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書法專業草書教學現狀及對策研究

邱茗

關鍵詞：高校書法專業；草書技法；理論；教學現狀

一、我國高校書法專業草書教學現狀

（一）草書專業師資力量短缺與人才引進機制的制約

草書的書寫與其他書體有著很大不同，要創作出優秀的草書作品，不僅要求書寫者具備嫻熟的草書書寫技巧，還要求書寫者對整幅草書作品在筆墨、結字、章法等方面有較高的駕馭能力。改革開放以來興起的書法展賽活動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草書創作的發展，但是受高校人才引進制度制約，優秀的草書創作者由于種種原因很難在開設書法專業的高校從事草書教學工作。部分草書創作優秀人才也只能以外聘的形式給一些草書師資力量短缺的高校書法專業學生上課。他們缺乏相對豐富的教學經驗，配套的教學計劃也不能很好地落實，對于草書流派及其演變規律等理論知識也難以進行系統講授。此外，他們將其所掌握的，對不同歷史時期某一家或某一帖的理解與技法在課堂上傳授給學生，這種看似傾囊相授的教學方式，最后可能會導致很多高校的草書教學基本停留在對孫過庭《書譜》、王羲之《十七帖》等“二王”一脈行草書的臨習層面。提高師資科研水平是很多高校引進人才時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在這種固定的人才引進機制的影響之下，很多高校在實施人才引進時常常對被引進人才有必須具備一定學歷的規定，但現實是，書法專業高學歷教育多偏重理論培養，他們在碩士、博士研究生期間很難在書法創作領域有突飛猛進的成果，進入高校工作后往往還沒有經歷嚴格的教學訓練便走上了草書教學崗位。與此同時，他們又開始忙科研、籌備評職稱等，很難全身心地投入草書的研究與教學之中。另一個比較普遍的現象是一些高校在缺失草書專業教師的情況下，不得不由其他書體教學的老師來代授這門課程，使得這些高校畢業的學生在草書創作方面普遍水平偏低，嚴重者呈現出某高校書法專業所培養出的學生整體不會草書創作或不認識草書的尷尬局面。

（二）部分高校書法專業對草書書法教學目標模糊不清

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社會各界極為關注的文化現象，是堅定文化自信、繁榮社會主義文藝事業的重要舉措之一。書法藝術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當下得到了很多高校的重視。在開設書法專業的過程中，部分高校在師資力量短缺的情況下忽略了書法教學的目標，甚至出現了沒有明確的教學計劃的局面。草書作為難識、難寫的書體之一，最容易被忽視。一些高校的書法專業教師認為草書區別于其他書體的主要原因是，其在不同歷史時期均非實用性書體，在草書的書寫過程中夾雜著豐富的情感因素，而書法專業高校教育屬于基礎性教育，需要對其他幾種正體書法進行強化練習，待學生步入社會之后，在熟練書寫的基礎上再進行草書學習。這一做法看似有一定的道理，其實是模糊了草書教學的培養目標，甚至將草書教學的任務推到了將來，這樣的教學理念嚴重阻礙草書教學在各高校的全面深入開展。一般情況下，隸書、楷書、行書這些書體的教學工作簡單易行，教學目標、教學任務、教學計劃等工作也相對明確，容易取得較為明顯的教學成果。草書教學與之相比則要復雜很多，章草、小草、大草幾種書體盡管都屬于草書范疇，但是它們均有著各自悠久而完備的發展體系，將這幾種草書書體放置于與其他書體相同的教學時間段，以同樣的教學要求與目標來完成是很有難度的。

