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碩,楊 璐,宋 晶,馬 駿,周丹妮,王 嬿,張李濤,李雪松
(武漢亞洲心臟病醫院,湖北 武漢 430022)
近年來,隨著“互聯網+”在醫療衛生領域的應用不斷深化,在國家大力倡導中醫藥服務創新的背景下,“互聯網+中醫診療”的發展正迎來巨大契機。國務院辦公廳在2015年5月頒布的《中醫藥健康服務發展規劃(2015-2020年)》(國辦發〔2015〕32號)中首次提出應用信息技術開發智能化中醫健康服務產品,并于2016年2月出臺《中醫藥發展戰略規劃綱要(2016-2030年)》(國發〔2016〕15號),進一步明確要將“互聯網+中醫診療”作為中醫藥事業發展的重點任務。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發后,中醫藥在防疫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互聯網醫院憑借其打破時空限制、助力醫患雙方實現遠程診療的優勢迅速得到社會的廣泛認可,二者聯合應用的客觀實踐得以成功推動。從整體上來看,借助信息技術的先進性、高效性和便捷性優勢以推動“互聯網+中醫診療”的標準化、規范化和精細化發展是實現中醫藥現代化的重要途徑。本文基于IE矩陣對“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進行系統性評價,以期為促進中醫藥的傳承和創新提供參考依據。
本研究以武漢亞洲心臟病醫院互聯網醫院中醫科的運營指標數據和用戶反饋意見等資料為基礎,參考Web of Science、PubMed、EMBASE、中國知網和萬方醫學網等數據庫中與醫院管理相關的文獻資料以及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和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的互聯網醫療相關政策,收集影響“互聯網+中醫診療”發展的內部和外部關鍵因素。
1.2.1 IFE矩陣(Internal Factor Evaluation Matrix,IFE Matrix)
IFE矩陣又被稱為內部因素評價矩陣,是一種對研究對象內部因素進行分析和評價的工具,主要通過對研究對象的內部環境信息進行梳理和整合,并綜合評估其優勢和劣勢,以權衡研究對象在決策和管理方面的發展策略[1]。
1.2.2 EFE矩陣(External Factor Evaluation Matrix,EFE Matrix)
EFE矩陣又被稱為外部因素評價矩陣,是基于研究對象外部影響因子構建的評價模型,主要通過對經濟環境、政治背景、社會文化和技術條件等信息的歸納和總結得出研究對象在外部環境中面臨的機會和威脅,并探討其對研究對象的影響[1]。
1.2.3 IE矩陣(Internal-External Matrix,IE Matrix)
IE矩陣又被稱為內部-外部矩陣,其建立在IFE矩陣和EFE矩陣的基礎之上,綜合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2個維度對研究對象進行全面分析和評估[2]。IE矩陣主要將戰略制定過程中的內部和外部環境分析結果分為9個象限,再按照IFE和EFE的加權分值段將9個象限分為高、中、低3個區間,作為采取不同發展策略的指導依據。
1.3.1 知情人訪談法
通過同來自武漢市部分三級甲等醫院的中醫科、網絡醫療部、門診辦公室、醫務處等科室和部門的專家進行訪談,針對在“互聯網+中醫診療”實踐中取得的成效和出現的問題加以歸納、篩選和調整,在此基礎上建立關于“互聯網+中醫診療”發展策略的基本框架。
1.3.2 專家咨詢法
邀請來自三級甲等醫院的12位具有高級職稱的中醫醫師和互聯網醫院管理人員組成專家組,結合“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實踐經驗,運用專家咨詢法進行2輪專家咨詢以遴選中醫互聯網醫療的內部因素評價指標和外部因素評價指標[3]。第一輪咨詢側重于指標的重要程度,并根據咨詢結果對指標進行保留或刪減,其中外部關鍵因素參照指標的重要性從低到高進行1~4分的評分,內部關鍵因素則按照主要弱點、次要弱點、次要優勢、主要優勢的順序進行1~4分的評分。在第二輪咨詢中,由研究者對第一輪咨詢所確定的指標進行人為調整,并要求專家對調整后的指標進行二次評估,最終確定影響“互聯網+中醫診療”發展的6項內部關鍵因素和6項外部關鍵因素。
