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藝術運動影響下的室內設計

黃睿苗　陳宇霜　李女仙

摘? 要：20世紀初，裝飾藝術運動鮮明的設計風格影響了中國的室內設計和建筑設計，并以上海為中心形成本土裝飾藝術風格。首先從裝飾藝術運動的角度，分析其設計起源發展和影響因素，其次闡述裝飾藝術運動在中國上海的發展，最后重點分析和平飯店北樓中的室內設計和裝飾特點。探究裝飾藝術運動對室內設計的影響以及在上海和平飯店設計中的應用，以期在設計風格和裝飾特征上，為室內設計提供一定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裝飾藝術運動；和平飯店；室內設計

一、裝飾藝術運動概述

（一）裝飾藝術運動的起源

裝飾藝術運動，1925年在巴黎舉辦的“國際現代工業與裝飾藝術博覽會”上首次出現該名詞。裝飾藝術運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出現，正處于一個社會、經濟、藝術、科技都發生翻天覆地變革的時期。戰爭的結束不代表著戰后帶給人們的影響也隨著消失。動蕩不安、經濟下行的環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生活，這種狀態也擴展到人們的精神領域，戰后破碎的生活加劇了大眾追求美好世界的欲望[1]。

（二）裝飾藝術運動發展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美國經濟高速發展，國力越發強盛，美國新興富裕中產階級正樂于追求奢侈新奇的生活來滿足并提高自身需求，而技術的廣泛應用為裝飾藝術運動的發展提供了充足的條件。20世紀30年代裝飾藝術運動在美國得到了極大發展，尤其美國建筑設計和工業設計領域成為了裝飾藝術設計大施拳腳的舞臺，高層建筑摩天大樓拔地而起。代表性建筑作品是克萊斯頓大廈、帝國大廈以及紐約最早的“裝飾藝術”風格大廈紐約電話公司大廈。相比于法國的裝飾藝術運動服務于上層階級，保持了以往精英主義的傾向，在美國移民國家的背景下，裝飾藝術運動更加強調大眾化、通俗化、世俗化，這成為了裝飾藝術運動發展的一個重要突破口。

裝飾藝術運動設計師開始認識到時代發展的必然性，開始直面標準化和機械化，并逐漸接受新材料、新工藝的應用。在很大程度上裝飾藝術運動體現的是以現代性為主要特征的社會形態對舊時代的反叛。雖然裝飾藝術運動在各個國家產生的背景相似，但是呈現出來的設計特點卻大不相同，這場運動本身已經不是一種單純的設計風格。從某種角度看，裝飾藝術運動是在多元文化、多個國度影響下產生的折衷主義，其深刻地影響了各國建筑、室內、產品、陳設、服飾、美術多個領域[2]。

（三）裝飾藝術運動的主要影響因素

1.新藝術運動

新藝術運動在裝飾藝術運動之前，即使是大多數裝飾藝術運動的設計師認為新藝術運動的設計過于冗雜，但是卻不影響他們從新藝術運動中汲取養分獲取設計靈感。許多設計師認識到要將傳統的設計元素改良應用到裝飾藝術運動中去，加入批量化和機械化的行列。人們在裝飾藝術運動的設計作品中依然能看到許多新藝術運動的要素，弧形的應用是其中使用頻率較高的一種。

2.異域色彩和原始藝術

工藝美術運動和新藝術運動是在歐洲本土藝術中展開的。裝飾藝術運動受東方藝術風格以及古埃及的影響較大，更甚人類學以及考古學都成為裝飾藝術運動的靈感來源，尤其同一時期埃及出土的圖坦卡蒙黃金面具，簡單的幾何圖形、絢爛的金屬色彩成為日后裝飾藝術風格的重要元素。交通的逐漸改善，給歐洲帶來了非洲和南美洲原始部落的藝術，成為了歐洲前衛藝術的重要話題之一，這一話題也延續到了裝飾藝術運動的設計上并得到了強烈的反響，其中折線、弧形等幾何形體和強烈的色彩對比在大工業時代下得到設計師們的青睞。一戰后的殖民地經濟也為歐洲設計師帶來新的思路和啟發，亞熱帶地區的動物為設計師提供新的材料選擇，象牙和珍珠成為首選被裝飾在各種工藝品中[3]。

