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舒 梁 棟 蘇 源
【提 要】 目的 探討居住安排對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自評健康的影響,為我國老年人的居住安排研究提供科學參考。方法 采用分層隨機抽樣方法,利用自制問卷于2017年6月-2018年8月在山東省青島市7個區抽取43家醫養結合機構入住的1907名老年人進行問卷調查,應用χ2檢驗對計數資料進行單因素分析,利用有序logistic回歸對老年人自評健康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結果 被調查的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的自評健康屬于中等水平。有序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與子女就近居住、生活感到滿意、無焦慮抑郁感、給予老年人最主要的代際支持為經濟支持以及居住的養老機構內設醫療機構的老年人自評健康較好;經濟狀況越差、婚姻狀況為非在婚的老年人自評健康較差(均P<0.05)。結論 居住安排與老年人自評健康顯著相關。應當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倡導子女等家庭成員與入住機構的老年人近鄰居住,增強對機構老年人的社會關愛,創新和發展不同類型醫養結合機構服務模式,提高老年人收入水平,維護和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狀況。
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和人口結構的變遷,我國已步入人口老齡化快速發展的階段。2021年年末數據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人口有2.67億人,占全國人口的18.9%,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有2億人,占全國人口的14.2%[1]。我國已經成為全球人口老齡化規模最大和老齡化增速最快的國家之一[2]。老年人的自評健康(self-rated health,SRH)是基于老年人健康狀況的綜合測量,既能反映被調查者的生理、心理與社會健康狀況,也能體現個性差異化的養老服務需求。作為老年人日常生活的重要方面,與子女的居住安排影響著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既往研究發現,目前我國老年人居住安排仍然以與子女同住或就近居住為主[3-7],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涌入大城市,與子女同住或就近居住的比例正在下降[8-9]。通過文獻梳理分析,大量研究從不同健康維度來考察與子女居住模式之間的關系,但較少有文獻以入住醫養結合機構的老年人為視角來考察。2021年10月,習近平對老齡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要貫徹落實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把積極老齡觀、健康老齡化理念融入經濟社會發展全過程[10]。而“醫養結合”是國家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重要舉措,目的在于提高老齡人口對醫療服務和養老照護的可及性[11-12]。因此,本研究探索居住安排對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自評健康狀況的影響,以期在少子化、城鎮化和工業化背景下為我國老年人的居住安排研究提供更豐富的研究視角與更多的實證證據。
采用分層隨機抽樣方法于2017年6月-2018年8月在山東省青島市市南區、市北區、嶗山區、城陽區、黃島區、李滄區、即墨區7個市轄區,按照每個市轄區醫養結合機構數目最優分配原則,每個區分別隨機抽取2~11家醫養結合機構,每家醫養結合機構按照不同區域(自理區、半自理區、全護理區)隨機抽取20~80人,共計抽取7個區43家2040名60歲及以上且入住醫養結合機構6個月以上的老年人作為研究對象進行問卷調查。本次共發放調查問卷2040份,回收有效問卷1907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93.48%。
本研究所采用的因變量是老年人的自評健康狀況,該變量編碼為有序分類變量,應用世界衛生組織生存質量測定量表簡表(WHOQOL-BREF)當中的一個問題來評價老年人的自評健康:“您對自己的健康狀況滿意嗎?”,從主觀自我感知視角來測量老年人的自評健康,將測量指標分為5個等級,1為很差、2為差、3為一般、4為好、5為很好,賦值越高,意味著自評健康越好。
