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 菁,孫曉敏
人的本性是謀求更好的生存,這決定了人類自誕生起就開啟了對美好生活孜孜不倦的追求,美好生活從來就是人的生存價值和本色愿景,不同的時代、地域、民族賦予其不同的形式和要求。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1],這一關鍵性判斷與新時代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相對應且一致,實現了由過去滿足基本物質文化的生存性需要,向更高層次、更高品質的發展性需要的轉化[2](89)。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超越了物質層面的溫飽與小康標準,注重精神層面訴求。新時代“美好生活”的提出順應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是對更好地滿足人民美好期待所作的時代回應。
盡管目前關于“美好生活”的研究日益增多,但既有的研究所使用的概念含義紛雜,缺乏對“美好生活”相應的內涵和結構體系的系統探討,尚未建立統一明確的測量模型,框架理論建構和實證研究尤為不足。美好生活的生成機制、內涵維度是怎樣的?如何構建美好生活水平測度體系,進而有效評價人民美好生活狀況?相關研究尚未有明確的論證,這也是本文要解決的主要任務。
美好生活是人們對高質量生活方式和生活狀態的一種追求,是人們主觀的幸福感,需要依托特定的制度設置來生成與實現,構筑美好生活是當代中國的重要時代議題。美好生活作為一種生活狀態,是一系列主客觀因素構成的動態系統。
關于好生活的內涵,一直存在兩種主要觀點:一是認為好生活是“值得贊賞的生活”(the admirable life),亦指道德或德性高尚的生活。中國古代幸福論強調個人身心修養,儒家的“仁者愛人”論、墨家的“義利并重”思想、道家的“小國寡民”理念、法家的“治道而不法古”思想,都認為可通過修身來實現個人的幸福生活。先秦儒家和道家都把幸福理解為德性,而德性是人性的充分實現,幸福或好生活被看作人的整體生活的完善。西方的美好生活探索源于古希臘文明繁榮時期,也是基于幸福觀而得以闡釋的。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靈魂深處的善,它是美好生活的重要源泉,也是精神層面的滿足。古典思想家非常重視道德、德性,并把德性視為人之為人的本質,以德性為好生活的核心內容的思想,其實就是把好生活理解為“德性高尚,值得贊賞”的生活。
二是認為好生活是“值得欲望的生活”(the desirable life),亦指經濟繁榮或發達的生活[3](2)。市場經濟的興起和發展逐漸顛覆了古典的好生活觀念,好生活觀念從古典注重生活整體的繁榮或人性充分的實現轉向了注重資源的占有和欲望的滿足,由此帶來了近現代社會享樂主義蔓延、個人和社會生活物化以及生態環境破壞等諸多消極后果,比如將好生活僅理解為繁榮或發達的單一向度,而不以滿足國民生存發展享受需要作為國家發展的終極追求,引發自然資源迅速消耗、環境污染日益嚴重等問題。從這個角度看,將富有的生活或物質發達的生活理解為好生活,帶來了近現代社會的一系列問題。進入21 世紀,高科技的快速發展又給人類敲響了警鐘,超強機器人、基因編輯等成果的面世有可能給人類帶來前所未有的危機,迫使人類不得不重新理解好生活的內涵,重新設計好生活的方案。
傳統社會較為推崇“值得贊賞的生活”,近現代社會比較認同“值得欲望的生活”。真正的好生活應該既是“值得欲望的生活”,又是“值得贊賞的生活”,在此基礎上,好生活可以理解為基于人性謀求生存得更好的本性要求而使個人生存發展享受需要獲得更好滿足的生活。只有當人類普遍追求人性的自我實現時,即人類個體普遍具有好品質、好人格,人類生活的共同體——社會和世界——是好社會、好世界時,才能糾正近代以來在好生活追求上存在的偏頗,克服其導致的消極后果,過真正意義上的好生活[3](3)。
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是在繼承發揚中國古典幸福觀和西方哲學思想的基礎上,秉持馬克思主義理論邏輯,在黨的歷代領導人對美好生活的不斷實踐探索中生成、發展與完善的[4](5-6),其要點如下:
第一,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精神內核關注以人民為中心。古典幸福觀關注個體完善,“福”更多是個人意義上的,未包含作為社會成員推進整體人民幸福的觀念。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確定為黨和國家的奮斗目標,所闡述的美好生活是以人民為中心的,根本立場是人民,人民是美好生活的創造者和享受者。“美好生活”是全體社會成員的美好生活,也是每一個中國人的美好生活,其實現了作為全體社會成員的“人民”的美好生活和作為其中每一個個體的“人民”的美好生活的有機統一[5](6)。因而本文從宏觀層面選取指標構建美好生活指數,不同于過往研究多從微觀個體層面來衡量美好生活水平,超越個人層面的感知,重視全社會每一成員獲得全面發展和創造美好生活所需要的各種社會生活條件,借由美好生活指數測度來衡量美好生活水平及實現程度。
