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州窯陶瓷紋樣分析與設計應用

陳志龍,吳金芝

(1.淮南師范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scuczl@163.com;2.淮南師范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3236878778@qq.com)

1 壽州窯與壽州窯陶瓷紋樣

壽州窯是隋唐時期著名的窯場之一,具有較高的歷史、文化與藝術價值。壽州窯作為民窯,主要燒制大量的日常生活瓷器,因此會注重迎合大眾喜好、市場需求,呈現題材化、圖式格套化特征[1]。壽州窯陶瓷在裝飾工藝上主要有印花、貼花等手法。壽州窯陶瓷紋樣的主題在不同時代各有不同,不同的主題記錄了不同時代的社會風俗、審美習慣、宗教信仰的差異與演變。

目前,有關壽州窯陶瓷紋樣研究的總體論述不多,僅見于《隋唐時期壽州窯陶瓷紋樣飾物的文化藝術背景研究》[2]、《試論壽州窯瓷器的藝術特色》[3]等文章。而對于壽州窯紋樣體現生活方式、情感與信仰等方向的研究則更少,對于壽州窯陶瓷紋樣在現代產品設計的應用研究更是幾乎沒有。

2 壽州窯陶瓷紋樣的發展演變

壽州窯始燒于六朝末年,經過隋代,盛于唐,衰于晚唐,瓷器產品的種類及裝飾紋樣的特點隨著歷史的演變而不斷發展[4]9。

隋朝時,壽州窯陶瓷紋樣主題多樣,常見的有植物紋樣、幾何圖形印紋等。植物紋樣有蓮花紋、梅花紋、纏枝花紋、松葉紋等。如最為經典的中區飾有蓮花紋的青釉刻花銘高足盤(圖1),是目前已發現的隋代壽州窯高足盤類最大型器物[4]138。此盤內裝飾的精美蓮花紋樣,中心飾蓮蓬紋,6片蓮花瓣圍繞蓮心鋪開,外區以12朵纏枝蓮花環繞中區,整器紋樣裝飾古樸典雅。

圖1 隋青釉刻花銘高足盤

幾何圖形是隋朝壽州窯陶瓷另外一大紋樣主題。幾何圖形印紋(圖2)主要有圓形、方形、四葉形、菱形、異形等,圖形的復雜程度不一,且富于變化。幾何圖形主題的裝飾通常伴隨戳印紋形式,除了單獨使用戳印紋外,有的器物上還采用不止一種戳印圖案,還有與其他紋樣相互組合成的新的復合紋樣。隋朝時期的壺、罐類器物紋樣裝飾以凸弦紋、凹弦紋和篦劃紋為主。其中,凸弦紋是最有特色的紋飾,也是隋代的標志性紋樣,線條粗壯,多見于盤口壺頸部,一般一至三道;凹弦紋常見于口沿下、腹部及頸部,以二周弦紋和三周弦紋居多,線條纖細;篦劃紋是一種唐朝時,壽州窯陶瓷紋樣的裝飾主要分為三類,分別是釉下褐彩斑、剪紙貼花和剪紙漏花(圖3)。釉下褐彩斑又名“點彩”,用含鐵較多的褐釉整齊或隨意點在施過釉的器物上形成;剪紙貼花是將剪好的圖案敷于釉上,入窯焙燒,在釉面上留下凹陷和釉色加深的圖案痕跡;剪紙漏花是將剪好的圖案貼于施過化妝土的器胎上,施釉后,揭去剪紙貼花,顯現出未施釉的化妝土,入窯焙燒,這類方法燒成的圖案比貼于釉上的貼花更加清晰。剪紙貼花和剪紙漏花的圖案形式有蝴蝶紋、菊花紋、葡萄紋、松葉紋等。

用蓖狀工具劃出一排排等距的波浪紋的裝飾紋樣,簡約淡雅[4]25。

圖3 唐壽州窯陶瓷紋樣的裝飾

這些傳統的裝飾方法不僅美觀,而且具有文化內涵,是中國傳統陶瓷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F在淮南市歷史文化珍藏館珍藏的一件黃釉艾葉紋貼花瓷枕(圖4),是以艾葉敷于釉而后入窯焙燒成的,生動有趣。在館藏的瓷注中還有一件在腹部裝飾剪紙貼花葡萄紋的器物(圖5),也非常少見[4]27。

