式。
隨著數字經濟和新業態的發展,技術進步帶來了勞動力市場的顛覆性變革,互聯網平臺不斷提高傳統靈活就業的調配效率和精確度,滿足了敏捷性的用工需求,提升了勞動力匹配效率,打破了工作的時空限制,推動工作的零工化,提供更豐富的就業崗位。勞動力市場不斷涌現出新的就業形態,豐富了靈活就業的內涵和外延。2015 年10 月,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首次公開提出了“新就業形態”的概念,國務院辦公廳在2020 年印發《關于支持多渠道靈活就業的意見》,其中提到多種就業渠道,分別是個體經營、非全日制以及新就業形態。2021 年7 月,人社部等八部門發布《關于維護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勞動保障權益的指導意見》,指出“依托互聯網平臺就業的網約配送員、網約車駕駛員、貨車司機、互聯網營銷師等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數量大幅增加”。可見,新就業形態是對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眾包、眾創等數字經濟新業態中就業模式的統稱,是依托互聯網平臺的靈活就業,是以互聯網平臺連接供給和需求的工作模式[1]。
國內外學者和就業組織對新就業形態的內涵、工作類型和工作特征展開廣泛研究。朱松嶺將新就業形態分為創客、威客、對客、圈客和兼客五種模式[2]。方長春認為新就業形態可以劃分為“去雇主化”“多雇主化”、以標準勞動關系下勞動方式的新型化為特征的三大基本類型[3]。歐洲改善生活與工作條件基金會研究了全歐洲范圍內的新就業形態,將新就業形態分為雇傭分擔、崗位分擔等九種類型。賀婧等認為依據不同的社會關系,可以將新就業形態劃分為勞動關系、非標準勞動關系和自我雇傭體系三種類別[4]。郝楠和方洋指出新就業形態不同于標準雇傭和傳統非正規就業,包括電商平臺就業、分享經濟就業、創業式就業三種主要類型[5]。張成剛認為我國新就業形態存在就業領域新、技術手段新、組織方式新、就業觀念新的特點,主要包括創業式就業者、自由職業者、依托于互聯網或市場化資源的多重職業者[6]。
新就業形態創造的就業崗位和就業機會主要涵蓋電子商務、平臺服務市場、在線平臺市場、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四個領域。與傳統就業形態相比,新就業形態中勞動力資源的配置效率更高,競爭力和包容性很強,勞動者既可以在平臺上從事外賣騎手、網約車司機等技能要求相對較低的工作,也可以從事設計師、個人主播、程序開發等技能要求較高的工作。大學畢業生群體思維活躍,創新能力強,是共享經濟、平臺經濟中的生力軍,正在成為新就業形態的積極參與者和推動者,他們主要集中在電商平臺、社群經濟、網絡直播、網約服務等領域,從事平臺設計師、網絡課程教師、淘寶店主、公眾號/微博等全媒體運營人員、自由撰稿人等工作。
政府多次發文強調“加強對靈活就業、新就業形態的支持”。2019 年12 月24 日,《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做好穩就業工作的意見》明確指出,支持社會“新就業形態”和企業靈活用工。人社部印發的《關于做好2021 年全國高校畢業生就業創業工作的通知》,推出八項舉措保大學生就業,指出要積極挖掘數字經濟、平臺經濟就業機會,瞄準線上教育、文化創意、新媒體運營等領域,支持畢業生從事個體經營、非全日制就業和平臺就業。2021 年國務院印發的《“十四五”就業促進規劃》指出,支持多渠道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發展,實施大學生創業支持計劃,增強雙創平臺服務能力,促進創業帶動就業。2022 年5 月13 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做好高校畢業生等青年就業創業工作的通知》,明確提出要按規定給予職業培訓補貼、一次性創業補貼、創業擔保貸款及貼息、稅費減免等,以支持高校畢業生自主創業和靈活就業。2022 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要落實落細就業優先政策,把促進青年特別是高校畢業生就業工作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與此同時,2004 年教育部重新修訂《畢業生就業狀況統計辦法》,將包括自主創業、自由職業在內的靈活就業納入畢業生就業統計范疇。2020 年,教育部首次明確把“開網店”納入大學生就業統計指標,在自主創業就業類型中,增加了“電子商務創業、利用互聯網平臺從事經營活動”,其中就包含“開設網店”;在自由職業就業類型中,則增設了“互聯網營銷工作者、公眾號博主、電子競技工作者”等。