1.3.3 優序圖法
以第二輪專家咨詢的評價結果為基礎,運用Epidata 3.1建立數據庫,將IFE和EFE矩陣中綜合評價層指標的相對重要性進行兩兩比較,并計算各指標的權重系數,同時通過SPSS 26.0對評價結果進行一致性檢驗以確保研究的科學性和準確性[4]。
本研究基于IFE和EFE矩陣,通過對文獻的歸納總結,結合專家反饋結果確定“互聯網+中醫診療”的3項內部優勢、3項內部劣勢、3項外部機會和3項外部威脅,并聚焦以上4個維度探索中醫互聯網醫療的發展方向。針對第一輪專家咨詢中的指標評分結果,去除每項指標的最高分和最低分后計算平均分,此外以第二輪專家咨詢結果為基礎,去除各項指標權重賦分的最高值和最低值后,計算各指標重要性的權重賦分均值,再利用優序圖法對各項指標的重要性進行歸一化處理,最終得出權重系數。每項指標的均分和權重系數的乘積即為加權分數,IFE矩陣和EFE矩陣的加權分數之和可作為“互聯網+中醫診療”發展策略的判斷依據,見表1、表2。

表1 IFE矩陣分析

表2 EFE矩陣分析
分析結果顯示,IFE矩陣和EFE矩陣的總加權分值分別為2.523和2.715,在IE矩陣中,以IFE和EFE總加權分值作為橫縱坐標所確定的目標點落在第V象限(見圖1),說明“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內部和外部發展環境均處于中等位置,適合采用以市場滲透為主的堅持和保持型發展戰略,即立足于現有的中醫互聯網醫療服務產品,持續增加推廣力度,充分挖掘市場潛力,著力擴大服務范圍,不斷鞏固競爭地位[2]。

圖1 IE矩陣
2.2.1 內部關鍵因素
(1)大健康理念下治未病理論的先進性
“大健康”是在時代發展、疾病譜變化的背景下,于2016年在全國衛生與健康大會上正式提出的新理念,其宗旨是將“以疾病為中心”轉向“以人民健康為中心”,力求達成身體、心理和社會等多方面完全健康的狀態。隨著醫學模式和社會需求的改變,大健康理念作為現代健康文化的指導思想,主張重視潛在的疾病威脅、消除亞健康和提高生命質量,這與中醫“治未病”理論不謀而合,即強調未雨綢繆以防患于未然[5]。2016年10月,國務院印發《“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國務院公報2016年第32號),支持中醫藥參與慢病診治并要求將其納入基層社區健康管理,對高危人群開展中醫藥健康干預,同時加強中醫非藥物療法的發展,大力實施中醫治未病健康工程;2022年9月,《健康中國行動中醫藥健康促進專項活動實施方案》(國健推委辦發〔2022〕5號)的出臺進一步提出要將中醫治未病理念融入健康促進全過程、重大疾病防治全過程和疾病診療全過程。作為踐行大健康理念的具體形式之一,“互聯網+中醫診療”可通過互聯網技術和智能可穿戴設備跨區域、跨時間實現對健康的監測、篩查和重點干預,有助于減少健康隱患,控制疾病的發生和發展,最終實現從“治病”到“治未病”的轉變。
(2)中醫藥對于慢性病的高療效和低成本特性
20世紀中葉以來,慢性病已逐漸成為人類健康的主要威脅,由心腦血管疾病、糖尿病和癌癥造成的社會負擔日益沉重[6]。《中國防治慢性病中長期規劃(2017-2025年)》(國辦發〔2017〕12號)指出,慢性病的發生和流行與經濟、社會、人口和環境等因素密切相關,其防治任務長期而艱巨,這與中醫學“天人合一”的整體觀念相互印證。在治療方法上,中醫強調辨證論治,治療方案因人、因時、因地制宜,對于慢性病往往能取得較好的治療效果且毒副作用更小[7]。此外,2019年一項針對我國70所醫療衛生機構的中醫醫療服務項目價格的研究表明,中醫醫療服務項目整體價格水平偏低,與線上診療相關的掛號問診、中藥飲片調配、中藥免煎顆粒調配和煎藥機煎藥等高頻項目的價格最高不超過20元[8]。由此可見,發展“互聯網+中醫診療”有利于擴大中醫藥“簡、便、廉、驗”的經濟優勢,進一步緩解“看病貴”的社會痼疾,從而有效提升民眾的健康福祉。