第二,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奮斗目標是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新中國的成立開辟了中國歷史的新篇章,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拉開了改革開放的序幕,社會發展取得重大突破,人民逐步走向美好生活。黨的十四大將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相結合,提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目標,人民生活水平得到顯著提升,向實現美好的富裕生活積極邁進。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進入新時代,習近平提出“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奮斗目標”[1]。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我國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更是明確提出“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為根本目的”[6]。新中國成立70 余年來,我國的奮斗目標從解決人民的溫飽問題,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再到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其間人民對生活的需求從以生理和安全為重的物質需求階段,邁入對精神層面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有更深期盼的新階段。我國組織實施的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力度最強的脫貧攻堅戰,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一項重大舉措。共同富裕是“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富裕,是新時代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愿景目標,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本質決定的,也是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體現。當前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應把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為人民謀幸福的著力點,以共同富裕推動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
第三,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核心內涵是謀求全面發展。中國古代幸福論的源頭可以追溯到《尚書·洪范》所記載的“五福六極”說。按孔穎達的解釋,“五福者,謂人蒙福祐有五事也”,即一個人能獲得的幸福所體現的五個方面[7](478)。《禮記·祭統》云:“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無所不順者之謂備。”“備”即包含全面發展之意。可見,衡量幸福有一個綜合標準,“富足”“康寧”僅作為幸福的基本標準,要獲得更高的幸福,還需要“攸好德”,突出精神幸福的內涵。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提出的好生活憧憬是西方哲學最早關于美好生活的探索。蘇格拉底關注“人應當過什么樣的生活?”,其回答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是活著,而是活得好”[8](41)。這里的“好”與“善”同義。柏拉圖在《理想國》中認為,只有由“理性”來支配“激情”和“欲望”時,人們才能過上好生活。亞里士多德認為,“幸福是最高的善”,也包括靈魂的善,是一切選擇的終極目標。傳統的幸福觀和好生活強調好生活的實現不僅是心靈層面的滿足,更是不斷追求德性、完善自我、全面發展的過程。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是基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獨特性而展開的,美好生活的演變邏輯和中國社會發展的進程,賦予了美好生活時代意蘊。習近平提出的美好生活著眼點是謀求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的全面協調發展,為人民美好生活的實現創造豐富的條件,將人類、社會、自然、文化等眾多要素融入其中,改變了近現代社會單一、線性、簡單的社會發展模式,描繪了謀求物質生活、政治生活、文化生活、社會生活與生態文明生活全面發展的新時代美好生活圖景[9](5)。