（三）缺失識別草書的教學環節

篆書、草書這兩種書體與其他書體最大的不同之處是不易識別，因此在書法課程設置中，對這兩種書體的識別是教學過程中的重要環節。篆書的教學一般依賴文字學中的《說文解字》《古文字類編》《金文編》等古文字工具書，這些工具書基本呈現了不同時期篆書的基本風格與書寫范式，為篆書教學的順利進行提供了基本保障。而草書教學與篆書相比，則存在一定的缺失，章草的書寫盡管具備了隸書與草書的基本風格，但并非隸書般易識易寫，而且有著諸如陸機《平復帖》、皇象《急就章》、史孝山《出師頌》與王遽常章草等不同面貌。大草又是一個獨立的體系，不同書家均有著不同的書寫范式，其識別度更低，導致在草書教學過程中老師需要帶領學生對不同書體、不同書家的草書書法進行辨識。這一環節并未因為草書的特殊性而引起書法專業高校教師的高度重視。一些高校書法專業教師在草書教學過程中只顧著在技法層面進行臨摹示范，學生從這樣的臨摹教學中很難掌握不同草書的書寫范式，在面對草書創作時，一些學生只能通過查閱書法字典進行集字，這種方式雖然在表面上完成了教學工作，展現了高校書法專業短期內的教學成果，但是并未真正將學生領入草書的學習與創作道路上，這不僅影響了學生的草書創作能力發展，甚至導致他們在畢業后的工作中，因不能準確識別、書寫草書，而不能滿足工作崗位的基本需求。

（四）重視技法訓練而疏于對草書文化內涵的講授

書法技法教學是高校書法專業教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教師對不同書體的基本技法進行示范，讓學生通過觀摩教師的書寫演示來理解基本的書寫方法，然后通過不斷的臨摹與創作訓練來掌握基本的書寫技法。在高校書法專業教學中，有的書體的教學并不能僅僅停留在技法演示這一層面，如在篆書教學中，若能根據許慎《說文解字》向學生講授清楚每個字屬于六書中的哪種造字之法及其文字本來的字形、字音及字意等，可能對學生了解和掌握篆書文化與書寫技法就會有一定的促進作用。草書與篆書均有著悠久的歷史，與篆書同樣有著相似的發展與演變歷程，每個草書有著獨特的書寫范式，蘊藏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在教學過程中，一些高校書法專業的草書教學老師急于向學生傳授書寫技法而疏于講授草書中所蘊藏的文化內涵，他們給學生示范不同草書的一點一畫用筆、筆畫形態、結構規律、字形特點、字勢因緣、章法要求等基本臨摹方法，而忽視了學生技道并進的基本教學模式，尤其是很多老師未能從歷代書家及書法理論家的草書研究成果中汲取寶貴的經驗分享給學生，也很難讓學生通過草書的基本書寫領悟到其中所蘊含的豐厚歷史文化與理論知識。因此在教學中給學生講授一些經典的書論是很有必要的，比如蔡邕《九勢》中所言：“夫書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勢出矣。”[1]用這些前人所留下的豐厚思想遺產來幫助學生打牢草書藝術臨習與創作的理論基礎，對促進草書教學達到技道并進的科學教學狀態是具有積極作用的。

（五）助長學生急功近利于盛行的“展覽體”

當下，各類書法展覽在一定意義上促進了當代書法藝術的繁榮與發展，與此同時，被書法界稱為“展覽體”的展廳效應也遭到普遍詬病。部分高校將書法專業學生在書法展賽中入展、獲獎作為展示與評估書法專業教學成果的重要方式與手段，因此，導致一些高校的書法專業教師不在教學本體中進行深入研究，學生也不在書法基礎方面持續下功夫，而是出現了一種師生將精力集中投入展覽的集體式怪象。一些教師鼓勵和引導學生沉醉于研究什么樣的書體、紙張顏色、書寫范式容易入展、獲獎的行為，助長了草書教學不切實際、急功近利的不良風氣。這一風氣也導致了在很多書法展覽中存在草書創作趨于同質化的現象。多人一面的“展覽體”與此也有著一定的關系，而“展覽體”中出現的一種“尚技”的取向，逐漸導致草書教學走向在“二王”一脈行草書基礎上玩弄技法、炫耀書寫技巧的現象。具備高超的書寫技藝是草書創作者的基本素養，一味陷于炫技，樂此不疲，顯然忽視了草書創作是表達情感、展示綜合素養的創作藝術這一定位。“在草書實踐中，學生不僅要體會線條的質感，而且要想象和感受線條的氣韻與空間。”[2]這些現象已成為制約當下草書藝術創作有高原無高峰的重要原因之一。然而，一些高校的草書教學卻沉浸于“展覽體”所帶來的教學成果，而忽視了草書教學的方向關系著學生更長遠的發展。