3.立體主義和未來主義

裝飾藝術運動中具有強烈時代特征的幾何形體設計原理可以追尋到早期的立體主義和前衛藝術，這一點在后來的裝飾藝術設計中慢慢凸顯出來。裝飾藝術運動對于幾何圖形的熱衷，很大程度來自立體主義的影響。未來主義起源于意大利，20世紀初先后德國柏林和法國玻璃嶄露頭角，未來主義的機械化和速度感突出了形體結構和動態變化，深刻影響了裝飾藝術運動在設計中對時代感的追捧，成為裝飾藝術運動的組成部分之一[4]。

二、裝飾藝術運動在中國的發展

（一）裝飾藝術運動和中國文化元素的結合

裝飾藝術運動興起之時，中國與日本為主的東方國家為裝飾藝術運動提供了獨特的養分。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歐洲各國對中國藝術的收藏與研究逐漸增加，主要是與近代以來中國藝術珍藏傳出海外有關，尤其是1935年在倫敦舉辦的中國藝術展覽展出的三千件展品，向西方展示了中國各個朝代珍品，是中國文化元素開始在西方流行的重要節點。這些中國藝術品不但擁有神秘久遠的歷史文化背景，而且造型獨特、細節豐富，尤其制作工藝和材料選擇精美至極，給予此時興起的裝飾藝術運動在造型、材料、紋樣以及色彩上豐富的創作靈感。

（二）裝飾藝術運動在上海流行

“裝飾藝術與現代工業國際博覽會”將裝飾藝術運動推向高潮。在遠東的中國，裝飾藝術運動以上海為首逐漸流行起來。雖然裝飾藝術風格是作為西方世界一種新興的設計風格來到上海的，但是其本身的包容性以及民主性精神內涵，意味著裝飾藝術運動具有較高的接受度。多樣的文化背景賦予裝飾藝術運動不同的形態，因此裝飾藝術運動在上海本土文化下，形成了其獨特面貌[5]。

上海作為裝飾藝術運動在中國的流行中心，潮流的多元性最為突出，展現了裝飾藝術運動來到中國后的演變特色，即結合東西方裝飾藝術特點的本土化創新設計。此時的中國建筑設計正在接受形式風格、建造技術以及文化內容上的更新，并逐漸總結出兩條發展路徑：一是在中國傳統建筑體系上按照其原本的建筑基礎進行設計，同時接受局部建筑裝飾的改變。二是學習西方的建筑風格、形式、技術，吸收西方藝術風格，并結合中國建筑設計發展歷程，針對自身的需要形成新的建筑面貌[6]。裝飾藝術運動的建筑設計綜合提取這兩條路徑，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成為風尚。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上海和平飯店北樓。

三、裝飾藝術運動在和平飯店室內設計中的影響

（一）和平飯店背景

上海和平飯店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854年，和平飯店南樓的誕生，也稱為“中央飯店”。1926年，上海和平飯店北樓開始建造并于1929年落成。北樓在歷史上也稱為沙遜大廈、華懋飯店，樓高77米，被譽為“遠東第一樓”，其建造是猶太商人維克多·沙遜。由于和平飯店北樓在巴黎萬國博覽會之后開始建造的，所以北樓的整體設計風格也深受裝飾藝術運動的影響，帶有明顯的裝飾藝術運動設計特征，具備裝飾藝術運動體型簡潔、喜用金屬材料、注重階梯型的體塊組合的設計特點，并且在裝飾藝術運動的特點上又融合了上海本土的元素。

