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帥
摘要:《幽靈公主》是一部史詩級的動畫電影,是宮崎駿生態思想的集大成之作,這部電影圍繞麒麟森林這一想象世界,塑造人類、動物、神靈這些豐富多彩又個性不一的角色,描述人與人、人與自然環境、人與有靈魂的他物、他物與他物、他物與自然環境之間不同的矛盾關系,給予人類關于生態保護的警示和啟發。生態女性主義反對人類像父權社會壓迫女性那樣壓迫自然,《幽靈公主》的環境、角色、情節設置及其背后的生態指向,呼應生態女性主義的核心思想。“對立” “對抗”與“共生”的矛盾關系貫穿在影片的敘事結構和劇情走向中,從最開始人類與有靈魂他物的對立到有靈魂他物與人類的對抗,再到人類與有靈魂他物之間戰爭的爆發,戰爭之后二者的覺醒與共生,人與自然逐漸從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走向和諧共生的關系。
關鍵詞:宮崎駿;《幽靈公主》;共生關系
20世紀70年代,伴隨女性主義運動的第三次浪潮,生態女性主義走上歷史前臺,它是婦女解放運動和生態運動相結合的產物,它把女性問題與生態問題相結合,以一種全新的視角發展女性主義理論,同時關注世界范圍的環境問題。20世紀八九十年代,生態女性主義得到重要發展,這一時期,出生于戰爭年代的宮崎駿開始關注森林生態,從此,森林成為宮崎駿撫平戰爭創傷、與家國握手言和的關鍵角色。1984年上映的《風之谷》中的植物凈化大地的設定,代表他對人與自然和解的希望;1988年上映的《龍貓》,對夢幻的原始森林的描繪,寄托宮崎駿對良好生態環境的展望。[1]為了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宮崎駿從傳統神話、宗教故事甚至洞穴壁畫中取材,將道家哲學、自然崇拜思想、照葉林文化等融入敘事和影像中,創作六部與生態相關的動畫電影。宮崎駿電影中的環境多是美妙奇幻的,有一個復雜的生態體系,其中的角色多是超現實的,兼具神性和人性的特質。
在生態女性主義者看來,“性別壓迫與自然壓迫交織在一起,女性與自然在父權制社會中已經變成被奴役與壓迫的對象,在這種境遇下已經喪失自身的存在價值和意義,從屬于‘他者的地位使女性與自然喪失‘自我,更不用提 ‘生態學的自我。”[2]因此,生態女性主義反對人類像父權制社會壓迫女性那樣統治自然,倡導“實現女性的自由”“實現自然的自由”[3]。20世紀90年代末,宮崎駿的生態思想趨于成熟,生態女性主義描繪的“人類壓迫自然”的景象和生態女性主義倡導的“實現自然的自由”的主題在1997年上映的《幽靈公主》中得到充分體現。宮崎駿采用“對抗”“覺醒”與“共生”的三層敘事結構描繪人與自然的矛盾關系,運用細膩的環境刻畫和角色塑造,表現“讓綠色的雜草重新接管世界”即“去人類中心主義”的生態觀。
一、生態女性主義視角下的人與自然
生態女性主義認為:“人類對自然的壓迫與男性對女性的壓迫源于同一套統治邏輯,這種統治邏輯既被用來為人類的性別、人種、種群或階級統治辯護,又被用來為統治自然辯護。”[4]生態女性主義者號召結束一切形式的壓迫,認為如果沒有解放自然的斗爭,任何解放女性或其他受壓迫群體的努力都是無濟于事的。室町時代①,伴隨工農業的擴張,人類失去對自然的敬畏,“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觀開始萌生,社會不斷發展,人類對自然的壓迫不斷加劇。《幽靈公主》的故事發生在室町時代的達達拉城,達達拉城的村民以鋼鐵工業為生,開采礦石、冶煉鋼鐵的需要,激化他們與麒麟森林之間的矛盾,他們征服森林、高山、湖泊,用武器逼迫動物屈服,后又剝削森林資源,侵犯動物權利,動物們無力反抗,森林生態徹底遭到破壞。
