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海鴻 張勁松
摘要:中國的農業農村現代化經過了艱難曲折的歷程。黨的二十大明確把農業農村作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優先方向,把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作為重要目標,主要是基于農業農村是中國經濟新的增長極,是激活國內大循環的重點突破方向,優先發展農業農村有助于促進協調均衡發展,實現共同富裕。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必須以新發展理念為統領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堅持創新發展,以科技創新和數字賦能培育農業農村發展新動能;堅持協調發展,推動農業農村與工業和城鎮共同發展;堅持綠色發展,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堅持開放發展,在國內國際雙循環新格局下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堅持共享發展,建立農民農村共同富裕機制。
關鍵詞:農業農村;中國式現代化;優先發展
基金項目:新疆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研究”(2022VZJ001)
中圖分類號:D61;F32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23)11-0046-06
黨的二十大的一個重大貢獻在于構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框架,明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同時提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要“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加快建設農業強國”。(1)在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大背景下,為什么要把農業農村作為優先發展方向,又如何推進農業農村的優先發展?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對于深刻理解和全面貫徹落實好黨的二十大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強國建設的戰略安排具有重要意義。
一、中國農業農村現代化艱難曲折的發展歷程
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歷史和重農抑商傳統,使中國成為一個極為重視農業發展的文明古國。新時代,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走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農業農村的發展對于中國這樣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具有特殊和重要的意義。自古“民以食為天”,發展農業、穩定農村歷來是中國經濟政治生活十分重要的內容。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把農業作為國民經濟的基礎,把農村作為國家穩定的大后方。在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宏偉藍圖中,農業現代化始終被擺在突出的位置,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基于更緊迫的發展任務和特定的政治經濟環境,農業農村的發展并未被放在其應有的位置。在工業現代化、科學技術現代化、國防現代化目標基本實現的背景下,農業農村的現代化進程卻日漸滯后,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在農村體現得最為突出。究其原因,在于中國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走過了一段艱難曲折的歷程。
(一)新中國成立初期,農業發展的首要地位迅速被重工業所取代
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除了領導武裝斗爭,極端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開展土地革命,并在此基礎上發展農業生產,為革命的成功奠定了牢固的基礎。新中國成立初期,解決人民群眾的吃飯問題仍然是擺在黨和政府面前的頭等大事。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食物的生產是直接生產者生存和一切生產的首要條件。”(2)在大力恢復國民經濟的過程中,黨中央在協調各產業發展時仍然把農業的發展擺在了首要位置。1950年,劉少奇提出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將經歷四個步驟:“首先,我們必須恢復一切有益于人民的經濟事業,并使那些不能獨立進行生產的已有的工廠盡可能獨立地進行生產。其次,要以主要的力量來發展農業和輕工業,同時,建立一些必要的國防工業。再其次,要以更大的力量來建立我們重工業的基礎,并發展重工業。最后,就要在已經建立和發展起來的重工業的基礎上,大大發展輕工業,并使農業生產機器化。中國工業化的過程大體要循著這樣的道路前進。”(3)這表明,在新中國剛成立時,農業的發展還是處在首要位置,其次是輕工業,而重工業只是百廢待興的國民經濟的一個重要發展方向。
