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海峰 譚寧莉
(哈爾濱商業大學金融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8)
2019年10月,《中國的糧食安全》提出了“谷物基本自給、口糧絕對安全”的新糧食安全觀和“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確保產能、適度進口、科技支撐”的糧食安全新戰略[1]。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全方位夯實糧食安全根基,確保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2]。由于我國人口眾多,糧食安全是頭等大事,也是確保安全與發展的底線。從2015年以來,我國糧食產量連續8年超過0.65萬億kg。在全世界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中國并沒有出現“搶糧”現象,這證明中國人完全能夠“端牢中國飯碗”。如今面對政治環境動蕩、經濟下行壓力,疫情不確定性等現實,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始終是頭等大事,也是永恒的主題,不僅要確保14億中國人吃得飽,更要把中國飯碗端牢,時刻保證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金融的本職就是為實體經濟服務,為現代經濟輸血。而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是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3],對提供資金動力、化解農業風險、保障糧食安全具有重要作用。農業信貸為糧食生產提供資金支持,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農業保險的發展,而農業保險則能夠分散糧食生產過程中面臨的風險,穩定糧食生產,同時又可提高農業信貸的獲得性[4]。因此,農業保險與農業信貸的聯動發展能夠相互促進、相互彌補,從而最大程度地促進糧食生產,保障糧食安全。
目前國內外學者對糧食安全的研究頗多,有的探討了耕地、技術、勞動力、資本等影響糧食生產的農業生產要素,氣候、自然災害等自然因素,也有學者分析了農業政策、城鎮化等社會因素對糧食產量的影響。其中,資本對糧食安全的影響,主要包括農業信貸、國家財政支出和外商農業直接投資。關于農業信貸對糧食生產的影響,大多數人認為農業信貸對糧食生產具有顯著性影響。略有不同的是,呂德宏等[5]認為,農業信貸對糧食生產的影響前期和后期為正,中期為負;徐永金等[6]認為,當期農業貸款對糧食產量的影響為正;靳淑平等[7]認為,農業信貸對糧食產量具有顯著性正向影響,但影響較??;王晶等[8]從信貸約束的角度來看,認為如果農戶的信貸需求得到充分滿足,糧食產出預計提升14.6%。然而張欣等[9]認為,商業金融對糧食安全具有負溢出效應,原因是商業性金融具有明顯的逐利性。由于農業是弱勢產業,面臨多方面風險,農業保險則是緩解自然災害對糧食生產的負面沖擊[10]、保障國家糧食安全[11]的最佳手段。自2010年相關文件正式提出加強涉農信貸與涉農保險合作以來,關于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研究層出不窮。如,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相互依賴、協調發展[12],農業信貸、農業保險與農民收入的關系探討[13,14],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能夠促進農業產出[15]、支持農業發展[16]、賦能鄉村振興[17]等。
綜上可知,國內外學者已從各個方面對糧食安全進行了深入研究,研究成果繁碩,浩如煙海。其中,從金融角度研究農業信貸對糧食安全的影響、農業保險對糧食安全影響的文獻不勝枚舉,但結合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對糧食安全影響的研究存在明顯不足。因此,本文基于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角度,探討二者對糧食安全的影響以及能否保障糧食安全。
美國經濟學家Myers和Majluf提出“Pecking order Theory”(“啄食順序理論”),即企業融資順序是先內源融資再外源融資,在外源融資中,先間接融資再直接融資[18]。對于農業來說,投資成本高,生產周期長,資金周轉速度慢,價值轉移時間長,與其他產業相比,回報率更低[19]。對農戶來說,前期的種子、化肥、農業機械等生產資料采購,中期的糧食種植、加工、儲存、銷售等,后期的擴大再生產、良種繁育、農業設施現代化升級、先進新技術推廣應用等都需要大量資金投入,僅僅依靠農戶自身的資本積累遠不足夠。內源融資的天生不足導致不得不依賴外源融資,由于我國直接融資渠道尚不發達,因此間接融資似乎是農戶資金的主要來源。金融機構農業信貸的投放正好可以彌補資金缺口,為糧食生產提供資金保障。同時,為保障資金安全,農村金融機構會加大對農戶的監督力度,這更有助于保障資金用于糧食生產,保障糧食安全。
由于不僅受氣候、生態等自然因素影響,還受價格、產業、市場等經濟因素影響,農業成為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弱勢產業。而農業保險不僅可以分散農業風險、補償經濟損失、穩定農業生產,還可以優化農業產業結構、推動農業科技創新,促進農業現代化,是保障糧食安全的重要機制[20]。農業保險的主要功能是為農業生產風險提供經濟保障,在農產品遭受意外損失后,投保農戶可獲得一筆無風險的賠償。這保障了農戶的基本收入,平滑了農戶收入波動,一定程度上提高農戶的種糧積極性,進而鼓勵農戶增加耕地面積和農業生產資料投入[10,14],因此達到提高糧食產量、保障糧食安全的作用。此外,農業保險可通過調整保險保障范圍、提供保險補貼[21]等,改變農戶生產投資偏好、優化糧食作物種植結構與產量結構,從而保障糧食安全。
