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自聲樂作品《思鄉》的藝術分析

□袁 鑫

《思鄉》是中國音樂領域中的瑰寶，它通過將現代音樂和古典詩詞相融合的方式，展現了獨特的思想境界，為聽眾帶來非同尋常的藝術享受。要全面深入地分析《思鄉》的思想內涵和藝術價值，需要從歌曲的創作背景、歌詞的意蘊、旋律的特點以及伴奏特色等多個角度出發，從內到外、由表及里地探究歌曲的藝術特點、結構和情感層次，以此更深入地挖掘隱藏在《思鄉》旋律背后的人文情感。

一、黃自簡介以及作品《思鄉》的創作背景

黃自（1904—1938）是中國20 世紀30 年代重要的作曲家和音樂教育家。他出生于上海，早年留學美國，先后在美國歐伯林學院、耶魯大學音樂學校深造學習音樂，回國后曾在上海音樂專科學校任教，他熱衷于音樂教育事業，為中國培養了大量優秀音樂人才，他致力于將西方音樂理論和中國音樂結合起來，創作出了一系列具有創新意義的音樂作品，為中國音樂的現代化發展做出了杰出貢獻。

《思鄉》是一首藝術歌曲，由黃自先生作曲，收錄于《春思曲集》中。歌詞創作者是韋瀚章，他的文字風格清新典雅，充滿獨特的韻味，深受黃自先生的喜愛。1932 年，韋翰章先生獨居上海，擔任上海音樂專科學院的教員，過著清苦單調的教書生活。在這一背景下，他對遙遠的故鄉產生了思念之情，創作了《思鄉》的歌詞。中國當時正處于一個動蕩不安、困苦艱難的時期，在這一背景下，黃自創作了這首作品，深深表現了他憂國憂民，卻因自身力量渺小而無能為力的無奈傷感之情。

二、《思鄉》作品的思想內涵和藝術價值

（一）《思鄉》的思想內涵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折柳贈別是一種常見的習俗。歌詞中楊柳代表著離別情誼和對家鄉的懷念，而后聽到墻外的雞鳴聲更是勾起了人們強烈的鄉愁情感。“家鄉”這個詞既可以指代一個人的出生地，也可以代表一個人心靈的故鄉。在黃自的藝術歌曲中，他淋漓盡致地表現了精神上的孤獨感。這首歌體現了中國道家學派“自然”和“虛靜”的思想，強調追求自由、灑脫的人生和藝術境界，同時表達了對自然美的崇敬。

（二）《思鄉》藝術價值

黃自是一個注重表達情感的音樂人，他的作品《思鄉》通過巧妙運用變化音和琶音等民族音樂元素，創造出獨特的音響效果，增強了歌曲的感受和表現能力。此外，這首歌曲還是黃自音樂文化、民族和弦的典型代表，呈現了一種新的古代中國少數民族音樂文化形象，即通過借景抒情的手法，表達了古代游子背井離鄉的思鄉之情。楊柳是中國文化中常見的意象，它常常被用來表達離別之情和思鄉之情。在這首歌曲中，楊柳的春風輕拂與游子的離鄉之苦相互映襯，表達了游子內心深處的思鄉之情。尤其是在第21 小節開始，歌曲的伴奏再次重復演奏，使用了民族傳統的琶音形式。這種琶音形式在中國音樂文化中常常被用來表達強烈的情感和激動的心情。在這首歌曲中，琶音形式的運用表達游子對回到祖國的渴望和對祖國的感恩之情，將歌曲推向高潮，使聽眾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游子的思鄉之情。黃自的每一首歌曲都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情感和精神面貌，歌頌了偉大的故鄉，感嘆和同情那個時代的人們。

三、《思鄉》作品的藝術分析

（一）詩中有樂的歌詞

《思鄉》是一首富有中國傳統詩詞風格的藝術歌曲，是韋瀚章先生創作的第一首歌詞。據黃自先生所述，《思鄉》這首歌詞的風格類似于李清照的詞作：以“古體”為形式，同時融合了現代文學的特色，既有古典詩詞的韻味，又有現代文學的靈動和色彩。歌詞巧妙地將古典和現代元素融合在一起，成為中國近代文學的經典之作。