本研究的核心自變量為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與子女居住模式,該變量為分類變量,其中:1為子女與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同住;2為子女與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就近居住(相距1~2公里, 步行15分鐘內);3為子女與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遠距離居住。
本研究的控制變量包括:日常生活狀況(生活滿意度、是否有孤獨寂寞感、是否有焦慮抑郁感);子女代際支持(子女給予老年人哪方面的支持、子女是否孝順)、收入水平(經濟狀況)、老年人的人口學特征(性別、年齡、婚姻、受教育程度、老年人所居住的醫養結合機構類型)(見表1)。

表1 變量的選取與說明

模型1:Logit(Yi)=居住安排+人口學特征
模型2:Logit(Yi)=居住安排+人口學特征+日常生活狀況
模型3:Logit(Yi)=居住安排+人口學特征+日常生活狀況+子女代際支持
模型4:Logit(Yi)=居住安排+人口學特征+日常生活狀況+子女代際支持+收入水平
納入本次研究的青島市1907位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中,男性826人,占比43.31%;女性1081人,占比56.69%。入住老年人平均年齡為(79.94±8.71)歲,其中:年齡60~69歲271人(14.21%),70~79歲546人(28.63%),≥80歲1090人(57.16%);非農業戶籍老年人1397人(73.26%),農業戶籍老年人510人(26.74%);婚姻狀況為非在婚老年人1041人(54.59%),在婚老年人866人(45.41%);子女數為無子女的528人(27.69%),獨生子女的1261人(66.12%),多子女的118人(6.19%);受教育程度為小學及以下的老年人977人(51.23%),中學教育737人(38.65%),大專及以上193人(10.12%);經濟狀況為很缺乏的137人(7.18%),不太夠用的370人(19.40%),勉強夠用的428人(22.44%),基本夠用的743人(38.96%),很充足的229人(12.01%)。
被調查的1907名入住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的自評健康狀況平均得分為(3.26±1.03)分,非常不健康108人(5.66%),不健康240人(12.59%),一般872人(45.73%),健康421人(22.08%),非常健康266人(13.95%)。經χ2檢驗,不同居住安排、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經濟狀況、孤獨寂寞感、焦慮抑郁感、生活滿意度、醫養結合機構類型、子女代際支持、子女孝順程度的老年人自評健康狀況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2)。
為進一步探究居住安排與老年人自評健康之間的關系,本研究采用依次納入不同自變量校正的模型分析,以期找出居住安排對入住機構老年人自評健康的影響因素及作用方向。以自評健康狀況作為因變量,以單因素分析中P<0.05的因素為自變量進行有序logistic回歸分析。
模型1結果顯示,老年人和子女就近居住,老年人自評健康狀況較好;婚姻狀況為非在婚的老年人健康狀況較差,居住的醫養結合機構類型為養中有醫模式的老年人健康狀況較好。
模型2結果發現居住安排仍與老年人健康狀況顯著相關,對生活感到滿意或無焦慮抑郁的老年人,健康狀況較好;其他變量的影響作用與模型1相比并無明顯變化。
模型3結果顯示,給予老年人最主要的代際支持為經濟支持的老年人自評健康越好;其他變量的影響作用與模型2相比無明顯變化。
模型4顯示,隨著變量的全部納入,居住安排仍與老年人健康狀況顯著相關,與子女就近居住、生活感到滿意、無焦慮抑郁感、給予老年人最主要的代際支持為經濟支持以及居住的醫養結合機構類型為養中有醫模式的老年人自評健康較好;經濟狀況越差、婚姻狀況為非在婚的老年人健康狀況較差,見表3。
本次研究結果顯示,被調查的1907名入住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的自評健康狀況平均得分為(3.26±1.03)分。與既往文獻研究對比發現,被調查的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的自評健康屬于中等水平,該結論介于蔡嬌麗[13]和董曉芳[14]的研究結果之間,這可能與選取樣本老年人的人口學特征、自我感知、心理與社會因素相關。這提示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的自評健康存在一定群體特征,應進一步討論[14-15]。
