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琦 王依婷 胡嘉文
編者按:隨著時代的發展,互聯網技術、經濟產業不斷轉型,“書店+”模式不斷涌現。本作品立足“書香西安”城市建設,探索了近些年各類書店的運行走向,聚焦書店與人的故事,想給讀者呈現一個有溫度、有文化的城市形象。

書店,不是沒有溫度的存書倉庫,它用自己的靈魂吸引著一批又一批懂它的人。
故事流通地
“這可是小寨!如果是夏天,即使是在凌晨,這里也依然是有人的。”
小寨,西安最繁華的商圈之一,在距它不到500米的興善寺西街上沿路都是書攤。
10年前,舒譚離職來到了西安,幾身衣服和兩箱書是他的全部家當。迫于生計,他賣掉幾本書,又收了幾本書,慢慢地結識了很多同好。
經營書攤不僅是他的營生,同樣是他的愛好,他著迷的不僅僅是二手書里的內容,還有前主人留在書中的過往。
就這樣,舒譚成為了一個故事收集者。“有的書我10塊錢收進來,10塊錢賣出去,中間賺了個故事。”在收集中閱讀、在傳播中發現故事?,是他熱愛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舒譚有本《水滸后傳》,是他第二次收進來的。第一個讀者1963年在上海新華書店買了這本書,至1994年已經破爛不堪,結尾缺頁,不知怎么就輾轉到了西安史犇家族手中,經修補后,家族長輩在封底寫下一段家訓:“祖傳無私產,只有些古籍書。珍惜如金玉,代代相傳,千金也不售。”看著這段家訓,舒譚有些感慨,家族長輩的叮嚀依然沒能喚起兒孫太多的共情,兩次回到自己的手邊,它的下一個所有者又會是誰呢?
我們不僅僅是在閱讀書中的內容,也在體會著書里所承載的歷史印記與代際傳達,體驗著不同的人生。一本書從書店售出,可能因為一些變故成為故人遺物,來到二手書攤,被某個人看中,帶回他的家中,看完后又來到書攤進入下一輪的流轉。至于最后到了哪里,這又是另一個故事。
韓山是二手書攤的常客,作為一名漢語言文學的大一學生,閱讀對于韓山而言,不僅是專業要求,更是愛好。“猜測、想象以及某些過去的碎片,是我從二手書里尋找到的寶藏。”書攤于他而言就像一個故事流通地。
韓山在讀之前淘回來的《紅玫瑰與白玫瑰》時,發現書頁里夾了張藥方,他猜測那是一位身體虛弱的古稀老者,總是不記得每天的藥量;在小說《面紗》的書頁里,韓山發現了一封情書,那是一個男孩送給一個女孩的生日禮物,而女孩連包裝都沒打開,從未曾讀到他的衷腸。
韓山說:“我的思緒就像一粒樹的種子,可以在二手書的土壤里自由地扎根,那是屬于我的,而碎片顯現的那一部分,是屬于這個世界,但我保存了碎掉的那一部分,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書是能留住人的
書店是城市的記憶空間,也是城市人文風貌的重要來源。
舒譚在書攤上見到過一位熟客,他常常來搜尋20世紀出版的紅色書籍,為相關研究提供資料,每次他都會買十幾本,順便和舒譚聊聊天。二手書攤首先留住了這些有特定書籍需求的人。
留住人的不僅僅是書本身,還有隨著時代變遷各式各樣的空間形式。
柳響在西安老菜場文化創意街區經營著一家復合書店,名為“回音公園概念書店”。回音寓意“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她希望每一位來過的顧客都能對書念念不忘,而概念則是指“書店+文化體驗”這一形式。“2013年開店的時候,‘書店+空間的這種類型還比較少,當時為了和傳統書店進行區分,就加了概念這兩個字,但現在這樣的復合型書店已經越來越多了。”
在柳響看來,書店針對不同年齡層的人有不同的功能。對于中小學生來說,書店是課堂的延續,是閱讀量的增加,是邏輯思維的課外應用;對于大學生來說,書店承載著社會化的功能;對于已經工作的人來說,書店則為他們提供了社交和獨立思考的空間。
10年間,書店的外在形式隨著大眾的需求不斷發展,加入了咖啡、文創、展覽等,可柳響認為書店的核心功能自始至終沒有改變過。
在經營書店的過程中,柳響也觀察著來這里的讀者。“有的人來書店就是來看書、買書的,有的人是來打發時間的,還有一些人來實體書店的初衷特別純粹,就是不想讓實體書店消失。”
在城市建設飛速發展的過程中,許多事物瞬息萬變,但總有些從未改變過,書就是其中之一,柳響很堅定地說:“書是能留住人的。”
轉向的十字路口
陳宥在環城北路經營著一家二手書店,顧客需要什么書,他很快就能找出來。“最開始也是因為喜歡讀書才入行,之前我是在天橋上擺書攤,慢慢就有了這家天橋書店。”談及剛入行的那幾年,陳宥難掩心中的自豪。2000年是圖書出版的高峰期,當時最新一期的《讀者》和《青年文摘》往往在收到貨的當天就能賣完。
如今,電子產品不斷沖擊圖書產業,但陳宥依然對二手書店的生存狀況持樂觀態度,“雖然現在二手書店的數量不及以前,但最后肯定不會消失。”

2019年,有人找陳宥合作開一家復合書店,由對方負責飲品和文創,陳宥自己負責圖書經營,但他拒絕了。陳宥覺得這樣做書店會變得不夠純粹。
在轉向的十字路口,大多數人會搖擺、猶豫,有人選擇堅持直行,有人打燈轉向,無論如何都是前行。
維穩和轉型都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和陳宥不同,柳響選擇了堅持做自己理想中的概念書店。回顧經營初期,她過得很掙扎,店面的租金、店內的運營,有太多的事情困擾著她。直到柳響放棄執念,回想起經營書店的初心,才慢慢平和起來,“現在只要不賠本或者少賠一點,我都能接受。”
擁有一家自己的書店是每個賣書人的夢想,舒譚也憧憬過,但現實情況不容樂觀。店面的租金、書籍的生存空間被擠占、補貼政策的不靈活、越來越多混合書店的出現,都可能是限制因素。
有些咖啡店把自己“打扮”成書店,所有擺放的書籍都沒有拆塑封,平放展覽,貼上請勿觸摸的標簽,“可是真正的書店卻巴不得你翻看,了解了里面的內容后能把它買走。”舒譚對此感到惋惜,但他仍然對書攤目前的建設感到滿意,“目前沒有哪個城市有西安這樣的街道,這將會是一個更加與眾不同的旅游熱點。”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西安的書香城市建設已經超過大多數城市。2020年西安在全國新開書店榜單中排名第二,實體書店數量在全國躍居第四。
柳響認為,這幾年,人們選擇出行目的地的側重點發生了轉變,從自然轉向了人文。“這將是未來旅游業的巨大轉身,相信西安能成為人文旅游的受益者之一。”
一個人文氣息濃厚的城市,不只是文物百八十件、景點十里八村,更是萬物共存,是早晨公園大爺的沾水毛筆大字,是書院街鐘樓的15元畫像,是城市有趣的人,是斗酒詩百篇,你能看出他讀書萬卷,妙語連珠,是海納百川,包羅萬象。
“像西安一樣,一城文化,半城神仙?。”
責任編輯:丁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