這種壓迫開始于人類對自然的征服,達達拉城的女當家幻姬掌握統治大權,她力圖統治麒麟森林,剝奪森林生物的權利,使得它們成為被動的客體。幻姬在征服樹木、河流、大地、動物之后,甚至展開對神靈的征服。她帶領達達拉城的武士占領森林,使森林統領野豬神、白狼神屈服于炮火之下。人類與野豬的戰爭將影片推向高潮,幻姬與疙瘩和尚帶領火槍隊設下陷阱,野豬中計全軍覆沒,野豬神乙事主被炮火擊中瀕臨死亡,消滅野豬神這一敵人為人類征服山獸神清除障礙。人類的欲望、野心不斷膨脹,對自然的征服也越來越不受控制,最終走上“弒神”的道路,取下主宰生命的山獸神的頭顱。
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人類開始利用自然。在合理范圍內的利用已經無法滿足人類的需要,于是人類展開對自然的壓榨和侵奪。在《幽靈公主》中,人類對大自然的利用包括滿足日常所需的利用,如利用土地種植作物,利用木頭燒火做飯,利用牛運送貨物等;也包括以經濟效益為目的的利用,如利用礦石煉造鋼鐵,利用稻米換取金錢等。當人類對自然的利用超過自然可以承受的限度時,利用就轉變成剝削。阿席達卡對亞克路的利用就在亞克路可以承受的范圍內,這種合理的利用是人與自然的一種合作,阿席達卡用亞克路作為交通工具,亞克路依靠阿席達卡得以生存,他們是互惠互利的朋友關系。而疙瘩和尚和黑帽大人對自然的利用則是一種剝削,疙瘩和尚砍下山獸神的頭顱,想要利用它滿足自己長生不老的私欲,最終導致漫山遍野被泥漿覆蓋;黑帽大人為冶煉鋼鐵、發展經濟,在自然可承受的限度之外砍伐樹木、開采礦石,使得森林不再茂盛,高山一片荒蕪。
二、有靈魂的他物與人類的對抗
環境倫理學家羅爾斯頓認為:動物與人類一樣,天生就被賦予生存、繁衍與充分體現個體自身的權利,我們應該將動物的權利還給動物自身,讓人類與動物共享大自然的豐厚饋贈。[5]自主意識和權利意識的覺醒,激勵有靈魂的他物反破壞、反剝削、反壓迫,不斷與人類抗爭,以維護自身權利,找回自己在自然中生存的空間和位置。在《幽靈公主》中,達達拉城的發展建立在對自然的破壞、剝削和壓迫之上,女當家幻姬帶領達達拉城的村民砍伐樹木、開墾山地、煉造鋼鐵、排放廢氣,而棲息在森林中的生物、神靈為阻止他們對生態環境的破壞和剝削,對動植物權利的侵犯,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對抗,努力維護自己的家園。
首先,有靈魂的他物以詛咒的方式來與人類對抗。宮崎駿從日本傳統神話中取材,以《護法童子》中的“五色鹿”為原型塑造山獸神的角色,借鑒《護法童子》里讓獵人背上“咒符”的情節,創造被“獵人”射中就會背上“吸血蟲”詛咒的設定。[6]詛咒以一種潛在的形式依附在人類的武器上,成為有靈魂的他物反抗人類的強大力量。被人類的炮火打中后的獵物心中充滿仇恨,詛咒又以吸血蟲的形式吞噬獵物的身體,于是,獵物失去理智,不受控制地攻擊人類。所以,這種詛咒雖然最先被人類的獵物“感染”,但通過獵物這一中介“反饋”給人類。山獸神擁有最強大的詛咒力量,被人類砍下頭顱后,它讓災禍降臨人間,使達達拉城瞬間毀滅;野豬神借助詛咒的威力抵擋住炮火,趕走入侵森林的村民;白狼神含恨而死,它聚集詛咒的力量咬下莫娜的胳膊,完成復仇的使命。直到山獸神死去,大自然回歸原始狀態,阿席達卡和達達拉城的男人才從詛咒中脫身,人類見識到詛咒的力量之后才認識到保護自然的重要性。
其次,有靈魂的他物以襲擊的形式來對抗人類。以幻姬為代表的村民秉持“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觀,將動物、植物看作被物化、拆解、消費和暴力攻擊的對象[7],而生態女性主義反對人類把所有利益和價值聚集在自己身上,鼓勵大自然中的其他物種奮起反抗,捍衛自己的價值和權利。從野豬神攻擊人類起,動物開始對人類的反抗。影片開篇,被邪神附身的野豬神,在襲擊村莊后將邪神附身在阿席達卡身上并放話:“你們這些卑鄙的人類,我要你們抵償我的痛苦和怨恨。”同樣,為了阻止幻姬繼續在森林中擴張自己的經濟版圖,白狼神堅持與人類為敵,用身體和頭腦與人類作戰,躲避炮火,發起進攻。居住在森林中的猩猩對人類恨之入骨,也在蓄勢待發,等待反擊。影片結尾,山獸神被砍下頭顱后以不可抵擋的力量向人類發起攻擊,它不停地噴灑黑色黏液、吞噬生命,以懲罰觸犯神靈的人類。動物們的襲擊迅猛、血腥,但它們的“軍事力量”在人類的武器面前不堪一擊,“野豬軍隊”的全軍覆沒,正是它們為對抗人類付出的生命的代價。
