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與雜草

朱永波

在綠油油的麥田拔草，我突然為草鳴不平。

和雜草相比，麥子可謂是植物界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幸運兒。年復一年，人們虔誠地收集它們的種子，把它們播種在最肥沃的土地上，澆水、施肥、滅蟲，一樣都不落下。

而雜草就不一樣，它們的生存全靠自己，風、雨水、鳥獸是它們的播種器。種子落在肥沃的土地里，它們努力生長，爭取早日結籽；種子落在貧瘠的田埂或者沙礫上，它們隨遇而安，長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至于遇到干旱啊、病蟲害啊，種子全靠自身的抵抗力。

麥田里的雜草最怕人。在人類眼里，和麥子長得不一樣的，都被統稱為雜草，雜草的命運只有一個——除掉。如果雜草會說話，肯定會大罵麥子：“有本事你和我公平競爭啊？”

麥子和雜草待遇不同，是因為兩者對人類的價值不同。麥子關系到人的肚子，而雜草不僅沒用，還會和麥子爭光爭肥，影響麥子的收成。一個關系人的溫飽，一個有害無益，兩者的待遇不同似乎便理所應當了。

其實，麥子的祖先也是草，只是人類按照自己的意圖選擇性培育，它們才變成今天的模樣。那些在培育道路上不符合人類利益的麥子，早就被舍棄了。至今，那些和麥子長得很像的親戚，比如野燕麥、節節麥、雀麥，只要出現在農田里，依然會被拔除。所以麥子也挺悲哀的，它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長。一旦滿足了人類的要求，便意味著自身的脆弱，所以它們要靠肥料、農藥保護著，要靠人類消滅它的競爭者。

但是這個世界上，草滅絕了嗎？沒有，草依然生生不息，自由而倔強地活著。看來，誰也沒能統治世界，誰也不能統治世界。

我突然為草感到欣慰。

【原載《知識窗》】

題圖 ／ 突出的麥子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