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健
廣東人為律師事務所,廣東 惠州 516008
短視頻對比傳統的長視頻,有著其獨特的屬性。而對短視頻著作權制度的確立和優化,不但應關注對短視頻的著作權保護的維護和改善,也應關注到構筑一個完善和適度的制度,避免對短視頻著作權的過分保護或推進難以實施的措施,這樣不僅對著作權的保護工作造成了阻礙,也不利于相關短視頻等行業的良性發展。
短視頻,顧名思義就是時長較短的視頻。但是目前理論界并未給出一個確切的定義,并且不同平臺短視頻的時長也長短不一。隨著短視頻的發展,以時長來統一劃分已經無實際意義,而對短視頻的概念只要做歸納性的定義即可。總的來說,短視頻是指較短時間內由移動終端拍攝、編輯或制作而生成的時長較短、內容豐富,并且能夠通過社交媒體等網絡方式急速傳播的新型視頻模式[1]。
對短視頻法律屬性的研究,重點之一是研究辨別短視頻是否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所保護的作品,畢竟如果短視頻不是作品,那對其就難以用著作權的名義進行保護。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的規定,作品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從側面看短視頻作品也應具有一定的獨創性。
根據我國《著作權法》,廣義的著作權包含了鄰接權,也就是“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2],而不僅僅是狹義著作權上的人身權和財產權。
那么關于短視頻著作權定義的問題,則可以歸納為短視頻內容生產者、相關平臺及網絡服務商等主體對具有獨創性而歸類為作品的短視頻及雖不具獨創性而被歸類為錄像制品的短視頻享有的財產性權利、精神性權利或者鄰接權利[3]。
侵犯著作權一般來說就是違反《著作權法》的行為或者做法。在我國,著作權包含了著作人身權和著作財產權,從廣義方面了解的話,還增加了一個鄰接權。也就是說,以上三個權利均是短視頻著作權的侵害對象。根據上面的定義,對著作權侵權就可能包含了四種表現的方式,分別是直接式、第三人式、違約式和侵犯精神權利式[4]。
侵犯短視頻著作權的定義就可以設定為短視頻用戶或短視頻相關平臺違反《著作權法》對他人著作權或者鄰接權進行侵犯的行為。
1.侵權認定標準混亂
(1)避風港原則。避風港原則是源自于美國1998 年制定的《數字千年版權法案》,主要是指網絡平臺只是簡單提供網絡空間的平臺或者服務商,在未修改作品內容或者未非法獲利的情況下,只要收到侵權通知后在合理時間內予以隱藏、屏蔽或刪除,對相關侵權不承擔責任。
避風港原則在過去的網絡時代曾經為互聯網科技的進步和資訊的爆炸性發展提供了一定的動力,但是也對被侵權者利益的維護造成了一定的阻礙。雖然該標準對網絡平臺的義務限定在較低的水平,并且增加了一定的積極性,但某種程度增加了網絡平臺利用其逃避應盡的義務并且獲取非法的利益,損害了他人的著作權的可能。短視頻的即時性和傳播性對比起網絡時代具有更快速更便捷的屬性,并且相關的避風港原則在平臺規定及法律適用方面也并未有一個確切和完整的細則和規定,也給該標準的運作路徑蒙上了陰影。
(2)紅旗原則。顧名思義,該標準是只要相關侵權行為如紅旗般明顯,則平臺不能再以避風港原則去規避責任,也就以主觀標準為上述網絡平臺或者服務商是否明知或應知侵權行為,客觀標準為正常情況下侵權是否如紅旗飄揚般明顯[5]。
我國相關法律法規都有借鑒紅旗原則,在一定程度上規制了網絡平臺以不知情或者自述“疏忽”為由逃避侵權責任的承擔,防止了避風港原則的濫用。但是在短視頻時代,紅旗原則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例如在短視頻平臺什么樣的情況屬于侵權行為“如紅旗般明顯”,不同類型的平臺是否應“寬松有度”等等,都為紅旗原則的適用提出了相當大的難點。