除暴力形式的攻擊之外,與人類的破壞相對應的保護和堅守,則是動物對抗的另一種形式。宮崎駿曾說:“在人類的文明產業中已經有很明顯的龜裂。從自然與人類的關系來看,人其實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卻與自己的母親——自然之間發生了決定性的龜裂。”[8]這種龜裂關系在《幽靈公主》中有多種表現,進化到工業社會的達達拉城的人類砍伐樹木、污染河流,生活在禿山、丘嶺中,而生活在原始森林的動物、神靈卻與麒麟森林共生共亡。森林供養動物、神靈生長棲息,它們用和平共處回饋森林,用生命守護森林。山獸神是森林的守護神,它主宰生命,維護森林生態,為了讓阿席達卡履行挽救岌岌可危的森林環境的使命,它復活阿席達卡的生命;為了讓豬神乙事主的仇恨平息,它讓乙事主安靜睡去。影片最后,失去頭顱的山獸神用泥漿淹沒月亮,吞噬生命;頭顱被歸還后,山獸神死亡,萬物得以重生,大地恢復綠色,山獸神用生命換來家園的新生。神靈和動物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拼命抵抗人類的侵襲;白狼和野豬不懼炮火,勇敢進攻;樹精與森林共同死去,用毀滅記錄人類的罪惡,這毀滅也孕育著新的可能。
三、覺醒與共生
生態女性主義鼓勵一切處于客體地位的生物找尋自身的自主意識并獲得主體地位,主體意識和生態意識的覺醒,是“實現女性的自由”“實現自然的自由”的思想根基和行動之源。《幽靈公主》中的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使得女人能夠主宰個人和國家的命運;動物主體意識的覺醒,激勵它們對抗人類、保護家園。環境倫理學反對“生物中心論”“人類中心論”,認為“生態系統并不是毫無差別地把所有生命都置于中心位置,使一個生命與另一個生命完全等同;生態系統也沒有(在功能的意義上)把人放在中心的地位上,在生態的意義上,人在生態系統中的作用不大”[9]。戰爭、傷亡、失去家園的慘痛代價,使人類的生態意識覺醒,人類認識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人類之外的其他生物在生態系統中有著巨大價值,人類與其他生物是唇齒相連的生命共同體。
女性主義思潮的代表人物波伏娃將人的性別劃分為生物性別(自然的)和社會性別(文化的)兩種,認為社會性別是文化建構的結果,是非自然的。生態女性主義在此基礎上提出“雌雄同體”“兩性對話”兩種模式以替代壓迫性的父權話語體系,推崇男性氣質與女性氣質的交融。宮崎駿通過《幽靈公主》解構傳統的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建構具有男性氣質特征的、“雌雄同體”的女性形象。達達拉城的女人們擺脫傳統男權社會中被統治、被壓迫的客體地位,以強烈的主體意識去把握個人的生活、欲望和理想,她們當家做主、自由開放、張揚個性、展現力量。在達達拉城,女人們穿著開放,身材豐滿,既能踩風箱煉鐵,又能扛槍作戰。達達拉城由女人們當家做主,幻姬把握領導權,她編制軍隊,領導工業發展;阿時勇猛強悍,她可以訓斥丈夫,向阿席達卡表達喜愛之情。宮崎駿擅長在影片中為動物賦予人的意識和性格,除人類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狼神莫娜作為女性角色也有著自己的主體意識,它既有人類一般的情感與智慧,又有人類欠缺的生態保護意識。
