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容貌焦慮”困境的馬克思美學思想分析

付圣宣

(東北電力大學,吉林 132012)

馬克思在論述人與動物的區別時提出,“動物只是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物種的尺度和需要來進行塑造,而人則懂得按照任何物種的尺度來進行生產,并且隨時隨地都能用內在固有的尺度來衡量對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塑造。”[1]人對美的感知和追求蘊含在人的生命中,構成人的審美價值,它能夠使人獲得心靈的滿足,實現人性的自由解放。也就是說,真正的美是不能脫離自然的,但有些人卻違背了這一規律,把美變成了可以量化的商品,成為商業運作的犧牲品。當容貌變成一種模板,美也不再是一種充滿活力、有個性的生命象征,而是成為死板呆滯的臉譜面孔。在追求“完美”五官的潮流中,許多人試圖抹去自認為是“缺點”的特點,因為他們認為這些特點并不符合標準,但實際上,這些被他們拋棄的部分正是他們與眾不同的美感。

“容貌焦慮”是指一種由于對自身外表缺乏自信而產生的焦慮情緒。隨著經濟和科技的迅速發展,人們對美的需求越來越多,但對外貌的標準卻越發單一,從過去的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臉到如今的A4腰、漫畫腿、精靈耳等。這種變化讓醫美整形行業抓住了人們“求美心切”的心理,由于利益的驅使,這一行業也出現了夸大宣傳、虛假宣傳以及販賣焦慮來刺激需求等亂象。由于整個行業質量參差不齊,醫療事故和醫療慘案也屢見不鮮,嚴重危害了消費者的心理健康和人身安全。同時媒體的傳播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容貌焦慮”的影響,尤其自媒體網絡平臺上美妝潮流博主們幾近“完美”的形象,影響人們對美的正確判斷,不斷沖擊著人們的審美觀。在當今的人類社會發展中,現代人滿足于直觀的愉悅、形式的多樣和感觀的幸福,此時的審美無法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的發展。基于此,正確理解馬克思美學“美”概念、特征及基本內容,重拾正確的美學觀,提高審美能力,有助于我們更好地把握美的規律,走出“容貌焦慮”困境。

一、馬克思美學思想的概念和特征

(一)馬克思美學思想形成的背景

馬克思主義哲學探討了社會勞動者如何通過自己的行動來把握和調節自然界和人相互之間的關系,并且這一探索也為馬克思美學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基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只有當人類的衣食住行這種基本需求得到滿足時,他們才會去追求更深層次的需要,比如精神層面的需求。依據馬克思美學思想,藝術的發展離不開一定的經濟基礎,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勞動發生異化,人們開始追求精神上的復歸,進而產生了馬克思美學思想。

(二)馬克思美學思想中“美”的概念

追溯“美”的詞源學,大多將“美”與“善”同義。在現代漢語的日常用語中,“美”的含義可以分為三種。一是表示感官快適,即主體由于感官或者生理需求得到滿足而發出的贊嘆;二是表示倫理贊賞,用“美”對人的思想、行為進行倫理評價;三是表示審美判斷,即對自然之美、社會之美的肯定。從“美”的哲學界說、詞源學以及日常用語的考察中可以得出:“美”同人的存在方式密不可分。馬克思認為,作為人的存在方式的勞動創造了美,并指出人們的審美活動并非毫無規則可循,只有遵循美的規律來創造美的事物,才能使人獲得更多的美感和滿足感。馬克思美學思想同時強調了審美主體的主體性,但也認識到客觀事物的變化規律,因而為人們的審美創造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使其具有更加深刻的理論意義。

(三)馬克思美學思想的特征

其一,馬克思美學思想以人的社會實踐為基礎。從馬克思的觀點來看,真正的美是人的本質力量得到實現,而人類自由自覺的勞動就是人對本質力量的真正占有,因此他提出了“勞動創造美”[2]的精辟論述。馬克思提出的“自然的人化”一方面進一步說明了人對自然的依賴表現為人存在于自然之中,屬于自然的產物,而自然物作為人的對象物又是經過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了的物;另一方面指出了人在勞動實踐中感官等各方面也得到發展,如他認為的“音樂”之所以是美的音樂,是因為有能夠聽出音樂之美的“耳朵”。“人化的自然”通過人的本質力量對象于物之上,豐富和發展著人的本質力量。因此,社會實踐使得“自然的人化”和“人化的自然”發展為現實,并提高著人的審美能力。