(3)中醫診療對醫療儀器設備的依賴較低
在線上診療模式中,由于無法實時利用醫療儀器設備輔助檢查,疾病的診療依據相對線下診療更具有不確定性。不同于西醫診療側重物質概念,中醫診療更側重功能概念,對醫生個人經驗和能力水平的要求相對較高,而對必須借助醫療儀器設備完成的B超、CT和實驗室檢查結果的依賴性卻不強。互聯網能為中醫診療提供望診和問診的平臺,雖然目前還難以做到“四診合參”,但對于無法提供檢查報告的慢性病、常見病的復診患者而言,線上診療有利于發揮中醫傳統診療方法的長處,支持中醫醫生對疾病作出相對合理的判斷,也能為確立臨證處方提供更有效的依據。由中國醫藥新聞信息協會中醫藥產業信息分會主編的《互聯網+中醫醫療數據報告2022》顯示,2022年患者線上診療頻次較多的疾病包括月經不調(4.95%)、不寐(4.29%)、咳嗽(3.63%)和痤瘡(2.40%)等[9],診療以上疾病的設備和耗材要求并不高,患者通過互聯網醫院即可基本滿足就醫需求。
(4)中醫診療標準尚未完善
“同病異治”是中醫治療的主要原則之一,中醫學理論認為相同的疾病可能由不同的原因所導致,此外根據病機變化和病情發展的不同,針對不同患者所患同一種疾病的治法和用藥往往有所差異,這就決定了中醫治療方案具有較強的個性化特點,而標準化屬性相對較弱[10]。即使國內外已經完成多項中醫藥行業國家標準和組織標準的制定,但與西醫完備的標準化體系仍有一定差距[11],其主要表現在中醫藥標準化頂層設計的不完善和體系框架的不健全。國內中醫藥標準化相關文件包括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的《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中醫病證分類與代碼》和《中醫臨床診療術語》等,全球范圍內世界衛生組織(WHO)、國際標準化組織/中醫藥技術委員會(ISO/TC 249)和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WFCMS)等權威組織和團體則發布了超過100項中醫藥國際標準,以上標準的內容彼此間相互交叉且難以統一,同時未能覆蓋中醫藥全部領域[12],而標準化是信息化的基礎,“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全過程都在線上完成,更加強調診療方案的標準化以降低醫療風險。中醫診療標準不完善的問題容易造成病情診斷和療效判定缺乏數字化依據,如此不僅不利于中醫藥和互聯網的深度融合,也會對中醫藥信息化發展造成阻礙。
(5)掌握中醫理論和信息技術的復合型人才匱乏
在我國中醫藥教育體系中,學科之間存在明顯邊界,中醫學與工學、理學之間缺乏有效的交叉融合,而基于中醫學的高壁壘性質,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的學生基本不存在跨專業學習中醫課程的可能,如此就導致既熟悉中醫藥又了解互聯網的復合型人才嚴重不足[13]。迄今為止,我國24所中醫藥高等院校中僅有11所參與了中醫藥信息學碩士點建設,且師資隊伍缺乏穩定、兼職教師人數多于專職教師的情況普遍存在,中醫藥信息學科尚未形成科學、合理、規范和高效的人才培養機制[14]。此外,各中醫藥院校在本、專科階段開設的中醫藥信息學課程大多以選修形式授課,學時較少且缺乏實踐教學環節[14]。現階段中醫醫生不擅長互聯網技術,而信息化從業者也對中醫藥所知甚少的現象在中醫藥和互聯網的融合過程中屢屢出現,致使不少醫療信息項目的管理者和執行者大多為非專業人士,這無疑成為了束縛“互聯網+中醫診療”與時俱進的桎梏。
(6)部分傳統中醫診療方法在“互聯網+”環境下的適用度有限
一方面,在中醫傳統診斷方法中,望診和問診雖然可以通過視頻、圖片等方式實現醫患間的信息傳遞,但也不可避免地會存在誤差,而聞診和切診目前與互聯網的融合程度則相對較低;另一方面,中醫傳統治療方法并不局限于中藥的內服外敷,例如針灸、推拿、拔罐、刮痧等非藥物治療手段也根據適應癥的需要被廣泛應用于臨床實踐[15],而上述諸多中醫特色診療方法在“互聯網+”的環境下由于存在現實障礙導致其適用度受限。以“互聯網+中醫針灸診療”為例,浙江省立同德醫院于2015年成立國內首家互聯網針灸云醫院,率先開展“互聯網+中醫針灸診療”工作[16],然而其基本診療流程為醫生在線為慢性病復診患者完成診斷并確立治療方案后,患者再預約線下針灸治療,如此不僅無法及時為行動不便的患者和外地患者解決實際問題,客觀上也不利于“互聯網+中醫診療”的深化發展。