在上海，作為都市文化重要發展時期的裝飾藝術運動建筑風格，長期主導及影響著后來的城市形象，見證了上海的興衰過往，成就了上海灘風光無限的歲月。和平飯店北樓的內部共有270間客房，其中包含了著名的“九國套房”，八角中庭和平廳、龍鳳廳、九霄廳等公共空間設施也史和平飯店的特色之一。

（二）裝飾特點

1.簡潔的幾何形體

出于對視覺審美特點和批量化生產的需求，裝飾藝術運動最大程度上采用了簡潔的幾何形體，折線形、閃電形、階梯形、金字塔形都被廣泛使用。以往繁雜的植物雕花紋樣逐漸被幾何化、立體化，減少了繁復優柔的線條。飯店大堂及廊道的墻面造型體現裝飾藝術運動所推崇的幾何圖形，使用垂直水平線條交叉或遞進，處理手法簡潔流暢，強調紋樣圖形的拼接和線條修飾。層次分明的大理石柱與地面石材上的走邊線在原則上靈活拼接、轉化，空間縱深感和層次感被極大體現，具有強烈的韻律感和力量感。

2.多元化的裝飾

裝飾藝術運動相比現代主義對使用功能的重視，更強調設計的裝飾性，認可并主張多類別的藝術元素的交融整合[7]。飯店天花吊頂在不同區域裝飾形式有所區分：一種具有裝飾藝術運動機械化特征，呼應室內或建筑立面上的設計手法，采用直接明了的幾何元素構圖，多有金屬邊線包邊，酒店電影長廊的天花造型就是典型的裝飾藝術運動風格。另一種是文藝復興風格吊頂，在檐口部分采用石膏線條描金作為裝飾，將天花做成藻井的形式，用植物花紋和金色雕花裝飾點綴，華懋閣和茉莉酒廊都采用了藻井式天花。雖然飯店在室內采用了多種設計形式作為點綴，但整體統一又美觀。

（三）材料的選擇

1.強調奢華氛圍

裝飾藝術運動在材料選擇上致力于發揮材質所具有的本源特征。在20世紀20年代的裝飾藝術運動中，人們更看重的優勢并非材質本身，而是材質所具有的表面觀感。裝飾藝術運動在室內設計中偏向選用奢華且精細的裝飾材料，如黃銅、金屬、石材、玉料、象牙、鯊魚皮等。這些名貴材料在室內家具中應用尤為廣泛，通過多種材料疊加和各式各樣加工工藝的雕刻展現了室內空間精致的美感。金屬是裝飾藝術運動中經常采用的材料之一。和平飯店中大門邊框、把手、樓梯欄桿、公共空間的陳設以及燈具大多是鐵質或是銅藝的，都具有典型的裝飾藝術運動特征。八角中庭頂上的八角形彩色玻璃天頂精美絢麗，自然光線透過玻璃在不同時間段會出現不一樣的光感，玻璃的折射讓這個大廳都沉浸在夢幻的美感中，使中庭更加莊重雅致。

2.注重光澤和質感

酒店餐廳內鑲嵌著富有東方藝術紋樣的拉利克藝術玻璃飾品。中國花鳥圖案與自然元素在拉利克玻璃上映照得栩栩如生。拉利克藝術玻璃在酒店設計初期還是一種珍貴的特種玻璃藝術品，其創始人雷內·拉利克在1925年巴黎國際裝飾與工業藝術博覽會上聲名大噪，而拉利克玻璃也深受設計師們的喜愛。拉利克藝術玻璃的顏色絢爛且不同于普通玻璃，有一定的立體效果[8]。從不同的角度觀看會呈現不一樣的顏色，從遠到近其顏色也不斷變換，極為耀眼。

