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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齊澤克再讀《S/Z》
——藝術形式流變中的“暴力”與“空無”

2023-11-16 01:48:02潘語祺謝龍新
關鍵詞:意義藝術

潘語祺,謝龍新

(汕頭大學文學院,廣東 汕頭 515063)

《S/Z》是一本由羅蘭·巴特撰寫的后結構主義理論著作。在這本書中,他對巴爾扎克的現實主義小說《薩拉辛》進行了分析和重構,將小說分割成561 個片段,并重新組合這些片段,將原本的愛情故事改造成“閹割的故事”。在這種閱讀方法中,巴特旨在取消原作者的寫作目的和語法結構,只保留原文本中可以提供讀者重新構思的意素。這種方法體現了他的后結構主義主張——“閱讀”即“重寫”。

在《薩拉辛》中也有“重寫”的例子,即對藝術進行重新創造。在《S/Z》的第八十八章《自雕塑至油畫》中,巴特討論了雕塑、油畫、文字三種藝術形式的審美,雕塑被認為是拉·贊比內拉的摹本,油畫是雕塑的摹本,文字是以上三者的摹本,原文中相關語句如下:

①薩拉辛死了,拉·贊比內拉自雕像移至畫布上;

②至于最后一個化身,也就是從油畫轉變為書面文字的“再現”,它復原了所有先前的摹本,但文字仍然進一步減弱了那內部的幻覺……[1]284-285

在巴特看來,雕塑、油畫、文字三種藝術的審美強度是遞減的,其中文字最弱,因為“它沒有實體,惟有間隔”[1]285,因此更不可能激起人們探尋其“內部”的“意義”。巴特認為,藝術的審美體驗不僅關乎“意義”,也與“實體”相關。

然而,在齊澤克看來,藝術的實體本身不具有審美價值,只有實體背后的意義帶來審美體驗。他認為,可口可樂瓶子也能占據藝術品的崇高地位[2]36。因為當物品占據這個位置時,它就獲得了藝術品的審美趣味。這表明,在“生活藝術化”的觀念下,實體不是唯一的審美體驗來源,其背后的意義也是重要的。因此,《S/Z》的“審美體驗強度序列”受到了齊澤克的“質疑”,導致巴特和齊澤克之間的理論矛盾。本文將探討這種矛盾的根源是哪些理論,以及哪些理論造成了這種矛盾。這是本文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

齊澤克也重視“重寫”,認為在新的歷史時期要摒棄“懷舊之情”,一切都要重新創造出來①參見齊澤克:《今天,作為革命分子是什么意思?》,在2009 年7 月倫敦馬克思主義大會上的發言。視頻見: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ph411t7jc.。因此,“質疑”之后的“重新創造”意義重大。如果齊澤克再讀《S/Z》,或者用他的理論審視《S/Z》,那么,巴特提出的雕塑、油畫、文字的“審美強度”依次遞減的觀點不僅會受到“質疑”,而且將被“重新創造”。

齊澤克認為“真的事件存在于觀察者對它的看法中、存在于觀察者內心被喚醒的希望之中”[3]47,因此,探尋真正的意義,必須建立在觀察者主動或被動喚醒的象征秩序之中。那么,如果齊澤克“再讀”《S/Z》中的藝術形式流變,他會思考雕塑、油畫、文字的審美是建立在觀察者喚醒的何種象征秩序之上的。這是第二個問題。

結合拉康的象征秩序圖(圖1)來理解,依照齊澤克的解讀,Ф 由“快感”(Jouissance)構成,S(A/)體現著“大他者的缺失”(the lack in the Other),a 就是“真正的客體、缺失和剩余物”,并且“啟動了解釋的象征性運動”,因為a 始終需要被解釋,但又是無法獲得的“空白”[4]209。簡單來說,主體需要得到身份認同才能進入象征域,就是拉康說的,先要在父權制下閹割對母親的幻想。需要補充說明的是,此時的“對象a”已經不是原初的欲望,而是因為主體受到閹割傷害后回溯建構出來的完美欲望對象,一個“不存在的對象”。在藝術審美的象征秩序中,“對象a”是審美行為追求的終極意義,即“真正的意義”。這種“不存在的對象a”正好呼應了齊澤克的“藝術空位”。如果想要了解某種審美的象征秩序的運轉,就要在找出“對象a”(“終極意義”)的基礎上,厘清對象a、大他者、快感三者之間的關系。

圖1 象征秩序圖②圖源自:Slavoj ?i?ek.The Sublime Object of Ideology.London:New Left Book,2008,209.

另外,在齊澤克看來,有一種暴力從正面檢視是不可見的,因為正面直視使觀察者過度恐懼,因而阻礙了思考[3]3-4。藍江則將這種暴力稱為“象征秩序的暴力”——一種撕裂了(拉康的)主體,并產生了“被閹割的主體”和“對象a”的暴力[5]。換言之,觀察者(主動或被動)在喚醒象征秩序的同時,也受到了象征秩序的暴力,從而產生了恐懼的觀看體驗。對于暴力的性質,齊澤克在《暴力:六個側面的反思》中指出,“同一個行動可被視為暴力或非暴力,完全取決于它的背景”[3]187,并且在書中提到了“主觀暴力”“客觀暴力”“神的暴力”“空的暴力”等多種暴力,因此,我們進入藝術作品的觀看者的觀看環境中,不僅能見出象征秩序的構成,還能確定產生的暴力屬于哪種性質。

并且,在齊澤克看來,不同性質的暴力之間存在著強度的差異,例如,“什么都不做就是最暴力的行動”[3]190。因此,藝術的觀看者在審美的過程中,產生的審美體驗(恐懼)也存在強度的差異,并且與“什么都不做”的暴力越接近,體驗的強度就越高。由此,這是否可以說明,“沒有實體,惟有間隔”的“文字的審美”,不僅不是具有最弱的審美體驗的藝術形式(巴特觀點),反而是雕塑、油畫、文字中“最暴力的暴力”呢?這也是本文要重點回答的一個問題。

本文將基于拉康的“象征秩序”,“再讀”這三種審美行為,并以齊澤克的暴力理論為基礎,建立一種新的象征秩序,見出象征秩序的暴力類型,并以此建立起以“文字”(的審美體驗強度)為最大強度的“審美體驗強度序列”。

一、理論的沖突:閹割之后還剩什么?