然而,始于1953年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實際上確定了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1952年 12 月,中共中央明確提出:“工業化的速度首先決定于重工業的發展,因此必須以發展重工業為大規模建設的重點,以有限的資金和建設力量首先保證重點工業的基本建設”(4)。“一五”計劃明確規定:國家基本建設投資用于工業的占58.2%,而其中用于重工業的投資又占工業投資的88.8%。根據“一五”計劃指標,工業總產值平均每年增長14.7%,其中重工業產值則平均每年增長17.8%。(5)由此,中國走上了一條優先發展重工業的道路,而農業的首要地位也隨之被迅速取代。
新中國成立初期農業發展的首要地位迅速被重工業所取代,是由當時新中國面臨的內外環境所決定的,也是符合中國國情的必然選擇。首先,優先發展重工業是由當時中國“一邊倒”的外交政策和西方對新中國全面封鎖的國際形勢所推動的。一方面,“一邊倒”的外交政策決定了中國發展經濟只能以蘇為鑒。蘇聯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實施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在短短20多年的時間內一躍成為可與美國相匹敵的世界強國,這樣偉大的成功經驗對中國確立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具有直接的影響。另一方面,西方國家企圖通過全方位的封鎖將新生的人民政權扼殺在搖籃之中,新中國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就必須擁有鞏固的國防,這客觀上要求把重工業的發展擺在優先的位置。其次,抗美援朝戰爭的爆發增加了優先發展重工業的緊迫性。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中國面對的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裝力量,而中國軍隊的裝備主要還是“小米加步槍”。由于武器裝備的巨大代差,中國人民志愿軍為取得勝利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這使得大力發展重工業、加快研制先進武器裝備具有重要性和緊迫性。顯然,把重工業只是作為重點發展方向之一是不足以體現這種重要性和緊迫性的,于是優先發展重工業成為必然的選項。當然,新中國成立初期選擇優先發展重工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以上兩點,蘇聯的援助為我國優先發展重工業創造了一定的條件,而優先發展重工業也是后發國家實現工業化的一般規律。事實證明,新中國成立初期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使中國在較短的時間內建立了較為完整的工業體系,為后來中蘇關系破裂后中國的獨立自主和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的騰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黨的第一代領導人大多來自農村,中國共產黨在長期的革命斗爭中根基在農村,重視農業發展是中國共產黨的一貫方針,農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基礎地位從未發生改變。早在1952年,中共中央就明確指出,要“集中力量保證重工業的建設”,但“決不能理解為可以忽視輕工業的發展、農業和地方工業的發展、貿易合作事業和運輸事業的發展以及文化教育衛生事業的發展,以至放松對這些事業的領導”(6)。可見,發展農業始終是黨領導經濟工作的重要內容,只是由于新中國成立初期特殊的國內外環境才使得重工業的發展被擺在了優先的位置。
(二)改革開放后,優先發展沿海地區經濟,聚焦推進城鎮化和工業化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實現了全黨工作重心向經濟領域的轉移,沿海地區基于地理位置的優勢成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和經濟發展的優先地區,城鎮化和工業化成為推進經濟發展的主要方式。首先,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吸引外資和推動外貿發展。特別是引進外資企業和興辦合資企業,加速了沿海地區的工業化。這些企業為中國帶來了先進的技術和管理經驗,為沿海地區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并帶動了周邊地區的發展。其次,政府加大了對沿海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力度。這些投資為沿海地區提供了便捷的物流和交通條件,使得外貿發展更加便利。此外,政府還大力推進城鎮化進程,在沿海地區建設了一批現代化城市,吸引了大量的農民工和外來人口,進一步推動了沿海地區的經濟發展,同時也發揮了“在東部地區快速發展的同時,促進和帶動中西部地區發展得更好”(7)的作用。