其二,馬克思美學思想具有歷史性和時代性。馬克思主義以前的哲學總是離開人的實踐活動及其歷史發展,簡單地提出和回答關于“美”的問題,將美與丑對立起來,使美變成了一種超歷史的存在,因而是非現實的存在。馬克思認為,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因此我們應該基于我們所繼承的歷史文化去理解美。

二、馬克思美學思想的基本內容

(一)美的起源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明確提出了“勞動創造了美”這一重要命題。從馬克思的觀點看來,人只有通過勞動才能真正實現人的本質復歸,但這里所說的勞動是自由的勞動。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由于私有制的存在,勞動者并沒有因為生產更多的勞動產品而獲得自由和快樂,反而承受著更多的剝削和壓迫,在這種環境中所產生的勞動是異化勞動,并且會阻礙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更加影響人的本質美的實現。從古至今,人類的進步與發展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也都是通過勞動創造獲得的,真正的勞動創造需要耐心和努力,創造過程是極其艱苦且漫長的,但正是這種通過努力而得到的回報才彌足珍貴,而這種最為珍貴的特性表現形式就是勞動創造過程中所產生的美,馬克思認為美是勞動的果實。

(二)美的規律

馬克思認為人與動物最明顯的區別在于人是自由自覺的、有意識地進行生產活動,而動物只是出于本能、無意識地進行筑巢等生存活動。但人的生產活動并不是盲目地生產,而是遵循著自然的規律進行生產活動,因為這樣才能產生美。馬克思在《手稿》中認為審美的尺度有兩個。一是種的尺度,二是“內在固有的尺度”即人自由自覺的尺度。第一種尺度是人與動物都擁有的,因此無法區別人與動物,而另一種尺度是動物沒有的,因此是區別人與動物的標志。由此可見,人類是懂得如何按照美的尺度來生產的。然而,人類并非局限于某個尺度進行生產活動,而是要遵循著自然的規律和充分發揮著主觀能動性來進行生產。人類在按照規律在自然界中進行生產活動的同時也會把痕跡留在自然界中,這也體現出了人的本質力量,同時也說明了只有遵循著美的規律才能實現美的創造。

(三)美的本質

“美”同人的存在方式密不可分,我們需要從人的存在方式去探尋美的本質。在把握“兩個尺度”的前提下,人不斷努力創造有用的形式使得自然物質為自己所用,在占有自然物質的過程中,人類的四肢、頭腦也得到了進化,也就是說,人類在這樣的實踐活動中改造自然的同時本身的能力也得到了提升。因此,人的實踐活動是真正的創造性活動,我們需要從人的創造性的實踐活動去理解“美”[3]。也正是人的社會實踐,為美提供了客觀條件和主觀條件。人通過發揮主觀能動性創造了物,人的智慧和追求才能在物的形式上有所體現并產生了更加美的物質;人在適應對象的過程中可以直觀自己,感受人性,提高自己的審美能力。因而,美既存在于人又存在于物,美形成于人與自然的和諧之中。

(四)美的實現

美的實現需要人在實踐活動中將“種的尺度”與“內在固有的尺度”“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進行統一。在這兩個統一中,人類發展了自己,實現了自由。因此,馬克思認為“美”就是人在創造性活動中所獲得的、所感受到的自由,美的實現實際上是人性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在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勞動者的身體以及意識被資產階級奴役著,他們不是作為完整的人而存在和勞動,而是作為勞動工具供資本家們使用,因此他們感到痛苦和無助,而資本家們卻理所應當地享受著勞動者們所生產的產品。馬克思認為,只有步入共產主義社會,這種異化勞動才能得到揚棄,才能恢復勞動者的自由,促進人的自由自覺全面發展,實現人性的解放。

三、馬克思美學思想對走出“容貌焦慮”困境的啟示

(一)符合客觀實際,按照美的規律構建美

人的生產“兩個尺度”和“美的規律”被視為美學研究中兩個特別重要的命題,深入理解兩個尺度含義,是我們更好地把握“美的規律”的內容的基石。對于存在“容貌焦慮”心理的人,要遵循自然和社會所固有的客觀規律,按照美的規律來構建,而不是盲目整形,違背客觀規律。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追求美的權利,但要對美有正確的認識,變美需要一個過程,需要掌握美的規律。比如,我們可以設立每個階段的目標,通過健康飲食、適當運動的方式改變自己的身材和外貌。