幻姬將人類的利益置于生態系統的利益之上,她為了制造鋼鐵而破壞森林、開采礦石,排放污水、污氣,將動物視作敵人和下賤的牲口,幻姬的欲望不斷膨脹,她對自然破壞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取下山獸神的頭后,幻姬被狼神咬掉胳膊,被山獸神噴出的黑色泥漿震懾,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隨后被野狼所救,她的生態意識逐漸覺醒。而達達拉城的病人與疙瘩和尚在看到漫天遍野被泥漿覆蓋,達達拉城被摧毀后,終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們在自己的病癥消失,看到萬物復蘇后幡然醒悟,認識到人類的渺小和自然的偉大。野豬、山犬、猩猩等動物為阻止人類占領森林以不同的方式與人類作戰,但它們都在戰爭中葬送自己的生命,只有與阿席達卡并肩作戰的小狼和亞克路活了下來。動物具有強烈的生態保護意識,但是,直到與人類對抗并兩敗俱傷后,它們才認識到要與人類和諧相處。
土地倫理學家利奧波德主張將倫理學中的共同體概念擴展到“土壤、水、植物、動物”所構成的整體,把人在倫理學中的角色由征服者復原為大地共同體的普通成員,呼吁人尊重大地共同體中的所有生命。[10]東方傳統自然觀認為:自然(包括人)是天地的產物,都有它們本身的存在意義,反對人與自然的對立。宮崎駿受到東方自然觀和西方生態哲學的影響,力圖在電影中呈現多元的平等共生關系,展現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圖景。影片中的室町時代,人與自然之間、動物之間、大和族與蝦夷族之間、大和民族內部各軍閥之間矛盾叢生,但導演宮崎駿摒棄“人類中心主義”的思想,通過《幽靈公主》復雜的情節安排和角色設置展現各物種、部落、派別之間的矛盾關系,又表現他們在解決矛盾之后多元、平等的共生關系。
首先,影片表現人類與自然的共生,兩位少年身體力行地維護著與自然的共生關系。幽靈公主珊由白狼撫養長大,與狼共同生活、相依為命,把森林、湖泊當作自己的家園,并帶領森林的動物與破壞自然的人類作戰。而來自東方的阿席達卡把水當作救命稻草,把羚角馬亞克路當作并肩作戰的朋友,把樹精、山犬當作路途中的伙伴,他熱愛森林,尊敬山獸神,與一切有靈魂的他物平等、友好地相處。阿席達卡的家鄉阿伊努村的村民生活在農耕時代,村子原始、落后,但人與自然的關系更加和諧,村民們敬畏大地,愛護森林,珍惜水源,信仰山獸神,他們依山建造房屋,用泥巴涂抹傷口,甚至為死去的動物超度。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尊敬自然的人類在主動尋求著與自然的共生,有靈魂的他物也在嘗試著與人類的共生。阿席達卡主動與神靈和動物尋求合作,神靈和動物也友善地為阿席達卡提供幫助,如樹精、山犬為阿席達卡指路,亞克路為阿席達卡保駕護航,山獸神為阿席達卡療傷。在阿席達卡的努力下,破壞自然的人類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有靈魂的他物也改變了對人類的敵對態度。影片最后,達達拉城被毀滅,麒麟森林恢復原始狀態,人類與自然重新走向共生。
其次,影片表現人類之間的共生。生態女性主義反對一切形式的壓迫,反對對生命作等級劃分,認為人類與有靈魂的他物、男性與女性、白人與黑人、富人與窮人等生來平等,不應存在任何形式的不平等關系。《幽靈公主》中的不同部落人類之間平等共生的關系經歷一個曲折的過程,阿席達卡、珊與幻姬代表不同部落的人類,他們在經歷戰爭、傷亡和自然的反噬之后,從相互對立逐漸走向共處與和解。除部落之間關系的變化,宮崎駿也通過模糊傳統的性別差異和階級差異來表現部落內部不同屬性的人類之間的共生。達達拉城中的不同屬性的人友好互助,共克時艱,共求真理,這寄托宮崎駿對人類和平事業的美好愿景。達達拉城是一個人與人之間無差別的城鎮,女人與男人分工合作,領導與下屬并肩作戰,患麻風病的弱者被女當家親自照顧,平民百姓對朝廷使者不屑一顧,宮崎駿用細膩的筆觸描繪人與人互相尊重、和平共處的達達拉城。