在《薩拉辛》中,雕塑家薩拉辛以想象中的女性贊比內拉為摹本進行雕塑,但現實中的贊比內拉卻是被“閹割”風俗殘害的、非男非女的閹歌手。《S/Z》進一步將小說改寫為“閹割”的故事,把“被閹割”的贊比內拉視作“閹割”的傳染源,由此開始了一系列的“被閹割”軼事。

既然“閹割”破壞了傳統的性別秩序,故巴特確立了“閹割/ 被閹割”的象征秩序:其中,閹割者包括朗蒂夫人、布夏東、薩福等人,被閹割者包括薩拉辛、敘述者等人,侯爵夫人和贊比內拉同時是閹割者和被閹割者,在兩個身份之間“滑移”[1]3。而正是這種“滑移”帶來的身份不確定性,導致界限不存在了,S/Z 中間的斜線成為“刪除的斜線”[6]。即是說,“閹割/被閹割”不存在對立關系,該象征秩序就是“閹割”(“空無”)本身。

除了人物的“閹割”象征意義以外,《S/Z》里的雕塑、油畫、文字也與“閹割”有關。原文中的相關語句如下:

①它(雕像)理想地包納了完足和內部之真正(為什么此處恰恰是個悲劇呢,因為這內部是空無的,被閹割了的);

②對比起來,油畫可以有一個背面,卻沒有內部:它不可能激起人們欲發現畫布背后存在著什么這類貿然的舉動……一幅油畫更干脆,涂成一堆亂七八糟的顏色。

③但文字仍然進一步減弱了那內部的幻覺,因為它沒有實體,惟有間隔。[1]284

根據巴特的說法,這三種藝術品的審美體驗分別來自于各自的內部、背面、間隔:雕塑內部有欲望陷入“被閹割”的空、意義坍塌成無意義的雙重風險,這是對于“實體”和“意義”兩個層面來說的;對于油畫來說,“意義”的風險依然存在,“實體”則有被涂成亂七八糟的顏色的風險;而文字“沒有實體”,只需要面臨有意義或無意義的風險。可見,《S/Z》認為“被閹割”的藝術品,會帶來“閹割”的審美風險——因為“閹割是傳染性的”[1]271,藝術品的“(被)閹割”會傳染給摹本、觀看者。如此一來,這三種藝術品便在“閹割”與“被閹割”身份間“滑移”,成為了“閹割”本身——意義層面。

但同時我們看到,《S/Z》認為“閹割”還存在于實體層面。對于實體來說,“閹割”就是一種實在的暴力風險,比如:打碎雕塑,亂涂抹油畫。并且,實體的空間性差異會導致審美者投入程度不同:雕塑引人深究其“內部”,油畫難以激起探究畫布“背后”,文字“進一步減弱了那內部的幻覺”(因為只有“間隔”,沒有“實體”)。從“實體”的角度來看,其目的也是得到意義層面的審美體驗,但此時的“實體”起到了充分不必要條件的作用。據此,在本文看來,《S/Z》的觀點為:藝術品具有實體且實體空間維度更多,審美體驗(恐懼感)強度越大——正是基于這一觀點,《S/Z》建立了(雕塑,油畫,文字)的“審美體驗強度序列”(依次遞減)。

但在齊澤克看來,物品成為藝術品,只是因為“它們展示、占據、充斥著物的神圣位置”(真正的“藝術”)[2]23。他在《易碎的絕對》中提出了以下觀點:

升華的基本母體、中心的空無這一母體被排除在日常經濟循環之外的物的空白(“神圣”)位置,然后它被一個實證對象所填補,這個對象因此被“提升到物的高度”……如果傳統(前現代)藝術的問題是,如何以一個足夠完美的對象來填補崇高物的空無(純位置)……那現代藝術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相反的了(并且是更加絕望的):人們不再能夠指望有一個(神圣的)位置的空無存在那兒供人類的人工品來占據……換句話說,問題不再是可怕的空虛及填補這個空無,而無寧說首先要創造這個空無。[2]24

因此,此“神圣位置”就是“空白”,那么,真正的“藝術”也是無法達到的“空無”。他還指出,在物品的選擇上,傳統藝術是尋求足夠完美的物品來完成藝術的,希望可以接近甚至到達的崇高物。所以,物品的“崇高感”使傳統藝術與“崇高物”相近,讓我們忽視了空位的存在——《S/Z》中的雕塑、油畫、文字正是這樣的傳統藝術。直到發展至現代藝術,在物品的選擇上出現了變化,一個垃圾也能成為藝術品:一個完全“不在適當位置”的要素占據了崇高物的“純位置”[2]25。也就是說,物品的性質和崇高物的差距不再是縫隙,而是被放大至可以被察覺,此時,與“藝術”之間的“空白”就顯現出來了——因為“藝術”的“空位”永遠無法到達。當然,這并不是說只有現代藝術才存在物品與“藝術”之間的“空白”,我們需要意識到:“藝術”的“空位”是一直存在的。所以無論我們選取何種形態的物品來填充,真正的“藝術”始終無法到達。因此,在齊澤克的語境下,藝術的“實體”并不重要,我們要透過物品,從藝術的“空無”中獲得審美體驗。那么,文字“沒有實體”是否會影響審美體驗呢?