2.2.2 外部關鍵因素
(1)“互聯網+中醫診療”具備支持性政策導向
繼國務院于2015年出臺《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國發〔2015〕40號),提出大力發展基于互聯網的醫療衛生服務后,又在2016年印發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國務院公報2016年第32號)中要求充分挖掘中醫藥的優勢以推動其在慢性病防治體系中發揮獨特作用;2017年7月《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的正式施行明確了中醫藥在國家醫療衛生服務體系中的重要地位,為中醫藥事業的發展提供了法律層面的保障。以上政策的頒布說明國家對互聯網醫療和中醫藥事業的發展均表現出明顯的支持傾向。在主體政策方面,2022年3月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在《基層中醫藥服務能力提升工程“十四五”行動計劃》(國中醫藥醫政發〔2022〕3號)中鼓勵三級中醫醫院牽頭組建互聯網醫共體,為基層醫療機構的中醫藥服務提供信息化支持,同年11月國家中醫藥管理局正式公布《關于推進中醫藥健康服務與互聯網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國中醫藥規財發〔2017〕30號)和《“十四五”中醫藥信息化發展規劃》(國中醫藥規財函〔2022〕238號),特別提出創新中醫醫療服務模式,深化中醫醫療與互聯網的融合,加強中醫互聯網醫院的建設和提高中醫藥數字便民服務能力;在配套政策方面,由國家醫療保障局于2021年12月發布的《關于醫保支持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的指導意見》(醫保函〔2021〕229號)中明確指出要將符合條件的定點中醫醫療機構提供的“互聯網+中醫診療”服務納入醫保支付范圍。可以預見的是,“互聯網+中醫診療”未來可期,日后有望獲得更多的政策扶持[17]。
(2)慢性流行病和人口老齡化的促成作用
2020年《中國居民營養與慢性病狀況報告》顯示,我國慢性病患者人數近年來持續增長,因慢性病導致的死亡人數已接近總死亡人數的90%,慢性病已成為國人健康的主要威脅[6]。隨著中國進入人口老齡化社會,老年人作為健康弱勢群體不僅面臨更高的健康風險,也具有更大的健康服務需求。在這種背景下,慢病管理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顯得格外突出,而中醫藥在慢病管理中優勢顯著,其“未病先防,既病防變,瘥后防復”的學術理念能根據實際情況在疾病的不同階段指導健康干預[18]。2023年2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中醫藥振興發展重大工程實施方案》(國辦發〔2023〕3號),要求加快中醫藥老年健康服務能力建設,在老年人慢性病、重大疑難疾病的治療和康復過程中充分發揮中醫藥的優勢。慢性病流行趨勢和人口老齡化的加劇為“互聯網+中醫診療”提供了巨大市場,也更有利于推動二者的加速融合。
(3)國內互聯網醫療良好的發展趨勢
自2018年7月《互聯網醫院管理辦法(試行)》(國衛醫發〔2018〕25號)等政府文件發布以來,國內互聯網醫院的建設標準初步落地,多家醫療機構已經開始對線上診療模式展開探索。基于信息技術的升級、政策法規的修訂、醫療資源分布不均的現實影響和新冠疫情常態化防控的催化作用,在社會資本的大力推動下,國內的互聯網醫療產業正逐步朝服務范圍擴大化、服務內容多元化和服務標準規范化的方向發展。2018年至今,互聯網醫療的發展形勢如火如荼,無論是互聯網醫院建設數量還是互聯網診療服務人次都保持整體上升趨勢,行業總體市場規模已突破2800億元[19]。“互聯網+中醫診療”是互聯網醫療的重要組成部分,《互聯網+中醫醫療數據報告2022》指出,2022年共有9.3萬余名中醫師參與互聯網診療活動,在線中醫醫療服務人次多達311.9萬[9]。2022年以后,國內互聯網醫療產業進入深化轉型期[20],互聯網醫院與實體醫療機構的整合不斷深入,線上醫療業務模式漸趨成熟,“互聯網+中醫診療”也逐漸步入規范化、精細化發展的新階段[21]。
