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里的火焰（外一首）

賈興沛

點燃一根煙或喝上幾杯酒

就能點燃身體里全部的火焰

下班之后，空閑時間

血管里也會噴涌

火山熾熱的激情

在井下采煤面

不知疲倦的采煤機

機械地重復同一個動作

如同我們每班下井升井

同樣重復這樣簡單的行程

在井下鋼鐵的森林里工作

我們的內心一樣柔弱

柔弱得能聽見妻兒的囈語

把身體貼近煤壁，汲取遠古的能量

心就會堅強一些，再堅強一些

雖然煤礦機械化智能化了

可是機器和軟件

感受不到煤的呼吸煤的溫暖

也感受不到我們身體里的火焰

我們才是地層深處真正的主宰

看著運輸皮帶上奔跑的煤

我仿佛觸摸到大自然的玄機

固體的火焰，液體的火焰

都在我的身體里流動

匯成一條奔騰不息的河

在鳥鳴的背面

一群在地層深處

采掘陽光的人

在億萬年前的森林里伐木

他們聽不見鳥鳴

只聽見機器的轟鳴

他們站在鳥鳴的背面

站在烏黑發亮的時間里

空間被巖石擠壓得

只容下呼吸

巷道的風里，全是流動的汗珠

鳥鳴隨著炭塊在運輸機上奔跑

那些固化的音符

長出綠色的翅膀

在鳥鳴的背面

可以聽見巖石斷裂的痛苦

聽見大海深處驚魂的心跳

聽見地殼運動碰撞的巨響

聽見森林和動物被埋葬時的哀嚎

站在煤壁前，我只知道

遠古的痛苦現在已經無法復制

在鳥鳴的背面

我們這些采煤的人

也在煤的背面

默默燃燒成一道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