由此,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構成要素是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的全面發展。“五位一體”視角下美好生活是著眼于以人民為中心、內在統一的有機整體。物質生活的保障水平是人民美好生活的首要構成要素,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創建美好物質生活,是實現美好生活的基礎;以人民民主為保障創建美好政治生活,完善的人民民主、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活是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保障;以先進文化滋養創建美好文化生活,豐厚的精神滋養是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精神指引;以民生改善為依托創建美好社會生活,安定的社會環境是實現人民美好生活的重要支撐;以綠色發展為導向創建美好生態生活,環境友好的生態文明是人民美好生活持續發展的動力。其關系如圖1 所示。

圖1 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構成要素
借鑒對美好生活的相關研究,吸收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關于美好生活的闡釋,本文以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五個基本構成要素為維度,從美好經濟生活、美好政治生活、美好文化生活、美好社會生活與美好生態生活等方面回溯人民美好生活實踐,并依此分析美好生活實踐發展的水平與進展[10](179-180)。
在選取美好生活測度指標時,遵循四個原則。一是全面性,能夠全面覆蓋人民美好生活的內涵特征,包含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五個維度的發展指標。二是針對性,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為根本出發點,既包括物質、文化需要,也充分體現人民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以及涉及就業、教育、健康、養老等民生方面的訴求。三是可操作性。指標數據要容易獲取,可以進行橫向比較。四是前瞻性,以發展的眼光選取前瞻性指標,更好把握人民美好生活發展趨勢。在上述原則指引下,以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為子系統的美好生活評價指標體系得以建立。
人作為生命體,物質生活是一切社會活動的基礎,保障充沛的經濟基礎是實現美好生活的首要條件。新時代,人們對物質生活的需要,已從過去量的積累轉向質的提升,美好的經濟生活以充沛的物質生活資料為基礎,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因此,新時代美好生活更注重經濟基礎的充沛和豐富,由此產生幸福感和滿足感,并促使人們不斷追求自身的全面發展。美好經濟生活評價指標包括: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比、人均消費支出、城鄉居民人均消費支出比。
馬克思指出,“人是最名副其實的政治動物”[11](7)。新時代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依賴于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活,“全面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全面推進,人民當家作主更為扎實”[12],人民的政治權利得到充分保障,人民平等且有序地參與政治生活,管理公共事務,人民的生活更加公平正義、自由平等。“社會公平正義”實現,“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實、更有保障、更可持續”[12]。美好政治生活具體評價指標有:每萬人工會基層組織數、工會會員人數占比、每萬人社會團體數、每萬人民辦非企業組織數、每萬人基層自治組織數和每萬人基金會數。
人對精神力量和文化生活的追求,使人區別于動物。離開精神滋養的人,猶如沒有靈魂的軀殼。實現美好生活,需要美好精神文化生活作為支撐,并在不斷追求美好精神文化的過程中,實現生命的價值,提升生命的境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滿足人民過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須提供豐富的精神食糧。”[1]只有擁有精神富足的文化生活,才能實現精神的升華,才能以崇高的意志品質、高尚的道德情操指引人類的發展,真正實現人的全面發展。選取的美好文化生活評價指標是:文化事業費占財政投入比重、人均文化事業費、人均文化娛樂消費、居民文化消費支出占總支出比重和居民人均教育文化消費支出。
