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鑫
摘 要:空間問題是一個重要的哲學問題,也是現象學的一大主題。古代的空間觀屬于有機論,近代空間觀則屬于機械論,現象學的空間觀可稱為構成論,它主要探討空間現象如何被構造,以及空間性對物體及其運動的構成性作用。空間現象學理論有助于我們理解地方社會與文化。例如從空間現象學角度看,南方是一個空間概念,空間意義上的南方是作為地理意義上的南方的構成要素,而南方之“南方性”的形成,則不僅依賴于南方的空間,也依賴于與南方有關的身體、文化、社會和政治等要素的共同構造。南方的南方性是一種構成性和開放性要素,是讓南方走向世界的條件之一。
關鍵詞:空間;身體;現象學;南方
中圖分類號:B5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3)08 — 0047 — 05
空間問題即是一個文化問題,也是一個哲學問題。無論我們所討論的是何種模式的思想與文化,空間都是不可或缺的向度。古往今來,人類在這個世界上創造了豐富多彩的文化,形成了脈絡紛繁的傳統,這些傳統的形成既依賴于人們所生存于其中的空間,也依賴于人們對這些空間的種種理解、解釋及改造。比如,若以全世界為范圍,人類可分為東方人和西方人,而歐洲的猶太教-基督教文化與我國的儒家文化在理念和制度等方面都有重大差異;若以全中國為范圍,中國人可分為南方人和北方人,先秦時代,源于北方諸國的《詩經》十五國風與源于楚國的楚辭,在語言、思想和風格上也具有全方位的差別。東方與西方、南方與北方文化上的差異,在今天依然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在某種意義上,這種影響是結構性的、不可還原的。因此,理解一種空間就是理解一種文化,亦是理解我們自身。
從哲學角度理解和解釋空間,可以有諸多路徑。這些路徑的形成跟哲學史的演進密切相關,從古代的有機論空間觀,到近代的機械論空間觀及先驗空間觀,直至現代的現象學空間觀,我們可以看出人類思維方式演變的蹤跡。其中,現象學的空間觀別具一格,跟我們的生存經驗尤為息息相關。現象學的創始人胡塞爾從空間意識角度出發,對空間問題進行了深刻的剖析與闡釋。他所關注的不是空間是什么,而是我們是如何具有空間意識的,空間感知是如何產生的,為什么我們每個人對空間的感受各不相同,等等。總之,胡塞爾的空間意識現象學所探究的核心課題是:客觀空間是如何通過空間意識被構造出來的。①除了意識的維度,胡塞爾的空間現象學還增加了身體的維度。他認為身體既是空間的一部分,又是構成空間的主體,正是在身體對空間之構成性意義上,空間與“我”和“我們”的生存經驗發生了緊密的關聯。因此,筆者擬從身體維度出發,以胡塞爾的空間現象學為視角,以空間中的一個向度——南方——為主題,對南方及南方性的構成進行初步的討論。
一、現象學視域中的空間
為理解現象學空間觀的特征,我們有必要先簡要地討論一下古代和近代的空間觀。古代空間觀的基礎是有機自然觀,注重空間與物體之間的有機聯系。例如,亞里士多德將空間看作“場所”(site)。一方面,場所是物體的界限,它包圍著物體,可以與物體分離,而場所自身是不動的;另一方面,場所也可以指天然的場所,包括上、下、前、后、左、右等六個方向,天然場所與物體的天然運動相關,比如本性重的東西天然向下,本性輕的東西天然向上。[1]作為“天然場所”的空間充分體現了古希臘人的有機自然觀,因為它反映了物與空間的有機關聯:一切物體都按照合乎其本性的方式來運動,其運動總是趨向其天然場所。