齊澤克已經表明,我們的審美對象往往是“不相干的、可以替代的”,因為這不是“真正的”對象[2]32。也就是說,這些藝術實體只是審美對象的一個象征(一個符號、一個命名),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重要的是“真正的對象”是什么。比如,吉羅代的畫作《沉睡的恩底彌翁》,在吉羅代處象征“人性的解放”①法國畫家吉羅代(Anne-Louis Girodet)的《恩底彌翁的永睡》(1791)描繪了這樣一幅畫面:熟睡的恩底彌翁裸身側躺著,天使掀開遮蔽的植物,漏出朦朧的月光落在柔軟的軀體、姣好的容顏上,月光即是月亮女神塞勒涅的隱喻。該油畫創作于18 世紀末期的法國,正值從新古典主義轉向浪漫主義時期,體現了對人性解放和思想自由的強調。,在《薩拉辛》里象征“黑暗的封建社會”,在《S/Z》里象征“閹割的傳染”。所以,我們要探求審美體驗強度的問題,還是要在象征秩序上探尋。即是說,藝術實體處在象征域,真正的審美對象在真實域,如圖1 所示,此象征域與真實域同屬于象征秩序之中,拉康“把‘真實’作為符號化過程的起點和基礎”[4]191,因此,象征域上的“藝術實體”已被符號化殘害,失去了真實性。而符號化可以將真實之物任意篡改,是象征秩序的產物,在這種意義上,藝術“實體”不僅只是占據了“空位”,而且淪為一個完全“不相干”的“符號”。此時,巴特提出的文字“沒有實體”就無關緊要了,因為在齊澤克看來,審美體驗只與“真正的”對象相關——《S/Z》中引人探究的“內部的幻覺”。于是,論證又引回到意義層面:《S/Z》為什么要以“閹割”來作為雕塑、油畫、文字的意義?

齊澤克認為傳統藝術總是試圖“剔除阻止接近它的障礙或禁令”[2]34,希望觸及真正的“藝術”、真正的審美對象——傳統藝術家們為了達到“它”做出了許多努力,其中包括一種“承載信息”的“自殺”:

一種自殺作為“承擔信息”(抗議政治的、色情的等等方面的不滿)的舉動,然后,照此傳遞給他者(比如,像聚眾焚火這樣的政治性自殺)?!J為他/ 她的行為會對后人、對目擊者、對公眾及對那些將要以這種行為為榜樣的人會有什么樣的效果;由這些想像所提供的自戀式滿足是很明顯的……因而,在真實域中就存在著自殺:暴力的行為通道,主體與客體完全的、直接的統一。[2]25-26

此時,“藝術品”的“自殺”使“自己”成為真正的“自己”,主體與客體完全統一。《S/Z》文本中的雕塑、油畫、文字承擔著“閹割”與“被閹割”的身份,主體與客體完全統一,是一種“自殺”;不僅如此,《S/Z》本身也是一次“承載信息”(宣告“作者已死”)的“自殺”:取消了“敘事結構”、“敘事語法”或“敘事邏輯”[1]7,盡可能刪除“文”的外在形式——《S/Z》以“文”的“被閹割”述“閹割”的意義。此處,《S/Z》希望能夠以殺死“文”來獲得“真正的文”——“復數的文”①在《S/Z》第八章《碎散的文》(第21 頁)中,巴特提出:閱讀的意義在于得到文的復數性,這種復數性能夠勾勒出寫作的立體空間,此時得到的意義單元是不復重聚、不復獲致的(即元意義),此元意義就是我們賦予意義單元的終極構造。于是,巴特在閱讀《薩拉辛》后致力于寫作出“復數的文”(即《S/Z》)。。那么,藝術品“自殺”之后是否就能到達“真正的藝術”呢?

事實上,審美活動一旦產生,“真正的藝術”就成為了不可能之物。結合拉康L 圖示(如圖2)來看,主體S 僅能觸及想象域的“小他者a(other)”,以及象征域的“他自我a(moi)”,主體S 始終在尋求“真正的藝術”,卻不知道主體S 自己也只是大他者A 形成的“無意識的主體”[7]。這也是齊澤克所說的,“主體不能夠認識自身的剩余物”[2]26才會形成主體。換言之,主體S 在無意識下被大他者A 閹割生成了“剩余物”卻不知情,此時主體S才會繼續“追問”,象征秩序(包括主體S 自己在內)得以維持。那么,對于齊澤克來說,“唯一能解決這個悖論的方式,就是承認在象征化的過程中,必然存在著一個無法消化的剩余物,即對象a”[5]。形象地說,“主體(藝術品)與客體(真正的藝術)在莫比亞斯帶的對立面”[2]26,不管多么接近,卻始終存在名為對象a 的“空隙”。如此看來,藝術品不僅不能觸及“真正的藝術”,而且只能得到“空無”(即“對象a”)。因此,在審美活動中,一旦形成了象征秩序,《S/Z》得到的“復數的文”本質也只是空無——閹割不正是空無嗎?但并不是一無所獲!所得的“意義”存在于大他者形成的想象域與象征域中,“閹割”可以有更多解讀,只是不觸及真實域。那么,如何才能發現“真正的意義”呢?

圖2 拉良L 圖示②圖源自:Ellie Ragland-Sullivan.Jacques Lacan and the Philosophy of Psychoanalysis.Urbana and Chicago: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7,2.