人的本質是人的真正的社會聯系,只有在特定社會關系中才能得到具體的存在、展開和確證。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處于何種社會關系直接影響著人的生存狀態,人的生存與發展必將與各種各樣的社會關系緊密聯系。要“在幼有所育、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弱有所扶上持續用力”[12],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體人民。和諧穩定的社會生活為人類活動提供社會保障,是美好生活的核心要義。美好社會生活具體指標包括:基本醫療保險參保率、城市用水普及率、人均城市道路面積、城市公共交通運營線路總里程、大專及以上學歷占比和每千人口衛生技術人員數。
作為社會存在,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是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保障。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是人實現自由和全面發展的必要條件,是馬克思美好生活的內涵表達。馬克思認為,“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因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在接受自然界所給予的生命力和改造世界的能力的同時,也受到自然界的約束[13]。環境友好的生態文明是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人與自然實現和諧共生,人民幸福感不斷提升。美好生態生活涵蓋以下指標:空氣質量達到及好于二級的天數、每萬人道路清掃保潔面積、人均公園綠地面積、每百萬人突發環境事件次數、每萬人擁有公共廁所數、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和每萬人城鎮市容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投資。
本文依據研究對象及其數據結果的特性,選取熵權法和TOPSIS 法進行美好生活發展水平評價。
首先,進行數據標準化處理。在實際指標體系評價中,由于各指標的計量單位不同,所以要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即要對正向指標和負向指標分別進行無量綱化處理。本研究需要對涉及的部分負向指標進行正向化處理之后,再進行標準化處理,本研究使用的無量綱化公式如下:
其次,計算每個指標熵值,具體公式如下:
公式2 中,Pij是第j個指標下第i個項目指標值的比重,Pij形成指標變異矩陣。
在指標變異矩陣基礎上,計算各個指標的信息熵值,具體公式如下:
在公式3 中,Ej為第j個評價指標的熵值。其中i=1,2,3,…,q(q為測評對象個數);j=1,2,3,…k(k為評價指標個數)。
最后,確定各指標的權重,具體公式如下:
公式4 中,Wj為第j個指標的權重,其中j=1,2,3,…k(k為評價指標個數)。
采用熵權法對2020 年我國省際美好生活評價指標進行指標權重的測算和分析,得出美好生活指數測評指標對應的權重,結果見表1。

表1 美好生活指數測評指標及權重
首先,對原始數據進行歸一化處理,計算公式如下:
公式5 中,xij為第i個測評對象第j個指標原始值,Zij為指標的標準化得分。其中i=1,2,3,…,q(q為測評對象個數);j=1,2,3,…k(k為評價指標個數)。
通過熵權法確定各個指標權重,計算評價對象與各指標值最優值、最劣值的距離,其中d+表示最優值距離,d-表示最劣值距離,具體公式如下:
通過最優值、最劣值計算各評價對象與最優方案的接近程度,計算公式如下:
公式8 中,si表示第i個評價對象與最優方案的接近程度,得分越高,表明該評價對象表現越好。
基于此,可以得到2020 年我國省際美好生活指數及五個子維度指數的得分和排序,結果見表2。

表2 2020 年省際美好生活指數得分與排名
2020 年我國省際美好生活指數及五個子維度指數的均值均較小,處于0.2~0.3 之間,處于較低水平。同時變異系數均在0.4 以上,表示美好生活指數及五個子維度指數在省份間差異明顯,呈現出發展非均衡態勢。
在美好生活指數的五個子維度指數中,美好文化生活指數均值排在首位,其次是美好經濟生活指數和美好生態生活指數,而水平相對較低的是美好政治生活指數。從指數差異性來看,美好經濟生活指數變異系數達到0.820,說明省際經濟發展差距比較大。具體情況見表3。

表3 2020 年省際美好生活指數描述性統計
依據2020 年省際美好生活指數得分,通過SPSS26.0 進行聚類分析,可以將美好生活指數劃分為四個等級:等級Ⅰ,高水平,2 個;等級Ⅱ,較高水平,10 個;等級Ⅲ,一般水平,12 個;等級Ⅳ,較低水平,7 個。具體情況見表4。

表4 2020 年省際美好生活指數等級劃分