最后,影片表現有靈魂的他物之間的共生。有靈魂的他物是《幽靈公主》中的重要角色,宮崎駿運用童真和想象力,對現實生活進行再創造,為我們展現生物的豐富性和多樣性,營造一個豐富多彩的奇幻世界。《幽靈公主》中有靈魂的他物之間的共生關系也是多元的,既有動物之間的共生,如白狼一族與野豬一族,又有神靈之間的共生,如野豬神與山獸神、樹精與猩猩;既有動物與環境的共生,如白狼、野豬、鹿與森林、高山、湖泊,又有神靈與環境的共生,如樹精與大樹,猩猩與森林。影片中出現的每一種動物都與森林有著緊密聯系,森林為動物們提供棲息的家園,動物們力所能及地守護著自己的家園,狼神時刻保衛著森林守護神——山獸神;猩猩不斷種樹來使森林恢復原貌;樹精伴大樹生,隨大樹死;鹿、浣熊、老鼠、燕子等動物雖出場不多,卻在森林生態系統的食物鏈上扮演著重要角色。山獸神與自然的關系更為緊密,它白天作為鹿穿梭在森林,晚上變幻成透明發光的巨人形態回到湖泊;它走路時,腳下開滿鮮花,走過后,鮮花枯萎;它將尸骨化為泥土,滋養著草木,它用生命換取萬物復蘇,將身體埋葬于大地。
結 語
總之,對立、對抗、覺醒與共生的敘事框架,將生態女性主義提出的人與自然的對立關系呈現出來,同時也勾勒出生態女性主義所期待的“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的和諧形態。除此之外,影片中的許多設定都體現著宮崎駿的生態觀與生命觀。在日本傳統文化里,森林是自然和生態的象征,宮崎駿把《幽靈公主》的故事背景設置在森林,把故事中的人物分為兩類,一類人以人類自身為中心,為發展經濟不惜破壞森林,如幻姬等;一類人用生命守護森林,與森林和諧相處,如珊等。破壞森林的幻姬被和尚利用,取下山獸神的頭顱卻失去一只胳膊,而守護森林的珊雖然在作戰中受傷,但被阿席達卡營救,最后回歸森林。導演通過對兩類人物的塑造告誡觀眾,只有與自然共生的人類才能有光明的前景。
地球上的生命是一張相互聯系的網,并無上下高低的等級之分,地球以最大的慷慨養育人類,但它不能也不應該只養育人類。“一個最理想的世界,不是一個完全供人消費的世界,而是一個在其中,城市、鄉村和荒野都各有一席之地的世界。”[11]宮崎駿在訪談中多次表達自己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見解,他認為:“無論是人類、野獸、樹木、水,自然萬物所擁有的生存價值一律平等。因此人類不應該只想到自己的生存,而應該給與野獸、樹木、水相同的生存空間。”[12]為了喚醒人類的生態意識并表達自己的生態觀,宮崎駿創作許多以生態保護為主題的動畫電影,《幽靈公主》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幽靈公主》為觀眾上演一幅打破壓迫、尋求共生的生態圖景,寄托宮崎駿對“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的希望。在之后的創作中,宮崎駿延續這種生態觀與自然觀,從《千與千尋》中千尋與白龍的相互救贖到《哈爾的移動城堡》中蘇菲對稻草人的幫助,再到《懸崖上的金魚姬》中宗介與金魚波妞之間的友誼,宮崎駿通過二維動畫啟發一代又一代觀眾的生態意識,激勵社會各界保護環境、關注生態,共同鑄造“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
注釋:
①室町時代(1336—1573),是日本歷史中世時代的一個劃分,名稱源于幕府設在京都的室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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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