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沈超,李 淼,李曉鐘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經濟學院,杭州 310018)
綠色發展是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社會全面綠色轉型的根本需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要求。當前,我國高質量發展所面臨的最突出難題就是資源環境問題,而破解這一難題的關鍵在于貫徹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理論表明只有內生的自主創新才是驅動技術變革和經濟增長的核心因素,才能更高效地推動我國經濟的綠色轉型,從根本上破解資源環境危機困境。綠色創新是以綠色技術創新和綠色管理創新為主要內容,以改變生產工藝,降低治理成本,開發綠色產品,以及提高管理效率等為方式,通過降低生產和消費對環境的影響,節約生產資源,以實現經濟可持續、有彈性地發展。綠色創新將成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與提高人民福祉的重要舉措(王彥杰和高啟杰,2023;朱民等,2023)。為適應中國由高速度發展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的特征和需要,中國開始進入到新一輪高水平開放的新階段,即由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向規則等制度型開放轉變(趙偉洪和張旭,2022),逐漸穩步擴大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制度型開放是規則和標準的跨境融合,有學者將其形象的稱之為規則的進出口,促進標準和規則的變革與制度設計的優化,形成與國際貿易活動中通行規則相銜接的制度體系,是具有引領作用的先進制度安排,同時也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內在要求(常娛和錢學鋒,2022)。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后文簡稱該政策)作為服務業制度型開放的重要政策是暢通雙循環、實現我國外貿轉型和服務業高質量發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舉措。當前我國已進入服務經濟時代,如何借助服務業制度型開放政策使得生產性服務業為制造業提供更加完善的保障服務,將日趨專業化的人力資本更多引進制造業,加速二三產業融合,實現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已成為關鍵性議題。
國內外學者已廣泛基于環境經濟學、創新經濟學、戰略管理和產業組織等視角研究規制工具、市場結構等對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Liu et al,2020),但現有研究多集中在環境規制對綠色創新的影響效應,并且主要形成三種不同觀點:其一,認為環境規制政策能顯著促進綠色創新的意愿和行為,通過正向激勵“促進”和反向懲戒“倒逼”兩種方式誘發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Popp,2019;Liu et al,2021;劉金科和肖翊陽,2022;劉冰等,2023;游家興等,2023;鄒偉勇,2023);其二,指出環境規制不僅無法對綠色創新產生積極影響,反而增加了企業的經營成本進而產生抑制作用(Fang and Shao,2022),例如,環保補助等規制工具對企業綠色創新能力產生擠出作用(李青原和肖澤華,2020);其三,部分學者發現上述影響實質上是非線性的,即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創新具有先抑制后促進的特征,或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創新具有先促進后抑制的特征(王珍愚等,2021;孫金花等,2021;Fan et al,2021;Pan et al,2021)。對于服務業開放的研究既包括檢驗服務業開放對創新的促進作用,且通過制度質量產生正向調節作用,其中,研發、運輸、金融等服務業的開放顯著促進了創新水平,服務業開放的創新效應在地理區位、出口密度等方面體現出異質性(李川川等,2021;王世杰和黃啟才,2022);還包括研究服務業開放通過增加研發資本投入、增加研發勞動投入、推動對制造業進出口貿易、促進外商直接投資等機制進而促進創新水平(Philippe et al,2009;姚戰琪,2020),以及服務業開放增加中間品進口,通過國外優質服務商進入市場產生競爭效應與示范效應從而提升區域創新水平(韓亞峰和付蕓嘉,2018)。
綜上所述,關于服務業開放對創新的研究現有文獻已經有較為系統的研究,但很少有學者提出其對綠色創新的影響,因此,本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之上提出從服務業制度型開放的視角研究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選取區域綠色創新為研究對象,以服務業制度型開放的代理變量,即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為視角,探究其因果關系,亦即嘗試解答如下問題:該政策作為促進服務業高水平開放的重要制度設計,是否驅動了地區的綠色創新水平提升?其中的內在機理為何?該政策有無可能產生異質性結果?為探究上述問題的答案,本文通過構建理論機制并借助2006—2020 年我國281 個樣本城市面板數據和多期雙重差分法實證檢驗上述效應與傳導機制,以期為服務業制度型開放推動地區綠色創新水平提供理論支撐和經驗證據。
