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中非言語行為的作用及價值

寇藝霏

摘 要｜非言語行為作為一種不包含語言內容的人際交流行為，在心理咨詢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本文通過對以往研究的梳理，總結了咨詢過程中咨詢師和來訪者的非言語信息的作用及價值，同時闡述了其中非言語行為應用存在的局限性以及相應的可能的解決方法，以期對非言語技術在心理咨詢中的運用給予一定的參考方向，促進良好的咨訪關系形成，更好地發揮其作用和價值。

關鍵詞｜心理咨詢；非言語行為；咨訪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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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人是一種社會性生物，從誕生起就開始與身邊的人和環境進行不斷地交流。人類的溝通方式可以分為語言交流和非言語交流。非言語交流包括身體語言、手勢、面部表情、眼神等，傳達了豐富的信息［1］，在情感表達和人際關系的建立過程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2］。在人際交流中，信息的傳達不僅僅依靠語言表達，還受到伴隨的非言語行為的影響。同一句話在不同的非言語表現下可以傳遞完全不同的信息。因此，人際交流的范圍不僅限于口頭表達，還包括非言語反饋［3］。在人際交流過程中，我們不僅會獲取言語信息，還會關注對方的非言語信息。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現象。舉例來說，在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中，人們可以輕易地通過對方的面部表情來分辨出對方的情緒。根據阿奇爾和阿卡特（Archer and Akert）［4］的研究，當參與者在判斷人際交流的自然場景時，在加入了非言語信息的條件下，判斷的準確性比僅有言語信息的條件時更高。也就是說，非言語信息確實增加了人際溝通中的信息量，從而減少了人際交流的成本。因此，非言語信息在涉及人際交流的活動，如教育教學、心理治療、臨床護理等領域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且無法被替代［5-7］。在心理咨詢中，非言語信息在咨詢師和來訪者的人際互動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咨詢中，掌握交流的技巧和藝術至關重要。合格的咨詢師需要恰當地運用言語和非言語行為，使之成為有效溝通的工具［8］，提供適當的肢體動作，比如點頭、微笑、安撫等，可以顯著提高咨詢效果。同樣的，來訪者的非言語信息，包括生理反應（如面紅、出汗、呼吸急促）、面部表情、軀體動作、語氣語調、沉默現象以及副語言現象等也是非常有價值的資源。因此，本研究擬對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詢師和來訪者雙方的非言語交流行為進行探討，以期對非言語技術在心理咨詢中的運用給予一定的參考，促進良好的咨訪關系形成，更好地發揮其作用和價值。

2 非言語行為的相關研究

2.1 非言語行為的定義

根據格蘭茲坦（Gladstein）的觀點，廣義的非言語行為可以被定義為人類交流方式中除語言以外的方式，而狹義的非言語行為則指的是那些能夠傳達交流者意圖并被覺察到的線索［9］。非言語行為本身并沒有固定的意義，而是取決于具體的溝通背景。因此，研究者通常將非言語行為定義為一種不涉及語言內容的人際交流行為［10］。根據威爾伯（Wilbur）的研究，可以根據傳遞非語言線索的不同部位或環境特征對非言語行為進行分類［11］。這些部位或特征包括人體動作（如眼部、頭部、手部、腿部、腳部的移動，面部表情以及目光的接觸和移動）、副語言（如談話長度、音調、聲音強度、口誤頻率、停頓或遲疑等）、空間距離（即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和角度，以及傾斜的位置）以及碰觸。更細致的分類方法是將非言語行為分為目光接觸、面部表情、碰觸、人際距離、手勢、姿勢、語調、穿著以及咨詢室的裝飾等九個部分［10］。

2.2 非言語行為的特點

相比言語行為，非言語行為傳達信息存在以下四個獨特性質［12］：

（1）不可控性。人們的非言語行為會潛意識地透露出他們真實的情感狀態、意圖和個性特征。由于個人通常無法察覺到自己的非言語行為，因此個體的非言語行為較難經過訓練和改變［13］。