由以上分析可知,在象征秩序中,大他者的闡釋閹割了藝術品,剩下了對象a。因此,在齊澤克這里,像《S/Z》一樣,摧毀象征秩序、走向一個不受大他者支配的外部的理想不成立了——因為他認為在象征秩序之外,沒有主體和對象的存在?;诖?,本文認為《S/Z》的藝術審美,就是要以藝術品的在場顯見不在場的“真正的藝術”,因此關注的是:藝術品在場的形態、藝術的閹割意義(即“內部的幻覺”)。但齊澤克的藝術審美,是一種視差之見,讓隱藏于先前的象征領域的對象a,在新的象征領域中顯現出來[5]。

那么我們要研究《S/Z》中的藝術審美問題,不妨以“齊澤克的視角”作為象征秩序來“重寫”。

二、雕塑:“我愛你”與“自殘”

《S/Z》中“雕塑的審美”指的是一種“薩拉辛式的審美”,并且,這種審美存在風險。文中對這種風險做出了簡要說明:

對雕像作薩拉辛式的審美是悲劇性的,它要冒這樣的風險:所欲望之完足陷入被閹割之空無,意義坍塌成無意義。[1]284

可見,薩拉辛對“雕塑”的審美,充滿了“欲望的風險”,這種風險造成了“恐懼”的審美體驗。文章開頭已經提到,結合《自雕塑至油畫》章節的文本來看,順著摹仿鏈從雕塑到油畫到文字,這種“恐懼”逐漸遞減了。也就是說,巴特認為對雕塑的審美會造成最強烈的“恐懼”。

再結合《薩拉辛》相關的小說情節來看,薩拉辛租了一季度的包廂,為了近距離地欣賞贊比內拉,并“極力憑記憶”進行雕塑創作;雕塑創作的目的,是為了平息自己的欲望。薩拉辛對該雕塑的欲望,首先是作為一名出色的雕塑家,對完美的欲求;其次是作為一個男人,對美麗女人的愛欲。相關情節如下:

在那瞬間,他驚嘆這理想的美。生活中,他無時無刻不在尋覓著優美之處,……拉·贊比內拉展示與他的,是渾成,活生生,柔弱,這些絕妙的女性形態,恰是他那般熾烈地渴望著的,對此,一位雕塑家是最嚴苛也最多情的鑒賞者?!_拉辛真想跳到舞臺上去,占有這女人:他的力量,受著精神上的抑制,這解釋不清,因為這些現象發生在人力觀察不到的地方,卻因此而增強了百倍,似乎就要以痛苦的暴力迸發出來了。[1]315-316

因此,作為一名雕塑家,薩拉辛式的審美,是對雕塑內部的“巡視、探測、洞察”,同時也是對贊比內拉身體的“關心、好奇、侵犯”,這種審美下贊比內拉的身體,是“雙眉、鼻子勾勒出諧和的線條”“無可指摘的卵形面龐”“濃濃的彎睫毛”“妖嬈的寬眼瞼”等詞匯構成的“戀物詞典”[1]156,只是完美的化身。正如薩拉辛所驚嘆的,這是“理想的美”,因此只存在于薩拉辛的想象之中。

若是僅站在雕塑家的角度,具有“戀物”的、對“美”的欲望,這種審美就會相對安全——因為美無可言說,只能“將所指對象回歸于無形”[1]50。因此,美本身就是作為審美對象“空無”存在的,所以就沒有“完足陷入空無”的風險。然而,在《S/Z》中,這種審美之所以是悲劇性的,是因為它不僅產生于對“美”的欲望,而且產生于一個男人對美麗女人的愛欲。

在《S/Z》里,薩拉辛因為在現實中愛而不得,所以將愛欲注入雕塑里,在自己的想象中得到暫時的滿足。悲劇的是,雕塑是“完足/虛無”的縱聚合體,正如薩拉辛“被她愛上,不然去死”[1]316一語成讖——對于愛情的追求,薩拉辛抱有“完足”的愿望,卻得到了死亡的結局。法國雕塑家羅丹說過:“藝術就是情感?!笨梢姷袼芤彩乔楦械妮d體,薩拉辛的雕塑承載著“愛的表白”。《S/Z》認為,在“愛的表白”當中,存在“是/ 否”(我愛你/ 不要愛我)的縱聚合。這里的“愛的表白”不是簡單的“我愛你”命題,而是預設了“未知你是否愛我”的前提,由此可將“我愛你”的命題改寫,并見出與其對立的否命題:

原命題:如果未知你是否愛我,那么我說我愛你。(愛的表白)

否命題:如果已知你愛/ 不愛我,那么我不說我愛你。(取消愛的表白)

所以,愛的表白是建立在“未知”之上的,一旦對方的態度明確,愛的表白就被取消了。在這種語境下,與其說“不要愛我”,毋寧說“不要說你愛我”,讓我保持未知,保持對你探尋。而薩拉辛的雕塑,正是贊比內拉的摹本,因此愛的表白投射到了雕塑身上,引起對雕塑的探尋——雕塑的內部也是未知的。那么,可以說薩拉辛式的審美,就是愛欲驅使下對雕塑內部的探尋,這種“未知”就是“空無”。

按照齊澤克的說法,“薩拉辛式的審美”(象征秩序)的介入,使雕塑內部(對象a)陷入空無;同時,也是因為雕塑內部保持空無,“薩拉辛式的審美”才會介入(即建立起象征秩序,愛的表白才成立)。如果沒有象征秩序的介入,我們理解這種雕塑的審美,就只是一種“戀物式”的自戀認同,如此一來,每種審美感受就趨于相同。所以,要見出不同藝術之間審美體驗的不同,就要在“薩拉辛式的審美”(象征秩序)下,用愛欲的目光凝視雕塑。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已經得出結論:薩拉辛在愛欲驅使下對雕塑內部進行探尋。因此,在“薩拉辛式的審美”的介入下,該雕塑是愛欲的想象產物,其象征意義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贊比內拉)。

那么,在此象征秩序中,真正的對象是什么呢?齊澤克說:“愛是獻上你沒有并且對方不想要的東西?!盵3]50因為被愛者會直接看到(有限的)自我和(無限的)被愛對象之間的裂痕。也就是說,薩拉辛愛的是不可能的贊比內拉,凝視的是不可能的雕塑——所以審美對象是“裂痕”“不可能”“空無”。這里所說的“空無”與《S/Z》中的“空無”相似,都是“閹割”的產物:但在《S/Z》中,更強調審美的“去中心化”;在齊澤克這里,更注重審美感知的局限性(被束縛在象征秩序中)。那么,這兩種“閹割”行為導致的“空無”,審美體驗會有怎樣的不同?

