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虛擬化攝制倒逼影視基地轉型升級
——以橫店影視城為例

楊偉策 侯文雄

近年來，我國影視文化產業蓬勃發展，影視劇作數量大幅增長。但是，在劇作數量繁榮的背景下，國內傳統影視攝制的普通性與影視工業化發展的矛盾日益突出，影視工業化發展相對滯后，影視基地重復性建設嚴重。浙江橫店影視城雖然是全國規模最大的影視外景拍攝基地，但也面臨著許多新挑戰，其中影視的虛擬攝制技術應用以及發展趨勢對傳統影視拍攝基地的依賴性減弱，傳統的發展路徑和運營模式正在受到沖擊。此外，影視的虛擬攝制趨勢正倒逼橫店影視基地轉型升級。

一、橫店影視基地現狀概述

（一）橫店影視基地發展背景

1996年，橫店集團為了謝晉導演的電影《鴉片戰爭》打造拍攝場景，投資建設了第一個影視拍攝基地——廣州街、香港街，至此拉開了橫店影視文化產業發展的序幕。此后，建成了秦王宮、清明上河圖、明清宮苑、圓明新園、春秋戰國城等30多個不同歷史年代特色的大型實景拍攝基地，造就了一個龐大的影視文化產業。截至2022年，橫店影視基地已集聚影視企業1500多家，累計接待中外影視劇組3600余個，累計接待游客2億人次。橫店影視城目前是全球最大的影視實景拍攝基地，也被譽為“中國影視夢工廠”。浙江省委、省政府于2018年批準設立橫店影視文化產業集聚區，浙江省“十四五”規劃提出“以橫店影視文化產業集聚區為龍頭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影視文化創新中心”。［1］

2022年，浙江省第十五次黨代會再次作出了“建設橫店國際影視文化創新中心”的決策部署。總的來說，橫店影視拍攝基地具備了先發優勢、規模優勢以及政策優勢，但與其“全球最強影視產業基地”的愿景相比，仍存在一系列問題和短板。

（二）橫店影視基地發展局限

1.影視基地遍地開花，市場競爭異常激烈

各地在影視文化產業政策的刺激下盲目跟風建造拍攝基地，存在基地風格雷同、相關配套設施不足、同質化嚴重、盈利模式單一、競爭激烈等問題。據不完全統計，全國大大小小的影視基地有1000多座，投資規模不斷擴大，大部分投資過億元，不外乎以“外景地+影視旅游”的模式發展，已經出現了飽和的趨勢。

2.影視政策調控，抗日、古裝題材受限

橫店影視拍攝基地的特色是古裝劇和抗日劇，每年古裝劇拍攝數量占全國總數的三分之二，抗日題材的大量拍攝更是被外界調侃為“抗日根據地”。由于古裝劇題材扎堆、內容雷同，抗日“神劇”胡編濫造等負面影響，廣電管理部門進行了相應政策調整，限制古裝劇和抗日劇拍攝立項以及播出數量，導致業界降低了對橫店影視基地的需求。

3.虛擬攝制技術發展，實景依賴日益減少

隨著影視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普及，橫店影視基地正受到虛擬化拍攝制作的沖擊。人工景觀耗資巨大，不同影視劇的重復使用導致場景千篇一律，降低了影視劇的吸引力。數字技術可以模擬各種時空背景，挑戰“影視城”的生存與發展。［2］橫店影視工業化水平尚顯不足，高科技攝影棚、影視后期制作等一直都是橫店的“短板”，大量的傳統攝影棚對電影劇組的吸引力不強。近年來，青島的東方影都影視拍攝基地發展迅猛，建有很多的高科技攝影棚，重工業電影《長城》就在這里置景拍攝，尤其是2019年賀歲電影《流浪地球》的巨大成功讓青島東方影都及其代表的高科技電影產業模式受到空前關注。影視拍攝將更多地在高科技攝影棚而非真實場景中進行，影視基地的建設、運營和管理發生了重要變化，這都給傳統影視基地帶來了巨大挑戰。

4.人才集聚能力不足，影視高端人才匱乏

橫店影視拍攝基地產業鏈相對比較完整，然而，即便如此規模和規格的影視基地，運營情況也不容樂觀，仍存在服務功能單一、產業低端等問題。與北京、上海、廣州等地相比，橫店作為浙江省中部的一個小鎮，受城市體量、資源要素等條件制約，對影視高層次人才吸引力非常有限，很難引進高水平、國際化的專業影視人才。影視專業院校發展滯后，短期內難以通過新建或改造實現跨越式發展。此外，由于專注于影視產業鏈的外景拍攝服務，專業化的后期制作企業比較少，行業規模和水平相對較低，尤其大投資大制作的影片在橫店完成拍攝后，仍需要送往北京或國外進行后期制作。