優先發展沿海地區經濟是黨和政府根據當時的國情和需要作出的戰略決策,是貫徹鄧小平“兩個大局”戰略構想的重要體現。通過推進城鎮化、工業化和現代化建設,沿海地區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引擎,為全國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但這一發展戰略也造成了新的發展不均衡問題,進一步拉大了地域和城鄉差距,尤其是對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產生了一些不利的影響。其一,優先發展沿海地區經濟導致了資源配置的不均衡。政府投入和市場資源更多地流向了沿海地區、城市和工業領域,導致農村地區缺乏資金、技術和基礎設施等支持,造成了農業現代化進程的滯后。其二,在城鎮化和工業化的推動下,大量農村勞動力轉移至城市從事非農產業,導致農村地區人口減少。2013年清華大學中國經濟數據中心的一項調查顯示:逾70%的農民工不打算回鄉就業。其中,只有7.3%的“80后”農民工選擇愿意回鄉務農,而“90后”農民工中,這一比例降至3.8%。(8)農村人才流失和空心化進一步削弱了農業的發展能力,制約了農業現代化的實現。其三,城鎮化和工業化的推進使得農產品供應鏈更加復雜,加之農村地區缺乏完善的農產品質量監管和追溯體系,使得農產品安全風險增加,消費者對部分國產農產品的信任度下降。為了追求高產和高效的農業生產,一些地區過度依賴轉基因技術和化肥的使用,又帶來了環境污染和資源耗竭的問題,對農業的可持續發展產生了負面影響。
從新中國成立后兩個時期農業農村的發展歷程來看,關于農業基礎性地位的認識從未改變,追求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初衷始終如一,但基于特定歷史時期的國家發展大局和戰略安排,農業農村現代化走過了一段艱難曲折的歷程。其結果是:四個現代化就只有農業現代化沒有落實下來,農業農村發展日漸滯后。進入新時代,黨的十九大首次提出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并將其作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舉措。黨的二十大致力于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建設農業強國的戰略目標,把優先發展農業農村擺在了突出的位置。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以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為目標,對如何落實好農業農村優先發展戰略進行了全面部署。至此,在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上,農業農村的優先發展之路得以真正回歸。
二、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的邏輯理路
為什么在歷經艱難曲折后農業農村被重新擺在了優先發展的位置,農業農村現代化被再次提上議程?撇開農業本身在國民經濟中的基礎地位和中國共產黨一貫對農業農村的高度重視外,最直接的原因在于國內外形勢的發展變化以及各方面條件的基本成熟。
(一)農業農村是中國經濟新的增長極
1950年法國經濟學家弗朗索瓦·佩魯首次提出了增長極理論。該理論認為,均衡增長是不可能的,經濟增長通常是從一個或多個增長中心向其他行業或區域傳導,并以此帶動整個經濟的增長。經過改革開放以來40多年的高速增長,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少有的超大規模經濟體,并進入到由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轉型階段。當前,中國又面臨著人口紅利逐漸消失、投資增長疲軟、結構性矛盾突出和外部不確定性因素增多等多重挑戰。為持續推動經濟發展,實現黨的二十大確定的宏偉目標,必須為經濟進一步發展尋找新的增長極。而選擇把農業農村作為新的經濟增長極具有可能性與可行性,能夠為經濟發展注入新的動力。其一,農村地區土地和勞動力資源豐富。通過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推動農業生產現代化、加強農業科技創新等手段,可以發揮農村地區的資源優勢,實現農產品的增產和提質,從而帶動經濟的增長。其二,農業產業鏈延伸空間大。農村地區不僅可以發展傳統的種植、養殖業,還可以發展與之相關的農產品加工、農業機械制造、農業服務等產業,形成完整的農業產業鏈,從而增加農業經濟附加值,并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其三,農村地區旅游資源豐富。獨特的自然風光和豐富的文化資源為發展鄉村旅游產業創造了條件,可以吸引游客前往農村地區游覽、度假,從而帶動當地經濟的發展并促進農民增加收入、改善生活質量。其四,有機農產品需求潛力巨大。隨著城市人口的增加和消費的升級,對優質、安全、綠色農產品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農村地區可以通過農產品供給側改革,提高農產品的品質和產量,滿足城市居民的需求,從而推動農村經濟的發展。當然,要將農業農村發展作為新的經濟增長極還面臨一些挑戰,如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和農產品品牌建設滯后等制約了農產品的流通和市場拓展;農民的創業精神和職業技能欠缺、經營和管理水平不足制約著農業的產業化發展;農業科技人才的短缺制約著農業生產效率和農業科技創新能力的提升。總體而言,農業農村已初步具備作為中國經濟新增長極的條件,但還需要針對短板弱項進一步加大政策支持和資金投入力度,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和農民職業技能培訓,推動農業技術創新和完善市場準入體系,助推農業農村發展成為新的經濟增長極。