近代的空間概念與機械自然觀有關,是對亞里士多德式的古代空間觀的進一步抽象。比如,牛頓提出了絕對空間觀,主張絕對空間是絕對均勻的、永遠靜止的,與外界任何事物無關。康德繼承和發展了牛頓的絕對空間觀,主張空間是先天被給予的純直觀,是外感官一切顯現的純形式,是感性的主觀條件,“惟有通過空間,事物才有可能對于我們成為外部對象。”[2]因此,一方面,空間有先驗的觀念性,因為它是先天的,不依賴于感性之物;另一方面,空間又有經驗的實在性,因為它使得事物成為外部對象,并向我們顯現。我們不難發現,牛頓強調的是空間的絕對客觀性——空間是獨立于一切人和物而存在的,而康德在承認空間的客觀性的基礎上,還提出了空間的主觀構成性——空間是主體的一種認知形式,也是讓物體得以向我們顯現的條件。總之,古代和近代的空間觀的主流是客觀空間理論,而康德哲學——作為向現代哲學過渡的關鍵環節——已注意到空間的主觀性特征。但是,無論是牛頓的空間觀,還是康德的空間觀,都不再反映物與空間之間的有機關聯,空間的存在可以與任何物體無關,即使物與空間會發生某種關聯,這種關聯也不是有機的,而是機械的,因為物與空間已不再擁有息息相通、共屬一體的本性。
如果說古代空間觀是有機空間觀,近代空間觀是機械空間觀,那么現象學的空間觀則是一種構成性的(constructive)空間觀。在康德空間學說的基礎上,胡塞爾提出了現象學的空間理論。胡塞爾與康德一樣,也主張空間具有先驗性,但康德認為空間是感性的純粹直觀,而胡塞爾則進一步探討了空間構成的身體之維,也探討了空間性對于事物的構成性作用。
一方面,胡塞爾指出,身體參與了知覺空間的構成。他認為,空間經驗的基礎是視覺與觸覺。視覺是構成視域的基本要素,眼睛轉動時,眼睛所看對象的方向也會隨之改變,眼睛與其他感官共同構成了動感系統(kinaesthetic systems),此系統包含了空間的所有方向,各層次動感系統的共同作用構成了各層次的空間,直到三維空間[3]。觸覺則是構成身體的基本知覺,身體本身只能在觸覺及一切以觸覺定位者中原初地被構成[4]。每一個自我都有一個身體,每一個身體都處于空間之中,我的空間就是以我的身體的為中心的位置系統,公共的空間就是由主體間性的各個身體共同構成的位置系統:“可能的位置或方向系統,即每一個身體的位置,都可與其他身體的位置相比較,因此,每一個身體都有一個朝向其他身體的方位,一個相對于其他身體的位置。”[3]由身體定位的空間,不是作為某個地點系統的客觀空間,而是作為空間現象的空間。客觀空間是顯現者,空間現象則是顯現本身,后者為前者奠基。例如,我憑借自己的視覺看到太陽的方位,憑借自己的觸覺感到陽光的溫暖,我意識到我身體所在之處(目力所及的前后左右等方位)是南方,則作為空間現象的南方就向我顯現出來了;而作為地點系統的、客觀的南方則需要主體間性的共同構造,經過“諸自我”(egos)共同進行的感知、命名和約定而確立。
另一方面,胡塞爾指出,空間性(spatiality)也參與了一切物體及其運動的構成,當然也參與了身體本身的構成。每一個自我都是具有身體的自我,自我的身體和外部的自然物一樣,“都是有廣延的東西(res extensae),以至于因此一個具有‘空間’這種同質形式的同質的自然被構成了。”[5]對于“自我”來說,空間就是其生存的環境,但能為“自我”的視覺所直觀、觸覺所感知到的空間,僅僅是空間的一部分。以我的身體為中心,以我可以直觀到的空間為視域,空間可以無限延伸。無限的空間對于意識來說是超越的,不能直接被體驗,但它對于身體來說,卻具有共屬一體的關聯,因為“所有不是身體的東西,都是在與身體的聯系中顯現出來的,都在與身體的聯系中有某種經常被自我意識到的空間方位。”[6]我憑借我的身體區分左右、上下和前后等空間方位;我也可以憑借這些空間方位來定位我在某一環境中的位置,指引我的身體進行運動的方向。當空間在某一事態中,對我的身體發揮定位、指引等作用時,空間的空間性就展開了。一切空間性都是構成性的,它伴隨著一切物體的運動和自我的位移,以及由此引起的方向變化。這表明,對于身體和身體的運動來說,空間性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總之,從空間現象學的角度看,身體參與了空間的構造,空間也參與了身體及其運動的構成。正如人既是環境的創造者,也是環境的產物,身體性與空間性彼此交織,互為因緣。