二、影視虛擬化攝制發展趨勢

（一）虛擬化攝制技術演變

20世紀70年代，美國好萊塢開始利用計算機技術虛擬化制作科幻電影《星球大戰：新希望》，從此改變了電影的生產方式。1988年的電影《誰陷害了兔子羅杰》開始將數字化的虛擬角色和虛擬場景與實拍影像結合進行制作。2002年電影《指環王：魔戒再現》則出現了第一個由動作捕捉與三維模型結合創作的虛擬角色。2009年的3D科幻電影《阿凡達》進行一系列電影制作程序和系統的開發，開創了虛擬攝制全流程，并影響了世界電影的工業化進程，后續大量知名影片如《頭號玩家》《魔獸爭霸》《阿麗塔》《金剛》等視效電影都使用了虛擬化攝制技術。

伴隨美國電影工業將數字技術、虛擬技術應用于電影制作中，數字特效電影的概念陸續在全球范圍內普及，并引領整體電影行業的制作方式、流程、技術手段的變革，掀起行業內部的技術革命。［3］2019年，重制版《獅子王》全篇采用了VR虛擬拍攝，利用數字建模進行場景制作，通篇下來僅有一個實拍鏡頭。攝制人員在虛擬場景中自由穿梭，其所見所聞如臨真實的非洲大草原，可以拍攝到真實布景中無法得到的畫面。［4］工業光魔、史詩游戲等公司在美劇《曼達洛人第一季》中首次應用了基于LED幕墻的虛擬化攝制技術，此后在業界得到快速推廣。LED虛擬化拍攝制作為影視從業者提供了身臨其境的虛擬環境和直觀逼真的畫面呈現，其實時修改的便利性拓寬了創作的自由度，促進了影視制作效率的顯著提升。

我國的虛擬化攝制技術研發應用雖然起步相對較晚，但是得益于近些年影視文化產業的蓬勃發展，虛擬化攝制技術在影視作品生產中開始應用并逐漸普及，尤其國產硬科幻電影《流浪地球》系列已經運用得非常成熟，標志著中國已經開啟了電影工業化虛擬攝制的新征程。

（二）影視虛擬化攝制類型

影視虛擬化攝制為實現電影的可視化處理，其主要分為可視化實時預覽虛擬拍攝、LED幕墻虛擬化攝制兩種類型，配合前期拍攝的動作捕捉和表情捕捉，后期的CG特效制作等數字化影視制作技術，共同拓展了影視藝術的敘事邊界，賦予觀眾更加新奇的觀影體驗。

1.實時預覽虛擬拍攝

實時預覽虛擬拍攝得益于計算機實時渲染技術的發展，影視劇組在綠幕環境下進行實際拍攝時，攝像機的運動軌跡被系統實時捕捉和跟蹤，并將采集到的數據自動應用到實拍元素與前期制作完成的虛擬元素進行現場實時合成。劇組演職人員能夠監看實時預覽合成的畫面效果，方便導演更好進行現場調度指導演員表演，演員則可以更精準與虛擬元素互動，攝影師能更直觀觀察運動關系等。但是，由于實時渲染和綠幕摳像的質量較低，實時預覽的畫面一般只作為拍攝參考，最終影片高質量的畫面呈現還需要通過后期制作完成。

2.LED幕墻虛擬化攝制

在攝影棚的可控拍攝環境之內，通過LED幕墻與智能化燈光系統的結合，使真實的演員與虛擬場景完全融為一體，依托虛幻引擎的場景構建、環境模擬、即時渲染等功能，讓創作者獲得及時反饋、所見即所得。相比于綠幕前的現場實時交互預演，基于LED背景墻的電影虛擬化制作可以通過攝影機內視效拍攝（In-Camera VFX）的方式，使用攝影機直接拍攝出最終的畫面，免除了繁復的合成步驟，極大地提高了拍攝制作效率。［5］LED幕墻提供的拍攝環境不僅避免了藍綠幕制作中的色彩溢出問題，還為拍攝和制作提供了實時照明和虛擬環境對實景反光折射影響，減輕了影視置景和后期制作的負擔，并為演員和劇組提供了沉浸式的表演和創作環境。

