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孟韜 梁秋莎
中外合作辦學經過40多年的發展,已成為我國教育事業的有機組成部分和推動中國式教育現代化的重要形式。中外合作辦學隨著改革開放應運而生,1993年,國家教委頒布了《關于境外機構和個人來華合作辦學問題的通知》,首次對中外合作辦學的意義、原則、主體、類別等進行了規定;2003年,國務院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作辦學條例》,使得中外合作辦學步入了規范、快速發展的階段。今年正值這兩項政策頒布的30周年和20周年,梳理中外合作辦學的意義與成效,展望未來,探討如何以高質量的中外合作辦學推動中國式教育現代化,顯得尤為必要。
目前,中外合作辦學已具規模,漸入佳境,生源與培養質量、社會認可度與美譽度極大提升。從發展規模、合作國別(地區)、合作院校水平、學歷等級與開設專業五個維度來分析,我國中外合作辦學具有以下發展成效及特點。
第一,開設專業符合國家戰略需求。中外合作辦學開設的專業已涵蓋除哲學和軍事學以外的11大學科門類、460余種專業。過去10年,新增本科以上中外合作辦學機構和項目中,理工農醫類占比達65%。開設頻數較高的前五種專業均為工科類,分別為機械設計制造及其自動化、電氣工程及其自動化、土木工程、計算機科學與技術、電子信息工程。同時,在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一批具有前沿、新興、急需、交叉等特征的專業興起,例如機器人工程、機器人與自動化系統、人工智能與自適應系統、數據科學與大數據技術、數字媒體技術、農業與生命科學、運動康復等,成為中外合作辦學提升社會影響力、發揮特色優勢的重要載體。中外合作辦學的專業布局充分表明了中外合作辦學緊隨時代發展趨勢、服務國家戰略需求。
第二,規模穩步增長。根據中外合作辦學監管工作信息平臺公布的名單,截至2022年12月底,高校的中外合作辦學在校生約70萬人,已培養畢業生超過160萬人,這一合作辦學的規模在全世界獨占鰲頭。另外,截至去年年底,我國本科及以上層次在辦的中外合作辦學機構和項目已達1300余個,其中,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中外合作大學有10所,非獨立法人中外合作辦學機構有172個,這兩類機構占比14%,中外合作辦學項目占比86%。從境內各省(區、市)規模分布來看,除西藏以外,其余省(區、市)均開設了不同類型的中外合作辦學。
第三,全球教育合作網絡多樣化。全國共有550余所境內本科院校與42個國家和地區的800余所境外高校開展了合作辦學,與美國、英國、澳大利亞、俄羅斯、韓國高校的合作辦學數量排在前五位。中外合作辦學始終堅持服務國家發展戰略,不斷加深與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開展合作,為“一帶一路”建設提供人才支撐。目前已與俄羅斯、新加坡、白俄羅斯、馬來西亞等10余個國家開展了160多個不同層次的合作辦學項目。
第四,合作院校水平趨向世界一流。據統計,約30%設立中外合作辦學機構和項目的中方母體大學為國家“雙一流”建設高校。在全國147所“雙一流”建設高校中,86%的高校已設立或舉辦不同層次的中外合作辦學機構或項目。境外合作院校方面,約10%的合作大學為世界一流大學。中外合作辦學已全面進入提質增效發展階段,高水平引領性合作辦學趨向逐漸凸顯,為我國高等教育的創新發展提供了世界一流的教育資源。
第五,學歷等級分布合理。在學歷等級方面,84.5%的機構和項目開設了本科層次教育,18.5%的機構和項目開設了碩士層次教育,3.8%的機構和項目開設了博士層次教育,中外合作辦學已構建起本碩博一體化的人才培養體系。
通過引進、吸收外國優質教育資源,一批高水平中外合作辦學機構和項目不斷涌現,其對促進教育綜合改革的作用、對國家與區域社會經濟發展的貢獻度進一步凸顯,具體表現為以下幾方面—
第一,中外合作辦學服務國家教育對外開放戰略和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通過學科建設與人才培養促進國家與區域經濟社會建設。尤其在“高精尖缺”的國家鼓勵發展領域中進行布局,培養了一大批從本科到博士層次的優秀人才,有力地推動了數字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例如:浙江大學愛丁堡大學聯合學院、電子科技大學格拉斯哥學院、天津大學佐治亞理工深圳學院等一批中外合作辦學機構都是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設置專業,和歐美等國的世界一流大學共同建設。
同時,在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許多中外合作辦學院校圍繞數字經濟與技術和國外大學進行專業合作建設,促進了新工科、新文科、新農科、新醫科建設,在學科轉型、學科發展、人才培養等方面起到了排頭兵作用。
另外,近年來,許多中外合作辦學機構與項目在國家重點發展的“四點一線一面”區域(雄安新區、粵港澳大灣區、長三角經濟帶、海南自貿試驗區以及“一帶一路”和中西部地區)進行布局,順應了國家區域發展戰略,為這些區域的加速發展提供了智力和人才支撐。
