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璇,丘水林
(1.漳州城市職業學院經濟管理系,福建 漳州 363000;2.福建社會科學院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研究所,福建 福州 350001)
森林是陸地生態系統的核心,具有經濟生產和生態生產雙重屬性,可以提供多種有形或無形的森林生態產品。伴隨著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傳統經濟發展方式造成對森林資源的超額損耗,森林生態系統被嚴重破壞,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水平大幅下降,空氣污染、酸雨形成、土壤侵蝕、洪澇災害等生態損害和環境污染問題愈發凸顯,嚴重降低了生態環境的質量。在工農業產品和服務產品得到極大豐富的同時,由于森林生態產品公共屬性較強,森林資源未能有效轉化為優質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無法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質森林生態產品的需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林業建設是事關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根本性問題。黨的十八大提出“增強生態產品生產能力”,黨的十九大要求“要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的需要”[1-2]。2020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聯合國大會上提出力爭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發展目標,并在隨后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將做好雙碳工作列為八大重點任務之一。《“十四五”林業草原保護發展規劃綱要》將“森林對碳達峰碳中和貢獻顯著增強……生物多樣性保護顯著增強”作為重要目標[3],旨在提升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水平。黨的二十大立足加快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進一步要求“提升生態系統多樣性、穩定性、持續性”。在此背景下,研究中國省域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并歸納提煉蘊含其中的政策啟示,對于增強森林生態產品生產能力和夯實高質量發展生態根基具有重要意義。
探究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首先需要對森林生態產品及其供給進行界定和研究。國外學者普遍將森林生態產品視為一種森林生態系統服務,并從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劃分、價值評估和價值補償等角度進行研究。1997年, Constanza將生態系統服務定義為人類從生態系統中獲取的效益[4]。2005年,聯合國千年生態系統評估(MA)沿用了Constanza的定義,在《生態系統與人類福利評估框架》中將生態系統服務分為供給服務、調節服務、文化服務和支持服務四大類[5]。
國內學者針對森林生態產品的定義存在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森林生態產品觀認為,森林生態產品是由森林生態系統產出、具有生態功能并用于滿足人類需求的自然要素,諸如生物多樣性保持、防風固沙、水土保持等。廣義的森林生態產品觀則認為,森林與人類共同生產的各類有形產品和無形服務都屬于森林生態產品的范疇。
森林生態產品的生產主體不應僅限于森林生態系統,還包括參與森林保護與建設的人類,強調人類與自然的互利。因此,參考廣義的森林生態產品觀,將森林生態產品定義為,森林通過自然生產或與人類合作生產等形式,可持續地為人類提供各類滿足需求的物質產品和無形服務。森林孕育了種類繁多的動植物、微生物,是生物多樣性最為豐富的陸地生態系統,它可以通過光合作用,與土壤、水分、空氣等進行物質、能量的交換實現生長,并在人類的撫育和管護中生產有形的物質產品和無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因此,森林資源是森林生態產品的自然本底,是森林生態系統服務的物質載體,而森林生態產品是森林資源的直接產物,是為人類福祉所提供的終端產品,發揮經濟與生態的雙重效益[6]。
公共產品的供給指供給主體通過多種形式向社會提供滿足公眾所需的產品。其中,供給主體包括政府部門、私人部門(市場)等。因此,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指以森林資源為開發基礎,供給主體投入人、財、物等生產要素,并采用一定的供給模式供給森林資源并將其轉換為具有一定特殊屬性或特殊效益的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7]。有學者根據生態產品的公共產品屬性認為,由政府進行提供是供給生態產品的最優選擇[8],也有學者根據生態產品所具有的經濟社會價值,提出生態產品同樣具備商品屬性的觀點,可以通過市場化和產業化的供給方式緩解政府供給中的“政府失靈”的問題[9-10]。