(二)農業農村是激活國內大循環的重點突破方向
當前,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局勢復雜多變,逆全球化浪潮日漸高漲。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大國和超大型經濟體,自身的發展必須立足于國內市場。尤其是在國際循環受阻或不穩定時,國內大循環的構建顯得尤為重要。把優先發展農業農村作為激活國內大循環的一個重點方向,具有多方面的意義。其一,通過提振消費而激活國內大循環。農村地區是消費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優先發展農業農村能帶動農民收入增長,農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和消費開支的增長必然促進國內市場的繁榮,為國內大循環提供穩定的內需支持。其二,通過增加投資而激活國內大循環。農業農村發展需要完善的基礎設施,包括農田水利、農村電網、交通運輸等,通過加大對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可以帶動上下游產業的良性循環,降低對國際市場的依賴。其三,通過產業轉型升級而激活國內大循環。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和提供更高品質、更為健康的食品都迫切需要實現農業產業轉型升級,這是國內大循環穩定運行的基礎。其四,通過城鄉融合發展而激活國內大循環。農業農村的發展是城鄉經濟融合發展的前提,發展農業產業、鄉村旅游等可以吸引城市居民到農村地區消費,促進城鄉經濟的互利共贏,加強城鄉之間的經濟聯系和互動,這是國內大循環穩定運行的重要方面。
(三)優先發展農業農村有利于促進經濟協調均衡發展
當前,我們提出優先發展農業農村不是要在有限的資源和能力范圍內壓縮其他領域的投入,甚至以犧牲其他領域的發展為代價來發展農業農村,而是在各方面條件已經成熟的情況下,通過農業農村優先發展與其他領域的發展形成良性互動,使國民經濟朝著高質量和更加協調均衡的方向發展。其一,優先發展農業農村有利于增強經濟各領域的互補性,從而促進協調均衡發展。農業是一個國家經濟的基礎和支柱,農村是農業生產的主要場所。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可以保障農產品供給,增加農民的收入,提升農民的生活水平。這將為工業和服務業提供一個巨大的內需市場,促進整個國家經濟的良性循環。其二,優先發展農業農村有利于發揮基礎設施建設的帶動效應,從而促進協調均衡發展。農村地區基礎設施的建設不僅有利于農業農村的發展,也為其他領域的發展創造了機會,提供了動力。比如,農村公路的修建不僅可以方便農產品的運輸,也能夠為其他產業的發展提供交通便利。其三,優先發展農業農村有利于勞動力的合理有序轉移,從而促進協調均衡發展。農業現代化不僅會帶來農業勞動生產率的提升,也將促進農村剩余勞動力的非農化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到城市可以支持城市的工業和服務業發展,農村剩余勞動力也可以依托現代農業的支撐進行就業和創業,這種勞動力的轉移有利于農村和城市的協同發展。當然,優先發展農業農村也需要考慮其他領域的發展需求,需要保持各領域的協調和平衡。在政策和資源配置上需要統籌兼顧,以確保整個國家現代化事業的順利推進。
歷史和現實一再啟示我們,“農為邦本,本固邦寧”,中華民族數千年的農耕文明源遠流長,鑄就了“重農”的文化基因和歷史底蘊,奠定了大國發展的根基。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征程中,農業農村現代化絕不能缺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沒有農業現代化,沒有農村繁榮富強,沒有農民安居樂業,國家現代化是不完整、不全面、不牢固的”(9)。農業農村現代化本身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將會嚴重制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進程。
三、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優先發展農業農村的實踐路徑
優先發展農業農村主要是基于城鄉經濟“二元結構”及其導致的城鄉差距,這種差距不僅表現在經濟上,也表現為“一種心理態度、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改變過程”(10)。中國過去的經驗主要是學習西方農業現代化的模式,“以工業化帶動農業化,以城市發展帶動農村發展”(11),但中國的特殊國情絕不允許我們照搬照抄西方現代化的發展模式,必須走出一條中國式現代化的農業農村發展之路,不僅要消除經濟上的城鄉差距,更要消除人們心理上的城鄉鴻溝。因此,必須以新發展理念為統領,堅持中國式現代化發展方向,把農業農村置于優先發展的位置,實現“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12)的農業農村發展戰略目標。
(一)堅持創新發展,以科技創新和數字賦能培育農業農村發展新動能