（2）易表達性。有時，那些無法通過言語來準確表達的信息，可以通過非言語行為更好地表達出來。例如，說著“我很開心”卻垂頭喪氣或者言語表明“我沒有生氣”卻配以冷漠和氣憤的語調。研究表明，當言語和非言語信息相互矛盾時，人們更容易相信非言語信息［14］，例如，對方皺眉可以比直接批評或聲明“不同意”更容易表達出不滿。此外，非言語行為還可以增加對話的連貫性，比如，在兩人對話時，說話人經常通過眼神和語調表達誰應該接著發言［15］。

（3）跨文化的一致性。研究表明，同一種情緒在不同種族中的表達方式基本上是相同的［16］，而具有相同文化背景的群體更容易通過表情判斷情感，相較于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群體，其判斷更精準。

（4）跨文化的差異性。文化會影響人們表達情感的方式［17］，這導致不同文化背景下情感的非言語行為表達會有微小差異。

2.3 非言語行為在咨詢中的作用

由于非言語行為在傳達信息上的獨特性，其在心理咨詢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1）表達情感和關注。非言語行為可以用于重述、糾正、補充或調整自己的言語行為［18］，通過將非語言行為與言語行為相結合可以更好地傳達無條件積極關注，或通過面部表情、語調等方式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這種溫暖而開放的方式不僅更加有效，也更能引起他人的共鳴。

（2）控制會談。在咨詢過程中，咨詢師不僅能通過目光接觸來表達對來訪者談話的興趣，還能通過觀察來訪者的目光了解來訪者對談話主題的感受。如通過調整人際距離、表情以及目光接觸來發起會談；通過運用手勢、目光接觸、音調來維持會談；通過轉移視線等方式來結束會談。

（3）調節會談氣氛。會談中的深呼吸以及節制呼吸等行為會影響會談氛圍［19］。在心理咨詢中，咨詢師可以通過使用非言語行為，包括手勢和身體語言，來優化對話氛圍。此外，通過觀察來訪者的非言語行為，咨詢師能夠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對會談的感受和態度。

（4）維持咨訪關系。在咨詢中，我們可以利用身體語言來表達友好、緊張或者放松的情感，同時通過眼神交流來建立信任，從而促進親密的咨訪關系的建立。

3 心理咨詢中的非言語行為

3.1 咨詢師的非言語行為

3.1.1 咨詢師的非言語技術

在咨詢過程中，咨詢師除了會使用一些參與性技術（傾聽、詢問、釋義、具體化等）、影響性技術（面質、指導、情感表達、內容表達等），還會難以避免地使用一些非言語技術，如身體語言（頭部動作、手勢、身姿等）、面部表情、眼神目光、人際距離（私人距離、常規距離、禮儀距離、公共距離等）、儀表環境、接觸（握手、碰杯等）、語音語調等。這種非言語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言語表達的局限性，并且發揮重要作用。

3.1.2 作用

咨詢師的非言語行為對心理咨詢有促進作用。咨詢師可以通過非言語行為向來訪者傳達傾聽和同感的信息，提升咨詢師的角色功能，并且非言語行為有助于建立良好的咨詢關系。例如，在會談中，羅杰斯總是將身體傾向于來訪者一側，不時肯定點頭，通過持續的視線接觸表達出關注的態度。另外，哈斯和泰珀（Haase and Tepper）的研究結果表明，咨詢師可以通過目光接觸和身體前傾來傳達對來訪者的同感［20］；模仿來訪者的非言語行為也能夠讓來訪者感受到咨詢師的同感，并有助于建立良好的咨訪關系［21］。

研究發現，來訪者可以通過咨詢師的資歷證書和非言語行為來評估其專業水平。當咨詢師沒有證書時，其適當的非言語行為可以增強其專業形象，但反之則不行。此外，羅爾（Roll）等人的研究發現，咨詢師較低頻率地使用非言語行為會降低來訪者對其的評價［22］。