2.專門法律規定缺失
現行的《著作權法》對于短視頻或者相關較為新穎的網絡著作權的保護并不夠完善,上述著作權的各項規則都零散地分布于各個法律或者相關行政法規等當中。從側面來看,也是我國在不斷借鑒和完善著作權法及相關制度的一種體現,但仍存在了一定的落后,專門法律規定缺失導致了適用法律法規混亂和位階“僭越”等問題,而各種不同的法律法規也導致了用詞、表述不統一,以及條件、選項及規范尺度不一等問題。
3.合理使用標準不清
在認定著作權侵權的道路上,也要對合理使用標準進行一定的救濟。短視頻合理使用與一般的影視類的視頻不一樣,有創作者會對相關的影視類作品進行“二次創作”,例如在幾分鐘內用詼諧、幽默的手法講解影視類作品,又或者在平臺創造“鬼畜類”視頻,以上的二次創作都可能給原視頻或者是老舊影視類作品帶來一定的重新火爆的機會,讓人們再次發現該視頻,讓原來的作者或者權利人獲得一定的曝光率甚至收入[6]。但是隨著短視頻的數量增多也會出現各種問題,如何平衡“二次創作者”與原來的權利人之間的利益,如何才是合理利用等,故需明確一定的合理使用標準。
1.獨創性認定標準僵化
評價一個作品是否能受著作權保護的其中一項重要的標準就是獨創性的標準。我國《著作權法》已經進步性地把“視聽作品”類型列入保護范圍,但在我國短視頻時代的司法實踐當中,仍會把其按照電影作品、錄像制品的標準來衡量和認定是否具有獨創性,并且在相關獨創性認定標準方面偏向僵化,不利于著作權的保護。
2.平臺責任不明確
在司法實踐中,平臺侵權責任仍存在難以明確界定的問題。比如實務中難以判斷平臺是否存在過錯的問題,又比如平臺短視頻侵權的責任應該適用無過錯還是過錯原則,區分直接侵權與間接侵權等等都是值得我們探討的方面。
3.審判專業性欠缺
我國法院較常存在人手不足的問題,也導致了很多民事審判庭難以走案件專業“對口”的道路,令很多其他專業領域的審判人員要對短視頻著作權等較為專業及新穎的領域案件進行處理,形成“費力不討好”的局面,不利于審判效率的提升及社會效果的展現,也不利于對著作權的保護。
4.短視頻平臺技術落后
雖然每個短視頻平臺現今各自存在一定的技術去制約短視頻的侵權問題,但是仍存在相關技術不互通,平臺處理效率低等問題,海量的短視頻及用戶數量給各平臺的處理和運營帶來了不小的挑戰,并且如何平衡疑似侵權方與受害方的權益引人深思。
美國的互聯網在經過了長時間發展之后,對短視頻著作權的各項制度都有著一定的建構經驗,司法實踐中對合理使用標準所提出的“四要素法”及“轉換使用法”等方法或者步驟,為的是適應互聯網下日益出現的新類型案件的處理。“四要素法”簡單來說就是:第一,使用的性質與目的;第二,被使用作品的性質;第三,被使用比例;第四,對該作品的影響[7]。而上述“四要素法”具有一定的模糊性與不易操作性,美國法官就提出了“轉換使用法”,意思是創作物將被使用的作品作為素材而非單純整合或者再現,呈現了新的審美、意義與信息,則可構成轉換使用。
而在獨創性的認定方面,美國的標準是不抄襲別人的作品,獨立自主完成,有一點個人創造,獨創性就基本可以認定。
大陸法系例如德國、法國及日本等國都經歷了知識產權發展逐步完善的過程,日本的著作權法不僅規定了技術性保護措施,還較早就把侵犯著作權納入了刑罰規制的范圍。
對于獨創性標準方面,德國等大陸法系國家要求作品應具備一定的創作高度,才能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因此部分國家設置了“錄像類產品”等作為著作權的鄰接權客體,雖然不具一定創作高度但是也納入了保護的范圍。
關于合理使用標準方面,日本新修訂的《日本著作權法》確定了較為寬松的標準,在未經權利人許可的情況下,如果是為了促進技術的發展、為了教育的目的或者是為了公益方面的行為等就可以合法利用。