在胡塞爾之后,隨著現象學運動的展開,空間現象學也開辟了新的維度。沿著胡塞爾的思路運思,進一步推進現象學空間理論者首推海德格爾。如果說胡塞爾的“空間性”主要是一種形式的、認識論的概念,那么海德格爾則賦予“空間性”以生存論的意蘊。海德格爾認為,我們惟有回溯到“世界”才能理解空間,惟有基于“世界”才能揭示空間性,而此在(Dasein)本身也具有空間性,因為此在的基本建構是“在-世界之中-存在”(Bing-in-the-world)。此在作為世內存在者在世界之中操勞,因而這個生存論意義上的世界是一個因緣整體,上手之物(用具)在其中與此在照面,因而具有空間性因緣。因此,此在及其使用的用具本質上就有空間性,“與此相應,空間也參與組建著世界”[7]。由于更加切近人的生存,因此,海德格爾的現象學空間觀無論是在文化批評領域,還是在建筑學理論領域,都比胡塞爾的現象學空間觀產生了更為深遠的影響。①從空間的“身體性”到空間的“在世性”,體現了現象學空間思想從認識論到生存論的轉變。
二、南方的南方性
綜上所述,從現象學角度看,空間的構造離不開主體——特別是“自我”的身體——的參與(胡塞爾),空間性對于物和世界的構成則與“此在”的生存活動息息相關(海德格爾)。因此,南方作為一種空間向度,也離不開主體間的共同感知與設定,這些主體即世代居住于南方大地上的人們;而構成南方及南方事物的本質要素則是“南方性”,“南方性”蘊含了與南方人之生存相關的地理、文化、社會和政治等各個維度。正如空間的空間性是基于“我”的身體而展開的,南方的南方性也是基于南方人的身體而展開的。本文所說的南方主要指中國的南方。中國的南方也是一個集體詞項,包括西南、東南、中南、華南等,以下所概述的是其一般特征。
1.南方的地理空間
中國的南北方以秦嶺-淮河為界。與北方相比,南方地理特征主要有:
a.陽光充足,雨水豐盈,土地肥沃;
b.河流眾多,百川歸海
特征a意味著相比于北方而言,南方植物更為繁盛,更有化育萬物之德。中國的古籍對此多有闡發,例如:《周易》以“離”卦配南方,“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周易·說卦傳》)《說文解字》對“南”的解釋是:“草木至南方而有枝任也”,徐鉉注曰:“南方主化育,故曰主枝任也。”特征b意味著南方航運發達。中國古代的航運包括河運與海運,河運是溝通南北方經濟、政治和文化的重要渠道,海運是中國對外交流的主要方式。對于中國來說,無論是水利運輸工程,還是航海港口,自古以來,都大多集中于南方。因而,南方的很多地區——特別是長江流域和沿海地區——不僅是中國的魚米之鄉,也是面向世界開放的前沿。
2.南方的文化空間
無論中國還是歐洲,南方文化總是更多地跟“力量”與“創造”有關。荷爾德林于1802年致波林多夫的一封信中寫到:“南方人處于古代精神的廢墟中,他們的身強力壯使我愈加熟悉了希臘人的真正本質。”[8]海德格爾在《荷爾德林的天空與大地》一文中對此進行了這樣的闡釋:身強力壯就意味著好斗,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將斗爭思為“運動”,在這種“運動”中,諸神與人類、自由與奴役在其本質的閃爍中顯露出來,這是精神的閃爍,這閃爍寓居于人的身體之中并脫穎而出[8]。因此,古希臘以及歐洲南方人的精神是在身體的強力中發生和顯現的。就中國而言,相對于地處中原的華夏,南方自古被視為蠻夷之地。巴蜀、荊楚、吳越和南粵等古文明,其開端處就與西周的禮樂文明有所差異,即使在后來的封建時代,南方諸族也比中原華夏民族更多地保留了部落性特征,他們尚武善戰,堅韌果決,相信神明,勇于行動。盡管中原人民創造的華夏文化被視為正統文化,南方人民創造的文化則被視為邊緣文化,但縱觀中國思想文化的歷史,前者往往因循舊歷,后者往往引領創新,這種創新性一直延續到中古時期。在《世說新語》中,有一段對話討論了南學北學之間的差異:
“褚季野語孫安國云:‘北人學問,淵綜廣博。’孫答曰:‘南人學問,清通簡要。’支道林聞之曰:‘圣賢固所忘言。自中人以還,北人看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問,如牖中窺日。’”(《世說新語·文學》)
所謂“北人學問,淵綜廣博”是指北方經學家注重訓詁,恪守家法;“南人學問,清通簡要”是指南方經學家崇尚思辨與義理,喜好玄學與佛學,刪繁就簡,推陳出新。由于南方自古以來沒有太多的禮法規訓,因而在文化上更有創造力,直到科舉時代的來臨,這種創造力才日益枯竭,南方人與北方人在性格和心智上的差異漸趨敉平,共同融入時代的洪流之中。