咨詢師的非言語行為在促進咨詢與訪問關系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咨詢師的身體姿勢、身體的中心位置以及面部表情都會對來訪者產生影響［23］。此外，特定的非言語行為也可以成為評估咨訪關系的指標。在非言語行為中，目光接觸和手勢是與咨詢與訪問關系密切相關的因素。來訪者對咨詢師的滿意程度可以通過觀察垂直的手部運動來評估，同時在良好的咨訪關系中，咨詢師更常微笑，并伴隨豐富的手部動作。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非言語行為并不總是會起到積極作用，咨詢師不恰當的非言語行為也會阻礙咨詢。有研究表明，咨詢師的小動作會降低來訪者的注意力，從而降低助人的有效性［24］。因此，咨詢師在使用非言語技術的同時也應綜合考慮來訪者的接受程度和感受，減少不恰當的非言語行為。

3.2 來訪者的非言語行為

3.2.1 來訪者的非言語信息

來訪者在咨詢過程中會充分表達自己的感受和思考。然而，有些復雜的情感和豐富的心理活動很難用言語準確表達。人們往往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通過非言語方式來傳遞內隱信息。當咨詢師和來訪者在交流中遇到困難或者咨詢師希望更深入地了解來訪者時，熟悉非言語信息的相關知識將幫助他們發現潛在的問題。如果咨詢師能夠從來訪者微小的非言語行為中識別出其中的含義并深入了解其內心世界，將對咨詢工作的進行有很大的幫助。因此，在心理咨詢中運用非言語信息具有廣泛的應用價值［25］。

3.2.2 價值

在特定情境下，人們可以直接通過面部表情來傳達情感，無需借助語言信息。通過觀察對方的表情變化，人們能夠感知情緒并預測行為。因此，在心理咨詢中，咨詢師可以通過分析來訪者的面部表情來評估咨詢的效果，隨時調整咨詢內容、步驟和方式。如在咨詢過程中，咨詢師可以觀察來訪者的非語言行為，以驗證自己對來訪者的推斷和猜測是否被接受。如果來訪者微笑著但眼瞼半閉或低垂，眉毛平和地彎成弧形，這說明來訪者對咨詢師仍持有保留態度，尚未完全敞開心扉［26］。

同樣，來訪者的身體姿勢也可以無意中透露出他們真實的心理狀態。如果來訪者交叉手臂、交叉雙腿、前傾頭、略微側身、吐舌或甩手，幾乎都意味著他們不認同咨詢師的建議且拒絕幫助。此外，語音特征也可以顯示出來訪者鮮明的個人特點，語速和音調的差異可以表達情感和釋放內心情緒。因此，在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詢師可以通過聲音特征間接了解來訪者的信息。例如，當來訪者說話聲音很響、音調很高、節奏很快時，這可能意味著他們正在經歷困擾和焦慮；而當聲音變得低弱時可能暗示著他們此時心情不悅或感到失望。

不可忽略的是，由于咨詢師和來訪者的教育背景、生活環境、性別差異、語言習慣、宗教信仰的多樣性，即使在相同的情境下，雙方可能會有不同的感受和情緒，甚至可能出現溝通障礙和沖突。因此，非言語行為的運用可以幫助消除溝通障礙，減少不必要的沖突。有時，非言語行為所傳達的信息比言語更加豐富，通過面部表情、身體動作、聲音等變化，它不僅增添了言語信息的生動性，還有助于咨詢者和來訪者之間的交流。

4 非言語行為應用的局限性

然而，非言語行為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會受到咨詢情境的影響。在不同情境下，相同的非言語行為可能產生不同的效果。例如，一般情況下，咨詢師采用非語言鼓勵可以激發來訪者的表達意愿，但也可能引發他們在會談中的焦慮感［27］。此外，凝視在不同情境中具有不同的含義，可能被解讀為親密或威脅的象征［28］，這使得非言語行為促進咨訪關系方面并不總能取得理想效果，咨詢師需要根據不同的情境適時調整非言語行為的應用。