二、高校書法專業草書教學建議

（一）樹立科學的教育規范

高校書法專業教育的核心是師資隊伍的建設與發展，不拘一格降人才是短期內取得成效的最佳方式。在實際操作中，高校在書法專業師資選拔時要做到嚴把關，選拔綜合素質優秀的教師投身到高校教學工作中去，讓他們肩負起教育責任；在進行書法專業評估時要立足于關注學生的長期發展，不只是為了一時的展覽獲獎等教學成果。針對一些高校外聘草書創作優秀人才進行草書教學的情況，一定要對外聘教師進行嚴格的培訓，讓他們深刻領會草書教學并非只是簡單將其所學傳授給學生，而是要肩負時代擔當與歷史責任，要求并指導他們制訂完整的教學計劃與教案，且須嚴格按照教學計劃進行教學，以免在課堂上自由發揮而完不成教學任務，導致學生在草書學習領域有所欠缺。部分新開設書法專業的高校需要組織有經驗的教學名師對所引進的碩士、博士研究生進行系統的教學培訓，以幫助這些剛走上講臺的年輕教師縮短教學探索歷程，在最短的時間里激發他們的教學熱情，激活他們的知識儲備，讓他們盡快從學習者轉換為傳授者的角色。草書教學與研究有著一定的難度，在科研與職稱評定等方面應該適度給予草書專業教師一定的優待，免得他們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放在與其緊密相關的科研與職稱評定之中而忽略了草書教學本體的重要性。

草書作為一種特殊的書體，在其教學過程中一定要充分體現其特殊性，要對章草、小草、大草不同書體的教學進行整體規劃，同時要在不同的教學過程中體現各自的特征。因此，在時間分配上，草書因其書寫、釋讀難度與龐雜的發展脈絡，所占教學時間應該多于其他書體，并且分布在不同年級楷書、隸書、篆書、行書教學之后—學生掌握了其他幾種書體的臨摹與創作之后，有了一定的書寫基礎，這將有利于草書臨摹與創作教學活動的開展。在草書教學過程中，教師要引領學生對章草、小草、大草三種書體進行識讀，此識讀教學工作有助于學生掌握草書的識別與規律，讓他們在臨摹草書過程中少犯書寫性錯誤，在草書創作中能夠熟練掌握較規范的草書書寫。草書教學既要重視不同草書的技法講解與示范，讓學生掌握草書書寫技法，以優秀的草書作品展示其草書教學成果，同時也不能為了此教學成果而忽略了草書理論知識，要在教學中引領學生高效研讀古今草書研究成果，讓學生通過這些研究成果體會到草書藝術特有的魅力與書寫技藝，進而反哺到草書學習與創作中，逐漸對草書創作與理論研究產生濃厚的興趣，為進一步發展夯實基礎。

（二）正確的價值觀引導

高校文學院的教學目的不是培養作家與評論家，外語學院的教學目的也不是培養外交家與翻譯家，對于高校書法專業教學來說，專業訓練的目的也不是培養書法家與書法理論家，而是為社會培養具有一定書寫技能與理論知識的應用型人才。因此，高校不能將師生在各類展賽中的書法作品入展與獲獎作為該專業教學成果來認定，草書教學老師也不能因展示教學成果而將主要精力和時間都投放在研究“展覽體”中，更不能將入展、獲獎作為證實教學能力的唯一途徑，要樹立正確的教學價值觀，以“教”與“學”作為草書教學的基本工作，按照教學要求與教學計劃向學生講授草書文化與書寫技法，讓學生掌握一定的草書技法與理論知識。在教學成果展示方面，草書要區別于其他書體的教學成果，尤其要重點考查學生對草書的識讀能力，建議開設古代漢語閱讀理解課程來輔助學生學習草書釋文的句讀，培養學生閱讀古代關于草書的書法理論著作，讓學生通過閱讀來全面地了解草書文化與理論研究。

