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失防的拆遷補償款

■肖忠 陳金秀

2019 年1 月，J 省審計廳在對L 市本級和中心城區2018 年度保障性安居工程資金投入和使用績效審計中，通過“窗簾中間拉開式”和“思維創新”相結合的方法，查出L 市F 區12 名公職人員涉嫌濫用職權及玩忽職守，致使南鎮村拆遷戶徐某通過偽造公章和出具虛假的經營場所、房產證明材料騙取拆遷補償款2 283 萬元和安置房面積328.41 平方米的重大違法事實。

疑問重重 百思不解

1998 年，私營企業老板徐某在L 市F 區南鎮村上買了一塊集體土地，開發了2 棟南北相向6 層樓房28 套住房，共計房屋面積為3 318.83 平方米，其中：1～2 層合計2 117.88 平方米（15 套住房）、3～6層合計1 200.95 平方米（13 套住房）。此外，為使南北兩棟連通，后在未經報批擴建面積328.41 平方米。2009 年8 月21 日 和2013 年6 月19 日，L 市 國土資源局F 分局根據L 市政府文件，分別為徐某辦理了商品住宅房產證和非住宅房產證（1 層2 套沿街房產，面積為487.63 平方米）。

根據L 市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L 市市舊城（棚戶區）改造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補償方案（示范文本）和L 市市中心城區城中村改造項目農房安置補償方案（示范文本）的批復》（洪府廳字〔2015〕91 號）“征收房屋的補償（2）原為住宅房屋在2001 年10 月1 日（含）前已有合法、有效的營業執照或者其他相關生產經營行政許可手續，至房屋征收時一直作為非住宅房屋使用的，征收時按非住宅房屋予以貨幣補償。符合上述“住改非”條件的非住宅房屋性質（經營性或者非經營性）和面積以各轄區人民政府牽頭組織相關部門認定的為準”的規定，在2017 年南鎮村棚戶區改造項目征地拆遷過程中，F 區拆遷辦根據徐某提供的證明文件，將其1～2 層13 套房產面積為1 630.25 平方米認定為非住宅進行貨幣補償，共計補償金額39 666 611.26元，其中：評估價補償36 372 726.22 元、提前搬遷獎706 722 元、搬家費8 151.25 元、裝修費634 018 元、停產停業1 091 181.79 元、資產評佑826 812 元（南鎮路北2 棟2 單元202 室網吧電腦殘值）、空調21 200 元和熱水器5 800 元。

在徐某出具的“2017 年1 月10 日L 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以下簡稱市監局）出具的企業信息證明中：企業名稱L 市贛昌蓄電池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徐某，企業地址J 省L 市F 區南京東路南鎮村28 號，成立日期1998 年6 月27 日”。審計人員通過《國家企業信用信息查詢系統》查詢“L 市贛昌蓄電池有限公司”發現，該公司成立日期1996 年6 月27 日，企業地址為J 市洪都北大道（市化工原料廠北）。為什么會成立日期相差2 年？房子都還沒做這公司就成立在這里嗎？根據谷歌地圖顯示兩個企業地址也不是一個地方，在不同的城區，相差很遠。但徐某提供的另一份企業信息證明為2005 年8 月1 日租賃給龍某辦網吧，根據審計人員核實，雖然網吧占用面積有疑問，但是基本屬實。因此，從兩份企業信息可以看出，雖然該13 套住宅從2005 年8 月1 日之前沒有合法、有效的營業執照或者其他相關生產經營行政許可手續，但之后只要網吧占用面積跟認定面積一致，便基本可以確定為到房屋征收時一直作為非住宅房屋使用的，按非住宅房屋予以貨幣補償。

第二天，審計人員余某陪同組里成員到南鎮村去調查另一個審計事項，在和一村干部丁某閑聊中，問了一下這徐某的情況。她問：“徐某在你們這兒住了多長時間？”丁某說，“他從來沒在這兒住過，他是空掛戶，他住在另外一個地方。那他在你們建房干嘛？他當時是進行開發，后來房子沒賣出，一直是當出租使用的。那他在這兒辦過蓄電池廠嗎？沒有，蓄電池廠屬污染企業，也不可能辦在居民區。網吧呢？網吧是有的，具體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也不清楚。但區里檢查時，我去里面駐過崗。面積大嗎？就是后面1～2 層2、3 間房，反正不大，面積不確定。”由于審計時，該房屋已拆遷，拆遷影像資料也缺失了網吧實際經營面積，審計人員無法確定網吧經營面積是否與認定面積一致。但根據網吧補償的電腦殘值測算，實際占用面積與補償認定面積有差異。

此外，審計人員在核查補償面積時，根據實際平面圖計算1～2 層總面積與上述2 117.88 平方米（15 套房產）卻相差328.41 平方米。于是，審計人員找來了經辦人員鄧某進行詢問，他說，“有一部分是后來建的，按集體土地上農房拆遷進行安置補償的”。審計人員又問，“有報建手續嗎？”他說，“沒有，但是拆遷時經過認定上報區政府批準了的。同一棟房屋兩種補償方案，一部分為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方案，一部分為集體土地上房屋征收方案。”這樣是不是可行呢？審計人員納悶了。

審計人員通過大數據查詢徐某戶籍信息和家庭成員信息時發現，徐某戶籍人口4 人，除其本人外，其他3 人戶籍均不在南鎮村，徐某本人籍貫L 市D縣，于2006 年4 月25 日因搬遷空掛到南鎮村。根據L 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L 市中心城區城中村改造項目農房拆遷安置補償方案》（洪府廳字〔2015〕91號）中規定“……農村戶籍人口按農村常住戶口在冊直系人數計算，獨生子女按2 人計算，空掛戶、搭掛戶人口不計算在內......”和L 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關于〈L 市中心城區集體土地上房屋征收與補償指導意見（試行）〉的通知》（洪府廳字〔2012〕133 號）第六條“戶籍不在征收范圍內的外來戶在征收范圍內搭建的房屋安置補償，根據搭建年限原則上按被征收房屋重置價范圍內實行貨幣補償。”因此，不存在按集體主體對其家庭成員進行安置房補償問題。