根據奧斯特羅姆提出的公共產品供給過程中“供給”與“生產”相分離原則[11],結合供給主體的差異性,可將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模式分為政府供給模式和市場供給模式。其中,政府供給模式指政府使用行政權力,通過直接投資委托國有林場供給、生態補償、政府購買等手段向公眾提供生態效益型森林生態產品。市場供給模式指供給主體按照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方式 ,依據市場需求進行產業化經營或權屬交易,直接供給產權明晰可交易的經濟效益型森林生態產品并以此獲得盈利。參考聯合國千年生態系統評估(MA)的劃分標準,結合能否通過市場進行供給實現其價值并發揮經濟效益的評判指標,借鑒張林波等的研究[12],將森林生態產品分為經濟效益類森林生態產品和生態效益類森林生態產品(見表1)。其中,經濟效益類森林生態產品包括綠色物質產品和森林旅游產品,可以通過市場進行供給,通過產值衡量供給總量,能夠較好地發揮森林生態產品的經濟效益。綠色物質產品具有消費上的競爭性和受益上的排他性,可以直接通過市場實現有效供給,具體指通過營林業和木竹采運業所獲得的木質林產品以及通過林下種養、森林采集狩獵所獲得的非木質林產品;森林旅游產品則具有布坎南所提及的俱樂部物品的性質,包含非競爭性和排他性的特征,可以在政府有效監管的前提下通過市場實現有效供給,具體包括森林景觀旅游、森林生態康養服務等。生態效益類森林生態產品包括生態調節產品和生命支持產品,主要指水源涵養、防洪固沙、水土保持、凈化空氣、釋氧固碳、物質循環等生態系統服務。生態效益型森林生態產品屬于無形的生態系統服務,森林資源是其物質載體,無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通過森林資源發揮其生態效益。奧斯特羅姆認為,在消費這類生態產品時,理性的個人可能導致資源使用擁擠或資源退化的問題[13]。這類產品具有明顯的公共產品屬性和外部性,大部分產品無法單純地依靠市場進行供給,無法有效發揮經濟效益,因而主要通過政府進行供給,保證生態效益的穩定發揮。由于其種類的多樣性、效益的外溢性、計算方法的差異性和復雜性等因素,生態效益型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數量在全國范圍內難以衡量,因此大部分學者采用森林蓄積量和森林覆蓋率等森林資源指標進行研究,近似反映其所產生的生態效益。

表1 森林生態產品分類及供給模式
由于大多數森林生態產品屬于具有稀缺性和效用性的公共產品,如何增強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水平,提高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效率,日益成為學界研究的重點。效率含義廣泛,在不同學科中有不同的釋義。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中的“效率”一詞是經濟學中的生產效率,指實現以最小投入獲得最大產出,即指既定社會資源下獲得更多物品[14]。其中,產出主要指用于滿足人們使用的物品,也可以指物品所帶來的效益;而投入主要指在一定的科學技術條件下生產出的產品所需的資源。因此,效率是對資源使用情況的一種測度指標,是資源投入與產品產出間的關系,其中產出所帶來的效益為人類需求提供了盡可能大的滿足[7]。目前,直接針對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測度的研究較少。張洪瑞等測算了4種森林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增量,將其作為森林生態產品的產出指標,通過DEA-BCC模型測算評價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15];肖南云將層次分析法和熵權法結合分析測算黑龍江森林生態產品開發能力[16];朱穎等運用灰色GM(0,N)模型和主成分分析法評價黑龍江國有重點林區5個林業區域的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情況[13];印慧等采用DEA-BCC模型測度了黑龍江省2001—2017年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17]。孔凡斌等運用Super-SBM模型和Malmquist指數,借助InVEST模型和地理信息系統(GIS)技術,測算2000—2020年浙江省森林生態產品價值的產出效率并探究其時空變化[18]。程文杰等根據浙江省麗水市2011—2019年的相關數據,運用Malmquist模型和Tobit模型實證分析生態調節型森林生態產品的價值轉化效率[19]。
歸納而言,已有研究主要側重從理論層面探討森林生態產品的概念內涵、屬性分類、供給模式等,從實證層面定量研究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的研究較少。雖然有學者采用不同的方法測度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但大多局限于某一省市,且對地區差異和時間趨勢差異的分析相對不足。基于此,本文以全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香港、澳門、臺灣、西藏、海南由于部分數據缺失,不計入本研究)為研究區域,采用可變規模假設下的Super-SBM模型,從省域差異層面測度中國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并歸納提煉有益的政策建議。