《思鄉》歌詞雖然語言簡潔，但充滿了詩意，詞的上片以景物描寫為切入點，漸漸引出主題，逐步營造出游子懷鄉的情感氛圍。歌詞中深刻地描繪了柳絲和清明、鵑啼和歸去等場景，從細節入手，更加深刻地表達了主人公對故鄉的懷念之情。

上片歌詞第一句“柳絲系綠，清明才過了，獨自個憑欄無語”，語言簡潔而優美，引人注目，將聽眾帶入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卷，讓人們在歌聲中感受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韻味和精髓：清風吹拂著垂柳，清明剛剛過去，孤獨的人靠在欄桿上，眼望遠方，景色之美引發了情感共鳴。這句歌詞傳遞出一種平和、柔和的情感，仿佛歌唱者在輕聲述說著自己淡淡的孤獨和思念。隨后的一句“更那堪墻外鵑啼，一聲聲道：不如歸去！”力度也逐漸加強，突出了作者迫切而堅定地渴望回家的心情。

詞的下片情感逐漸進入高潮，主人公的萬般憂思和無聊心情再也難以忍受。他問落花，仿佛這是一場無聲的問答，盡管思念再深，未來的歸宿仍然是不確定的。時間就像一條悄無聲息的溪流，靜靜地流淌向南方，而游子是否能夠隨著它回到故鄉呢？在主人公的心中，故鄉在山水間漂浮，回憶深深地扎根在他的靈魂深處。此時，他只有借著這首抒情詞，將自己的思念送向遠方。

下片歌詞的第一句“惹起了萬種閑情”道出了作者內心的復雜情感，接著的“滿懷別緒”更是表現出了作者思念家鄉，但又無可奈何的心境。歌曲高潮部分“問落花：隨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將情感推向了頂點，作者將思念全部寄托在落花之上，期待能隨著微波回到故鄉。歌曲的結尾“我愿與他同去！”為全曲畫上句號，完整表達了作者思鄉之情，渴望與落花一同歸去。

（二）動機材料成為完整音樂結構的核心

這個核心動機的特點是采用弱起的八分音符與嘆息式音調相結合的方式。這種節奏在后半拍起始的特點使音樂具有很強的動感和感人至深的情感。歌曲通過三次主題動機的向下模進，形成了一種無奈感嘆的音樂情景，表達了歌詞中獨自憑欄無語的心境。同時，歌曲運用了大跳音程和和弦外音，增強了情感的表達和音樂氛圍的跌宕起伏。整首歌曲的結構邏輯非常清晰，圍繞著一個核心動機展開。這個美妙、富有感染力的核心動機在整首歌曲中出現了11 次，每次都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在不同的和聲背景中，為整個樂曲注入了豐富多彩的音樂語言，同時也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

（三）再現部分的特殊處理

《思鄉》這首藝術歌曲的音樂和歌詞是密不可分的，它們相互交融，形成了音詩并茂的效果。藝術歌曲的歌詞和情感表現自由，音樂結構也很靈活，作曲家可以根據歌詞的結構自由創作。雖然《思鄉》的曲式結構是單二部再現結構，但受到歌詞的影響，再現部分呈現出了一種特殊性。再現部分沒有完整地再現A 段的任何一句歌詞，而是通過擴大前面第七和第八小節的骨干音來再現某種因素，這種再現方式體現了中國審美哲學的獨特之處。這種特殊的再現方式，既保留了原始旋律的基本結構和情感，又展示了中國音樂文化的深層內涵，不僅體現了對音樂形式的把握，也反映了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四）流暢的旋律

《思鄉》這首歌曲的旋律和聲韻呈現了高度的一致性，透過下行模進的方式開啟，表達出悲痛的情感遞進，與歌詞的主旨非常契合。在第一段中，八分休止符運用巧妙，符合了詩歌的韻律。在第二段中，歌詞和曲調采用了“不同步”的方式，將三句歌詞壓縮成了兩個樂句，使“滿懷別緒”沒有停頓，直接引出高潮部分“問落花……”，通過短音符和休止符的半音級上行，加強了情感上的激動。這種處理方式使歌詞和曲調在情感上得到了高度統一，讓聽眾更深入地感受到了思鄉的情感內涵。