據此,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如下:①從制度視角豐富了綠色創新驅動因素的研究框架,基于因果識別方式研究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對區域綠色創新質與量的影響,從擴大開放、優化產業結構、提升人力資本質量三個角度進行機制分析,拓展了影響綠色創新的理論機制。②采用城市面板數據對該命題進行研究,為理論研究提供經驗支持。此外,為提升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基礎上進一步通過剔除極值數據、排除其他政策干擾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并且從時間和城市兩個維度進行安慰劑檢驗。③考慮到服務外包示范城市要素稟賦差異較大,為進一步考察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對區域綠色創新異質性的影響,分別基于城市區位異質性和城市信息化程度異質性進行理論分析,并采用三重差分模型實證研究上述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差異化影響,該實證結論為各地區因地制宜、精準施策走綠色創新之路提供了經驗證據。
制度作為一種重要的生產力,同其他生產要素一樣在經濟社會發展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制度環境的改善促進社會分工更加合理,促進社會資源有效配置,深化各主體之間合作交流,有利于提高企業與個人的生產效率與創新能力。制度型開放的提出,對我國對接國際高標準市場規則體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更加積極地實行開放戰略(王微等,2020)。服務業制度型開放主要涉及的是開放領域和水平還相對滯后、對制度高度敏感和依賴的行業。在2020 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服務貿易限制性指數所評價的22 個服務行業中,我國有17 個行業開放水平比2015 年出現不同程度的提高,占比達到77%。上述領域的開放力度和效果得到了顯著優化,其中多數為與服務外包產業密切相關的生產性服務行業。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對接高水平服務貿易規則、加大服務業開放力度從而改善開放地區營商環境,進而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同時通過加強國際間交流合作使得服務業企業具備充足的創新能力;通過提高服務貿易開放水平和便利化程度進而全面深化服務貿易創新發展,深化本土企業與跨國企業交流,學習借鑒發達國家綠色環保意識,使其主動形成綠色創新的意愿。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合力推動區域綠色創新的發展,因此,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預期將提升區域綠色創新水平。
制度型開放也是逐步開放的過程,通過在部分地區試點,并將試點地區取得的經驗教訓加以總結再向廣大地區進行推廣,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正是通過在試點地區實現漸進開放的過程,在試點地區實行與國際市場規則相適應的制度:通過為符合條件的先進型企業離岸服務外包收入提供稅收優惠,降低企業成本提升競爭力進而為企業“走出去”提供助力;中央財政對示范城市公共服務平臺開展相關活動給予一定的資金支持,為西部示范城市的服務外包基礎設施建設項目貸款提供貼息政策促進服務外包產業高水平發展,進而增強示范城市服務外包活動在國際的競爭力;鼓勵當地政府與企業將非涉密業務以外包的方式轉移給相關專業企業,發揮各自優勢進而提高效率;以及特殊勞動工時、實用人才培訓等一系列保障措施為發展服務外包創造良好的環境。因此,本文將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作為服務業制度型開放的代理變量,研究服務業制度型開放對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影響。2009 年國務院同意將北京、天津、上海、重慶、大連等20 個城市確定為服務外包示范城市,2010 年又將廈門納入示范城市,在2016 年示范城市的數量已經達到31 個,2021 年又將徐州、佛山等6 個城市納入示范城市①示范地區包括:北京、天津、上海、重慶、大連、深圳、廣州、武漢等37 個省市(區域)。因示范地區中包含北京、天津、上海等直轄市,所以在281 個樣本城市中同樣包含北京、天津、上海等直轄市,為了說明的統一性將其均稱之為城市。。其中,上述城市的綠色專利申請總數在入選示范城市之后大多呈現快速增長態勢,以及更能體現綠色創新能力的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量在該城市入選示范城市之后也實現顯著提升,與非示范城市產生較大差異,并且在考慮城市規模影響后,使用每萬人綠色專利數據進行比較,結果仍然成立,因此,可以初步判斷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可能對城市綠色創新產生正向影響。服務外包產業作為服務業新興的一種發展方式,具有高附加值、低能源消耗、少環境污染的特質,大力承接國際服務外包業務,有利于我國外貿增長方式的轉變,實現逐步從資源密集型到技術密集型的跨越。區域綠色創新的主體雖然是制造業企業,但近些年為了獲取更多的競爭優勢,制造業服務化趨勢日益顯現,制造業企業也開始逐漸將價值鏈中心向服務轉移,投入服務化與產出服務化使得服務外包亦能對制造業企業產生深刻影響,進而激勵本土企業在競爭中不斷學習更先進的技術與經營理念,重新配置企業資源,投入更多的資本和人力用于開展研發活動,對區域的綠色創新水平產生正向溢出。
據此,本文提出假設1:
服務業制度型開放能夠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H1)。