3.南方的社會空間
在古希臘時期,國家與社會這兩個概念基本上是重合的,因為那時各城邦(city-state)規模都不太大,走出家門就意味著從私人領域走向了公共領域,廣場和市場都是公共生活的空間。社會從政治中真正分離出來,始于歐洲近代市民社會(civil society)的興起。隨著商品經濟的繁榮和分工協作的盛行,封建行會應運而生。一個行會就是一個行業的自治團體,各個行業的聯合就構成了市民社會的基礎。市民社會以及后來一般意義上的社會是介于國家和家庭之間的公共領域,是市民自治的廣闊空間。
由于中國文明早熟,且幅員遼闊,其歷史一向是在國家與社會的張力之中演化的。中國古代的南方社會有兩大特征,一是宗族繁盛,二是重商主義盛行。宗族系上古貴族之余續。北方久經戰亂,加之大一統觀念深入人心,編戶齊民制度普遍推行,宗族勢力日益式微;而南方則更多保留了宗族傳統,特別是閩南、江浙和潮汕等地有很多世家大族。從社會學角度看,宗族強大意味著自治能力的強大,一個宗族之內種種關系網絡越是盤根錯節,越表明這個宗族樹大根深,不易為外力所動搖。中國的重商主義也是古已有之,《管子·輕重篇》《史記·貨殖列傳》等文獻中都有一些重商主義的言論①,但由于中國歷代皆以重農抑商政策為主,因而中國——特別是北方——大部分地區商業往往不太發達。然而。隨著魏晉以來中國經濟重心南移,南方——特別是江南和沿海地區——由于地緣優勢,商品經濟和對外貿易日益繁榮,重商主義思潮在一定程度上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4.南方的政治空間
自秦朝建立,在兩千多年大部分時期,位于古代帝國邊緣的南方往往遠離權力中心。之所以形成這種局面,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由于古代交通和信息傳播條件的限制,越是偏遠,中央權力越是鞭長莫及;二是南方社會宗族勢力強大,南方人民的自治程度(特別是在基層)往往強于歷代帝都和北方城市。但是,由于大一統觀念和中央集權的制度早已深入人心,并與古代中國相伴始終,因而古代南方的自治性還是極其有限的。因此,無論南方還是北方,在政治空間上,歸根到底都屬于同一個中國,南方與北方自治程度的差異性,也始終是在政治統一性的框架之中展開的。
三、從南方到世界
綜上所述,南方的地理空間、文化空間、社會空間和政治空間共同構成了南方的南方性。從空間現象學角度看,南方之南方性的四個維度無不與南方人的身體經驗相關,一個南方人的眼之所見,身之所觸,都帶有南方性的空間經驗。例如,南方人仍喜食稻米,這與其體質有關;南方人勇于行動,敢為天下先,這與其祖先遺傳下來、世代積淀的集體無意識有關;南方人更加注重繁衍后代,宗族勢力強盛,善于經商,這與他們身處其中的環境有關;南方人在社區自治、基層治理等方面長期處于領先地位,這與其從古到今形成的路徑依賴有關。南方人的體質、集體無意識、環境和路徑,皆不可離開南方人的身體經驗而獨立存在。每一個南方人都以其身體定位了他的南方世界的中心,并以其思想、話語和行動建構了南方世界;縱向地看,南方人世世代代延續的身體經驗生成了南方的南方性,橫向地看,南方人在種種內外交往活動中形成了南方的區域性特征。由此可見,“南方性”并不是外在于南方人的東西,而是南方人之身體的構成要素之一;而“南方”則是“南方人”之身體在空間上的延伸,是由世世代代生于斯長于斯的、活生生的南方人構成的。總之,“南方”與“南方性”都奠基生活于南方者的“身體”,互為因緣,輾轉共現。
南方既是一個構成性的空間,又是一個開放性的空間。從現象學角度看,南方是南方人的“家鄉世界”和“生活世界”。每個人首先生活在他所熟悉的已知領域之中,其行為受到家鄉文化、習俗和規范的制約,家鄉世界的經驗對于一個人來說是內在的、本己的,異鄉世界的經驗對他來說是外在的、陌生的。然而,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從熟悉的家鄉世界走向陌生的異鄉世界,并理解異鄉世界之中的事物。從本己經驗通往陌生經驗之所以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有視域(horizon)。一方面,我們自身的視域總是在超出自身,意向著對象,從中心向邊緣移動和擴展;另一方面,在一切對象被給予之前,我們已經擁有“世界視域”了,它是我們對世界進行感受、認知和想象的前提。因此,我們雖然生活在特定的空間之中,但我們所處的空間是開放的,我們的視域也是開放的。開放的空間與開放的視域相互構成,并指引我們從有限的自身身體經驗出發,向著無限的總體性領域——世界——延伸。