圖4 唐黃釉艾葉紋貼花瓷枕

圖5 唐葡萄紋瓷注

目前出土的宋朝壽州窯瓷器數量相對較少,僅有6件瓷枕。其中模印開窗龍紋元寶形瓷枕(圖6),兩個長的側面為凸起的龍紋,枕的兩端的側面一面印松葉紋,另一面飾一朵六瓣團花。

圖6 宋模印開窗龍紋元寶形瓷枕

現代,壽州窯陶瓷紋樣設計分為傳統傳承和開拓創新兩大派別。傳統傳承者會刻意使用隋唐時期的經典紋樣,力求以傳統的燒造工藝、胎釉、裝飾手法等去還原壽州窯陶瓷。開拓創新者則認為伴隨歷史文化的變遷,人們的思想及信仰也隨之發生變化,于是在壽州窯器物的外形、制作工藝、裝飾紋樣上等都有所創新,陶瓷紋樣主題豐富多樣。如黃釉雙系生肖罐之蛇(圖7)、黃釉生肖罐之豬(圖8),雖然器物瓶身的裝飾十分簡單,但該類型器物將瓷器與生肖形象相結合,不僅表現出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完美結合,也從側面體現了現代手工藝者思想的轉變。再如黃釉蓮花盤口壺(圖9),該器物的器身飾以蓮花、鳥類,既繼承了古代傳統器物上的裝飾性紋樣特點,又摒棄了復雜的制作工藝,整體造型看起來簡潔活潑,也賦予了其廉明端正的美好象征。而黃釉蓮花葫蘆壺(圖10)在外形上就有了很大的改變,器型呈現葫蘆狀,葫蘆與“福祿”諧音,有著長壽的美好寓意,代表著長壽、平安。此器物以僧人像裝飾,象征和平寧靜的氛圍,同時也具有祈福的寓意?？傊?現代壽州窯陶瓷的裝飾紋樣是在繼承傳統紋樣基礎上的創新,而且其大多都有著美好的祝愿和象征。

圖7 黃釉雙系生肖罐之蛇(現代)

圖8 黃釉生肖罐之豬(現代)

圖9 黃釉蓮花盤口壺(現代)

圖10 黃釉蓮花葫蘆壺(現代)

3 壽州窯陶瓷紋樣主題

壽州窯陶瓷紋樣主題是經過世世代代的積累演變最終形成,內涵豐富。通過文獻研究和個案分析發現,壽州窯陶瓷紋樣的主題主要有展現生活方式、傳遞情感與寄托信仰等幾種。

3.1 展現生活方式

壽州窯陶瓷作為中國古代瓷器中的佼佼者,不僅具有較高文化價值,而且也承載了中國古代人民對藝術的追求和對審美理念的傳承。壽州窯陶瓷紋樣所承載的歷史文化不僅是時間線的前進,而且反映了人們生活方式的變化。

碗作為日常瓷器大宗,在各個朝代都占據了瓷器分類的主要組成部分。青釉碗(圖11)為隋代壽州窯的主要產品,碗呈敞口,圓唇口,在口沿外飾有一圈凹弦紋。碗的整體紋飾非常簡約、樸實,體現了隋朝普通民眾的基本審美情趣,也從側面展示了當時百姓質樸的生活方式。

圖11 隋青釉碗

在唐代,碗的形制主要有深腹和淺腹兩種,其紋樣裝飾,基本接近于無,偶爾能從一兩件產品中看到裝飾紋樣。如收藏于淮南市博物館的葵口淺腹貼花碗(圖12),其碗心紋樣為六瓣花,中間部分還有六花蕊,碗體外側飾有八瓣花紋。從這稀有的裝飾紋樣可見,碗作為“大路貨”已經深入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其實用功能遠大于裝飾功能,窯工特意獨匣燒制的貼花碗,反映了他們對不同美的向往。