“現代化是指近代資本主義興起后的特定國際關系格局下,經濟上落后國家通過大搞技術革命,在經濟和技術上趕上世界先進水平的歷史過程。”(13)中國的現代化“是從一個以農業為基礎的人均收入很低的社會,走向重利用科學和技術的都市化和工業化社會的這樣一種巨大轉變。”(14)因此,在中國搞現代化離不開科技創新。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最根本的還是要堅持科技創新。農業科技創新對于農業的發展有著兩個方面的作用:一是以更少的投入,實現更大的收益。如對農業機械的改進可以極大地提高勞動效率而節約勞動力成本,對糧食品種的改良、對澆灌方式的改進等都能達到節約資源從而增加收益的目的。二是推進農業產業升級,實現高質量發展。通過農業科技創新可以增加農產品附加值,從而提高農業的利潤率和吸引力。同時,要適應數字經濟發展的趨勢,以數字化賦能農業農村現代化。必須通過完善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為數字賦能打好基礎,通過智慧平臺建設提升農業信息技術服務水平和能力,通過發展電商平臺拓展農產品供銷渠道,推動農業轉型升級和農村現代化建設。
(二)堅持協調發展,推動農業農村與工業和城鎮共同發展
“我國經濟發展的實踐證明,單純以農業論農業不行,脫離工業化、城鎮化的農業現代化道路也行不通”(15)。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大背景下,農業農村的發展必須與工業和城鎮的發展協調推進。其原因在于農業農村現代化與工業化和城鎮化密切相關,工業化城鎮化在推進農業農村發展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首先,農業產出效益低于工業,“無工不富”是多年來得出的基本經驗。農村應該發展與農產品加工相配套的工業產業,通過深加工增加農產品附加值,從而改善農業生產效益低下的狀況。同時,“中國的城市化是未完成的城市化,是不離農的城市化。”(16)因此,有學者將中國的城鎮化稱之為“半城鎮化”,其主要表現為青壯年人口農閑時進城打工、農忙時回村種地,經濟繁榮時進城務工、經濟蕭條時回村務農,而老齡人口則留在農村。這種“半城鎮化”呈現出三個方面的特征:一是農民家庭收入的半城鎮化,部分收入來自農業生產,部分收入來自進城務工;二是農民家庭成員生活的半城鎮化,一方面是農民家庭部分成員為了生活奔波于城市和鄉村,另一方面是不同家庭成員的生活分屬城市與鄉村;三是“家庭成員制度身份的半城鎮化,生活空間主要在城市,但戶籍仍然留在農村”(17)。據統計,“至2021年,中國城鎮化率超過64%,但戶籍城鎮化率卻只有45%左右”(18)。半城鎮化保留了農民隨時選擇生活在城市或是農村的權利,農村是中國農民可以兜底的歸宿。這既是中國城鎮化的特色,或許也是中國城鎮化的一大優勢,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和發展農業農村必須考慮的現實國情。正是基于中國半城鎮化的特殊國情,堅持農業農村現代化與工業化城鎮化協調推進是實現農業農村發展的必然選擇。城鄉協調發展要把城鎮與農村作為有機整體,實現城鄉之間在空間、要素、制度等方面的協調聯動,促進城鄉共同發展,同時保留城鄉各自的價值、特色和功能。
(三)堅持綠色發展,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
優先發展農業農村要生態先行,“良好生態環境是農村最大優勢和寶貴財富”(19)。堅持綠色發展,推進美麗鄉村建設,就是要改善鄉村生產環境、生活環境和生態環境,實現“三生”融合發展,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其一,要發展生態農業,消除消費者對國產農產品質量的擔憂,保障食物安全。其二,改善生態環境,加大鄉村環境整治力度,大力開展綠色行動,更好地滿足農民對美好生態環境的需要。其三,打造農業循環經濟,建立生產、加工、銷售一體的生態產業體系,為農民能就業、就好業創造良好條件。其四,以科技賦能綠色發展。“科技創新是生態綠色化、發展綠色化的根本動力,綠色生態建設必須依靠科技創新與發展,這是世界發達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總結出的一條重要經驗。”(20)要打造綠色低碳農業,降低農業發展對化石能源,農藥、化肥的使用量,以科技創新發展現代農業。
(四)堅持開放發展,在雙循環新格局下確保國家糧食安全
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首要的目標就是要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即如何讓居民吃飽或吃得更好,且能應對特殊情況下(自然災害、戰爭等)糧食供應保障的問題。”(21)“加快推進農業現代化,必須始終堅持問題導向。”(22)我國農業發展當前仍然存在著大而不強、多而不優的問題,給全球化時代的中國糧食安全帶來了隱患。主要表現在:一是糧食增產難度加大;二是糧食流通機制不健全,效率不高;三是糧食生產成本過高,國際競爭力不強;四是糧食加工升級難以完全滿足居民消費多樣化的需求。但是,“從國際經驗來看,自給率高低并不是衡量糧食安全的必要條件,糧食供應組織能力、經濟實力和相應的購買力、農業產業結構和食品消費結構調整能力同樣是糧食安全的重要保障”(23)。因此,堅持開放發展,構建雙循環格局是筑牢國家糧食安全防線的必由之路。其一,要打通國際糧食交易渠道,以互惠互利的方式發展與主要產糧國的友好合作關系,調劑余缺,滿足居民多樣化和更高品質的糧食需求。其二,完善國內糧食儲備制度,在國際糧食價格低迷時以較低的價格進口糧食,進行儲備,同時調整農業產業結構,適當增加經濟作物種植面積,提高農民收入。其三,憑借中國最大糧食市場的優勢,主導建立公平合理的糧食貿易規則,有效管控國際糧食貿易風險。其四,加強我國與“一帶一路”合作伙伴的糧食安全合作,確保特殊時期國家糧食安全。其五,通過財稅優惠政策和外交協調,支持農業企業走出去,在耕地資源豐富的國家和地區租地從事糧食種植、養殖和農產品加工,建立國際糧食倉儲、物流基地,增強利用國際糧食資源的能力。