(4)相關制度法規和監管政策亟待健全
中醫藥領域的法制建設目前相對薄弱,盡管《中華人民共和國中醫藥法》的施行令中醫藥事業的發展有法可依,但其中有關中醫藥服務監管條文的細節仍有待進一步完善。“互聯網+中醫診療”雖然為中醫藥事業的發展注入了新的生機,種種風險卻也隨之而來,諸如中醫線上診療的準確性、中藥網絡處方的安全性以及代煎飲片配送的合規性等對于如何有效規制“互聯網+中醫診療”都是不小的挑戰。當前我國以2022年國家衛健委發布的《互聯網診療監管細則(試行)》(國衛醫發〔2022〕2號)作為互聯網醫療監督和管理的政策依據,然而該文件中有關“互聯網+中醫診療”的監管內容卻屬空白[22]。此外,基于醫學模式的不同,中醫學的診斷和治療原則與現代醫學有所區別,甚至不同中醫流派之間的學術主張都存在差異,這也進一步加大了“互聯網+中醫診療”的監管難度。
(5)中醫藥的醫療市場占有率較低
盡管近年來隨著各項中醫藥利好政策的相繼出臺和大眾健康意識的不斷提升,加之中醫藥在新冠疫情防控過程中療效顯著,我國的中醫藥市場需求正在實現穩步增長[7],但基于傳統中藥流通成本高、便攜度低、原材料質量差異大等客觀原因,中醫藥產業在醫療市場中的占比仍相對較低。根據《2022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相關數據顯示,2021年我國醫療衛生機構總數為1,030,935個,執業人員1398.5萬人,床位數945萬張,總診療量847,203.3萬人次,住院量20,067萬人次,衛生服務市場總額高達7.7萬億元,而中醫類衛生機構數僅為77,336個,執業人員88.5萬人,床位數150.5萬張,總診療量120,233萬人次,住院量4448.4萬人次,中醫藥市場份額不足6千億元[23],整體市場占有率低于15%,這可能會給“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可持續發展帶來更多的不確定因素。
(6)互聯網醫療的信息安全風險較高
在“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實踐過程中,基于互聯網醫院線上復診、慢病續方和檢查預約等核心業務要求,用戶的姓名、身份證號碼等基本信息和就診記錄、醫療文書等隱私數據需要完成從局域網到廣域網的流轉,如此會不可避免地加劇醫療信息泄露的風險[24]。然而,現行的醫療法律法規中對互聯網患者信息安全的法律保護多為原則性內容,適用性和現實操作性不強,尤其對互聯網診療中發生的信息安全事件的屬性和處理形式未作出明確規定[25]。即使《互聯網醫院管理辦法》(國衛醫發〔2018〕25號)和《互聯網診療監管細則(試行)》(國衛醫發〔2022〕2號)中都提到互聯網醫院信息系統應實施第三級及以上信息安全等級保護,但在立法不健全、執法有難度、違法成本低的共同影響下,“互聯網+中醫診療”仍存在較大的信息安全隱患,這會對患者和醫院雙方的利益造成一定威脅。
“十四五”規劃時期,中醫藥事業倍受黨和國家的重視,相關政策的傾斜力度不斷加大。《中醫藥振興發展重大工程實施方案》(國辦發〔2023〕3號)將提升中醫藥服務能力和創新能力列為重要任務,更對中醫藥數字化和信息化建設提出了具體要求。為確保“互聯網+中醫診療”工作的有序開展,監管制度的健全是重中之重,而目前《互聯網診療監管細則(試行)》(國衛醫發〔2022〕2號)中尚無“互聯網+中醫診療”部分的監管內容[22],隨著“互聯網+醫療健康”服務流程的細化和服務范圍的延伸,強化線上診療行為的監管勢在必行。具體而言,在機構監管方面,只有設立中醫類診療科目且獲得互聯網醫院運營許可的醫療機構才具備開展“互聯網+中醫診療”業務的資質;在人員監管方面,只有具有3年以上臨床工作經驗的中醫醫師或參加2年以上由省級中醫藥主管部門認可的西醫學習中醫培訓且獲得相應證書的臨床醫師才能開展中醫互聯網診療活動;在質量監管方面,醫療機構和衛生行政部門要以患者為中心,以療效為依據,加強對中醫互聯網診療實踐中不良事件的管理,才能促進“互聯網+中醫診療”的持續性發展[10]。
