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子還珍貴的育人智慧

□ 逄春階

黎 青/圖

習近平總書記在9 月9 日致信全國優秀教師代表時強調，他們具有心有大我、至誠報國的理想信念，言為士則、行為世范的道德情操，啟智潤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勤學篤行、求是創新的躬耕態度，樂教愛生、甘于奉獻的仁愛之心，胸懷天下、以文化人的弘道追求，展現了中國特有的教育家精神。我認為，“啟智潤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是不遺余力地弘揚教育家精神的根本一環。只有運用精妙的育人智慧，弘揚教育家精神才能真正體現教育深入學生、深入靈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良好效果。

育人智慧是比金子還珍貴的智慧。一個有育人智慧的老師，能改變學生的命運走向。他能小心翼翼地呵護學生的進取心，真正做到啟智潤心。教過我的老師很多，但是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他叫逄銘烈。那年期中考試，發下語文卷子，我發現老師給我的分數算錯了，大概是多加了十分。我老老實實地去老師辦公室，請求給改過來。逄銘烈老師拿過卷子，端詳了一會兒，說你先回去吧。我就回到了教室。等下一節語文課上課時，逄銘烈老師把卷子還給了我，并表揚了我的誠實，接著他在課堂上談到我的作文語言很有特色，說我的作文給少加了十分。我一時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我的作文有那么好嗎？本來我不喜歡寫作文，因為老師的鼓勵，我喜歡上了作文課，因為這十分，我成了班里的前三名。原來我都是十名開外，從那以后，我一直保持著前三名的位次。

逄銘烈老師已經去世了，我很懷念他，是他巧妙地鼓勵了我。如果我要求改正，他給我減去了十分，我也許就一直不喜歡作文，滿足于在中游上晃蕩，也就進不了大學。正是老師的巧妙鼓勵，保護了我的進取心。我后來一直喜歡作文，大學我報考的是中文系，后來干了三十多年新聞記者，還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寫出了自己的文學作品。逄銘烈老師育人智慧的秘訣是“欣賞”，學生的一點兒優點，也給想方設法放大，讓這一優點發出光澤來。這個光澤，說的文藝一點兒，就是能穿越時空，照亮孩子前行的路。欣賞，必須是不求全責備，有寬容之心，好老師不是挑錯專家，而應該是“挑優專家”。當然，錯也不能忽視，對學生的錯，應該是在充分欣賞其“對”的基礎上，糾正之。

相反的例子發生在我朋友的孩子跟老師之間。我朋友的孩子很單純，很正直，看不慣市儈習氣，尤其不喜歡開庸俗的玩笑。他報考了某名牌大學一位名教授的研究生。在發錄取通知書前，這位名教授要見見我朋友的孩子，談了大約半個小時，這個孩子回來作出決定，堅決不跟著這個名教授讀研了。后來朋友委托我問問孩子到底是咋回事。這孩子說，這個名教授是個混子，他說跟著他只要申請下項目，就有資金，能出人頭地。他還人脈很廣，說有了人脈，在社會上就能吃得開，左右逢源。這個名教授還談起如何公關等等在孩子看來是丑陋的把戲。半個小時的談話，一點兒沒談學術。我朋友的孩子很是失望，覺得這個教授是不學無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堅決放棄了入學資格。后來這個孩子對其他名教授都產生了厭惡心理，最后徹底放棄了再考研的念頭。

其實，那個名教授學術水平不低，他說的好多也是實情，畢竟社會不是真空，確實需要考慮到復雜關系，需要妥協，有時還需要委屈等等。但是我朋友的孩子不這樣想，他覺得教授就應該有著自己的清高和尊嚴，有風度更有風骨。如果這位教授因材施教，強調學術的神圣與莊嚴，強調做學問的清苦，還有做學問的樂趣，以及說出研究對象的魅力和對未來前景的展望，那么這個孩子會很愉快地接受的，因為他感覺遇到了理想中的導師。我想，這位名教授學問做得再好，但算不上教育家，因為他沒有啟智潤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這位名教授的教訓是，他沒有因材施教，對愛較真的學生來說，不能跟他開玩笑，尤其不能把市儈習氣傳導給學生。因為一句玩笑話，可能就讓學生誤判了導師的形象。

我跟煙臺籍的范惠德老師亦師亦友，他從事教育二十五載，可謂誨人不倦。他的一個學生回憶，有一次，范老師任教的八一級二班，男生宿舍連續丟失飯票。范老師暗中觀察，發現系一學生所為。這名學生兄妹多，母親長年有病，家庭困難。范老師便拿出自己的工資，給這名學生買飯票，買鞋買衣服。這名學生此后再沒有拿過同學們的錢物，卻也始終沒有坦白自己的偷竊行為，但范老師并不著急，一直等待。如果他不想說，范老師就準備一直等待下去，維護孩子的自尊心。經過半年的資助，學生終于主動找到范老師，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范老師沒有公開這件事，只是勉勵學生記住教訓，好好讀書，考個理想的學校。時隔多年，這名考上大學的學生工作后，每年都要到學校看望老師。他說，是范老師教會了他怎么做人。范老師的故事，讓我想起了雨果《悲慘世界》中的米里哀主教，敢于收留握有囚犯身份證明的冉·阿讓，沒有絲毫猶豫、懷疑和不安，對待他就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沒有任何的猜忌和鄙視。更感人的是，在知道冉·阿讓偷了銀餐具被抓后，他非但不怪罪，反而把銀燭臺也給了他。“你再也不屬于魔鬼……用這些銀器，我已買回了你的靈魂。”在這里，米里哀就是一個出眾的教育者形象。有人說，沒有“秘密”的孩子長不大，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真正的控制是自我控制。我們要小心翼翼地對待學生的“秘密”，有時“秘密”是孩子成長的營養品，“秘密”意味著學生要獨立地面對，它并不都是危險的、可怕的，或者是不好的事情。處理學生的“秘密”，需要巧妙的育人智慧，需要“守密的美德”，相信學生，相信學生的糾錯能力，相信學生能依靠自身的能量走出迷茫。

最高的育人智慧是身教。身教重于言教。身教的一點點沙粒般的瑕疵，在學生眼里就是風暴。所以有育人智慧的老師，幾近完美地塑造著自己，成全著自己。一舉手一投足，都小心翼翼。我有一年采訪過一名女老師，她說過一個生動的身教故事。一個炎熱的夏天，教室里沒有電扇，也沒有空調，她在課堂上講得汗流浹背，但是看看下面的學生，有的搖紙扇，有的搖書本，有的端著茶杯，很悠閑的樣子，突然一個玻璃杯摔到地上，刺耳的碎裂聲，讓學生們不知所措。她沒有發火，直到快下課時，她笑著問道：“同學們，你們感覺我熱不？”學生們大聲說：“熱！”她微微一笑，又問：“你們覺得我渴嗎？”回答聲音明顯小了些。她繼續追問：“兩節課，你們見我喝過水嗎？其實老師的嗓子早就冒煙了，但我怕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所以不喝水，我能堅持住，同學們愿意和我一起堅持嗎？”教室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第二天上課時，學生們的桌面上已不再放杯子。身教就是如此簡單。這位老師有育人智慧。

如果說，“心有大我、至誠報國的理想信念”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方向引領，“言為士則、行為世范的道德情操”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鮮明標識，“勤學篤行、求是創新的躬耕態度”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必然要求，“樂教愛生、甘于奉獻的仁愛之心”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重要元素，“胸懷天下、以文化人的弘道追求”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價值取向的話，那么“啟智潤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則是弘揚教育家精神的基本方略，既含有方法論，又含有實踐論，值得育人者和其他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