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學術(shù)自限

尤小立

歷史詮釋雖然不妨復雜，歷史本身卻相對單純。如果希圖還原歷史，只能以化繁為簡的原則，清理同代的附麗和后人的解讀，直達單純的核心。果真如此的話，歷史真相或可以說是簡單的，這樣的史學也將簡潔明了，值得稱為“簡明史學”。

“簡明史學”產(chǎn)生的基本條件是對于“真”的認知以及共識的建立。如果無此認知和共識，就只能要么是“往好里講”，要么“往壞里講”，總之，都與歷史本真越來越遠。

其實，學術(shù)史也是如此。雖然學術(shù)史的成果常是觀點的凝聚，不似物理時間或具體事件那么確實，卻也不妨礙其所具有的本真的一面。而這一面亦不以復雜為特征。傅斯年《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簡稱《旨趣》，以下凡引用此文，不再另注）就是一例。

早有學者將《旨趣》與胡適《〈國學季刊〉發(fā)刊宣言》相提并論，視作清末以降，“中國歷史研究經(jīng)過上的重要文獻，而奠定了中國現(xiàn)代歷史學的基礎(chǔ)”（勞榦：《傅孟真先生與近二十來中國歷史學的發(fā)展》，一九五一）。就傅斯年個人學術(shù)生涯言，僅此《旨趣》“和準此而推行的現(xiàn)代研究事業(yè)，已足夠令他名垂史林了”（許冠三：《新史學九十年》上冊，一九八六年）。

不過，有關(guān)《旨趣》的評判一直未見共識。大致地看，前期以異議為主，后來，特別是近些年則主要是生發(fā)、延展和演繹，而其中流溢的基本是辯護之意。這些辯護詞自然豐富和深化了中國現(xiàn)代學術(shù)史的內(nèi)容，但代價也相當明顯，就是越來越偏離傅斯年之本意。如果大師尚在，未必會欣然接受，很可能會高昂著頭，送一句：“那怎么可以！”

《旨趣》中“史學只是史料學”，以及傅斯年后來表述的“史料學即史學”“史學便是史料學”，再怎么看都不屬于“全面”或“周全”之說。為此而努力彌合縫隙、抹平棱角，進而“周全”化的學者，無論引經(jīng)據(jù)典，中外史論齊備，甚或哲學理論并舉，似都未說明傅斯年何以要如此不“周全”。而長期以來，有關(guān)此說乃“有意為之”“矯枉過正”的說法似乎是正解，但也未進一步追問，傅為何要如此這般地偏頗。

《旨趣》寫于一九二八年五月，就在兩年前，傅斯年的摯友、同為胡適重要弟子的顧頡剛發(fā)表了《一九二六年始刊詞》。此文不是《 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周刊》創(chuàng)刊詞，而是一份學術(shù)取向轉(zhuǎn)型的宣言。它由一位研究助理級別的人員撰寫，至少表明，彼時的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內(nèi)部并非太過在乎等級和名利問題。就在此文中，顧頡剛表達了對建立“學術(shù)社會”的渴望和學者自身“為學術(shù)而學術(shù)”追求的合理性。如果依照賀昌群的說法，將史學“專史化”以及史學專業(yè)化的起始確定在一九二三年《國學季刊》的創(chuàng)刊之時（主要指胡適《〈國學季刊〉發(fā)刊宣言》對“專史”的提倡。參見賀昌群：《哀張蔭麟先生》），那么，一九二六年新文化運動學生輩對學術(shù)專業(yè)化的追求算是進入了實質(zhì)性的操作階段。其實，追求“專業(yè)化”的學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或者一代人，包括哲學界的金岳霖、馮友蘭和史學界的顧頡剛，當然也包括傅斯年。

傅斯年沒有像顧頡剛那樣正面地提倡建立“學術(shù)社會”，可是，他對現(xiàn)代“學者”的推崇和傳統(tǒng)“文人”的貶抑，標準也是與“學術(shù)社會”相關(guān)的“專業(yè)化”。一九二0年八月一日，傅斯年在致胡適的信中曾提到過，“一成‘文人，便脫離了這個真的世界而入一夢的世界”。但這僅是“文人”的一種現(xiàn)實表現(xiàn)，原因還在于“文人”偏于主觀隨意。所以，傅斯年贊賞以嚴格、科學的態(tài)度行事和生活的丁文江，說后者“抹殺主觀”（參見《我所認識的丁文江先生》。胡適為避免引起歧義，在同期《獨立評論》雜志上的《丁在君這個人》一文中，將“主觀”修正為“私意”“個人的利害”，但這一救場之舉，未必符合傅之原意）。他遵循丁文江所推崇的“統(tǒng)計（按：即今之‘概率）的觀點”，以為這樣“尤可節(jié)約”自己被友人俞大維打趣的bundle of contradictions（一團矛盾）的“文人習氣”（《丁文江一個人物的幾片光彩》）。