測度效率的評價方法主要包括基于隨機前沿分析(SFA)的參數分析法和基于數據包絡分析(DEA)的非參數法。考慮到參數分析法下的生產函數涉及諸多約束條件,難以適應數據和現實條件的需要,本文選擇以廣泛適用性、高頻率使用性為特征的非參數法對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進行測算。1978年,Charnes等人首先提出DEA模型的概念,即一種多個要素投入與產出之間的相對效率測度的非參數分析方法[20]。但該方法易對有效DMU的判斷造成影響,即徑向DEA模型由于忽略了松弛性的測度問題,造成效率值的較大誤差。2009年,Tone建立了基于松弛測度的模型(Slack-Based Measure,簡稱SBM模型),進一步精確了效率[21]。但SBM模型測度效率值時,會出現效率值均為1的情況,也就是說會出現多個決策單元同時有效的情形,無法對該類決策單元進行可靠分析與排序。因此,Tone基于修正松弛變量,提出了改進后的DEA模型——Super-SBM模型,有效解決了SBM模型無法對有效單元進行可靠分析和排序的問題[22]。基于此,本文選擇在規模報酬可變的條件下兼顧投入與產出角度,考慮松弛變量的非徑向Super-SBM模型。Super-SBM模型的具體形式如下:

公共產品的供給效率是公共產品供給中投入與產出之間的比較關系,是指在一定的供給成本基礎上所能獲得公共產品的效益。由于公共產品的產出往往發揮多重效益,單一的產品產出數量無法很好體現公共產品的作用。因而公共產品的效率可以認為是在一定的供給成本基礎上所能獲得公共產品的效益綜合。在供給過程中,森林生態產品發揮生態效益與經濟效益,因此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體現為通過投入相關的人力、財力、土地等資源所能獲得的生態效益和經濟效益的大小。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是經濟學中使用最廣泛的一種生產函數形式,適用于研究某種行業中勞動、資本、土地投入與產出間的關系,其一般形式為:
Y=f(L,K,S)=ALαKβSγ
其中,Y表示產出,L、K、S分別表征勞動、資本和土地的投入,α表征勞動產出彈性,β表資本產出彈性,γ表征土地產出彈性。依據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國內外學者通過資本、勞動和土地3種投入要素研究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相關投入產出效率。參考Pukkala、李雪婷、曹博和王玉芳、張譯和熊曦等學者構建的指標體系[23-26],在數據可衡量性和可獲得性的基礎上,選取勞動要素、資本要素和土地要素作為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投入指標,選取經濟效益與生態效益作為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產出指標,構建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投入產出指標體系。
在實證分析過程中,通過DEA所測度評價的效率實質上是一種相對效率,并遵循“樣本規模至少要為投入產出指標數之和三倍”的規則。因此,只要確保各個決策單元間具備相關性的這一前提,盡管所設定的投入指標和產出指標不包含現實情況下所涉及的全部投入產出,其所測度的結果依然真實有效。
1.投入指標。投入指標是指投入到森林生態建設和林業產業發展中的各類生產要素。依據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依次考慮資金、勞動和土地這3個要素作為投入方面的具體指標。
(1)資金要素。選取林業投資完成額作為在資金要素方面的投入指標。林業投資完成額包含了生態建設保護、林業產業發展、林業基礎設施建設、林業支撐與保障等方面的投入,充分表征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資金投入。
(2)勞動要素。森林資源的培育管護以及林木產品的生產具有特殊性和專業性,需要專業的人力資源投入。因此,參考陳珂、李雪婷、姜微等學者的研究[24,27-28],選擇以林業系統年末從業人數表征勞動要素的投入。
(3)土地要素。森林生態產品的土地資源投入大體表現為林業生產過程中所利用的土地資源數量,是森林生態產品生產供給中的一項基本要素投入[29]。借鑒曹博和王玉芳、姜微等學者的研究,選擇林業用地面積作為土地資源要素的投入指標[25,28]。
2.產出指標。森林日益被視為多功能生產系統,提供木材等物質產品以及生物多樣性等生態系統服務。根據分析歸納,森林生態產品包括綠色物質產品、森林旅游產品、生態調節產品、生命支持產品4類。其中綠色物質產品、森林旅游產品屬于可交易的森林生態產品,具有較為明顯的經濟效益;生態調節產品、生命支持產品是無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除碳匯可進行交易外,大多數無形的森林生態產品尚無法通過市場實現其價值,具有較為明顯的生態效益。綜上所述,森林生態產品具有生態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雙重屬性。增強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水平能夠促進林業可持續發展,改善生態環境,這既需要林業產業經濟的良好發展,也需要森林生態建設的穩步推進。依據效率理論中以效益衡量產出的分析,結合森林生態產品的自身特性,從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2方面考慮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的產出指標設定。