第一部分已經提到,雕塑是放置在藝術“空位”上的代替物,起到標記作用。那么,在齊澤克的語境中,“薩拉辛式的審美”下,薩拉辛的雕塑也只是對象a 的標記物。齊澤克說過,“只有當每一個在場反對其可能的缺席的背景時,我們才是處于象征秩序之中”[3]29。在這種意義下,薩拉辛雕塑就是贊比內拉的在場,訴說著贊比內拉的可愛,反對著不存在的贊比內拉,保證了象征秩序的進行。而薩拉辛對此雕塑的審美,當然不僅僅是藝術的審美,更是愛欲的審美——“薩拉辛式的審美”是“愛欲暴力的象征秩序”。

當然,這種“愛欲暴力”不僅僅在于對雕塑的破壞——挖空它、在它身上展示大他者的“缺失”,而且損傷了觀看者。也就是說,“薩拉辛式的審美”挖空了雕塑,其實是展示了自身的“空無”,此審美永遠無法到達不存在的贊比內拉(完美的贊比內拉),因此對于雙方來說,都是一種被強加的、“鄰人的暴力”。正如齊澤克的暴力理論所認為的,愛的表白使兩人互相成為“作為敵人的無法估量的他者”,產生“親近性”的雙方被“他者的深淵”損害[3]49-50。也就是說,愛使主體看到自身象征秩序中的他者無法獲得的對象a,愛的表白使對象a暴露給被愛者,因此,雙方皆得到缺失而無能為力的恐懼感受。齊澤克引用小說《沙人》的文字,說明了這也是一種暴力:

愛情使你變得無比脆弱,它掀開你的胸膛和心臟,它意味某人可以闖進你里面、將你搞得一塌糊涂。……它是一種靈魂創傷、一種真正進入你里面將你撕碎的痛苦。[3]51

但當我與鄰人過度親近時,齊澤克認為,我與鄰人之間會產生一堵“語言之墻”[3]52。因此,當我們考慮到“愛欲的暴力”落到對個人身上的情況時,就不能只理解為一種“鄰人的暴力”了:在我與鄰人接近后,我真正受到的暴力來自于“存在之內核”[3]65,即我用由語言生成的主體認同,抗拒鄰人對我的強加。比如,薩拉辛的雕塑創作就是一種抵抗,用自身的“戀物詞典”打造了“贊比內拉”的形象,以抵抗對贊比內拉的愛欲之苦。因而這是一種為了抗拒“鄰人的暴力”而存在的暴力(因此更為暴力),一種“自殘式的暴力”。與巴特認為的“雕塑的審美”是最強烈的恐懼不一樣,齊澤克提出的這種“自殘式的暴力”是一種較為低層次的暴力,具體的比較將在下面其他種類的暴力分析中體現,此處不加贅述。

現在不妨離開《薩拉辛》文本,只談薩拉辛式的“雕塑的審美”:我們在面對“愛欲暴力的象征秩序中的雕塑”時會如何?結合以上的分析,我們知道當凝視“愛欲的雕塑”時,就在表達一種無聲的愛的表白,觀看者的愛欲在雕塑內逡巡,樂此不疲地在未知里尋找能夠確定的已知,并且帶著雕塑的完足來完成。因此,確定的已知總是能維持我們的愛欲運轉。同時,愛也是暴力的。觀看者凝視雕塑時,一旦愛欲發生了,觀看者即在雕塑內無止盡地索取著某物,卻始終無法獲得此物。那么,薩拉辛式“雕塑的審美”就是:我在愛欲暴力的象征秩序中暴露了我的“空無”,產生了恐懼感。

三、油畫:“我凝視你”與“假想敵”

在《S/Z》的《自雕塑至油畫》章節中,對“油畫”的審美要具體到《薩拉辛》故事中來看。那么這幅油畫是什么呢?此油畫的審美的對象、主體又是什么呢?《S/Z》中有相關說明:

順著維安和吉羅代的油畫復制鏈傳下去,拉·贊比內拉的不祥故事漸趨隱約幽渺,僅余朦朧似月的謎而已,神秘而無害(雖則所畫之阿多尼斯的純粹景象也將復活閹割的換喻:正是因為少婦被它誘惑住了,遂激發敘述者講述將閹割他倆的故事)。[1]284

在這種語境下,這里所討論的油畫,是維安和吉羅代的油畫。但此油畫還應在《薩拉辛》故事中,傳遞贊比內拉的故事,而正是因為侯爵夫人觀看了維安的油畫,才引起了敘事者的敘述(下一章要討論的文字藝術),因此,我們要討論的是:侯爵夫人凝視下的維安的油畫。

回到《薩拉辛》文本中來看,侯爵夫人觀看維安的油畫時做出了如下反應:

“真有這樣完美的人兒嗎?”她問我,在審視了這線條、姿勢、色彩和頭發的絕頂優美之后,一句話,審視了整幅油畫之后,她溫柔滿足地微笑著?!熬鸵粋€男人來說,他過于美麗了,”之后,她添了一句,仿佛又多了個敵手似的。[1]309-310

顯然,侯爵夫人觀看油畫的審美體驗是妒忌的。上文已經提到,巴特認為這種“油畫的審美體驗”較之“雕塑的審美體驗”是減弱了的。此處,畫中的阿多尼斯是古希臘神話中著名的美男子,被莎士比亞、提香等不同領域的藝術家作為摹仿對象。在維安的油畫中,侯爵夫人認為阿多尼斯“過于美麗”,甚至覺得自己“多了個敵手”。正如約翰·伯格所說的,女性是一種景觀[8]。可以說,侯爵夫人在凝視油畫時,內在的自己也在凝視外在的自己,在“完美”的男子身上,看到自己作為女人的“不完美”。在這種意義上,畫中的阿多尼斯身為男子,卻也是一種景觀。那么這里就暗示了,阿多尼斯作為贊比內拉摹本的摹本,符合女性形象的審美標準。