空間也是一個歷史性概念。南方的南方性,歸根到底源自南方人在家鄉世界和異鄉世界的建構,從城市到國家,直至世界。因此,我們不僅要從中國歷史的角度看南方,而且要從世界歷史的角度看南方,亦即把南方的歷史看作世界歷史的有機組成部分。例如,若沒有1500年航海大發現,就不會有規模越來越大的東西方貿易和資本主義的世界性擴張,也就不會有廣州十三行;而廣州十三行也推動了東西方貿易的發展以及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并與鴉片戰爭等重大歷史事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此,南方的歷史不僅是中國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與世界歷史密切相關。我們理解南方的南方性,就是在理解世界的世界性,也是在理解我們自身——認識世界終究還是為了認識自己。
四、結語
綜上所述,從現象學角度看,身體參與了空間的構成,空間性又是身體與世界的構成要素,空間性與身體性互為因緣,密不可分。我們據此探討南方和南方性問題,就會發現,南方人的身體與南方的空間經驗也是相互構成的。南方的種種空間性特征都是南方人憑借其身體建構起來的,這些特征又融入了南方人的身體之中,世代相傳。但是,我們強調南方的空間性特征,并不是要把南方跟北方以及整個世界隔絕來,而是要以構成性和開放性的視域,加強南北方交流,讓南方融入世界,讓我們從本己的空間經驗出發,逐步吸收和統攝陌生的世界經驗,為多元的世界增添一些南方的色彩。
總之,唯有我們既承認自己空間經驗的特殊性,又面向更廣闊、更陌生的空間經驗敞開自身,才會真正地接近“事情本身”。
〔參 考 文 獻〕
[1]吳國盛.希臘空間概念[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39-40.
[2]康德.純粹理性批判[M].李秋零,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63.
[3]Edmund Husserl, Thing and Space: Lectures
of 1907, translated by Richard Rojcewicz, Springer-Science+business Media. B.V.1997, p 216, 277.
[4]胡塞爾.現象學的構成研究[M].李幼蒸,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124.
[5]胡塞爾.共主觀性的現象學(第二卷)[M].王炳文,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735.
[6]胡塞爾.共主觀性的現象學(第一卷)[M].王炳文,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163.
[7]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王慶節,譯.北京:三聯書店,2006:131.
[8]海德格爾.荷爾德林詩的闡釋[M].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192,196.
〔責任編輯:侯慶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