從等級分布結果來看,東部省份72.73%處于美好生活指數得分高和較高等級,且沒有一個東部地區處于較低水平的等級Ⅳ,表明東部地區代表著我國較高的美好生活發展水平;西部地區呈現出明顯的兩極分化,33.33%的省份處于較高等級,同時也有66.66%的省份處于一般或較低水平;中部地區發展較均衡且整體水平偏低,沒有一個中部地區省份進入高和較高等級,大多處于美好生活指數一般水平,占比為62.5%。
整體來看,區域間美好生活發展水平呈現明顯的“東部較高,西部次之,中部較低”的現象。美好生活指數東部領先于全國其他地區,整體水平相對較高;西部呈現出兩極分化的差異化發展狀況;中部則處于較低水平,缺少排頭兵。美好生活指數的區域分布特征與我國區域經濟的“東部>中部>西部”的階梯狀分布形態并非完全一致。究其原因,主要是東部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高,經濟實力和社會治理能力均處于全國領先水平,美好生活發展水平較中西部地區高。中部地區雖然經濟實力領先于西部地區,但是,中部地區人口更為稠密,龐大的人口分配相對有限的資源,致使部分中部地區人均美好生活評價指標落后于西部地區。而西部地區雖然經濟基礎較為薄弱,但是人口基數小,自然環境條件稟賦優,且有國家相應政策扶持,出現西藏、青海、寧夏、內蒙古等美好生活指數得分較高的省份。因此,美好生活雖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關,但經濟因素并非決定性因素,人口條件、自然稟賦、生態環境、社會治理等一系列因素均會影響美好生活的實現程度。
美好生活水平評價系統是由多個要素構成的復合系統,其發展水平不僅取決于總體指數的高低,也取決于各個構成要素之間的協調程度。本部分引入協調度指標來衡量美好生活各構成要素之間的協調發展程度[14](289-290)。
公式9 中,A為美好生活協調度,xˉ和s分別表示各個構成要素指數的均值和標準差。美好生活協調度值越大,說明各構成要素之間協調程度越高,反之則越低。
依據2020 年中國省際美好生活指數得分,對各省美好生活協調度測算結果進行聚類分析,結果見表5:

表5 2020 年省際美好生活協調度及分類
美好生活協調度聚類分析結果表明,陜西、北京、廣西、內蒙古、四川、浙江、河北、湖北、河南、新疆和黑龍江處于高度協調水平,在經濟、政治、文化、生活和生態文明等方面發展較為均衡;江蘇、山西、重慶、海南、廣東、福建、遼寧、寧夏、貴州、湖南、安徽、吉林、云南和天津則處于中等協調水平;而甘肅、青海、上海、山東、西藏和江西則處于低度協調水平,表明美好生活的各個構成要素的發展水平不均衡。
科學衡量美好生活發展水平必須將綜合美好生活指數得分和美好生活協調度得分結合起來,全面統籌分析。具體來說,美好生活發展水平較高且構成要素協調度不低,是美好生活發展的高質量型;美好生活發展水平較低,且構成要素協調度低,是低質量型;處于二者之間的則為中間型。省際美好生活發展水平的分類結果見表6。

表6 2020 年省際美好生活發展水平及分類
從地域分布來看,低質量型和中間型共占比74.19%,呈現“上窄下寬”的非均衡分布態勢,說明我國大部分省份美好生活發展質量相對不高,構成要素之間尚未形成均衡發展態勢。
本文運用熵權TOPSIS 法對我國31 個省份美好生活指數進行測度分析,據此對美好生活及其構成要素發展協調程度進行了分類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結論:一是美好生活水平測度模型是可以求知的。美好生活水平測度體系的構建和實證分析是本文在增強美好生活計量客觀性上的努力,通過客觀指標去測度美好生活水平是一項充滿挑戰的工作。本文的分析依據美好生活生成機制和演變邏輯,基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獨特性而展開,經濟社會的高速發展成為美好生活變革的根本動力,美好生活也衍生出與這一時代相呼應的全新意蘊,由此構建了一個包含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五個構成要素的美好生活水平測度模型,并運用熵權法和TOPSIS 法對省際美好生活指數進行實證研究。二是美好生活發展水平總體較低且省份、區域之間參差不齊。實證研究的結果表明,當前不論是美好生活,還是美好經濟生活、美好政治生活、美好文化生活、美好社會生活、美好生態生活等五個構成要素,其指數得分偏低,且不同省份以及東部、中部和西部之間存在顯著性差異。經濟實力是影響美好生活發展水平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建設水平等因素同樣會影響美好生活發展水平。三是美好生活發展水平的衡量需要綜合美好生活指數和美好生活構成要素發展協調度,本文結合這二者來衡量各省份美好生活發展的客觀狀況,形成了高質量型、中間型和低質量型等不同類型的美好生活發展模式。