偏于主觀，不僅隨意，且容易無視基本事實，由此亦可知，專業(yè)化的學者以“證據(jù)”為前提條件，順應了梁啟超《清代學術(shù)概論》有關(guān)晚明以降，近三百年中國學術(shù)“厭惡主觀的冥想而傾向于客觀的考察”的潮流，亦符合胡適對考據(jù)方法的提倡，只是傅斯年將此“新傳統(tǒng)”進一步推向極致。

其實，沒必要為“史學只是史料學”做學術(shù)圓場。這個偏頗之論就是傅斯年追求的“專業(yè)化”的具體表現(xiàn)。

應該看到，如今的學術(shù)“專業(yè)化”與當初的“專業(yè)化”，在理解上是不同的。當初的傅斯年他們是希望走出囫圇吞棗“全才”式的混沌，所以在價值評判上就有個向“專”舍“全”（或者寧“專”勿“全”）的期待。《旨趣》發(fā)表后的兩年內(nèi)，顧頡剛在《古史辨》第二冊“自序”中所說的“稱我為歷史專家，說到歷史似乎全部的歷史我都知道的，……這種不虞之譽，實在還是求全之毀的變相”，“我的理想中的成就，只是作成一個戰(zhàn)國秦漢史家”，絕非自謙，而是“向‘專舍‘全”的期待使然。在這里，“專”是正軌，而“全”已經(jīng)失去了時代的依憑。在《旨趣》中，傅斯年執(zhí)意放言，固然有性格的因素，但是，“專業(yè)化”傾向的時代托舉，不僅讓表述者不必為此自責，更讓他們?yōu)槟軌蛞I(lǐng)一個學術(shù)的新潮流而自豪。

“我們不是讀書的人”就是自我的時代定位。它當然有針對章太炎等老輩“不讀書”批評的意思在，但更是因為這一選項符合新時代的學術(shù)進路。沿此路徑，傅斯年他們對話的對象就不再是老輩，而是西方的漢學，因此，落伍的急迫感遠勝于在國內(nèi)爭第一。

傅斯年史語所的老同事李濟比較了同樣受過科學訓練且具有領(lǐng)袖氣質(zhì)的學者對問題的把握能力，他說，傅斯年是屬于“看得深的，可以在短時期解決若干基本問題”的一類。他們“大半起源于個別人的智慧。一個聰敏的領(lǐng)導人，在很短時間，就可以抓住一大批重要材料，解決若干基本問題”。李濟同時認為，傅斯年是一位“政治現(xiàn)實主義者”（political realist），學術(shù)上也注意“現(xiàn)實的需要”。而這一切則是建立在發(fā)現(xiàn)“中國學術(shù)方面，毛病在什么地方，短處在什么地方，長處在什么地方，而西洋方面我們必須要學的又在什么地方”之上（以上引文均見李濟：《傅孟真先生領(lǐng)導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幾個基本觀念及幾件重要工作的回顧》及《傅所長創(chuàng)辦史語所與支持安陽考古工作的貢獻》）。正因為傅斯年看出了“輕重緩急（的）分別”，才確立“史料”的基礎(chǔ)地位。他明確說，在史學研究中，如果“把設定當作證明，把設想當作假定，把遠若無關(guān)的事辦成近若有關(guān)，把事實惟允許決定的事付之聚訟，都不足以增進新知識，即不促成所關(guān)學科之進展” （傅斯年：《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中國考古學報告集》之一《城子崖·序一》）。

“抓重點”不一定是專業(yè)化，但專業(yè)化的研究方向一定是重點選擇的結(jié)果。《旨趣》中緊接著“我們不是讀書的人”之后是“我們只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這里的“只是”，就是一種行為的“重點選擇”，它意味著一家做法、一方之見，不以“全才”姿態(tài)求“全面”。以此專業(yè)化的偏頗去找尋“新材料”才是傅斯年努力的目標。這是傅斯年的本意，或是因為史語所的成績卓著，傅所長又大名鼎鼎，才讓后人理解成廣泛之見或?qū)筝叺囊螅Y(jié)果本意轉(zhuǎn)化成了引申義。

有關(guān)《旨趣》中“反對疏通”一句的理解和詮釋也有同樣的問題。它本身也是專業(yè)追求下的偏頗之言，既有時代性，又是明確的學術(shù)上的自我設限。二十世紀上半期的中國知識人或者學者，其思想、認知和取向都在發(fā)展、變化或者深化中，這是研究中國近現(xiàn)代思想史的學者不能不重視的一個特點。唯其在“變”，所以，同時但不同場合的“疏通”說辭以及后來的“疏通”實績不等于現(xiàn)在的“反對疏通”，也不等于它只是與自身無關(guān)的廣泛之見或告誡后輩。