1.人力資本質量提升效應
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通過探索便利化措施,降低了貿易壁壘,促進了要素的自由流動,通過構建可持續的服務外包人才供應鏈,集聚國內外資源,加強服務外包各類人才培養培訓,重點培養專業化程度較高的中高端復合型人才;通過培育服務外包市場主體,深層次參與全球服務外包競爭與合作,著力改善基礎勞動力數量龐大與適應行業需求的專業性人才緊缺的問題。人才是服務業的核心生產要素,通過吸引高端人才要素,進一步提升了當地的人力資本質量。人力資本是綠色發展的實施主體,人力資本質量是影響研發技術溢出的重要因素(梁圣蓉和羅良文,2019;何偉軍等,2022),人力資本質量的提高使得企業獲得更多高素質勞動者的機會,其通常擁有較強的學習與研發能力,有利于企業進行研發與創新活動,形成更多新型技術產出,從而提高了企業的創新能力。另外,要素雙向流動通過合理化配置倒逼勞動者通過教育、培訓等活動實現素質提升,高素質勞動者擁有更廣闊的國際視野與更強的創新意識和環保意識,有更強的主觀意愿進行綠色創新,更高素質的管理者也更加注重企業的綠色創新與可持續發展,投入更多的時間與成本進行研發活動,提高了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同時進一步帶動當地其他企業進行綠色創新,從而提高整個區域的綠色創新水平。綜上,該政策可以通過提升勞動者素質和人力資本質量進而提升區域的綠色創新水平。
據此,本文提出假設2a:
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提升人力資本質量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H2a)。
2.產業結構優化效應
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作為服務業開放的重要舉措,通過在示范城市調整自身發展定位與產業布局,加快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服務外包中心城市,通過促進全球產業分工進而有助于產業結構優化升級(陳明和魏作磊,2016)。一方面服務業開放直接帶動第三產業快速發展,在示范城市的產業園區中逐漸形成產業集聚效應,使得服務業的“量”和“質”都得以提升;另一方面通過促進與制造業的融合,促進了兩者的協同發展,最終實現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圍繞服務外包領域推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發展服務外包產業,進一步推動服務外包業務的數字化與智能化,進而促進產業結構向高附加值、低能耗、低污染方向調整。隨著產業結構的升級,社會生產的產品逐漸從農業品、工業品轉為各類服務產品(劉金全和魏闕,2020),合理的產業結構的競爭優勢來源于先進的科技水平和產品的高附加值,進而產業將由資源密集型轉化為技術密集型,逐步減少對能源的依賴,降低了對環境的污染。產業結構優化對綠色產品創新具有顯著推進作用,實現產業結構優化的一種有效途徑是通過充分發揮各種生產要素的協同效應,促進產業分工更加細致,使生產要素從低效率生產部門向高效率生產部門轉移(趙慶,2018)。服務業結構優化將產生資源運用效率更高、對環境的污染更少的有利結果,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同時減少對環境造成的負面影響,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效率,提高區域整體的綠色創新水平。
據此,提出假設2b:
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優化產業結構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H2b)。
3.擴大開放效應
提升示范城市在全球市場的影響力與話語權是我國服務外包產業轉型升級的必經之路,該政策在示范城市擴大服務業雙向開放力度,通過服務貿易、服務業雙向投資等方式實現服務業高質量“引進來”和高水平“走出去”,而我國旺盛的服務需求也為進一步擴大開放提供了需求端的保證,同時,通過環境規制和技術規制,促使外商直接投資在增強我國綠色創新能力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張偉等,2011)。擴大開放可以通過強化示范效應和競爭效應進而影響區域綠色創新。一方面,擴大開放通過示范效應影響區域綠色創新,借助“外循環”吸引更多國外高端要素流入本國市場,并被企業消化吸收與擴散溢出,進而促進資源要素向優質企業優先配置,提高區域內企業研發與創新能力;同時,企業管理層在不斷學習先進管理經驗的基礎上,亦能不斷強化綠色生產意識,進而提高對綠色技術創新的重視程度,最終促進地區綠色創新的產出水平;跨國服務企業通常擁有更高的環保要求和先進的綠色生產工藝,通過行業內競爭體現發揮示范效應,通過技術溢出提升環境質量驅動綠色創新(Poelhekke and Van der Ploeg,2015)。另一方面,擴大開放通過競爭效應影響區域綠色創新。隨著服務業開放水平提升,大量外商直接投資涌入將加劇當地的市場競爭,倒逼本地企業通過自主研發抑或是向跨國企業學習從而不斷提升創新能力;此外,隨著對外開放的范圍擴大,本土企業要想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站穩腳跟并進一步擴大市場份額實現規模經濟,必須在競爭中不斷學習更先進的技術與經營理念,重新配置企業資源,投入更多的資本和人力用于開展研發活動(張艷等,2013),在與跨國企業的競爭中不斷提高自身的競爭力,在激烈的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因而在這樣的綠色主觀意識和環保客觀約束下,通過擴大開放能夠促進企業所在城市的綠色創新水平。
據此,本文提出假設2c:
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擴大開放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H2c)。
1.城市區位異質性
內陸城市和沿海城市在對外開放程度上有著很大的差異,開放程度越高的城市往往服務貿易自由化程度越高,服務業開放政策能夠發揮更大作用。作為開放程度較高的沿海城市亦是外商直接投資的主要目的地,而環保意識較強的外資企業將發揮其示范效應引領其他本土企業開展綠色創新活動;相對的,內陸城市因其地理區位,開展國際服務貿易的不便利性程度較高,因此試點政策發揮的效果或較為有限。另外,與沿海城市相比,內陸城市總體的經濟發展水平較低,與服務業開放密切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不夠完善,使得企業開展綠色創新活動的難度較大。與此同時,內陸城市的產業結構中服務業增加值的占比較低,從能耗角度亦不利于區域的綠色創新水平。此外,東部沿海省份的城市相對于中西部內陸城市擁有更集聚的高等教育資源,對人力資本的投入更多,對人才的吸引力也更大,因此高層次人才比重相對較高,人才“東南飛”效應顯著,進而為區域綠色創新提供了關鍵的人才要素保障。
據此,本文提出假設3a:
服務業制度型開放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存在城市區位異質性(H3a)。
2.城市信息化程度異質性
信息化程度對于城市的發展至關重要。互聯網、大數據等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都離不開網絡作為載體,信息化程度越高的城市更容易通過廣泛應用信息通信技術加深企業之間的交流與合作,加速各部門之間從研發到應用的擴散。根據新經濟地理理論,較高的信息化程度通常以較低的交易成本和市場一體化將吸引生產要素向中心城市流動,因此,對人才的“蓄水池”效應也越強。創新活動正是需要在眾多人才的共同努力下才能更好地進行,信息化程度較高的城市通常擁有數量多、規模大、科技水平高的優質創新型企業,而這些企業中高層次人才數量和比重通常遠大于中小企業,因此城市的綜合創新能力也越強。其次,規模較大的企業經營往往更加合規,對于國家政策的執行力度也更強,加之受教育程度越高的群體環保意識普遍更強,因此在綠色創新意識下更有主觀意愿開展綠色創新活動,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另外,信息化程度較高的城市擁有集聚效應,能更好地拉動消費,通過本地市場效應帶來貿易優勢和吸引外商直接投資,而相較于本土企業,跨國服務業企業往往在內部執行更高的環保標準,能夠更加靈活應用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政策,作為行業標桿發揮外溢和輻射效應驅動其他本土企業推進高質量發展,從而促進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提高。與之相對的,信息化程度較低的城市人才吸引力弱,無法通過發揮集聚效應吸引外資企業進入,當地的中小微企業對綠色創新的意識和對政策貫徹力度要弱于大企業,進而導致同為服務外包示范城市,通過信息化程度較低的城市的綠色創新水平較低的異質性結果。
據此,本文提出假設3b:
服務業制度型開放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存在城市信息化程度異質性(H3b)。
為了研究服務業制度型開放對中國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將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作為制度型開放的代理變量,通過比較示范城市與非示范城市在施行政策前后綠色創新水平的差異,進而得到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的綠色創新效果。考慮到該政策具有多期漸進性特征,本文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如下:
其中:GIS為綠色創新的數量;GIZ為綠色創新的質量;Treat為城市虛擬變量,服務外包示范城市Treat=1,否則Treat=0;Period為時間虛擬變量,當觀測值發生在該城市納入示范城市政策以后Period=1,否則Period=0;β為各變量的系數,交互項的系數β1為服務外包示范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凈效應,也是本文所關注的重點;X為一系列控制變量;μi為個體固定效應;λt為時間固定效應;ε為誤差項。
為了進一步檢驗該政策是否會通過提升人力資本質量、優化產業結構及擴大開放程度進而促進區域綠色創新,結合機制分析及相關文獻的研究,采用三步法進行機制檢驗,構建模型如式(3)、式(4)所示。
其中:M分別代表開放程度(OPEN)、產業結構(STR)及人力資本質量(HCQ);GI為綠色創新的質量和數量;γ為各變量的系數。
為了進一步研究該政策對城市綠色創新影響的異質性,從城市區位和城市信息化程度兩個角度分別構建如下三重差分模型來進行驗證(姚戰琪,2023)。
其中:GI為綠色創新的質量與數量;LOC與INF分別為城市地理區位與信息化程度的虛擬變量。
1.被解釋變量
從綠色創新的質量和數量兩個維度來衡量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借鑒胡江峰等(2020)的研究,使用綠色專利申請總數來衡量綠色創新的數量,由于綠色發明專利更能體現綠色創新的能力,因此,借鑒劉督等(2016)的研究,使用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量來衡量綠色創新的質量。為了消除城市規模的影響,借鑒金培振等(2019)的做法,分別采用每萬人綠色專利申請總數與每萬人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量來表示區域綠色創新的數量(GIS)與質量(GIZ)。
2.解釋變量