（四）色彩運用

1.鮮明的對比

裝飾藝術運動采用強烈鮮明的原色和金屬色，包括金、橙黃、黑白、紅等。顏色是裝飾藝術運動用于表現情感的重要工具。濃烈的色彩氛圍和對比強烈的色彩搭配是裝飾藝術運動在室內設計中的經典設計手法。裝飾藝術運動在室內常常將多種色彩混合搭配，制造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力。酒店大堂的整體色調采用浪漫而不失感性的色彩元素，色調明快、視覺對比強烈，出彩的顏色塑造也是和平飯店至今令人驚嘆的原因之一。

2.強烈的視覺效果

酒店公共廊道墻面的金色浮雕裝飾邊線以及部分灰黑色水平線條相間，層層遞進，突出了墻面視覺中心。暖黃色燈光透過拉利克玻璃將整個空間塑造得精致細膩。金黃色天花讓整個空間減少了幾分拘謹而多了些浪漫的氣氛，恰好與空間立面部分重色形成一定視覺對比。酒店色彩搭配遵循了裝飾藝術運動大膽強烈又不失細膩的設計手法，通過色彩光線變化感性地表達空間的氛圍和情感。

（五）軟裝陳設

和平飯店在軟裝陳設上優先體現物品設計的裝飾性和美感表現，不同的空間功能做了裝飾性區分。大堂盡頭的八角形大吊燈由黑色金屬制成框架，中間使用半透明玻璃，邊緣的鏤空圖案由幾何造型交叉組合而成，鏤空的縫隙中透出柔和的光線襯得大廳唯美優雅（如圖4）。九國客房中根據每個國家的風格特點做了獨特的裝飾，中國套房在設計、色彩和裝飾細節上都盡力表現出中式的宏偉，房間里用月亮門將空間分為了客廳和臥室，月亮門和落地宮燈的搭配使房間更具意境，中式紅木家具古色古香，體現中式裝飾的莊重大方。中國傳統元素的地毯和金色墻壁交相輝映，著重展現中國傳統裝飾元素的精華。

四、結語

本文從裝飾藝術運動的角度分析上海和平飯店的室內裝飾、色彩搭配和使用材料特點等。東方藝術是裝飾藝術運動的靈感來源之一，而裝飾藝術運動又繼而影響了中國的現代藝術創造和設計事業，并且以上海為中心逐步發展成為重要的裝飾運動之一，給中國的設計領域帶來新活力。

上海和平飯店作為裝飾藝術運動在中國發展的重要結果，它既有裝飾藝術運動的設計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上海本土的藝術文化，是中國上海建筑發展的一個重要歷史節點。從建筑設計和室內設計上來看，和平飯店可以說是見證了中國早期設計的發展，同時也見證了上海這座城市的興衰。和平飯店的成果給了建筑設計界一個啟示：設計需要考慮功能與裝飾之間的平衡，理性建筑也具備情感的需求和感性的認知。

參考文獻：

[1]心安工作室.摩登世界與多元裝飾：裝飾藝術運動20講[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20：48.

[2]王受之.世界現代設計史[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2：114-124

[3]郭秋惠.裝飾藝術運動及其風格[J].裝飾，2004（9）：96-97.

[4]王小茉.非現代主義的現代：再論裝飾藝術運動[J].裝飾，2020（12）：24-28.

[5]蔡彥. Art Deco與上海20世紀早期藝術設計研究[D].無錫：江南大學，2014.

[6]何振紀.“裝飾藝術運動”與20世紀初中國的設計時尚[J].創意設計源，2021（2）：34-39.

[7]程遲一.Art Deco風格的室內設計特征分析[J].住宅與房地產，2018（6）：63.

[8]文匯報.建筑可閱讀丨和平飯店：標志近代上海建筑全面走向裝飾藝術風格[EB/OL].[2021-12-17].https：//wenhui.whb.cn/third/baidu/202112/17/439460.html.

作者簡介：

黃睿苗，華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藝術設計碩士研究生。

陳宇霜，華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設計學碩士研究生。

通訊作者：李女仙，華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