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華 王士強
王東東是一位典型的學院派詩人,他擁有北京大學文學博士的學位,長期在高校學習、工作,有著完整的知識結構和廣博的知識積累,詩風節制、雅馴,他專注、深耕于詩歌,身兼詩歌寫作者、詩歌研究者、詩歌翻譯者等多種身份。王東東代表了近年來年青一代詩歌寫作者中的重要特征:專業化、小眾化、職業化。
王東東的詩歌具有較為明顯的知性、智性,更多是“經驗”的表述而非“情感”的抒發,他似乎很早就摒棄了自發寫作、青春期寫作常見的抒情與感傷,而專注于深度、復雜性與含混性。王東東求學過程中有哲學背景,他的詩歌也頗具哲學特征,具有較為明顯的精神性、思辨性、形而上追求。王東東是一個有著文化關切的詩人,他于古、今、中、外的多重文化坐標體系中尋求新的精神錨地,在互相齟齬、錯位、偏離、猶疑的文化困境中展開自己的思想行旅。他的詩歌意在尋找一種新的文化想象的方式,這是一種現代性、開放式、磋商性的文化,與此相適應,則是一種更現代、更精密、更具分析性的語言方式,文化的建設和語言的建設、思想的關切和修辭的關切在王東東這里是同等重要、不可偏廢的,同樣關乎“詩性正義”。他雖然是“學院派”,但卻并非獨坐象牙塔之中的“精英”、封閉的詩人,他同樣關注當代、關注日常生活、關注普通民眾,具有同理心和共情力。他的詩也是既“有我”又“有人”的——正如王東東所引用胡適的話所闡釋的——“有我就是要表現著作人的性情見解,有人就是要與一般的人發生交涉”。在王東東這里,“有我”體現為心靈的孤傲與深度,“有人”則體現為公共性、廣度與意義感。表面看來,王東東詩歌拒絕抒情,而在深層,王東東又有敏感、多情、隨性的一面,他是一個懷疑主義者、悲觀主義者,而詩歌,給予他完整的世界圖景和“詩性正義”,也給予他力量,讓他成為一個樂觀主義者、理想主義者,成為一個戰斗的、具有斗士品格的寫作者。故而,不宜僅僅以一個“詩人”來看他的詩歌創作,他同時是一個“文人”,一個“知識者”,一個薩義德意義上的“知識分子”,他與時代保持著距離,存在著某種不諧和與錯位,恰如此,才可能成為真正的“同時代人”。
詩人杜涯在評論文章中對“殉道者”有一個界定,認為其“也應包括那些堅定地追求真理、信仰、大道并隨時準備著為此獻出自己的人”。并指出“王東東其實就是一個追求真理和某種‘大道’的殉道者”。的確,詩歌就是王東東的“道”“大道”,他不屈不撓、義無反顧地探尋之、趨附之、祭獻之。對王東東(以及一代詩人)來講,在當今的時代背景下做出如此的文化選擇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