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樺樹

在山高、川寒的陜西省寶雞市隴縣固關鎮菜籽河邊的原生態樹林里，偶見一棵棵孑孑獨立而又堅強執著的紅樺樹站立在浩然天地間，靜靜回味著菜籽河的流離之苦，記載著跌宕沉浮的歲月。

紅樺樹，自古以來就被名之為“愛情樹”、吉祥樹。因為紅樺樹開裂的樹皮輕薄如紙，火紅熱情，古時候的紅塵男女常用它來做信箋，在上面書寫情詩，傳遞綿綿情思，訴說相思之苦。相傳，唐貞觀年間，文成公主進藏行至菜籽河時，用清澈甘洌的河水洗手后，在一片紅樺樹皮上寫下含情脈脈的詩句。

抬頭望這些紅樺樹，它的與眾不同、別具一格躍然眼前，只見其樹干頎長、峭拔，周身迸裂開的紅褐色樹皮似錦裳泡皺，又似竊竊私語翕動的口唇，如此嫵媚可人，又令人驚心動魄。透過樹林向前面不遠處的草甸望去，只見綠草茵茵，空氣清新，一群搖著尾巴的馬匹自由自在地低頭吃草，吃飽肚子的則仰頭四處張望，此情景，宛若一幅靜美的田園風景畫。

一半牧場，一半森林，大自然就是這樣奇妙，總會將人世間的一切安頓得天衣無縫，充滿詩情畫意。三伏天的小城里已是熱浪滾滾，而菜籽河卻靜謐美好，清風拂面，風景怡人。能在這樣一個“世外桃源”的地方遇見紅樺樹，是我的榮幸，也是這些樹木的榮幸。我慢慢撕下一片開裂的紅樹皮，輕輕觸摸著，雖然樹皮光滑細膩，恰似沉醉愛河之中少女的臉頰，柔情潤澤，神采飛揚，但是緊握在手心，卻感覺它是如此堅強有力。我明白，菜籽河海拔2400多米，山高路遠，人跡罕至，這是一種歷經風霜侵蝕，戰爭洗禮，在郁郁蔥蔥和孤獨衰老間重復生死的見證，記錄著一代代樸實而憨厚的隴州人在最艱難困苦的生活條件下，默默繁衍生息，任憑戰火紛飛，狂風暴雨，也無法改變其一顆顆熱愛生活的心。

仰望一棵紅樺樹，我的心中浮想聯翩。在這片肥沃而神奇的熱土上，秦非子在此開創了中國歷史上養馬群牧之先河，立下了汗馬功勞，功不可沒；關山古道由此穿過，是古代兵家必爭之地；通往西域的駝鈴聲在此響徹千年；固關戰斗的槍炮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它容納了太多的風云變幻和滄海桑田，才有了這偉岸之軀和不朽之魂。然而，雄關漫道，山遙路遠的現實讓多少人望而生畏，就像唐代詩人岑參詩句里寫的那樣：“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星流。平明發咸陽，暮及隴山頭。隴水不可聽，嗚咽令人愁。沙塵撲馬汗，霧露凝貂裘……”關隘遍野，隴水幽幽，千百年來，靜靜的紅樺樹默默無語，只存留在“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高寒地帶，山外面的人更無從知曉，這里的人們也過著靠山吃山、靠天吃飯的日子。

千萬年的守候，只為等待你的到來。紅樺樹和人們靜靜期待著。

那一年，一股溫暖的春風吹醒了菜籽河，給窮鄉僻壤的這片土地注入了一池“春水“，總裝機100兆瓦的華潤電力項目在隴州的草甸和紅樺林間開始建設。聽說，在最初的規劃中，項目升壓站內有一棵枝繁葉茂的紅樺樹，為了給這棵樹“讓路”，施工單位重新調整了設計方案。就這樣，在一面高高飄揚的鮮紅旗幟引導下，擲地有聲的鐮刀和鐵錘為人們指明了方向，帶來了福音。一座座綠色環保的風機錯落有致地矗立在山巔，祖祖輩輩在土里刨食的老百姓終于在家門口找到了工作。通往山外的道路修通了，山路上風馳電掣的摩托車一閃而過，人們或進城采購，或進山采藥。我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忙不迭地奔走在鄉村振興的幸福路上。

從此，菜籽河成了人們休閑避暑的“網紅打卡地”，紅樺樹也成為游客鏡頭中不可或缺的最美風景。

作者簡介：

文雪梅，水利作協理事，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全國“書香三八”讀書活動特約作家。曾在《讀者》《散文選刊》《大公報》等報刊發表散文作品80多萬字，出版《留下一樹的幸?！贰队鲆姟贰兑宦坊ㄩ_》《好黨員 好家風》《煙火知味》等多部散文集。其中《一路花開》為第六屆全國“書香三八”讀書活動用書，獲第八屆冰心散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