(五)堅持共享發展,建立農民農村共同富裕機制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24)。實現農業農村發展離不開鄉村治理水平的提升,建立農民農村共同富裕機制就是要建立共建共治共享的鄉村社會治理制度。其一,在共建共治共享的辯證統一關系中,共享以共建共治為前提。沒有農民主體的參與,鄉村不可能獲得發展的內生動力,不可能持久發展,也就無所謂發展成果共享。要搭建參與的平臺、暢通參與的渠道,鼓勵農民廣泛參與決策和管理,促進鄉村社會治理效能的提升。其二,鄉村社會治理要突出以自治為本、法治為基、德治為輔的“三治融合”。要在黨的領導下,政府、社會組織和廣大群眾同心協力,構建科學、公正、可行的鄉村社會治理體系,促進鄉村社會的穩定與發展。其三,要加強農業人才的培養,特別是大力培養農業高技能人才,推動實施農民職稱制度,以農業人才帶動農業技術創新。其四,要創新農村集體經濟經營管理制度,在堅持基層黨組織領導和農村土地集體所有的前提下引入企業運作模式,組建以鄉賢為主體的集體經營團隊,推行以農戶為單位的民主決策機制,建立按勞分配和按要素分配相結合的分配制度,通過農業集體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推動農民農村共同富裕。
注釋:
(1)(24)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日報》2022年10月26日。
(2) 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715頁。
(3) 《劉少奇選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頁。
(4) 武力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史》上卷,中國時代經濟出版社2010年版,第182—183頁。
(5) 顧龍生:《中國共產黨經濟思想史(1921—1997)》,山西經濟出版社1999年版,第360頁。
(6) 《中共中央關于編制1953年計劃及長期計劃綱要的指示》,《黨的文獻》1989年第4期。
(7)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江澤民論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專題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174頁。
(8) 《調查指:中國20年“農轉非”比例僅增7.7個百分點》,中國新聞網2013年10月27日。
(9) 《習近平在江蘇調研時強調:主動把握和積極適應經濟發展新常態 推動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邁上新臺階》,《人民日報》2014年12月15日。
(10)(13) 羅榮渠:《現代化新論——中國的現代化之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1、7頁。
(11) 侯冠平:《我國城鄉經濟不平衡發展問題探析——兼論物流業與三大產業的不平衡發展關系》,經濟管理出版社2018年版,第2頁。
(12)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人民日報》2018年2月5日。
(14) [美]吉爾伯特·羅玆曼主編:《中國的現代化》,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比較現代化”課題組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頁。
(15) 曹俊杰、高峰:《工業化和城鎮化背景下的農業現代化問題研究》,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13年版,前言第1頁。
(16)(17) 陳文瓊:《半城市化:農民進城策略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28、28頁。
(18) 國家統計局:《中華人民共和國2021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22年2月28日。
(19) 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編:《習近平關于“三農”工作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 2019年版,第111頁。
(20) 陳亮、哈戰榮:《新時代創新引領綠色發展的內在邏輯、現實基礎與實施路徑》,《馬克思主義研究》2018年第6期。
(21)(23) 金鵬輝等編著:《我國糧食安全問題研究——兼論耕地保護、農業現代化和對外開放》,中國金融出版社2016年版,序第1頁、第107頁。
(22) 袁延文:《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因地制宜推進農業現代化》,《湖南社會科學》2021年第1期。
作者簡介:殷海鴻,新疆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新疆烏魯木齊,830017;湖北工程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湖北孝感,432000。張勁松,南京審計大學國家治理與國家審計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江蘇南京,211815。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