研究顯示,子女就近居住和老年人與子女遠距離居住的老年人相比,其自評健康較好,該結果與劉一偉[16]、董曉芳[14]、余央央[17]等的研究結論相一致。近鄰居住相較于遠距離居住可以使入住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得到子女更頻繁的經濟支持和生活照料[16],子女與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近鄰居住既可以使老年人獲得子女必要的生活照料,同時與醫養結合機構醫護人員的診療服務具有互補性,產生了雙重健康效益[17]。也有文獻研究認為,基于中國傳統文化,老年人更加崇尚“頤養天年”,他們更渴望在老年時期“就地老化”并享受到“天倫之樂”,因此老年人可能出于自身精神需求的考慮,傾向于同子女近鄰而居[16]。
本研究結果發現,居住類型為養老機構內設醫療機構模式的老年人與在養老機構與醫療機構合作互補模式居住的老年人相比,自評健康較好。婚姻狀況為非在婚的老年人與在婚老年人相比,自評健康較差。這與司明舒[18]、王萍[19]、閻寒梅[20]的研究結果相一致,這主要是因為入住養中有醫機構的老年人多為自理老人或者活力老人,其健康狀況相對較好;而入住醫養并重機構的老年人多為日常生活能力下降或障礙的老年人,這類老年人往往健康狀況較差,通過入住醫養并重機構可以充分利用現有養老和醫療資源,養老區和醫療區發揮各自優勢,形成功能互補,能夠滿足老年人的醫養康養相結合的需求,也可以為老年人定制個性化的服務。非在婚的老年人自評健康較差,這可能是因為老年人在生活中遇到負面事件時易產生恐懼感、孤獨感,無配偶的老年人無法通過在日常生活中與老伴交流減輕不良感受,其認知功能也難以得到較好的保護,不利于老年人健康;而有配偶的老年人可以在生活和精神上相互照顧支持,使老年人感到身心愉悅。
本研究結果顯示,對生活感到滿意的與不滿意的老年人相比、沒有焦慮抑郁感的與有焦慮抑郁感的老年人相比,自評健康更好,這與Kalmijn[21]、蔡嬌麗[22]等的研究結論類似。這可能是因為對生活感到悲觀以及有焦慮抑郁感的老年人更容易出現精神抑郁,易造成較高的心理壓力,而焦慮抑郁情緒會增加皮質醇的產生,從而損壞大腦記憶功能的存儲器(海馬),引起認知功能進一步降低,導致自評健康下降。
本研究發現,子女給予老年人最主要的支持為經濟支持的與日常照料的老年人相比,健康狀況較好,經濟狀況為很缺乏、不太夠用、勉強夠用、基本夠用的與很充足的老年人相比,健康狀況較好,這與劉歡[2]、董曉芳[14]、劉一偉[16]、侯建明[23]等的研究結果相一致。由于樣本老年人為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相較于其他方面的代際支持,更多的經濟支持可以解決入住機構老年人的后顧之憂,同時也可以購買更多的醫養康養服務;而收入水平越高,其社會經濟地位一般也越高,越有能力享受健康生活,其自評健康也越好。
本研究對居住安排與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自評健康狀況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研究發現,與子女就近居住、生活感到滿意、無焦慮抑郁感、給予老年人最主要的代際支持為經濟支持以及居住養中有醫機構的老年人自評健康較好;經濟狀況越差、婚姻狀況為非在婚的老年人健康狀況較差。由此可見,老年人與子女的居住安排、收入水平、代際支持、日常生活狀況以及人口學特征因素會影響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的自評健康。基于以上結論,可得出如下政策建議:首先,政府應當健全社會保障體系,擴大覆蓋面,提高參保率,面向入住醫養結合機構老年人開展健康教育活動,構建與居家社區機構相協調、醫養康養相結合的養老服務體系,維護和改善老年人的健康水平[24]。其次,積極倡導子女等家庭成員與入住機構的老年人近鄰居住。近鄰居住這種居住模式不僅有利于子女對老年人提供照料和支持,同時也給予子女更多的自由空間,方便其生活和工作[24]。再次,鼓勵醫養結合機構入住老年人增強自主性,加強社會、機構、家庭成員間的密切協作給予老年人多方面的支持,增強對機構老年人的社會關愛,緩解其焦慮抑郁和悲觀情緒,入住老年人也可根據自身需求與情感偏好,主動選擇最適合自己的居住方式,以提升自身的生活質量和身心健康[17,24]。最后,創新和發展不同類型醫養結合機構服務模式,以適應不同健康水平及醫養康養服務需求的老年人居住;通過扶持老年健康產業發展,讓低收入老年人依靠自身力量,增加收入來源,提高經濟獨立性,從根本上減少老年貧困[25];合理調整老年人養老金的待遇水平,提升其福利水平,適當提高高齡老年人的津貼標準,強化老年生活保障[2]。總之,在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背景下,我們提倡入住機構老年人與子女近鄰居住,且盡量在遵循老人的意愿居住安排情況下,優先選擇醫養康養相結合的服務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