在音樂和聲方面，作曲家借鑒了20 世紀的作曲技法。黃自先生的和聲手法既注重實用性又富有表現力，能夠明顯地推進和結束樂曲，而且他善于利用和聲來表現歌詞的內涵和意境。例如，在歌曲的第一段中，“獨自個憑欄無語”的“憑”字處的伴奏部分采用了離調，這種離調在調性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首歌曲一開始就是#F 音，形成了小二度的旋律，之后也多次出現了這種升高半音的旋律，從而增強了樂曲的音色變化。在這首作品的第二段中，首句“萬種閑情，滿懷別緒”采用了連續的半音上行，使離別的情緒不斷加強，旋律由低到高遞進，展現出柔和暗淡的色彩。同時，歌詞中的“萬種閑情，滿懷別緒”強調了杜鵑的啼聲，表達了一種復雜的思鄉心情。這種思鄉心情為后面高潮部分的“問落花隨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提供了情感上的積淀。因此，在歌曲中，這句歌詞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它通過生動的描寫和情感的表達，使聽眾更加深入地理解歌曲的主題和情感內涵。

在歌曲的第二段“渺渺微波”部分，作曲家采用了一個六級的大七和弦（如圖1），而且彈奏時使用了有力度的琶音，從而更加強烈地表現出迷茫惆悵的情感。此外，作曲家還通過半音化的和弦來塑造音樂形象，創造出獨特的音樂效果和情感表達，使音樂更加富有層次和表現力（如圖2）。

圖1 大七和弦

圖2 半音化和弦

（五）聲琴交融的伴奏

黃自先生的作品中，不僅熟練地運用了西方音樂藝術經驗，還與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具有獨特的風格。《思鄉》嚴格遵循了西方古典音樂的風格和特點，在音樂性方面表現出色，整首歌曲結構嚴謹，易于理解。它不僅具有和聲編排的深度感，還具有旋律連貫的流暢感，多種技術完美地呈現在這首短小而精悍的歌曲中，使之成為里程碑式的作品。

《思鄉》這首歌曲的引子采用了弱拍和弱位，用降E 大調主屬和弦突出了調性。鋼琴伴奏通過左手琶音和右手柱式和弦的結合，創造了豐富的節奏層次感。同時，鋼琴伴奏的分解和弦更加突出了歌曲中的愁緒，強化了歌曲主題“思鄉”，為歌曲后續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歌曲第二段中，鋼琴左手的旋律由琶音轉變為柱式和弦，讓人感受到行進的氛圍，仿佛心跳逐漸加快。雖然速度沒有急劇變化，但情感的激動已經難以掩飾。“問”字的出現，把歌曲情感推向高潮，旋律觸及最高音，表達出主人公內心最復雜的情感（如圖3）。

圖3 柱式和弦與高潮點

在歌曲的間奏部分，和聲從小調變為大調，最終調式主和弦的出現讓整首歌曲在最高音中得到了解放。明亮的大三和弦釋放了悲傷的感情，可謂歌曲的點睛之筆。隨后，鋼琴織體逐漸由分解和弦和柱式和弦相結合的表現方式轉變而來，情感爆發后逐漸走向平靜，仿佛回到了現實。在“我愿與他同去”的嘆息后，歌曲漸漸結束，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

這首藝術歌曲的前奏和間奏部分在歌曲中擔任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前奏部分通過準確表達歌曲的主題和情感，引入了歌曲的核心音調。而間奏部分則通過巧妙營造氛圍和突出歌曲的背景和意境，為歌曲的高潮提供了自然而流暢的過渡。

《思鄉》不僅具有較高的文學性和藝術性，還表現出作曲家在作曲、和聲運用和鋼琴伴奏等方面的獨特能力和特色。全面探析和欣賞《思鄉》，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藝術特點、架構和情感層次，從而感受到作曲家表達的人性和對文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