第二,中外合作辦學在“立德樹人”、國際化人才培養方面獨樹一幟。中外合作辦學院校推行博雅教育、素質教育、全人教育、創新創業教育,堅持德育為先,立足中國國情,培養廣大學生的愛國情懷、社會責任感和創新精神。近年來,涌現出一批優秀學生:放棄海外名校讀研機會,指導村民走上致富之路的寧波諾丁漢學生曾曉;籌資建立希望小學的北京師范大學-香港浸會大學聯合國際學院的賈凡及其團隊;作為海歸碩士投身軍營、榮獲二等功的東北財經大學薩里國際學院畢業生王川陽;等等。
從學生的畢業與就業情況來看,中外合作辦學機構約一半以上的畢業生在跨國公司、中外合資企業、國際組織或國內企業的涉外部門工作。本科生畢業后選擇出國深造,且就讀世界名校的比例較高。
第三,中外合作辦學中,中外共同治理的模式創新了學校運行機制,推動了教育教學改革和現代大學制度建設。中外合作辦學是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試驗田。目前,許多機構,尤其是中外合作大學,在參加高考的前提下,采取了不同于傳統形式的招生模式,主要體現為四種類型:綜合評價錄取方式、二次選拔錄取方式、特別能力考核錄取方式、推免自主選拔錄取方式等。這些創新機制為我國考試招生制度的改革提供了諸多有益經驗。
另外,在師資隊伍建設方面,中外合作辦學建立了一支以海外歸國人才、外籍專家為主體的國際化、高素質的師資隊伍,這成為中外合作辦學事業發展的生命線,也極大地豐富了我國高等教育供給,滿足了多樣化的教育需求。

第四,中外合作辦學通過“不出國的留學”模式以及“本土國際化”模式,促進“雙循環”的新發展格局,擴大國內教育投資與消費。新時代下,中外合作辦學的模式經過發展已經出現了轉型,本科層面已經從以“2+2”的雙校園模式為主轉變為以“4+0”的雙學位模式為主,即在國內完成國際化教育。并且,一些院校在取得了中外合作辦學經驗之后,學習國外教學理念和人才培養體系,開始探索獨立開展國際化辦學的“本土國際化”道路。例如:東北財經大學國際商學院在開辦了6個合作辦學項目之后,開設了金融學和會計學兩個國際化專業,取得了豐碩的辦學成果,該模式被譽為中外合作辦學的“升維之路”。
中外合作辦學在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然而,近年來,由于單邊主義、保守主義、民粹主義思潮在全球抬頭,加之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疊加影響,導致逆全球化一時盛行,使得中外合作辦學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同時,中外合作辦學自身也存在對中方母體學校的輻射外溢作用不足、辦學質量需進一步提高、優質教育資源有待深度挖掘、國際化辦學抗風險能力有待增強等問題。
面對多重疊加的嚴峻挑戰,中外合作辦學須服務國家改革開放、創新發展的戰略需求,以教育推動人文與文明的交流互鑒,沖破逆全球化的迷霧,在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促進經濟全球化、貢獻教育治理的中國方案、助力中國式教育現代化中承擔新的歷史使命。
在新時期,實現中外合作辦學的高質量發展、助力中國式教育現代化,應著力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堅持擴大教育對外開放毫不動搖。面對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習近平總書記在多個場合強調,中國推動更高水平開放的腳步不會停滯,中國開放的大門只會越開越大,充分展現了中國堅持教育對外開放不動搖的決心和信心。
第二,加快與世界一流大學合作。目前國內一流大學和世界頂尖大學真正深入開展合作辦學的并不多。在二級機構中,外方合作者為QS排名前200的院校比例僅約30%,而項目中該比例更少。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指出,要擴大教育開放,同世界一流資源開展高水平合作辦學。未來,中外合作辦學的高質量發展一定是引進更加優質的國外教育資源,服務中國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和國際化水平的提升,同時配合并服務高校“雙一流”建設,做多樣化、高質量教育的提供者。
第三,以中外合作辦學推進“四新”學科建設。發揮中外合作辦學的渠道優勢,建設新學科、新專業、新課程。通過與國外大學的合作引進新的學科和前沿課程,尤其是在數字化背景下,加快人工智能、機器人、大數據、金融科技等數字化專業的建設,推進“四新”學科和“高精尖缺”技術領域的人才培養,以中外合作辦學的方式,助力解決“卡脖子”難題。
第四,進一步提升合作辦學質量和外溢效應。合作辦學必須通過繼續強化入口、出口、過程的審核,建設一批高水平、示范性的中外合作辦學機構和項目。對行政監管部門來說,可以借鑒新加坡、澳大利亞、馬來西亞等國對跨境教育的一些監管措施和經驗,加強申報評審、審核評估、質量認證、評優評獎、警示處罰、輿論監督等監管措施的綜合運用和執行力度。對辦學者來說,一方面要切實引進國際優質教育資源,并與本土資源進行融合創新,實現中外雙方的優勢互補;另一方面,加強中外合作辦學對母體中方大學教育教學改革的推動作用,吸收辦學過程中形成的優質資源和優秀經驗,對原專業與學科進行整合優化、交叉融合,增強合作辦學對本校專業與學科建設的帶動與輻射作用,推動我國高等教育向更高質量躍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