解釋變量為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根據國務院公布的示范城市的名單及政策在示范城市開始實施的時間,通過設置時間虛擬變量(Period)和城市虛擬變量(Treat)將樣本區分為實驗組和對照組。
3.控制變量
基于石大千等(2018)、董直慶和王輝(2019)的研究,選取其他影響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的因素作為控制變量:環境規制強度(GOV)用政府工作報告中環保詞匯百分比來衡量;經濟發展水平(GDP)用人均地區生產總值的對數來衡量;基礎設施投入(BSI)用地方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的對數值來衡量;城鎮化水平(URB)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即城鎮化率來衡量;城市規模(SIZE)用城市年末總人口數對數值來衡量。
4.機制變量
人力資本質量(HCQ)用普通本專科及以上人口數占全市常住人口的百分比來衡量;產業結構(STR)用第三產業產值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衡量(李艷軍和華民,2014);開放程度(OPEN)用實際使用外商投資額的對數值來衡量。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預期通過提升人力資本質量、優化產業結構、擴大開放程度進而影響區域綠色創新。
5.交互變量
為了研究該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影響的異質性,定義虛擬變量如下:城市區位(LOC):沿海省份城市取值為1,內陸省份城市取值為0;信息化程度(INF):使用每萬人使用互聯網用戶數來衡量,對281 個城市進行排名,排名前25 取值為1,否則為0(宋德勇,2021)。
為研究該政策對中國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選取2006—2020 年281 個城市作為研究對象。其中,綠色專利申請數量來自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綠色專利數據庫,其余變量的數據均來自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由于部分城市的部分年份的數據有缺失,遂利用平均增長率方法將數據補充完整,最終得到281 個城市15 年的平衡面板數據。
各個變量的定義與描述性統計的分析結果見表1,其中,綠色創新數量的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49.482,均值為1.069,表明綠色創新數量在各地區與各年份之間存在不均衡的現象,綠色創新質量的最大值與最小值也有較大的差距,表明綠色創新質量在各城市之間參差不齊,因此,綠色創新水平在不同城市存在顯著的異質性。

表1 變量的定義及描述性統計
為了檢驗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從綠色創新的質量和數量兩個維度進行驗證,對式(1)、式(2)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2:列(1)、列(3)為未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列(2)、列(4)為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列(1)、列(2)的研究結果顯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Period×Treat的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均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因此,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顯著增加了區域綠色創新的數量;列(3)、列(4)的研究結果顯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Period×Treat的系數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即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顯著提高了區域綠色創新的質量。因此,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作為服務業開放的重要舉措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的“量質齊升”,假設H1 得到驗證。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顯示:基礎設施投入(BSI)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政府對于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在一定程度上會促進區域的綠色創新;城鎮化水平(URB)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過度城市化可能會造成污染的集中排放與資源的過度利用,對區域綠色創新水平產生一定抑制作用。

表2 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