(1)經濟效益。在經濟效益方面,參考曹博和王玉芳、張譯和熊曦的研究,選擇林業生態總產值作為表征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經濟效益的產出指標[25-26]。根據2016年發布的《林學名詞》第二版中的解釋,林業生態總產值是以貨幣形式表現的林業資源培育、保護、經營和利用主體在一定時期內有形和無形勞動成果的總量[30]。物質型森林生態產品即林業經營者的有形勞動成果,包括木質產品和林下經濟產品等非木質產品,而森林生態康養服務等森林旅游產品是無形的勞動成果。林業生態總產值包含林業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及第三產業的產值,涉及育種育苗、林下經濟、森林生態康養服務、林業生態服務等內容,囊括了能通過市場交易實現價值的森林生態產品類型,體現森林生態產品所發揮的經濟效益。
(2)生態效益。在生態效益方面,無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種類繁多且較難衡量,基于數據可得性,王季瀟、朱穎、印慧等學者多選用森林資源指標表征無形的森林生態產品,以此衡量其生態效益[7,17,31]。選用森林資源指標表征無形的森林生態產品的原因在于:森林資源是生態調節型和生命支持型森林生態產品的物質載體,森林生態產品是森林資源的結晶產物[6],無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通過森林資源發揮其生態效益,因此森林資源指標可以作為森林生態產品的本底近似表征無形的森林生態系統服務。
森林蓄積量指各種森林活立木的材積總量,具有不斷生長之意,能夠較好地反應森林資源的供給情況,因此本文參考李雪婷、曹博和王玉芳等學者的研究[24-25],選擇森林蓄積量表征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生態效益。
森林覆蓋率是衡量森林生態產品生態效益和森林資源豐富度的重要尺度[32],也是確定林業經營和森林生態產品供給開發的重要依據[33]。參考程鈺、朱穎、高婧婷等學者的研究[33-34,9],選用森林覆蓋率表征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生態效益。
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的評價指標體系如表2所示。

表2 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評價指標體系
本文研究所需的數據主要來源于2011—2018年《中國林業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第八次全國森林資源清查報告》《第九次全國森林資源清查報告》等(1)2018年國務院將國家林業局及其他部門職能進行整合,組建國家林業和草原局。2019年及以后的《我國林業和草原統計年鑒》總產值數據包含林業和草原數據,無單獨的林業生態總產值數據,因此本文選取2011—2018年的統計數據對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進行研究。。
本文首先利用 DEA-SLOVER 5軟件,選取2011—2018年我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對其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進行測算(見表3)。而后,側重從宏觀層面研究我國省域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各省份是森林生態產品供給過程中調節要素配置狀態的決策主體,或稱為決策單元。針對我國省域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的研究,不應僅考慮各省份之間的個體差異,還應結合林業產業的地區差異性開展進一步研究。為直觀表明整體和我國地區內部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發展趨勢,依據國家林業局的區域劃分標準,參考《2014—2018年中國森林資源報告》[35],結合劉媛等學者的研究[36],將我國劃分為六大行政地理分區(2)六大行政地理分區包括華北地區、東北地區、華東地區、中南地區、西南地區、西北地區。其中,內蒙古自治區西部(阿拉善盟、巴彥淖爾市、烏海市、鄂爾多斯市)屬于西北地區,參照林業統計局出版《2014—2018我國森林資源報告》中內蒙古自治區的區域劃分,以及方便統計的需要,將內蒙古自治區納入華北地區加以比較。,進一步計算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均值變化趨勢。

表3 2011—2018年我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
2011—2018年我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的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的平均觀測值均小于1,說明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相對無效。我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的平均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以2012年為轉折點,2012年之前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是遞增趨勢,2012年以后供給效率逐漸降低。