農業的特殊性導致其是一個低收益高風險的行業,這也決定農業信貸具有高風險低收益的特點。由于金融資本逐利與規避風險的特性,農村地區農業信貸供給不足,無法滿足農業發展的信貸需求[16]。而農業信貸是農業生產各個環節不可缺少的資金支持,也是保障糧食生產的資金來源。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作為農村金融的重要部分,其聯動發展可有效提高農業信貸供給。農業保險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金融機構支農過程中面臨的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從而降低金融機構農業信貸的風險,鼓勵金融機構增加農業信貸供給[12]。農業保險可以充當抵押及擔保品,進一步拓寬農戶信貸渠道和規模,提高農戶信貸可得性[4]。農業信貸的發展反過來增加農業保險需求,拓寬農村市場,提升經濟效益,促進農業保險高質量發展。因此,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聯動發展相互促進,相互彌補,不僅可有效解決農戶生產資本不足、信貸獲取難的問題,還能分散生產風險,穩定糧食生產,保障糧食安全。
3.1.1 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指數的測度
3.1.1.1 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的建立
糧食安全不應只包括糧食產量安全,還需考慮更多方面。中國糧食安全評價體系,從最初注重數量安全轉變到質量安全,到現在兼顧營養安全和生態安全[22],逐漸建立一個更加系統全面的糧食安全評價體系。2013年FAO在《世界糧食不安全狀況》發表了衡量糧食安全的指標,包括可供性、獲取性、穩定性、利用性4個評價維度[23]。參考此4個評價維度,結合相關學者的研究,本文建立了包括6個一級指標和20個二級指標在內的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
3.1.1.2 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方法—熵值法
本文采用熵值法對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指數進行測算。熵值法是一種客觀賦權法,客觀性強,更加符合實際情況,其根據評價糧食安全的各項指標觀測值所提供的信息大小來確定糧食安全各指標的權重[24]。主要步驟如下,參照表1再運用計算公式,加權得到中國糧食安全綜合指數。
數據的標準化處理。由于每個指標的量綱、數量級以及正負屬性的差異,需要對初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然后才能進行后續計算,對于正向和負向指標,其標準化處理方法不同[25]。
正向指標:
(1)
負向指標:
(2)
計算第i年第j項指標值的比重Pij:
(3)
計算指標信息熵Ej:
(4)
計算信息熵冗余度Dj:
Dj=1-Ej
(5)
確定指標權重Wj:
(6)
計算第i年的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指數S:
(7)
3.1.2 固定效應模型
為探究農業信貸、農業保險與二者交互項對糧食安全的影響,本文建立模型:
Food-Securityit=α+β1lnBankit+β2lnInsuit+β3lnBankit×lnInsuit+γ∑Controlit+μi+εit
(8)
式中,i表示地區(i=1,2,…,31);t表示時間(t=2010,…,2020);Food-Securityit表示第i個省第t年的糧食安全水平;lnBankit表示第i個省第t年的農業信貸水平;Insuit表示第i個省第t年的農業保險水平;lnBnakit×lnInsuit表示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交互項,此處對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觀察值都做了去均值處理;Controlit代表一系列的控制變量:城鎮化水平Urbanit、自然災害水平Disait、產業結構水平Strcit、基礎設施投資水平Infrait、財政支農水平Fiscit;β1、β2、β3為待估參數;μi代表個體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3.2.1 被解釋變量
糧食安全(Food-Security):很多學者用糧食產量或者人均糧食產量來表示糧食安全,但影響糧食安全的因素諸多,僅用糧食產量表示還不足夠,因此本文利用上文測算出來的糧食安全綜合評價指數來衡量。
3.2.2 核心解釋變量
農業信貸(lnBank):因為涉農貸款統計內容更廣泛,因此本文選擇涉農貸款來衡量,最終取涉農貸款的對數值作為農業信貸的替代指標。
農業保險(lnInsu):本文選擇農業保險保費收入來衡量,最終取農業保險保費收入的對數值作為農業保險的替代指標。
3.2.3 控制變量
城鎮化水平(Urban):用城鎮常住人口數與總人口數的比值來衡量。自然災害水平(Disa):用當年農作物受災面積與農作物播種面積之比來衡量。產業結構水平(Strc):用第一產業值占總產值的比重來表示。財政支農水平(Fisc):用財政支農中的農林水事務值與農業總產值的比值來表示。基礎設施投資水平(Infra):用農業基礎設施投資與糧食播種面積的比值來衡量。
表1、表2中的數據選取2010—2020年我國內陸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面板數據,各指標的原始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中國保險年鑒》《中國農村金融服務報告》及各省市統計年鑒等。
本文為了考察農業信貸、農業保險及二者交互作用對糧食安全的影響,本文采取固定效應模型(FE)進行回歸。為了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加入了混合(OLS)和隨機效應(RE)回歸?;貧w結果如表3所示。實證結果顯示,加入控制變量和不加入控制變量,這3種模型的回歸結果都比較顯著,回歸結果具有很好的穩健性。對模型進行Hausman檢驗,P值為零,拒絕原假設,本文應設定為固定效應模型,因此接下來將主要討論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