基準回歸結果是否可信依賴雙重差分(DID)估計的有效性,雙重差分的重要前提是要關注在政策發生前實驗組和對照組的特征是否有顯著差異,以及在受到政策沖擊前變化趨勢是否保持一致,否則不能判斷被解釋變量的變化是否是由于政策沖擊導致的。為了確保在政策實施前,試點城市和非試點城市的綠色創新變化趨勢應該是平行的,采用事件研究方法觀察實驗組和對照組之間的差異。服務外包基地城市政策作為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的前身,包括上海、成都、西安、深圳、大連、北京、杭州、天津、南京、武漢、濟南和廣州12 個城市曾入選服務外包基地城市,考慮到基地城市與后續的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在內容方面具有較高的相似程度,并且服務外包基地城市與首批服務外包示范城市的名單重合度超過50%,此外服務外包基地城市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影響區域綠色創新,因此,在進行平行趨勢檢驗需剔除由于服務外包基地城市政策所帶來的影響。其中,大部分服務外包基地城市入選時間分別為2006 年底和2007 年底,故將2007 年的數據從樣本中剔除后進行平行趨勢檢驗,以削弱由于服務外包基地城市政策所產生的影響,檢驗結果如圖1 所示:pre代表政策實施前的年份,post代表政策發生之后的年份,可以看出在該政策實施之前政策效應的置信區間包含0 點,說明實驗組與對照組之間沒有較大的差異,滿足DID 方法的前提條件。在該政策提出之后,實驗組與對照組之間的差別顯著為正,更進一步證明該政策對綠色創新影響的有效性,樣本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

圖1 平行趨勢檢驗
1.安慰劑檢驗
安慰劑檢驗的核心思想是通過虛構實驗組或虛構政策時間進行估計,如果不同虛構方式下的估計量的回歸結果依然顯著,即表明原來的估計結果很有可能出現了偏差,本文通過城市和時間兩個維度來進行安慰劑檢驗,從而讓結果更穩健。
(1)城市安慰劑檢驗。將原樣本的實驗組和對照組互換,回歸結果見表3:列(1)、列(3)為不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列(2)、列(4)為包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回歸系數均不顯著,表明虛擬的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沒有促進作用,降低了回歸結果的偶然性,回歸結果通過了城市安慰劑檢驗。
(2)時間安慰劑檢驗。為了避免實驗組和對照組綠色創新水平的差異是由時間變化引起的,本文假定提前兩年實施政策,回歸結果見表3:列(5)、列(7)為不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列(6)、列(8)為包含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回歸系數均不顯著,說明該政策對綠色創新的影響未受到時間變化的影響,結果通過了時間安慰劑檢驗,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基準回歸結果由未觀測因素導致的可能。
2.基于剔除極值數據影響的穩健性檢驗
為了防止極端值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被解釋變量的樣本數據分別進行雙向截尾1%、5%的處理,使用截尾后的樣本數據重新對式(1)、式(2)回歸,結果見表4,列(1)、列(3)為截尾1%的結果,列(2)、列(4)為截尾5%的結果。在剔除不同數量的極端值后系數的估計值依然顯著,即服務業制度型開放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的量質齊升,說明基準回歸結果未受到極值的影響,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提高了基準回歸的穩健性。

表4 穩健性檢驗
3.排除其他政策干擾的穩健性檢驗
由于2016 年實施了服務貿易創新發展試點政策,可能會對綠色創新造成一定影響,因此,為了排除該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干擾,將2016 年的數據從樣本中剔除,對剩余樣本進行回歸,結果見表4,列(5)、列(7)為未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列(6)、列(8)為加入控制變量的結果。回歸結果顯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交互項系數都仍然顯著,與基準回歸結果無較大差異,表明基準回歸的結果未受到其他政策的干擾,提高了基準回歸的穩健性。
為了檢驗該政策對城市綠色創新的影響的機制路徑,對式(3)、式(4)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列(1)~列(3)中Treat×Period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列(2)、列(3)中HCQ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人力資本質量在該政策與區域綠色創新之間起到部分中介的作用,該政策通過提升人力資本的質量進而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的質量與數量,即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提升人力資本質量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假設H2a 得到驗證;列(4)~列(6)中Treat×Period的系數與列(5)、列(6)中STR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產業結構在該政策與區域綠色創新之間起到部分中介的作用,該政策通過優化城市的產業結構進而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的質量與數量,即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優化城市產業結構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假設H2b 