美的規律是觀念與形象、內容與形式的統一。有人認為美的規律僅僅是或主要是形式美的規律,但實際上,它是一種將觀念內容和感性形式有機結合的過程。由此可見,我們不能以外貌或身材的美丑來定義美。誠然,好看的外表確實更容易讓他人產生好感,但這種好感可能是短暫且沒有太大實際意義的。因為我們的皮膚、臉龐都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改變,而自信和底氣并不會隨著時間而流失,自信絕不是來自外表而應該來自于能力,最重要的是悅納自己的能力,接受自己的外貌,把關注點更多地放在自我內涵的提升方面,堅持自己的真理,遵循美的規律,而要想獲得真正的尊重,必須擁有正直的人品、良好的修養、得體的語言和行為等,這些都是經過長期積累和培養才能得到的。

(二)重構現代化審美,使審美具有感性意識

從馬克思的觀點看來,任何審美對象的存在,一方面取決于審美對象所具有的性質,另一方面取決于與審美對象相適應的本質力量,即認識主體所具有的審美能力。由此可見,那些能確證自己本質力量的感覺使人產生審美。也就是說,人在創造性活動中不僅能提升自己,而且能創造出具有感性意識的美。

當下社會,對于好看的外表似乎已經有了定論。然而,審美應該是多樣化的,不應有唯一的定義。由于每個人的審美標準和生活閱歷不同,各自的審美觀也是不同的。主流審美或審美標準具有一定的社會屬性,它離不開個人與社會的聯系,故而容貌焦慮的產生也與個人與社會的互動有關。在網絡化的時代,社會環境影響著個人的選擇,同時個人的思想和觀念也會影響著社會,當大眾媒體試圖影響個人對美貌的判斷,而大多數人選擇正向討論或評價而非默認與趨同時,社會環境久而久之會充滿正能量,現代化的審美也會逐漸重構起來。由此可見,人在審美實踐中要肯定自己,不受社會輿論、網絡環境的影響,避免被“容貌至上”這種單一的審美觀綁架,盡量避免通過各種醫療美容措施來“完善”外表,要自己把握“美”的定義,而不是按照他人或者社會對美的要求改變自己,從而確證人的本質和意義價值。

(三)確立審美的實踐追求,促進人性的解放

馬克思的“人也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4]的觀點既表達了審美的實踐不再是美作為外在的對象與人對立的活動,而是“求美”的實踐活動。唯有如此,審美才是人對本質和生命的真正占有,才是人性真、善、美的歷史生成。評價一個人美與否,首先應該評價這個人的人性、人情、人格、人品美與否。

審美是多樣的,不僅僅是相貌之美,還有人性之美、品格之美、智慧之美。接受真實的自己,注重內在的提升,情操的陶冶、心的修養和鍛煉。容貌并不能作為評價人的標準,一個人的內在和能力更加重要。在生活中,我們既不要用自己的審美標準要求他人,也不要讓他人的審美觀念影響自己,防止根植于內心的自卑狀態作祟,無需與他人攀比,堅定自己的內心,學會接納自己、欣賞自己。美貌是加分項,但不是決定項,每個人都有追求美貌的權利,但更應該把對美貌的過度追求轉換為個人能力的提升,人不是擁有了美貌就是擁有了一切,人生的意義更應該是在社會上找到并實現自己的價值,當年華老去青春不再時,一個有價值的人散發出的是持久的魅力。因此,個人需要樹立個人理想,堅定理想信念,促進個人理想和社會理想相統一,從而更好地實現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除此之外,通過自愛、自尊、自律、自立、自強去創造美,熱愛自己的生命、生活;尊重自己,樹立高遠的理想,培養高雅的舉止、博大的氣度,追求真正的“美”。

四、結束語

審美是關乎人的心理、感官、情感和想象,是心靈和道德的指引,對人生活的觀念、存在的理解、價值的追求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意義。當今社會,“理想美符號”被塑造成社會主流的審美標準,這種單一化的審美引發女性“容貌焦慮”現象愈發突出。并且隨著經濟和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花高額費用,用現代醫美整形技術去修飾外表。馬克思的美學思想在實踐的哲學基礎上對這種審美異化現象進行批判和消解。馬克思認為,相比于解釋世界,人更應該去改變世界,因為人只有參與實踐并且遵循著美的規律,才能真正實現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重視外貌無可厚非,但因此產生焦慮情緒卻沒有必要。外表只是一個人“美”的小部分,內在才是“美”競爭力的真正來源。馬克思立足于“現實的人”,認為要達到或實現真正的美要實現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展,從而達到人的真正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