從市場需求角度來看,人口老齡化加重的趨勢、慢性病發病率的上升、大眾健康意識的提高和我國消費結構的優化升級等因素共同維持著中醫藥市場需求的穩步增長,也為“互聯網+中醫診療”帶來了寶貴的發展機遇,而技術的支持則使“互聯網”和“中醫診療”的融合更加精準、科學和安全。在診斷方法上,中醫以望聞問切為綱要,其中望診和問診線上化的效果尚需市場的檢驗,聞診和切診則因受限于技術瓶頸目前在互聯網診療中還難以實現[15]。為了更好地呈現“互聯網+中醫診療”的特色,當前迫切需要推動中醫診療技術的持續創新。整體而言,中醫診療技術創新強調經濟性和適用性,其本質是技術開發與技術應用的統一。上世紀90年代中醫四診儀的問世標志著中醫診療技術的數字化研究取得初步進展,中醫四診信息能以圖示化、定量化的形式為臨床治療提供參考依據;2010年至今,隨著可穿戴設備的普及和人工智能的發展,遠程實時監測患者生理數據已成為現實[26]。基于物聯網和大數據的移動式健康服務不僅為中醫診療技術的創新奠定了基礎,更為未來中醫藥的客觀化、信息化和智慧化發展指明了方向。
任何產品或服務的用戶滿意度都與消費支出密切相關,而在醫療健康領域,能否使用醫保結算往往能直接左右患者的就醫選擇。國家醫療保障局高度重視互聯網醫療服務的醫保支付工作,在2019年8月和2020年10月相繼出臺《關于完善“互聯網+”醫療服務價格和醫保支付政策的指導意見》(醫保發〔2019〕47號)和《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醫療服務醫保支付工作的指導意見》(醫保發〔2020〕45號),明確要求各地依照相關規定將常見病、慢性病的線上復診服務納入醫保基金支付范圍,并于2022年初步建成全國統一的醫保信息平臺,使異地醫保的線下結算成為現實。然而,國家醫保信息平臺與各地互聯網醫療平臺尚未完全打通,線上醫保支付體系建設工作的落實依然任重道遠。此外,對于“互聯網+中醫診療”而言,中藥的種類包括中藥飲片、中成藥和中藥免煎顆粒,前兩者大多已納入醫保支付范圍[27],而免煎顆粒僅有200余種中藥通過了國家藥監局審批,更多中藥品種的免煎顆粒仍處于標準研究或標準評審階段,醫保還不能完全覆蓋[28],這客觀上會對“互聯網+中醫診療”的線上醫保支付流程造成阻礙。完善線上醫保支付體系不僅強調互聯網醫院與醫保系統無縫對接,更有賴于衛生行政部門健全統一的中藥配方顆粒國家標準,從而引導中醫診療費用線上醫保結算工作的有序進行,真正實現“互聯網+”醫療服務醫保經辦管理的深度優化[13]。
在健康領域中,互聯網實質上只是醫患溝通的媒介,醫生才是醫療服務的核心,“互聯網+中醫診療”的發展同樣離不開人才資源的支持,掌握中醫技術和計算機技術的復合型人才永遠是提高“互聯網+中醫診療”競爭力的關鍵因素。目前在中醫藥和互聯網的融合過程中,復合型人才的匱乏已成為制約其進一步發展的短板[11],因此加強復合型人才梯隊建設,推動以中醫藥傳統理論為基礎的臨床專業教育和以計算機科學技術為基礎的現代學科教育的交叉互補是提高“互聯網+中醫診療”服務質量的根本措施。為了更好地打造適應互聯網時代發展需要的中醫藥人才隊伍,有必要充分發揮醫學院校、學術團體和醫療機構在教學、科研和實踐中的獨特優勢,完善中醫藥人才保障機制,促進中醫藥人才交流與協作,同時加強對中醫藥人才的信息技術培訓,切實提高中醫藥人才的信息技術水平,并力求以信息化項目為依托,建設以中醫院校教育為主體,以師承教育、繼續教育和中醫醫師規范化培訓為補充的中醫藥信息化人才培養體系[29]。
“互聯網+中醫診療”作為新興的醫療模式,完全被大眾認可和接受仍需經歷時間的沉淀。只有正視“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優勢和劣勢,牢牢把握機會,積極應對可能出現的風險,不斷積累“互聯網+中醫診療”的實踐經驗,才能更好地優化中醫藥協同診治,提高中醫藥服務質量,進而推動互聯網與中醫藥服務體系有機融合,助力實現我國中醫藥事業的振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