新就業形態高度依賴新技術的不斷創新與發展,對人才質量、結構與競爭力尤其是創新創業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我國創新創業教育起步相對較晚,但發展迅速。2014 年,李克強總理在夏季達沃斯論壇上提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在國家和政府的推動下,我國創新創業教育的研究與實踐蓬勃發展。學生的創新創業能力被高校納入人才培養計劃,高校逐步建立“全覆蓋、多層次、個性化”的創新創業教育體系,不斷培養和鍛煉大學生的科學精神、創新能力、批判性思維。具體舉措包括明確創新創業教育的目標與文化,培養師資隊伍;完善創新創業教育課程體系,支持高校間優質教學資源共建共享,建立跨學校、跨院系、跨學科、跨專業交叉培養創新創業人才新機制;建設大學生創新創業園和孵化基地,搭建平臺拓展創新創業教育的實踐活動;加強專業化創新創業指導,開展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教育等。
當前,人工智能與數字通用技術不斷向傳統產業領域滲透和擴散,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眾包、眾創等數字經濟新業態迅速發展,推動互聯網技術下沉與大眾消費升級,大量傳統工作崗位消失,職業迭代加速。2022 年9 月,我國新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以下簡稱“大典”),與2015 版大典相比,新版大典凈增158 個新職業,首次標識了97 個數字職業,占職業總數的6%。
基于數字經濟和網絡平臺的各領域和各行業大量產生崗位需求,打開了大學生創業就業新空間。如在騰訊生態體系中,包括投放優化師、公眾號小程序基建師、小程序商城運營師、私域增長師等一大批新職業迅速發展,成為高校畢業生的就業選擇。數字經濟還為大學生就業創業提供平臺賦能和新技術手段,在新就業形態中獲得“輕創業”機會、靈活就業機會和新職業發展機會,從而獲取數字經濟發展紅利。
大學畢業生是伴隨著網絡新媒體成長起來的一代,他們憑借與生俱來的互聯網思維和行為習慣,天然具有網絡自適應性,更加偏好價值實現和個性創新,崇尚個性化、多元化和靈活化的就業模式;他們是數字經濟的消費者和享受者,進入職場之后也會潛移默化地接受與踐行數字化生產方式和工作方式。
數字生態體系背景下的新就業形態存在技能密集、持續成長、自由體面的就業機會,靈活化和多元化的工作方式也契合高校畢業生的就業訴求。新就業形態下,從業者的工作時間和地點更有彈性,勞務供給可以實現在線化、遠程化和匿名化,個體通過互聯網平臺可以完成內容生產、銷售和服務過程,適合青年人獨立性強的特征。新就業形態的組織形態更加靈活化和扁平化,有效打破了傳統職業的各種壁壘,充分給予個體自由與創造性發揮空間,就業者對單位組織的依賴性減弱,較少受到上級的逐級管理,更容易彰顯個性。自由職業者還能將個人的興趣特長與職業選擇相結合,如“兩棲青年”和“斜杠青年”能極大地滿足大學生對工作和生活自主性的追求,實現以個體興趣、才華和自由為基礎的“趣緣合作”[7]。
與傳統的靈活就業相比,新就業形態的組織形式更加規范,在收入水平、工作條件等方面存在獨特優勢,但依然缺乏穩定的勞動關系和良好的職業發展前景。一是勞動關系不穩定。為節約用工成本,部分企業與勞動者之間不簽訂正式的書面勞動合同,而是以勞務合同等形式進行替代,或者與勞務外包公司合作,勞動關系判定不明確[8]。部分新業態領域從業的大學畢業生沒有繳納或者以靈活就業者身份繳納養老、醫療等社會保險,當崗位和工作地點頻繁變動時,可能會導致社保的斷繳,無法享受政策紅利。二是職業發展前景不穩定。多數新業態工作沒有底薪,按任務取酬,工作時間長,工作強度大,從業人員缺乏合理健全的晉升渠道,也難以通過長期職業培訓提升專業技能。復雜程度低的工作崗位可能被智能機器人替代,復雜程度高的工作崗位則會被更高技能勞動力替代,員工離職和跳槽成為常態。
新就業形態給大學生職業生涯和規劃帶來了新挑戰。首先,部分大學生對經濟社會發展和就業信息的研判能力不足,缺乏明確清晰的職業生涯規劃,在校期間沒有針對社會需求提升相應技能,導致錯失良好的就業機會。其次,雖然大學生在新興領域的職業中能找到志趣相同的圈層,但從事新興領域職業的青年群體成長路徑不明確,很難像傳統職業群體那樣在職業生涯規劃上獲得相應的參照系。最后,新就業形態中以體力勞動為主的低技能型職業門檻較低,難以調動大學生的就業積極性,而以腦力勞動為主的高技能型職業,側重任務式取酬,且對個性化技能要求較高,能否接到任務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許多新職業的社會認同度不高,從業者會缺乏職業安全感。因此,相比一些高收入、高穩定和高地位(如IT 行業、公務員、教師)的工作,高校畢業生選擇新就業形態就業的意愿還不是很強,“考研熱”“慢就業”“考證熱”“考公熱”等現象依然盛行[9]。