可能的解釋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生態文明建設持續深入開展,“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一生態文明理念變得家喻戶曉,不斷深入民心。森林資源保護日益完善,森林生態效益得到有效發揮,但森林生態效益尚未完全轉化成綠色經濟效益,尤其是2016年全國實行天然林商業性禁伐后,可進行市場交易的物質型產品供給減少,而具備調節支持功能的森林生態產品的經濟效益尚未充分實現,使得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效率受到一定影響。除了可以在市場直接進行交換的具有私人物品屬性的綠色物質型森林生態產品,大部分森林生態產品在一定程度上都具有公共產品的特質,其生產、流通、分配和消費環節通常在時空中并存,并無先后次序的劃分。例如,在個體林業經營者提供森林生態康養服務的過程中,個體林業經營者既生產森林生態產品,也獲得了森林生態產品的分配,完成了個體林業經營者與旅游消費者的交易,實現了旅游者對森林生態旅游服務的消費。由于森林生態產品存在公共產品屬性,社會公眾消費森林生態產品往往存在“搭便車”的心理,使得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的經濟效益難以充分實現。
就省域差異而言,本研究中各省級行政區域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存在較大差異(見圖1)。效率相對有效的地區包括上海、天津、浙江、云南、北京等省、直轄市;效率相對無效的地區包括青海、甘肅、新疆、山西、內蒙古等17個省、自治區,其中西北地區各省份森林生態效率值均小于1,說明省際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效率具有空間相關性。在2011—2018年間,上海森林生態產品平均供給效率最高,供給效率均值達到2.093,說明上海森林生態產品的要素投入得到高效利用,有效將森林生態資源轉化為生態經濟優勢;天津由于其行政區劃較小,林地面積較少,在產出不高的情形下投入更少,因而供給效率位居第二。青海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最低,供給效率均值僅為0.039。可能的原因是,青海森林資源較為稀缺,2018年森林覆蓋率僅有5.8%,為全國倒數第二;森林蓄積量為0.49,居全國末位。同時,青海的森林資源尚未轉化成綠色經濟發展的動能,森林生態產品的要素投入未得到有效利用。

圖1 2011—2018年我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森林生態產品年均供給效率
從地區差異上看,2011—2018年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由高到低依次為華東地區、西南地區、東北地區、華北地區、中南地區、西北地區,且可以看到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大體呈現東多西少、南多北少、由西北到東南遞增的趨勢。
從時間趨勢上看,華東地區、中南地區、西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變化不大;西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大體呈現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趨勢,說明西南地區受2016年全面天然林禁伐政策的影響較大,林業處于轉型階段;東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并逐步趨近于效率值1,說明在禁伐天然林的背景下,國有林區改革初見成效,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提高;華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呈現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趨勢,說明華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波動較大(見圖2)。具體而言,華東地區內部,安徽年均供給效率最低,其余省份森林生態產品年均供給效率基本大于1。在西南地區內部,僅有貴州的年均供給效率小于1,即除貴州外,其他省份的森林生態產品年均供給效率均達到相對有效,說明在相似的地理區位條件下,貴州森林資源尚未較好地轉化為綠色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在華北地區內部,北京和天津的年均供給效率較高,其他省份相對較低。華南地區中僅有廣東的森林生態產品年均供給效率大于1,說明廣東良好的經濟發展環境和市場環境提高了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東北地區近年來效率值逐漸趨近于1,在樣本期內,吉林森林生態產品供給始終處于較好的狀態,遼寧從供給相對無效轉為供給相對有效,黑龍江則從供給相對有效轉為供給相對無效。新疆、甘肅、青海等西北地區省份森林生態產品年均供給效率低于0.3,這些區域受制于地形、資源等因素,規模效益得不到釋放,土地荒漠化情況嚴重,林業產量受影響導致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不高。

圖2 2011—2018年全國及六大地理分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均值變化趨勢