《S/Z》已說明“贊比內拉為超女人”,同時卻又是“亞男人”[1]99,即本質是完美的女人和受閹的男人,既令人企望,又令人絕對憎惡,而油畫中的阿多尼斯正是“超女人”的一面。但是不能忽視的是,油畫中的阿多尼斯同時也有“亞男人”的本質,因此,這種“油畫的審美”也會帶來“恐懼感”。《S/Z》中描述道:

一幅油畫更干脆,涂成一堆亂七八糟的顏色。

這也是一種風險,帶來的“恐懼感”相較于“薩拉辛式的審美”(即“雕塑的審美”)來說較弱,但也不容忽視。同雕塑具有“欲望的風險”一樣,在《S/Z》看來,油畫的風險在于對“完美”的渴望,但此油畫本身是“完足/空無”的縱聚合體,有閹割的本質。

但結合《薩拉辛》文本分析,本文認為“油畫的審美”的風險,與其說是對“完美”的渴望,莫不如說是對“完美的自我”的渴望。結合精神分析法來看,侯爵夫人在凝視油畫中的阿多尼斯時,其實是在看“鏡子”里的自己。她將阿多尼斯視為“假想敵”,正如上文提到的約翰·伯格的觀點,阿多尼斯這時成為一種景觀,失去了男性的特質,僅具有可與女性進行比較的特征。這正是齊澤克說的“后創傷主體”的“我思”,主體的身份已經無法通過講述自身的故事來加以界定[9]112。即是說,女性在男性凝視下失去了自身的主體性。因此在這種語境下,侯爵夫人觀看維安的油畫,事實上是走進了男性的凝視里,失去了主體性——落入“被閹割”的境地,而觀看的對象是維安的油畫,抑或是畫中“完美的”阿多尼斯,本質上都是在看“女性之美”。

由此觀之,這里“油畫的審美”其實是男性凝視下的“女性之美”的象征秩序。在齊澤克的語境下,男性(社會屬性)才是真正的大他者,凌駕于現實的女性(侯爵夫人)之上,她在觀看油畫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女性的鏡像(油畫中的阿多尼斯),是男性暴力介入下產生的女性形象——是存在于想象域的“完美”女性,也是存在于象征域中追求“完美”的女性。而真正的對象a,是真正的“完美”,也就是“女性之美”。在齊澤克看來,“女性之美是絕對的,它是絕對物的表象”,但誘惑人的身體最后避免不了變成腐爛的身體[9]100-102。因此,“女性之美”的誘惑會將人帶入空無的漩渦——因為對象a 的本質就是“空無”。

根據齊澤克的藝術觀可以看出,油畫(以及油畫中的阿多尼斯)被放置在藝術的空位上,代表著“女性之美”,而這種“美”是男性凝視下產生的、現實域與象征域之間的裂痕,也是不可能的對象a。所以,不僅是男性在找尋他們完美的女性對象,女性也在自己身上追求完美,以期達到男性的“完美”標準。在這種語境下,女性凝視女性(或具有“女性之美”質素的男性、中性),都是男性為她們制定的“假想敵”,女性始終能看到自己的不完美,追求永遠無法到達的“完美”,并因此感到痛苦、恐懼。顯然,“男性的凝視”是一種暴力,一種“先天的系統暴力”。前一章說的也是一種先天的系統暴力,隱藏于愛欲的糖衣包裹之下,這里的暴力則隱藏于虛假的“女性主體”之下。

侯爵夫人的主體性被社會的男性凝視暴力剝奪了,無法建立起獨立的象征秩序。在后現代女性主義的視野下,男性和女性具有同一性,這時,我們才能站在不同角度斜目而視,可以看出所謂女性之美,實際上是建立在男權的規訓之上的。有趣的是,侯爵夫人在“閹割”敘述者時(拒絕性),是以“自我閹割”實現的——巴特說,她將性的退避“置于極度的道德準則的自在而高貴的理由之下”[1]290——這也是因為她在男性凝視下失去了主體性,只能用男性社會“道德準則”的規訓,言說對自我身份(包括性關系)的悲觀化,以否定自己來拒絕敘述者。因此,這里的“男性的凝視”是一種“政治的文化化”,以強調女性外貌競爭力,施加“巨大集體壓力”來弱化女性其他力量,從而維護男權社會的統治[3]129。而這種外在施加的暴力,往往被認為是內在主體性構建的一部分,也就是說,上文提到的“自殘式的暴力”,在這里被提升到了“文化的暴力”層面,“我”將無力反抗的文化視作“我的文化”,比如,男權社會下的女性將性吸引力視作最高能力,以為能因此掌握主動權。此時,主體不再認為自我審視是一種痛苦,而視為一種自發的驅動力,齊澤克將這種轉變行為稱作“寬容”:“寬容是它們的后政治代用品?!盵3]125換言之,主體成為“寬容”文化下“可以自由選擇的主體”,這種“被寬容的暴力”是一種根源性的暴力,為了消解“自殘式的暴力”帶來的痛苦而存在。顯然,巴特認為“油畫的審美”減弱了恐懼感在此不成立,齊澤克相信“(油畫的)被寬容的暴力”反而強于“(雕塑的)自殘式的暴力”。

綜上可知,此處“油畫的審美”實際是在“男性的凝視”的象征秩序中進行的,以“女性之美”為審美對象,本質上是不可能、無法企及的對象。而這種“女性之美”成為男性的靈感之源,得以源源不斷地制定“假想敵”,使女性產生妒忌。處于“男性的凝視”的象征秩序中,女性無法看到自己受到的這種“凝視的暴力”,用齊澤克的話來說,這是一種“寬容”的態度。即是說,女性怪罪于自身的缺陷,并為可能無法達到男性審美標準而感到“恐懼感”。那么,此處“油畫的審美”就是:我在“男性凝視”的暴力象征秩序下,因追求我不能達到的“女性之美”,而產生了恐懼感。