圖12 唐葵口淺腹貼花碗

3.2 傳遞情感

壽州窯陶瓷通過紋樣的外輪廓、細節形態等展現了陶瓷中所蘊含的豐富思想文化情感。

青釉龍柄雞首壺(圖13)是隋代壽州窯的標志性產品,器型中的雞首以寫實風格構成,雞首向后揚起,口中叼有小珠。“雞”與“吉”諧音,反映人們對吉祥安穩生活的情感流露。在中國文化中,雞一直是一種極為重要的動物。雞的本性是仰頭長鳴,這使得雞成為了辛勤和正義的代表,在中華文明中,雞逐漸成為一個兼具文、武、勇、仁、信的五德之物。因此,雞被視為五德的象征,代表文、武、勇、仁、信[5]。將雞的紋樣運用到壽州窯瓷器中,體現了人們對勤勞、積極向上的情感傳遞。

圖13 隋青釉龍柄雞首壺

3.3 寄托信仰

歷史在人們意識中被敘事化、道德化和審美化,壽州窯陶瓷作為一種文化遺產,也被賦予了這些特性。在研究和評價壽州窯陶瓷時,不僅可以通過紋樣挖掘其歷史價值和文化意義,還可以從部分作品感受到紋樣體現的宗教信仰。

黃釉刻三魚紋碗(圖14)內部運用同形異構的方式,刻畫出三條魚紋,整個紋飾呈現樸拙之美。三魚共首紋最早出現在東漢畫像石上,在唐朝的瓷器上,出現得異常頻繁。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老子·德經·第四十二章》)因此,這種共生圖形可見道家精神的影響。

圖14 唐黃釉刻三魚紋碗

體現宗教信仰最為典型的植物紋樣是蓮花造型。蓮花象征清凈平和、天然質樸的人文理念,隨著佛教傳入我國,蓮花的寓意變得更加豐富。魏晉時期,時局動蕩,百姓在現實世界的處境悲慘,繼而希望能在彼岸世界獲得精神慰藉,蓮花紋路和佛家倡導的寓意融合,具備了超脫的含義,讓廣大民眾在現實世界獲得寄托[6]。如現存于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隋代戳印蓮花紋四系盤口壺(圖15),采用4條凹弦紋和蓮花戳印的裝飾,中間為蓮花花瓣紋樣,整體制作精美,釉面光滑而不失典雅。青釉戳印花缽,六瓣花朵和七瓣花朵成二方連續圖案繞肩部一周,成為主題紋飾。這件壺的出現,不僅反映了隋代陶瓷制作技術的高超水平,也展現了當時人們對于蓮花這一文化符號的喜愛和推崇。現收藏于淮南市博物館的唐朝黃釉蓮花燭臺座(圖16),在淮南上窯鎮醫院住院部窯址發掘,其四方座上浮雕八瓣蓮花,紋飾凸起,花蕊部分有貫穿孔,浮雕部分收的凹陷處秘色深暗。這些佛教文化元素的圖案裝飾,反映了佛教在當時江淮地區的流行及影響。

圖15 隋戳印蓮花紋四系盤口壺

圖16 唐黃釉蓮花燭臺座

4 壽州窯陶瓷紋樣的提煉與創新

壽州窯陶瓷是古壽州的文化精品,如何讓壽州窯陶瓷文化在當下活起來,需要讓符合淮河文化裝飾特征的紋樣與日常生活的產品進行結合[7]。當今的壽州古城,除了壽州窯,還盛產各種特色糕點,如“大救駕”、黃金糕、綠豆糕等。通過市場調研發現,糕點包裝設計主要存在兩個方面的不足:一是缺少地方文化特色,與其他地方糕點的包裝設計過于雷同;二是包裝品質感相對較弱,且不能夠對不同消費人群進行區分。

由此,設計實踐以綠豆糕為主題,將壽州窯陶瓷紋樣與傳統綠豆糕進行結合,設計出面向年輕人群體的傳統糕點包裝。

4.1 壽州窯陶瓷紋樣提取與轉譯

以壽州窯陶瓷紋樣為基礎,選擇傳統的窯器紋樣作為基礎元素,在保留原本裝飾紋樣樣貌的同時,使裝飾紋樣更富有裝飾性和裝飾美感,并將傳統裝飾紋樣與現代審美相結合,運用繪制矢量圖的方式對壽州窯陶瓷紋樣進行再設計。