與此同時，咨詢師的文化背景也會對其在咨詢過程中的非言語行為產生影響。根據金（Kim）等人的研究，歐裔美國咨詢師在咨詢過程中展示的非言語行為明顯多于亞裔美國咨詢師［29］。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會影響咨詢師和來訪者之間非言語行為傳達的信息與接收到的信息之間的一致性。因此，咨詢師應該對來訪者的各種行為和信息進行細致而全面的觀察和分析，不能僅憑借經驗和主觀印象做出判斷，否則可能導致咨詢的被動性和失效性。此外，舞動治療的理論認為身體記憶比言語更加真實。由于社會需要，我們學會了隱藏真實的體驗以求生存，但被理性思維壓抑的感受從未被身體遺忘，而是迫切地尋求釋放和表達的方式。作為一種運動隱喻治療，舞動治療注重用身體來表達，可能受到文化的影響較少，這或許可以成為未來心理咨詢發展的重點治療方式。

另外，非言語行為還會受到咨詢方式的影響。受疫情影響，人們外出有了更多的限制，網絡的日益發達使線上心理咨詢成為常態。網絡咨詢為有心理咨詢需求卻因地域原因難以實現的人群提供了便利，但網絡咨詢也存在以下弊端：咨詢師會發現進入咨訪關系變得更為困難。來訪者講述過程中思緒很容易會飄走，這導致咨詢師很容易或多或少地漏掉來訪者的一些信息，甚至出現撰寫案例報告時完全記不住咨詢過程的情況；相比于面對面咨詢，來訪者需要為咨詢結構的私密安全承擔責任，如果來訪者在人聲嘈雜的咖啡廳做咨詢或來訪者的房間持續被外人闖入等情況，都會影響咨訪關系的建立；受到設備的限制，攝像頭有時僅能拍攝到咨訪雙方一部分的身體，很多非言語信息的傳遞在這個過程中被削弱，咨詢師有意的沉默對來訪者而言可能并不會起到面對面咨詢同樣的作用，反而會使氣氛變得僵硬、尷尬，來訪者也可能并不總是注視著電子設備中的咨詢師，這時咨詢師的點頭、微笑等非言語行為都會失去應有的價值，咨詢師則需要更多地使用言語信息來使來訪者感受到被關注。為了減少過程中對非言語信息注意的流失，咨詢師可以采用錄像的方式，通過反復回看來更加全面細致地觀察自己與來訪者的非言語信息，找到自己可以改進的地方，為下一次咨詢做更充分的準備。

5 結語

本文通過對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訪雙方的非言語行為進行梳理，總結了其作用和價值，也針對其局限性提出了相應的解決方法。咨詢師的非言語技術和來訪者的非言語行為都在咨詢過程中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咨詢師可以通過有意識的練習來更大程度的地捕捉和運用好非言語信息。本文還發現很多研究者都強調非言語行為的重要性，然而，這些觀點更多地是對臨床現象的歸納總結，而并非基于循證實踐［1］。未來的研究可以更加注重對心理咨詢中非言語行為進行實證研究，以使研究結果能夠支持循證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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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ole and Value of Non-verbal Acts in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Kou Yifei

Xinjiang Normal University， Urumqi

Abstract： As a kind of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behavior without language content， non-verbal behavior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Based on the review of previous studies，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role and value of non-verbal information of counselors and visitors in the process of counseling， and expounds the limitations of the application of non-verbal behavior and the corresponding possible mitigation methods， so as to provide certain reference direction for the application of non-verbal technology in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and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 a good relationship between counselors and visitors. Better play its role and value.

Key words：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Non-verbal behavior; Counseling relationsh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