（三）虛擬化攝制應用的優勢

1.虛擬化攝制提高影視藝術效果

虛擬化制作以其獨特的虛構和逼真能力，可以模擬幾乎所有影視所需的場景和效果，為觀眾呈現真實拍攝中難以展現或還原的“真實”場景。虛擬化制作使影視的表現形式更具多樣性，帶來了創意思維上的變革，使得影視人的創意思維空間更廣，使以往很多實現不了的效果成為現實，極大增強了影視的藝術感染力和視覺效果。

2.虛擬化攝制提升影視生產效率

虛擬化拍攝的應用主要是通過后期制作預處理，從而在拍攝中盡可能獲得接近最終電影效果的素材圖像，使虛擬影視場景的創建與調整更加自由、可控。同時可以突破拍攝時間和場地的條件制約，在同一攝影棚內就能實現“無限轉場”，并且拍攝不受天氣等外部環境影響，能夠縮短拍攝制作周期，降低影視生產成本，提高拍攝制作效率。虛擬化攝制在影片生產過程中創造的數字資產可以重復利用，提高影視生產的附加值。

三、影視基地轉型升級策略

（一）改造和新建高科技影視攝影棚

橫店影視基地雖然影視產業鏈相對比較完整，但影視攝影棚以傳統攝影棚居多，基于數字制作的大型高科技攝影棚數量少。以LED幕墻虛擬拍攝攝影棚為例，截至2023年3月，整個橫店影視基地僅有1個，行業最新最前沿的影視數字化、工業化拍攝制作服務能力嚴重不足。近幾年，高科技攝影棚的建設雖有一定進展，但能夠產生巨大影響力的電影作品尚未產出，還要進一步加快高科技攝影棚改造或新建，健全虛擬化拍攝制作服務體系。中國電影工業化、數字化是必然趨勢，橫店影視基地一定要將高品質、高科技的影視生產作為核心，建立世界一流的數字化影視拍攝基地，提供一站式的制作服務平臺。［6］

（二）研發和應用虛擬化拍攝制作技術

國家電影局在《“十四五”中國電影發展規劃》中提出，要充分利用傳統電影制作、虛擬電影制作、云制作、智能制作和計算機動畫等多元化電影制作技術，推動建立電影創作、內容和數據共享的技術體系。我國虛擬化攝制技術起步較晚，相關專業技術人員尚未形成規模，技術普及率不高，但從長遠來看，作為影視行業的一項重大技術變革，其優勢也十分明顯，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在推動影視產業競爭力提升的各個要素中，技術要素對于核心競爭力的構建起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尤其是虛擬攝制技術。虛擬化影視拍攝制作技術的創新可以賦能傳統影視基地，提升競爭優勢和產業可持續發展能力。

（三）培養和集聚高素質影視制作人才

橫店影視基地要轉型升級，實現影視文化產業的高質量發展，需要人才來保障，特別是在影視文化向高質量、高技術發展的當下，高層次、國際化人才的集聚往往成為決定行業發展水平的重要因素。當地政府部門應當制定更具吸引力的人才政策，創新人才引進機制，積極鼓勵高端影視人才扎根橫店。同時，要高度重視影視創新人才教育培養，大力推進橫店電影學院、影視之家等高端人才聚集大平臺建設；加強橫店影視職業學院影視制作類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力度，不斷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協同育人模式改革，為下一階段的影視人才儲備力量，奠定產業發展的人才基礎。培養和集聚高素質影視制作人才對加快由傳統影視拍攝基地向高科技影視基地轉型升級，建設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影視文化創新中心具有重要意義。

四、總結和展望

虛擬化攝制技術的進步既推動了影視工業化進程，同時也是引領影視發展趨勢的一個重要的致變性因素，正在深刻地影響著影視產業的整體發展模式。影視虛擬化攝制徹底改變了傳統影視產業的生產流程、創作手段以及產業經營思路。面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大力引進、應用和研發可視化實時預覽虛擬拍攝、LED幕墻虛擬化攝制等虛擬攝制技術，有利于調整橫店傳統影視產業向“影視科技產業高地”轉型，也是把橫店打造成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影視文化創新中心，未來建設成為全球最強的影視產業基地，全國影視文化產業集聚中心、孵化中心、交易中心、人才中心、體驗中心的必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