整體紋樣提取分為兩個部分:一是提煉壽州窯陶瓷紋樣,抓住陶瓷紋樣的主要特征,進行歸納、概括、省略的方法勾畫線稿(表1);二是對部分陶瓷作品進行扁平化紋樣創新,在紋樣設計方法上采用概括描繪以及二方連續的技法。此次設計以“步步糕升”為主題,如表2所示,選取陶瓷馬和獅子作為紋樣創作主題,“馬”具有馬到成功的美好寓意,“獅子”則象征著吉祥繁榮。

表1 壽州窯陶瓷紋樣設計元素(部分)

表2 壽州窯陶瓷玩具紋樣設計元素(部分)

4.2 綠豆糕包裝設計色彩選擇

色彩是包裝設計視覺信息的重要語言,決定了受眾對產品的第一印象。糕點食物類包裝設計,需要充分借助色彩聯想,讓購買者能夠感受到包裝物的口感,通過心理暗示的方式引導消費者進行主觀聯想[8]。壽州窯陶瓷以瓷黃的釉色而聞名于世,所以在“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設計的視覺圖案上保留此釉色元素,同時又提取綠豆糕原材料綠豆的自然顏色(圖17)。通過兩種色彩基因的提取與轉化,能夠直接反應綠豆糕的特征與文化底蘊。

圖17 “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產品色彩提取圖

此次外包裝的設計,首先基于壽州窯陶瓷的釉色特點和綠豆的自然色,提取黃和綠兩大色相,緊接著又依據色彩聯想進行同類色配色,最終確定“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圖形色彩的搭配(圖18)。

圖18 “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圖形色彩搭配圖

4.3 綠豆糕包裝結構設計與視覺創新

在“步步糕升”綠豆糕外包裝的結構設計方面,采用禮品袋和鏤空翻蓋盒。綠豆糕作為易碎且易變質的物品,首先使用低密度聚乙烯材料進行包裹,對其進行密封處理以防變質。其次,外包裝盒選擇再生紙板材料,鏤空翻蓋盒形結構有效控制了包裝成本,同時也能最大范圍地展示包裝物。在“步步糕升”綠豆糕外包裝盒形結構(圖19)采用局部雕刻的方法,以突出的“馬”的造型,與整體圖案形成鮮明的對比,使盒型表面更加豐富。最后,以禮盒包裝(圖20)作為總體大包裝,這樣的包裝結構形式,是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樹立品牌的一種手段。

圖19 “步步糕升”綠豆糕外包裝盒結構設計圖

圖20 “步步糕升”綠豆糕禮盒包裝結構設計圖

在“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視覺創新方面(圖21),結合年輕受眾群體審美特點,在視覺版式設計方面,打破傳統的上下、左右、上中下構圖方式,采用了Z字曲線構圖方式,整體畫面排版更加自由、活潑。在圖形語言上運用產品實物與壽州窯陶瓷視覺元素提取相結合的裝飾方法,運用基本的設計語言,實現了視覺上個性的秩序感。

圖21 “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視覺圖

包裝設計系統化是包裝產品的一種傳統形式,也是品牌塑造良好形象的重要利器。“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系統化設計(圖22),保持著“馬”和“獅子”圖形的一致性,這種設計方式促使綠豆糕包裝有序化,使其既具有變化美,又有統一的秩序美。

圖22 “步步糕升”綠豆糕包裝系統化設計圖

5 結束語

壽州窯陶瓷紋樣所積淀的歷史記憶與文化心態,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與強烈的藝術特色,通過視覺元素提取法提取紋樣進行再設計是壽州窯陶瓷紋樣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重要途徑。壽州窯陶瓷紋樣的再設計,其一,可以激活淮南本土非遺文化,讓壽州窯陶瓷非遺真正走向市場、走進生活。其二,可以豐富壽州窯陶瓷文化的當代內涵,有效活化傳統紋樣。以傳統糕點包裝為代表的土特產包裝設計,融入淮南本土壽州窯陶瓷文化,能夠有效地解決產品視覺同質化現象,喚醒鄉土情感與價值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