四、文字:“我重寫你”與“空無”

到了最后一個摹本,《S/Z》只說油畫轉變為書面文字,但《薩拉辛》是一個嵌套結構的故事,外故事是《薩拉辛》面對作為讀者的巴特講述的故事,內故事是敘述者對侯爵夫人講述的“閹歌手的故事”,此處并未說明此“文字”指的是哪一個故事。以下結合文中的描述來理解:

至于最后一個化身,也就是從油畫轉變為書面文字的“再現”,它復原了所有先前的摹本,但文字仍然進一步減弱了那內部的幻覺,因為它沒有實體,惟有間隔。[1]284

結合以上文段可知,此“文字”仍具有審美價值,“文字的審美”是相較于雕塑、油畫,再進一步減弱了的。因此是以書面文字展現的文學藝術,而且此“文字”還能復原所有先前的摹本,因此不僅是《薩拉辛》中敘述者講述的故事的文本,而且是《薩拉辛》的所有文本。在這種意義上,“文字的審美”應該是“巴特對《薩拉辛》的審美”。

巴特認為古典之文呈沉思狀,“與侯爵夫人無異”[1]298。也就是說,巴特在讀了《薩拉辛》這篇“古典之文”之后的感受,也應當是侯爵夫人一般的“沉思狀”,而這種沉思狀將某個終極意義隱藏起來。《S/Z》中對這種意義做了說明:

這種零度的意義(它并非意義的取消,恰恰相反,是意義的承認),這種增補而不可預想的意義(隱含的戲劇性征兆),便是沉思……這番暗示以沉思來編碼,沉思只是沉思本身的一個符號:就好比早已將文填滿了,卻苦苦擔心它還沒有被確確實實填滿一樣,話語堅持給它增補一個表示完足的等等。[1]298

也就是說,《薩拉辛》(作為古典之文)以一種引誘的姿態,引得讀者思索其意義,卻不做出解答,這就是一種“沉思狀”?;诖?,巴特以《沉思的文》作為《S/Z》的終結一章,把“沉思的文”作為《薩拉辛》的終極意義的編碼。他說“沉思只是沉思本身的一個符號”,因此,巴特閱讀《薩拉辛》即是在探尋某種“零度的意義”,而巴特已經意識到了這種意義無法表達,“沉思”只是作為這種終極意義的符號編碼。用齊澤克式的闡釋,“沉思”占據了《薩拉辛》終極意義的位置,即“沉思”只作為此“空無”的遮蔽,終極意義其實就是“零度的意義”,也就是“空無”。

至于觀看《薩拉辛》的“閹歌手的故事”的感受,其實“與侯爵夫人無異”,——她與《薩拉辛》的讀者是同一個“閹歌手的故事”、同一幅油畫的觀看者,并在同一個故事中完成對雕塑的審美,而上文我們提到,文字“復原了所有先前的摹本”。侯爵夫人在完成所有摹本的審美后的感受如下:

“啊!”她驚叫著,倏地站了起來,在房里大步地來回走。過來直楞楞地盯著我,講話的聲音也變了。“您這故事,使我對生命和激情產生了厭惡;這會持續很長時間的。除了沒心腸的家伙,所有人類的感情,不都淪為同樣的境地,淪為可怕的失望么?……倘若這基督徒的前景也是個幻象,那至少要到死方會破滅。離開我。”[1]330

在經歷了這些之后,侯爵夫人產生了“泛悲觀主義”的“恐懼感”體驗,她將本來現實世界中的所有意義都歸于“虛無”,認為世界是“絕對空虛”的[1]291。這樣一來,侯爵夫人在此處否認了一切意義的存在,正如巴特將《薩拉辛》這個“閹歌手的故事”重寫成了“閹割的故事”。巴特重寫的故事即《S/Z》,在這個“閹割的故事”里,以受閹割來說明閹割,同類述同類,“符號被碾平了”[1]224——這里的“閹割”本身就意味著意義的失效、符號能指的空無。既然符號能指是空無,那么我們可以認為在巴特這里,《S/Z》文本本身就是由空符號構成的。

關于《S/Z》與《薩拉辛》的關系,巴特稱《S/Z》改寫《薩拉辛》是一次“移注”,跟進了讓·勒布爾對喬治·巴塔耶引證的跟進[1]25。由此看來,閱讀《薩拉辛》會得到不同的闡釋,也就是巴特說的“閱讀亦須成復數”“不存在初次閱讀”,那么,《S/Z》“復數”地閱讀的《薩拉辛》就是一篇“復數的文”“非實在的文”[1]23。因此,《S/Z》是一次有目的的閱讀,將《薩拉辛》視作一篇“復數的文”去讀。這么一來,《薩拉辛》是否有意義就不重要了。巴特又說閱讀文即發現并命名意義,再以“我命名,我消除命名,我再命名”的循環使文伸展下去、維護復數性的存在[1]15。因此,被重寫的《薩拉辛》作為“復數的文”本身沒有確定的意義,任何的意義都可以被消除、重寫。正如前文提到的“沉思之文”,閱讀《薩拉辛》得到的某種意義只是一種符號編碼,占據了終極意義的位置——因此,《薩拉辛》文本的終極能指是“零度的意義”,是“復數的文”,也就是“空無”(空符號的能指)。

本文通過與侯爵夫人的“泛悲觀主義”來對比說明《S/Z》閱讀《薩拉辛》的審美體驗,正如齊澤克通過與弗洛伊德的壓抑來對比說明“剔除”:

壓抑的東西在知性上已被主體接納,因為它已被命名并同時被否定,因為主體拒絕承認它、拒絕承認被壓抑中的自己。相反,剔除(foreclosure)簡單地將這個詞/項(the term)從符號界之中別除。[3]89-90

同樣,侯爵夫人的“空無”是世界觀在受到沖擊后的崩潰、是主體因為“厭惡”拒絕承認的意義,而《S/Z》是一種主動的剔除意義,用“復數”的方式來閱讀既定為“復數的文”的《薩拉辛》。那么,此處“文字的審美”就是:在《S/Z》“剔除”式的暴力介入下,對《薩拉辛》意義的探尋——此意義也被“剔除”為“空無”。

那么,在齊澤克的語境下,《S/Z》建立起的象征秩序中,一切都失去了意義,那么此象征秩序就是“空無”本身。但在齊澤克看來,“空”和“零”不對等,空符號并不意味著毫無撼動力(至少還有“崇高感”)——因為,“空無一物(nothing)的代價比某種東西(something)更大”[3]187。齊澤克在《Less than nothing》一書里詳細談到這一問題:為什么“空無一物”需要大量能量?結合粒子物理來說,在真空的零能量狀態之下,仍有一個能量更低的、“非零”的悖論場,物理學家稱之為“希格斯場”[10]。

斯特凡·克萊因(Stefan Klein)做了一個形象的比喻,他說希格斯場是一個雪場,電子是滑雪者,夸克是徒步旅行者,光子是鳥類,“滑雪者”和“徒步旅行者”在“雪場”上運動產生慣性,從而獲得質量,“鳥類”則直接穿越“雪場”,不獲得質量[11]。因此,2012 年希格斯玻色子的發現,證實了“標準模型”的自洽性[12],挑戰了人們對“空”的觀念——“空”的狀態需要更大的能量來維持,正是這種能量創造了宇宙萬物。基于此,齊澤克意義上的空符號具有“非零”的能量,并且是最大的能量。因此,此處“文字的審美”的“空無”象征秩序并不是放棄了意義的追求,而是在“無意義”中獲得了“最大的意義”。這種“剔除式的暴力”正是一種“空的暴力”,而齊澤克說,“什么都不做就是最暴力的行動”[3]190,具有超越其他所有暴力的能量。此時,審美感受也超越一般“恐懼感”,達到了接近“崇高感”的高度。那么,在巴特看來最弱的“文字的審美”,在齊澤克這里卻是一種最強大的“剔除式的暴力”。

五、結語:顛覆性的“審美體驗強度序列”

綜上我們可以知道,審美者不等于象征秩序的主體,比如,侯爵夫人在凝視油畫時,實際上走進了男性凝視之中,失去了自身的主體性。但是要注意,審美感受來自于審美者,而不是“主體”,因此要看到“審美者”在遭受什么。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知道,無論審美者是主體還是客體,只要陷入了象征秩序中,就遭受著不同程度的暴力,這些暴力形成了審美者的感受,比如,愛欲的暴力使薩拉辛暴露了自己的缺失,陷入“自殘”的“恐懼感”中。而這種暴力不僅會帶來不同強度的審美體驗,而且不同暴力的性質本身就決定了強度的不同。

結合齊澤克的《暴力:六個側面的反思》來看,這本書從六個側面掃視暴力并做出總結。此書的論證邏輯即暗示了各種暴力之間存在強度差異:首先,提出反對暴力不現實,因為反對“主觀暴力”(直接感知的暴力)就會產生“系統暴力”(不易察覺的暴力),因此是“系統暴力”淘汰了“主觀暴力”;其次,對“鄰人暴力”的論述,繼而由“語言之墻”分割了自我與鄰人,將論述最終落在自身存在的問題上,“自殘式暴力”以抵抗“鄰人暴力”的姿態出現,因此具有更大的暴力;再次,從“縈繞在媒體周圍的暴力”的論述出發,發現對于許多無形的暴力,往往只能采取寬容的態度,這種“被寬容的暴力”如影隨形,消解了發自于內在的“自殘式暴力”反抗的痛苦;最后,被暴力壓抑的人需要一種解放,“神的暴力”徹底譴責了存在的“壞的”暴力,于是來到本書的終極目標——提出“什么都不做就是最暴力的行動”(即“空的暴力”)。由此,就暴力之間的制約關系來看,這些暴力的強度順序如下:

空的暴力>神的暴力>被寬容的暴力>自殘式的暴力>鄰人的暴力>主觀暴力

除了導言外,本書的章節以音樂學的“慢板—柔板—行板—急板—行板—快板—慢板”來推進,似乎在完成一首命名為“暴力”的歌,正如齊澤克所說的“做出真正暴力的行為”[3]182。結合《暴力》此書的具體內容來看,其中,本文談論的“雕塑的審美”產生的“愛欲的暴力”,屬于“自殘式的暴力”;“油畫的審美”產生的“男性凝視的暴力”,屬于“被寬容的暴力”;“文字的審美”產生的“剔除的暴力”,即本書完成的“真正的暴力”“空的暴力”。

在“可口可樂瓶”也能成為藝術品的今天,實體被弱化為一個用以占據“藝術空位”的符號,而物品在此“藝術空位”上成為藝術品,并體現出來的“審美價值”,是實體背后的符號象征意義。觀看者被藝術“真正的意義”吸引著進行審美活動,進入到象征秩序中并遭受暴力。因此,當代藝術展中的一個垃圾堆也能讓觀者悲憫,一個塑料袋也能令人心生恐懼。

當藝術品的審美體驗認知在意義層面不斷深化的同時,實體的審美功能被削減了,審美體驗也不再是簡單的“實體+意義”公式所能解讀的了。這時,不妨用齊澤克的理論再讀《S/Z》,就可以建立起與巴特相反的、一種新的現代藝術“審美體驗強度序列”(依次遞增):雕塑,油畫,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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