其實，有關(guān)傅斯年“反對疏通”是真反，還是口頭反而實際不反，是如此說而不如此做的探尋，或者由此生發(fā)出的史學方法論及理論都只有豐富學術(shù)史內(nèi)涵的價值，對理解傅斯年的本意卻無實際幫助。因為從正反兩方面，都可以舉出諸多例證，并且可以無限地施展“疏通”之技。

事實上，“反對疏通”本身屬于專業(yè)化的細致分工，即今之“研究方向”下的研究原則，其中自然有史語所的“機構(gòu)”目標的一面，但也是傅斯年的自我定位。李濟后來把這個有關(guān)史料的認知下放到學術(shù)層面，說：“那時在史語所工作的同仁，大家有一默契：一致同意史料的價值完全在它本身的可靠性；可靠的程度愈高，價值愈高。”（《傅孟真先生領(lǐng)導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幾個基本觀念及幾件重要工作的回顧》）因此，關(guān)注史料而不講求“疏通”也是出于明確的學科自覺和學科自限。

至于傅斯年認定上古的“信史”太有限，以致在三十年代末，史語所收集、整理史料和主導考古發(fā)掘業(yè)已取得巨大成就后，仍強調(diào)“古史者，劫灰中之燼余也。據(jù)此燼余，若干輪廓有時可以推知，然其不可知者亦多矣。以不知為不有，以或然為必然，既違邏輯之戒律，又蔽事實之概觀，誠不可以為術(shù)也”（《性命古訓辯證》），只是“反對疏通”的客觀依據(jù)。

類似“客觀依據(jù)”，還包括“集眾”式的研究。這個胡適晚年大加表彰的研究方式，由于近似理工科常常采用的“有組織科研”，在當下被大力提倡，甚或成了普適秘訣，波及了大多數(shù)文科。實際上，在史語所籌辦之時，傅斯年和參與籌辦的顧頡剛、楊振聲等人對于史語所的取向和具體研究方向也在探索中，不僅是所名中“語言”與“歷史”的排序顛倒了，“集眾”工作的具體內(nèi)容亦有所調(diào)整。依照傅斯年他們的歸納，“集眾”工作，主要適用于收集整理大型史料，人類學、方言的田野調(diào)查，加上《旨趣》增加的考古發(fā)掘等。除此之外，也明確了史語所內(nèi)部還有“存乎其人之所好”的“個人工作”，二者是并存不悖的（參見傅斯年等《呈大學院函》 所附之《擬中央研究院語言歷史研究所籌備辦法》）。而由于眾口無法一詞，同人之間觀點的折中妥協(xié)也非學術(shù)正途，故在真正的“集眾”工作中“疏通”并不適用。

可是，客觀因素終究無法解釋《旨趣》中傅斯年何以如此堅定不移地以“證而不疏”為原則。

一九五0年十二月二十日，傅斯年去世。五天后，李濟在紀念文章中特別提到：“大家都知道他寫作的天才，但是在他的專門著作里，他卻能把他的才華完全收斂起來，作純粹的考據(jù)文字。”（《值得青年們效法的傅孟真先生》）這里涉及的雖是一般意義上的所謂“聰明人肯下笨工夫”，卻揭示出一向給人“ 天地”印象的傅斯年所具備的另一種精神特質(zhì)。這一精神氣質(zhì)在學術(shù)研究上的表現(xiàn)，就是自我設限。用傅斯年自己的話說，則是“自知分際”（語見《史學方法導論》）。

“自知分際”也就是自知“分寸”和明確“合適的界限”，結(jié)合傅斯年有關(guān)歷史研究的三原則中“要把歷史知識當作‘人學”，以便了解“人類”“人性”，并且與“近代生活相干”（見《閑談歷史教科書》）的一項看，他認知中的歷史研究者，一方面是把歷史人物當“人”看，另一方面是把自己當“人”看。既然如此，歷史研究者就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神”，或只有神性而無“人”或“專”家的氣質(zhì)。

傅斯年批評傳統(tǒng)“文人”，就是因為后者不知“分際”，夢想封神，且“不脫士大夫教育”籠統(tǒng)、模糊和概論式的意味，結(jié)果，既不能“對于一種學問，有一根本的訓練而得了解”，因而無“學”，又不“能把這了解施用在具體事實上”，因而無“術(shù)”（參見《教育崩潰之原因》及《教育崩潰的一個責任問題——答邱椿先生》）。