本研究的啟示:一是美好生活水平測度是衡量社會發展質量的重要指征。將經濟指標作為衡量生活水平標準的做法雖然操作簡便、易被接受,但隨著經濟高速增長,客觀福祉的提升并未帶動主觀幸福相應上升,“幸福悖論”引人深思[15](77)。通過研究美好生活測度模型,對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等方面進行指標建構,從以人民為中心出發把握美好生活的價值內涵,可以從根本上探究影響社會生活質量的諸多因素,有利于從社會整體框架中提煉出美好生活的科學內涵和實質,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為突破口,通過測度模型評價美好生活實現程度,通過制度創新改善社會治理,更好地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是美好生活水平測度分析有助于提升社會治理水平。當前美好生活發展水平總體偏低,各省份與不同地域之間呈現出顯著差異,因而在制定經濟社會發展相關政策時,需要充分考慮總體水平不高、差異性較大的客觀現實情況,因時因地制宜,以便更好適應不同省份、不同地域的具體情況,解決區域間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現實困境。同時,從東中西三大區域之間的對比中可知,美好生活發展水平“東部領先,西部次之,中部較低”,這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關,但是,經濟并非決定性因素,美好生活的實現需要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等構成要素協調發展。因而在制定社會治理政策時,應全方位考量影響美好生活水平的要素,關注多層面、多維度的政策組合制定與實施,提出更具針對性和適用性的精細化社會治理對策。
三是“五位一體”推進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實現。經濟建設是根本,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推動美好經濟生活建設。新時代經濟發展的重心轉移到經濟結構的轉型和經濟發展質量的提升,應堅持新發展理念,通過高質量發展推動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政治建設是主線,應以民主建設為主線推動美好政治生活建設。政治生活建設必須始終以人民為中心,確保人民能夠公平有序參與政治生活,需要有力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建設,拓寬民主渠道,完善民主監督。文化建設是動力,應以先進文化為動力推動美好文化生活建設。文化發展的過程就是文化創新的過程,文化發展的結果是促成先進文化生態,文化發展的效用是為社會發展注入文化力量。社會建設是基礎,以改善民生為基礎推動美好社會生活建設,持續不斷地改善民生,是對人民群眾所關切的實際的有效回應,同時改善民生也能夠催生新的經濟增長點,為經濟發展和轉型升級提供強大的內生動力,使民生改善和經濟社會發展有效對接、良性循環、相得益彰。生態文明建設是導向,應以綠色發展為導向推動美好生態生活建設,“深刻把握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重要發展理念,堅定不移走生態優先、綠色發展新道路”[16],進而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四是以人民美好生活目標引領中國式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成和發展,既是新時代美好生活構建的背景或場域,又是美好生活的發展動力,而人民美好生活的實現則是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方向和目標。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主動構建新發展格局”,更好滿足人民的美好生活愿望,既是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又是高質量發展的方向。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有效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促進現代化建設獲得人民認可,形成最大的社會合力,是推動現代化建設的原動力。美好生活的建設和實現,要求政府更加注重營造安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的社會環境,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提升民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無論是“現代化”的實現,還是“美好生活”的構建,主體都是最廣大的中國人民,目標都是滿足人民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方面日益增長的需要,更好推動人的全面發展、社會的全面進步。
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的實現需要不斷進行理論創新和實踐探索。只有高質量發展經濟、全方位建設政治、多形式繁榮文化、多渠道改善民生、多舉措推動綠色發展,才能使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實現由點到面、由量到質的不斷提升[17](44),整體提升新時代人民美好生活水平與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