我國目前的平臺侵權認定標準主要借鑒避風港原則,是以“通知—刪除”規則為核心。隨著平臺的發展與壯大已經出現了濫用上述標準的情況。故我國可以繼續細化避風港原則,在“通知”的環節,可以設立綁定各方多種通知渠道的方式,例如權利人進行投訴通知后,平臺與上傳者都會收到手機短信、平臺內部信息及人工智能電話聯系等各種方式的通知,并且全程留痕。甚至可以生成三方或多方的聯系窗口,各方在此窗口上傳侵權或者非侵權的證據或者相關證明,讓相關裁決方就侵權與否進行認定。
對于“刪除”環節,相關部門也可以進行規范,當權利人的著作權的確被侵犯時,應盡量先采取限制范圍傳播、暫時屏蔽或者僅限上傳者可見的措施,而非“一刪了之”,以此限制平臺隨意刪除的權力,平衡各方利益。
此外,紅旗原則的細則可以著重于:平臺如果在網站顯眼的位置,例如主頁、熱搜欄等欄目,又或者是平臺管理的頁面出現侵權事由而無動于衷,則屬于紅旗原則規制范圍,而對比以自產短視頻為主的平臺,以用戶分享短視頻為主的平臺更應嚴格審查防止侵權。
由于我國并非英美法系國家,故可以制定短視頻著作權條例或者在《著作權法》下新增短視頻著作權司法解釋,將散落于其他法律法規及司法解釋中的規定收集與整理起來,并且統一有關的法律表述與專用術語,避免引用相關法條時出現歧義與錯漏,形成同案不同判的局面,影響到我國法律制度的發展與健全。
對于我國來說,2020 年最新修正的《著作權法》在十二種合理利用的情況下新增了第十三項“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情形”作為兜底條款,相關的格局便朝著開放性的方向發展。對于短視頻著作權的合理使用,可以對美國的“四要素法”+“轉換使用法”進行融合與揚棄,因為新《著作權法》也增設了“不得影響該作品的正常使用”的限制,證明四要素法及轉換使用法對我國短視頻著作權合理使用標準存在一定的鏡鑒意義。
對于我國國情來說,如何平衡二次創作者與原來作者之間的利益顯得尤為重要。在一些學者看來二次創作的短視頻屬性存疑,但此處無太大爭論價值。對于二創短視頻,“四要素法”+“轉換使用法”應以條例或者司法解釋等明確于我國著作權合理使用的制度當中。對于二次創作的作品對原作的使用性質與目的,可以借鑒美國“轉換使用法”,在原作上開發新的視角、內容及意義,創作出新的價值,才屬于所謂的“轉換”。
對于獨創性,可以吸收美國的標準,采取較為寬松的認定標準。只要未抄襲他人作品,具有少量的創造性,則可認定,以此脫離對短視頻是否具有獨創性的過度關注,以免不利于實務操作與司法實踐,也不利于短視頻行業的發展。
對于平臺責任,應進行細化。具體而言,可以適用避風港原則免責,但短視頻平臺的歸責原則一般可采用過錯原則,因為只要短視頻平臺對侵權視頻予以轉發或者直接參與生產、制作,則是直接侵權。此外,如果短視頻平臺“應知或者明知”用戶上傳的是侵權視頻而繼續予以推廣而不采取屏蔽或者刪除等措施,則可以構成間接侵權,此時可適用無過錯原則。
可根據需要,無專門知識產權審判團隊或法庭的地方可設置全網絡開庭的“民事審判網絡法庭”。在某些較為發達地區,有較多特殊或者金額較大的相關類型案件的,可以構建或升級為全網絡的“知識產權+互聯網審判法庭”,可在各環節聘請對著作權相關的專家、教授、互聯網從業者和律師等充當審判者或者輔助人員,以專業化和效率化解決短視頻著作權審判等力量的不足。
由于短視頻的海量與用戶人數的增多,平臺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難以迅速對侵權短視頻進行限制。此時,需要組成新組織去優化,或者完善某組織的職能,共同開發網絡新技術,對侵權視頻運用人工智能技術驅動,去識別與限制侵權視頻,解決上述視頻在平臺的泛濫問題。避免不同公司對侵權短視頻用不同的標準進行衡量,最終以最高的效率解決相關短視頻著作權的保護問題。
綜上所述,不管從短視頻著作權的保護與著作權的制度完善,還是從短視頻平臺等有關行業的良性發展,都應在法律與實務中予以重視,才能使著作權在短視頻行業的前進與興盛的道路上奠定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