草書創作不同于其他書體創作，需要創作者具備一定的才情、思想、學識、閱歷等基本因素，草書教學的目的并不是將所有學生都培養成草書創作者，要因勢利導，多引導對草書書寫具有悟性、能夠掌握草書技藝的部分學生，同時也不能打擊資質一般的學生，要對他們多加鼓勵。草書的理解與書寫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大學生在四年的學習生涯中不太可能熟練掌握歷代各家的書寫技法、形成獨具面貌的創作方向。但在草書教學過程中，在充分向學生傳授草書書寫技法的同時，授課教師一定要引導學生在臨習章草、小草、大草的基礎上了解草書文化，提高草書識讀能力，尤其是要對草書的識讀與書寫范式進行專門的訓練，培養學生具備深刻的觀察理解能力。這對學生走向社會投入工作中進行草書釋讀，以及進一步深入研究與創作書法都起到一定的基礎性作用。

（三）加強教學交流

目前我國高校書法專業已形成專科、本科、碩士、博士、博士后多層次的教育體系，為書法藝術的教育發展提供了充分的教學經驗與后備人才。新開設書法專業的高校應該與老牌高校書法專業院校建立起教學交流機制，多舉辦講座、展覽等活動，邀請老牌高校草書教學名師參與草書教學，讓師生們從這些展覽與講座中感受到不同院校草書教學的特點與優勢。新開設書法專業的高校一方面可以向傳統的書法專業高校借鑒培養方案及教學經驗，另一方面可以邀請全國各地的優秀草書創作者來學校舉辦講座與技法演示，讓學生從這些草書名家的創作中體會到不同草書的書寫技法與風格面貌。

鼓勵草書專業教師在老牌高校進行專業進修與深造來提升教師隊伍的綜合素養與專業技能；安排一定的時間帶領學生游訪老牌高校書法專業，讓學生與不同院校的學生直接接觸與交流，在交流中提升對草書的理解與技法水平；安排一定的時間帶領學生去西安碑林、上海博物館、故宮博物院等擁有大量草書存世精品的文博單位進行現場觀摩，從歷代經典草書遺存中體會古人的書寫風格。

書法藝術已經與國畫、油畫等藝術門類一樣成為一門獨立的藝術學科而存在于高校的教學體系中，為了進一步豐富草書教學，很有必要讓書法專業的學生與文學院的古代漢語、古代文學、古代詩詞、古文字，歷史學院的考古學、史學，藝術學院的國畫、油畫、設計、音樂、舞蹈等專業學生建立交流與聯系，讓他們從史學、文學等領域中汲取研習書法藝術所需的傳統文化，從國畫、油畫、設計藝術中感受草書藝術的空間構成，從音樂、舞蹈、戲曲等舞臺藝術中體會草書藝術的律動與動靜關系。

總之，草書教學應該具備交流意識，要在各個方面注重引導學生，讓學生從交流中體會草書的深厚文化與藝術之美。

結語

“草書妙處，須學者自得，然學久乃當知之。”學草之路漫漫，高校書法專業教師要扮演引路人角色，要有計劃、有目的地對學生進行草書專業的指導引領，以期為社會主義文化事業的發展增光添彩。

參考文獻

[1]上海書畫出版社，華東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室. 歷代書法論文選[M]. 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6.

[2]梁小鈞. 草書課程教學實踐：以中國美術學院繼續教育學院草書臨摹課為例[J]. 美術教育研究，2023（7）：129.

約稿、責編：金前文、史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