不過，這類批評始終都是反省式的，傅斯年并沒有把自己排除在外。因為在他的認知中，自己一代人只是“半新半舊的過渡學者”（胡適語）。就在一九一九年十一月，也就是發(fā)表最激烈地抨擊傳統(tǒng)“文人”的《隨感錄》的半年后，傅斯年明確說：“我們自己以為是有新思想的人，別人也說我們有新思想。我以為慚愧得很。我們生理上，心理上，馱著二三千年的歷史——為遺傳性的緣故——又在‘中國化的灰色水里，浸了二十多年，現(xiàn)在住著的，又是神堂，天天必得和廟祝周旋揖讓：所以就境界和習慣上講去，我們只可說是知道新思想可貴的人，并不是徹底的把新思想代替了舊思想的人。”（《中國狗與中國人》）類似的“文人之累”一直伴隨著傅斯年。十年后，他對老師胡適袒露的心聲中也有：“我們的思想新，信仰新；我們在思想方面完全是西洋化了；但在安身立命之處，我們?nèi)耘f是傳統(tǒng)的中國人。”（見胡適一九二九年四月二十七日日記）

但是，這種明確意識到做人與治學二分的矛盾也只是顯性的一面，隱性的矛盾往往以無意識的方式存在于言語和行為方式之中。現(xiàn)在看來，后者的呈現(xiàn)方式至少有正反兩面。

正面的呈現(xiàn)表現(xiàn)為一種習慣， 也就是所謂“文人習氣”。一九三六年二月，傅斯年撰文紀念丁文江，談及丁文江個人生活的科學嚴謹和對于家庭（族）的奉獻，不禁感嘆說：“真是一位理學大儒。”（《我所認識的丁文江先生》）但這個順口而來的習慣性比附，卻讓作為旁觀者的胡適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沖突。因為丁文江一生踐履嚴格（或極端）的科學生活方式，與宋明“理學大儒”道德上的嚴格（或極端）之間并不協(xié)調(diào)。所以，胡適調(diào)侃道：“在君如果死而有知，他讀了這句贊語定要大生氣的！”（參見胡適：《丁在君這個人》）

而反面的呈現(xiàn)，則如《旨趣》中對于章太炎的批評。傅斯年說，章氏不僅自己不用新材料，還要抹殺新材料的意義，即便在運用科學方法的文字學上，也是步步倒退，所著《新方言》“竟倒退過二千多年了”。如此率真的批評，自然也有學者們所揭示的具體原因。但是，作為“半新半舊的過渡學者”，本想“開辟幾條研究的新途徑”（《擬中央研究院語言歷史研究所籌備辦法》）的傅斯年的內(nèi)心似乎也有生怕自己“不現(xiàn)代”的疑慮，故要通過猛烈抨擊傳統(tǒng)和前輩以表明自己的新身份。如果不必細究字數(shù)上的對應，《旨趣》可以說一半是創(chuàng)新，一半是批評，這恰好折射出傅斯年的心態(tài)和“半新半舊的過渡學者”的實相。

傅斯年對章太炎的批評也涉及“文人”。他認定，章氏在文字學以外，就是一個傳統(tǒng)的“文人”。既然自己不愿再做“文人”，在研究目標上也就不僅要“放文人”而“存野化”（具體見一九二七年五月十六日，朱家驊、傅斯年致李石曾、吳稚暉信），研究原則上也必然要“證而不疏”。因為他擔心以自己“半新半舊的過渡學者”的角色，一旦“疏通”或者“著史”，就可能“每多多少少帶點古世、中世的意味”，“每取倫理手段”，擔心史語所和他本人高舉“科學”旗幟的現(xiàn)代史學研究最終又成了古代的“作文章家的本事”。由此可知，無論在意識還是潛意識層面，傅斯年都有個學術(shù)上的自我設限。

明知自身的角色局限，嚴守一代人的職責，承擔一代人的使命和一個機構(gòu)的任務，把自己能做的研究做好，此乃傅斯年作為學者的自知之明和過人之處。這個以前較少為后世學者所揭橥的面相，借用傅斯年自己的話說：“實在是精神的差異的表顯。”

因此，“反對疏通”或“證而不疏”不只是史學研究的原則和史語所作為“一機關(guān)”所應有的“學風”，它也具有明顯的時代，甚或超時代的意義。因為在二十世紀最初三十年，傅斯年（也包括胡適）的認知中，作為實證基礎(chǔ)的基本史實的認定，由此達成的共識以及逐漸形成“拿證據(jù)來”的習慣，乃是社會理性得以建立的基本前提。

一九五九年，最初負責史語所安陽小屯殷墟考古發(fā)掘工作的董作賓曾說過，傅斯年在《旨趣》中的論斷，體現(xiàn)了“口快心直，才華橫溢，想說甚么就說甚么”的特點（《歷史語言研究所在學術(shù)上的貢獻——為紀念創(chuàng)辦人終身所長傅斯年先生而作》）；前北大校長蔣夢麟一九五0年紀念傅斯年時亦說：“還有一個特點使我永遠不能忘記的，就是他心里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他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其中毫無夾帶別的意思”（《憶孟真》）。這或許應是理解《旨趣》的一個門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