技術的巨變不僅帶來工作內容和工作方式的變化,對勞動技能需求也產生深刻的影響,需要勞動者具備高階認知能力、非認知能力、技能組合和終身學習能力[10]。具體而言,數字經濟背景下新興職業領域首先要求勞動者掌握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新技術的應用場景與應用能力。國際電聯在2020 年發布的《數字技能評估指南》從用戶需求與數字技能層次的視角,將數字技能分為初級數字技能、中級數字技能、高級數字技能三個類型。其中,高級數字技能是指通過較高的成本學習掌握的技術數字技能,多以專門從事信息技術系統、軟硬件開發的技術人員所擁有的技能(使用代碼進行編程的技術,硬件設備開發及運維的數字技能,互聯網產品開發中的管理數字技能培訓,高質量互聯網產品的用戶體驗設計技能培訓,利用5G、人工智能、虛擬現實、大數據、區塊鏈等數字技術創新創業等)。其次,在觀念與商業層面,新業態要求勞動者富有創新創業精神,具備靈活就業的思想觀念與行動能力(如經營管理能力、領導決策能力、團隊協作能力、問題解決能力、市場敏銳度、抗壓能力、學習能力等),洞悉社會商業需求,以不斷開拓發展數字經濟的應用場景,把握創新創業的先機。然而,由于大數據、信息技術等學習難度大,更新速度快,我國創新創業教育起步較晚,目前高校相關專業設置與課程開發還處在嘗試階段,大多停留在理論層面,實踐環節不完善,與專業教育和市場需求的契合度不夠,大學生的數字技能和創新創業能力還需進一步提升。
首先,完善制度和公共服務,充分發揮行業協會等組織的作用,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保駕護航。研究制定適合新業態發展的勞動標準,如勞動契約、工作時間、工資支付、休假制度等,平臺就業要明確派單、計費和考核規則。繼續推動完善新業態群體的醫療、養老、子女教育、住房等公共服務,探索新就業形態職業傷害的保障試點,提升歸屬感與認同感[11]。其次,改善新就業形態崗位的質量結構,持續開發在線知識技術型崗位,創造更多創新型、知識型、技能型的平臺崗位。最后,建立更加寬闊通暢的職業發展通道。盡快出臺和建立新職業技能標準和行業規范,加強對平臺人才的職業培訓和技能培養,完善技術技能評價制度,暢通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職稱申報渠道,將職業技能與收入、晉升掛鉤。
高校應積極開設職業生涯規劃教育課程,幫助大學生群體找準職業定位,厘清職業發展脈絡,提升職業認知和規劃能力,形成科學合理的就業觀。首先,要幫助學生清晰地認知自身優勢和偏好,剖析自身性格、天賦、學歷和技能水平、興趣愛好和價值追求,挖掘職業志趣,篩選出適合自己且熱愛的職業類型。其次,幫助學生研判數字經濟時代職業發展趨勢,剖析勞動力市場發生的職業重構和深刻變革,引導他們充分認識新就業形態職業中包含的個性化、創新性職業價值,將個人職業發展和社會發展趨勢相結合進行職業選擇。最后,鼓勵學生積極擁抱新經濟新業態,保持終身學習的態度,持續提升數字素養和能力,不斷突破職業危機,成為新就業形態的積極推動者。
首先,高校可以采取分層教學模式,培養學生的數字素養和數字專業技能。在初級層次,可以開設全校性的選修課,講授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基礎知識,培養學生的數字化理念和工作能力。在高級層次,將數字能力融入不同專業的教育教學過程,結合學科專業開設數字化場景下知識和技能運用的選修課程,提升學生在未來職業和行業情境中創新應用專業知識的能力,培養“懂數據、懂技術、懂業務”的復合型數字化人才。
其次,構建課程體系、師資隊伍、實踐教育三位一體的創新創業教育模式。將創新創業教育理念與專業教育相結合,以專業教育為基礎,開設創業教育課程,提高大學生的創新精神、創業意識和創新創業能力。推動數字平臺企業和高校共同打造就業創業實習實踐基地,高校給予場地和資金支持,提供培訓指導及政策咨詢服務,讓大學生提前熟悉數字平臺規則,增強學生適應市場能力,激發學生創業熱情,打造大學生在新就業形態就業創業的標桿和優秀典型。
首先,強化政策宣傳。充分發揮課堂教學主渠道的作用,主動邀請政府相關部門工作人員進校園進課堂宣講政策,引導畢業生向有政策紅利的領域合理流動。其次,打造就業合作鏈。高校要密切關注行業領域發展動態和前景,加強與靈活用工平臺企業在人才培養、職業生涯教育、實習見習和就業創業等方面的合作互動,構建“產教訓”融合,“育選用”貫通的技能人才培育體系,凝聚高質量就業的工作合力。最后,完善高校就業服務。與靈活用工平臺搭建合作機制,定期開展行業推介,用人需求調研,畢業生能力素質評價與反饋,并根據學生實際情況提供崗位推薦和簽約等針對性的就業服務,建立健全高校畢業生靈活就業跟蹤、統計、監測和研究體系,動態更新靈活就業學生的去向,助力新業態靈活就業的成長和優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