本文選用可變規模假設下的Super-SBM模型,測算2011—2018年省域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1)從整體上看,本研究選取的我國29個省級行政區域森林生態產品平均供給效率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且各年份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平均值均小于1,說明森林生態產品供給相對無效,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2)從地區差異上看,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大體呈現東多西少、南多北少、由西北到東南遞增的趨勢,其中華東地區年均供給效率最高,西南地區次之,西北地區年均供給效率最低。(3)從時間趨勢上看,華東地區、中南地區、西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相對平穩,西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大體呈現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趨勢,東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華北地區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呈現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趨勢。
為提高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提升優質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水平,推動林業可持續發展,不斷夯實高質量發展的生態根基,基于以上研究結論,從發展和保護2個維度提出如下建議。
1.發展森林特色優勢產業。根據不同地區森林資源情況,發展森林優勢特色產業,促進改善森林生態系統的經濟激勵。構建特色明顯、可持續發展的林業項目體系,推進林業產業升級發展,提高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效率,持續把森林生態產品轉化為經濟財富,變綠水青山為金山銀山。對于商品林較多的省份,應根據省域林種分布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發展具有優勢特色的林業產業。例如,竹林資源豐富的浙江、福建、江西、湖南應培育發展竹林培育、竹材加工、竹林旅游等竹林相關特色產業;對于經濟林分布較多的云南、湖南、廣西、山東、河北、江西等省份,應根據自身自然氣候地理情況發展果樹林、食用林、藥用林等特色產業,引導林農發展林下經濟,培育天然菌物(食用)保護區,推進林下經濟等精深加工,不斷延伸產業鏈,推動森林生態產品優質供給。
2.推動林業產業標準化、綠色化發展。應培育國家級、省級重點龍頭企業,實施森林生態標志產品建設,實現林產品生態溢價,促進綠色發展和林農增收,為中國林產品走向世界、推動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提供重要支撐。山東等林產工業基礎較好的省份,應加強林業產業品牌建設與保護,鞏固提升傳統產業優勢,提高木質地板、木質家具、林木深加工等產業的競爭力,在發展林產工業的同時,注意環境保護,淘汰落后產能,推動林產工業綠色化、數字化改造,實現節能環保和清潔生產。森林資源較為豐富且天然林較多的省份,如黑龍江、云南、四川等省,可以增強森林步道和森林公園的建設,培育森林康養、森林生態旅游、森林人家等新業態、新產品,推動森林生態產品特色化、規模化、多樣化和精品化。
3.加強林業科學技術推廣和創新。各省應持續推進林業科技創新,根據實際需要提升林木機械化裝備水平,并通過新一代信息技術加強森林資源的監測管理,助力林業科技為森林生態產品的供給賦能,解決森林生態保護發展中存在“無機可用,有機難用”的問題,支撐林業持續健康發展。對于商品林資源尤其是薪炭林和用材林較為豐富的地區,應鼓勵推行機械化作業,推動林木機械化技術研發,高性能木竹采運機械、林果采收機械、木竹加工智能機械;對于公益林較多的地區,尤其是建設三北防護林工程和天然林保護工程的西北地區、華北地區和東北地區,應提升推進營造林改良、有害生物防治、森林防火等林木機械化技術,提升裝備水平保障森林資源質量。
4.強化林業基層人才隊伍建設。科學技術具有顯著的知識外溢現象,提高勞動者素質,取得林業人才培養成果,加強林業高素質人才隊伍的建設,能夠有效推動森林生態產品供給效率的提高。針對森林生態產品供給低效率的省份,應加強縣(鄉)級的林業工作力量,建設標準化鄉鎮林業工作站。重視基層林業站人員技能培訓,遴選基層科技人才,優化人員配置以達到支持基層科技人才培養,穩定生態護林員隊伍的效果。對于寧夏、青海等地處偏遠的省份,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落后,平均基層林業站林業人員的文化程度與周邊新疆、甘肅等省份差距較大。因此,應通過改善林業人員的薪資福利待遇,吸引高素質人才前來就業,并通過人才激勵和保障機制的完善,讓林業科技人才在林業一線崗位發揮才能,積極工作,盡職盡責。而針對森林資源豐富但供給效率相對而言較低的東北地區,應加強國有林區內部基礎設施建設,改善林區生活條件,表彰鼓勵在國有林區森工企業建設中發揮卓越貢獻的林業從業人員,從而增強林區從業人員勞動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