得到驗證②本文進一步基于耦合協調度模型構建了制造業與服務業融合指數作為產業結構優化的另一代理變量,并且開展機制檢驗,結果表明產業結構在服務外包示范城市建設政策與區域綠色創新之間起到部分中介的作用,該政策通過提高制造業與服務業的融合程度和促進第三產業發展的方式優化城市的產業結構進而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列(7)~列(9)中Treat×Period的系數與列(8)、列(9)中OPEN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開放程度在該政策與區域綠色創新之間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該政策通過擴大示范城市的開放程度進而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的質量與數量,即服務業制度型開放通過擴大城市開放程度進而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假設H2c 得到驗證。由于Treat×Period與機制變量的系數均顯著,因此未進行Sobel 檢驗。

表5 機制檢驗結果
為了檢驗該政策對城市綠色創新的影響是否具有異質性,對式(5)、式(6)分別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6:三重差分項Period×Treat×LOC系數估計值顯著為正,可見服務外包示范政策確實促進了區域綠色創新且其對沿海省份城市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大于其對內陸省份城市綠色創新,因此,服務業制度型開放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存在城市區位異質性,假設H3a 得到驗證。三重差分項Period×Treat×INF的系數估計值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示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在信息化程度較高的城市對區域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加顯著,即服務業制度型開放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存在城市信息化程度異質性,假設H3b 得到驗證。

表6 異質性檢驗結果
本文梳理了服務業制度型開放促進綠色創新的理論機制,基于中國2006—2020 年281 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運用多期雙重差分方法實證檢驗了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對區域綠色創新的影響,在此基礎上通過理論傳導機制和異質性效應機制分析,實證檢驗了上述政策對綠色創新水平的影響機制和基于城市區位與信息化程度的異質性效應,通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證明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作為服務業制度型開放的重要舉措的確提高了區域綠色創新水平。本文得到以下結論:第一,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顯著提高了示范城市的綠色創新水平,在基于安慰劑檢驗、篩選樣本數據、排除其他政策干擾的穩健性檢驗之后,結果依舊顯著。第二,城市區位異質性檢驗的結果表明,該政策在沿海省份的城市對綠色創新水平的正向影響更加明顯;信息化程度異質性的結果表明該政策對信息化程度高的城市的綠色創新促進作用更強。第三,機制檢驗結果表明,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主要通過優化產業結構、擴大開放和提升人力資本質量三種渠道顯著提高區域綠色創新水平。
本文的研究結論為從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視角探究服務業制度型開放對綠色創新的影響提供了更大樣本范圍的經驗證據支持,政策建議如下:
第一,繼續深化服務外包示范城市政策,挖掘服務業開放的深度,根據城市的特點“因地施策”。沿海省份及信息化程度較高的城市應該充分發揮自身優勢,繼續提升開放質量,持續改善營商環境,以增加對外資的吸引力,同時進一步深化服務外包的發展,“以點帶面”發揮輻射效應帶動周邊城市進行綠色創新。對于內陸省份及信息化程度較低的城市,一方面通過不斷優化產業結構,提升服務業增加值占比,降低對環境的污染同時促進綠色創新;另一方面應注重人力資本投資,服務業競爭更是高素質人才的競爭,是知識、技術的競爭,只有提升人力資本質量才能使得企業擁有更強的綠色創新能力與潛力,才能更有效地促進當地綠色創新。
第二,服務業對于地區發展的重要性日益提高,因此加大服務業開放力度,提高產業結構的合理化程度十分重要。擴大開放仍是現階段促進綠色創新實現綠色發展的最有效路徑之一,因此要繼續堅持擴大高水平開放,多舉措并舉穩定外貿,保障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不斷拓展對外經貿合作,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深層次改革。其次,在發展服務業的同時應加強產業之間的關聯性,構建服務業與制造業的互聯互通平臺,促進產業融合,使得不同產業之間協同發展,共促綠色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