表3 農業信貸、農業保險對糧食安全的全國估計結果
從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看,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農業信貸水平、農業保險水平和二者交互項與糧食安全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由此可知,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對糧食安全具有顯著性影響,說明大力發展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對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十分必要。農業信貸水平的系數大于農業保險,表明目前我國農業信貸對糧食安全的影響大于農業保險,即農業信貸對糧食安全的保障力度大于農業保險。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交互項對糧食安全具有顯著性影響,說明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對糧食安全的影響并非是獨立的,二者之間互相依賴,相互促進,即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協調發展能夠進一步保障糧食安全。就控制變量而言,自然災害水平對糧食安全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自然災害程度越大,越不利于糧食安全。財政支農水平對糧食安全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政府財政支農水平的提高有利于糧食安全的穩定。這也表明除了農業信貸,財政支農也是農業資金來源,為農業發展,糧食生產提供資金支持,從而保障糧食安全。
根據《國家糧食安全中長期規劃綱要(2008—2020年)》,我國31個省份被劃分為糧食主產區、糧食主銷區和糧食產銷平衡區3大功能區[26]。由于我國地大物博,不同省份之間無論是自然資源、農業基礎,還是經濟發展、政策環境都存在差異,因此探討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對3大功能區糧食安全的影響是否具有異質性很有必要。由表4列(7)~(12)可知,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農業信貸對各功能區糧食安全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其中,農業信貸對糧食主產區糧食安全的影響最大,其次為糧食主銷區,最后為糧食產銷平衡區。農業保險對各區糧食安全的影響與農業信貸同。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交互項與糧食主產區和主銷區糧食安全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而與糧食主產區糧食安全的回歸系數不顯著,可能是糧食主產區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各自的發展還不錯,但是其聯動發展、相互作用的力度還不夠。

表4 農業信貸、農業保險對糧食安全的分地區估計結果
本文進行了如下穩健性檢驗:替換解釋變量指標。農業保險除了農業保險保費收入指標,大家通常采用的指標還有農業保險賠付支出,因此,用農業保險賠付支出作為農業保險的代理變量,其余變量不改變,再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列(13)~(14)。結果顯示,解釋變量之農業保險,無論是采用農業保險保費收入指標還是農業保險賠付支出指標,其回歸結果是一致的。加入交互項滯后一期。由于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交互項的存在,可能導致其與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相關,產生內生性問題,因此,為了降低內生性,原模型加入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交互項的滯后一期[4],再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5列(15)~(16)所示。結果表明,無論加入控制變量與否,回歸結果與不加入交互項滯后一期的結果沒有顯著差異,見表3。以上2種檢驗方法均證明了本文的回歸結果具有很好的穩健性。

表5 穩健性結果
加大農業信貸力度,創新農業信貸產品,構建完善的現代農業信貸體系。結合我國農業實際情況,整合地區信貸資源,擴大涉農金融機構的投放規模,加大信貸資金投放力度;加強農業信貸產品創新,滿足不同農戶的信貸需求,逐步構建完善的現代農業信貸體系。
加強農業保險的有效宣傳,推進農業保險的創新開發,構建多元化保險產品體系。由于我國不同地區資源稟賦、農業基礎設施、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化,需要進一步加強農業保險的宣傳,讓更多農戶獲得保險保障,同時還需創新農業保險產品,使其適應于當地農業的發展,適應于不同規模、不同涉農主體的保險需求,逐漸構建多元化保險產品體系。
加強宣傳,提高農戶對“農業信貸+農業保險”產品的認識,推動農業信貸和農業保險聯動發展,構建多元化金融支持體系。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聯動發展不僅可以降低農業信貸風險,增加農業信貸供給,而且還促進了農業保險發展,增強了糧食安全保障能力。因此,需要加強宣傳,增強農戶對“農業信貸+農業保險”產品的認同感與參與感,不斷創新開發“農業信貸+農業保險”系列新產品與新體系,積極推動農業信貸與農業保險的聯動發展,構建多元化金融支持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