審計人員在核查徐某以其兒子名義簽署的安置房協議檔案中發現，提供的證明材料主要為：一是根據徐某出具的L 市F 區塘山鎮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出具的徐某兒子無房證明材料、L 市F 區塘山鎮南鎮村民委員會出具的徐某兒子在該村建有房屋（舊改房屋編號：H002—3、H002—4、H002—5）證明材料。農房拆遷安置面積328.41 平方米，補償金額302 571.86 元，其中：搬家費2 370.46 元、提前搬遷獎12 000 元、過渡費30 個月78 818.40 元，不安置部分房屋重置價80 450 元、裝修126 785 元、電話有線248 元、空調遷移1 400 元、太陽能300 元和寬帶遷移200 元。

但實際上通過大數據調取徐某兒子的不動產登記信息發現，徐某兒子在L 市F 區塘山鎮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某小區有商品房3 套。

審計人員在查閱拆遷檔案時，就相關疑問一一向經辦人員進行盤問，他們的回答也基本能解釋得過去，他們也說了這拆遷戶檔案已經歷了四、五次審計了。審計人員也較為謹慎，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如果有虛假，為什么這些單位都能出具證明呢？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劍走偏鋒 柳暗花明

于是，審計人員決定先放一放，看一下同樣性質問題，他們是怎么處理的。審計人員讓經辦人員調來了同一拆遷項目另一“住改非”拆遷戶檔案資料。在看到一份同是市質監局出具的企業信息證明中感覺公章比徐某檔案的公章稍微大一點，怕肉眼有誤，審計人員又把兩份企業信息證明經過折疊比對，確實有誤差。

至此，審計人員終于知道問題出哪了，證明文件上的公章有問題。因此，決定兵分三路，調查公章的真實性和企業經營地址的真實性。

首先，到L 市贛昌蓄電池有限公司原合伙人D區S 村委員會進行了走訪調查。在九十年代，該公司為1996 年6 月27 日S 村村委員會招商引資以廠房作為入股與徐某開辦的公司，企業地址為J 省洪都北大道（市化工原料廠北）。該公司從成立之日起，企業經營地址一直在江西省洪都北大道（市化工原料廠北），從未變更過，2003 年因城市拆遷原因遷至W市Y縣。經審計延伸調查2003 年L 市F 區房屋拆遷安置檔案，發 現1996 年6 月27 日至2003 年12 月13 日，L 市 贛昌生產經營地點在J 省洪都北大道市化工原料廠北，2003 年拆遷時拆遷面積1 838.45 平方米，補償停產停業144 000 元（96 人×250 元/ 月×6 個月）。其次，到L 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調取L 市贛昌蓄電池有限公司的企業登記信息，發現信息不屬實，公章不屬他們所蓋。再者，F 區塘山鎮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核實其房產證明真實性，經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核實，徐某兒子無房證明非他們所出具，公章也非他們所蓋。到此，基本可以確定徐某出具虛假的經營場所、房產證明文件。為了鎖定徐某偽造公章的犯罪事實，審計組經過討論決定進一步尋找證據。

引蛇出洞 水落石出

審計人員余某找來這兩份拆遷協議的經辦人員，讓他們與拆遷戶聯系一下，說這兩份協議有誤，請他們再去當地部門打印一份證明材料來，并要求有出具證明人的簽名。開始經辦人員有抵觸情緒，后經過幾番交涉，他們與拆遷戶取得了聯系。在幾天后，也出具了一份“成立日期”和“企業經營地址”正確的《企業信息證明》，但所蓋的公章為電子公章，一看明顯與市監局的公章明顯不同。

審計人員把這5 份分別從市質監局、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拆遷檔案和后來提供的這份蓋有“L 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塘山鎮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字樣的證明材料送J 省公安廳進行司法鑒定，J 省公安廳經過鑒定，確定拆遷檔案中的“L 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塘山鎮金域名都社區居民委員會”和后來向審計組提供的“L 市市場監督管理局”電子公章實屬偽造，并出具了具有法律效力的鑒定文書。

于是，審計人員再次找到拆遷辦經辦人員鄧某，跟他說這些公章是偽造的，并跟他闡明偽造市場監督管理局、村委會印章并出具虛假的證明文件問題的嚴重性，經辦人員知情不報嚴重觸犯了相關的法律法規，鄧某隱晦地向審計人員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經審計人員與拆遷辦領導溝通，后拆遷辦主要領導與拆遷戶反復磋商，徐某同意先退回騙取800 萬元拆遷補償款。

天網恢恢 疏而不漏

此外，根據《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合同詐騙罪］有下列情形之一，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簽訂、履行合同過程中，騙取對方當事人財物，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五）以其他方法騙取對方當事人財物的。”和第二百八十條“［偽造、變造、買賣國家機關公文、證件、印章罪］偽造、變造、買賣或者盜竊、搶奪、毀滅國家機關的公文、證件、印章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剝奪政治權利；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及第三百九十七條“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濫用職權或者玩忽職守，致使公共財產、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本法另有規定的，依照規定。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徇私舞弊，犯前款罪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本法另有規定的，依照規定”的規定，J 省審計廳將徐某和L 市F區塘山鎮副鎮長趙某、F 區拆遷辦業務科科長鄧某、F 區塘山鎮南鎮村民委員會書記徐某、區拆遷辦認定組簽字人員等12 人分別移送L 市市紀委和公安機關進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