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體系的演進及信用和保險的關系

許 閑 復旦大學風險管理與保險學系

ChatGPT 大火之后，給各行各業帶來了非常大的觸動和影響。當我們向ChatGPT提問時，它從來不會說不知道，即使它給的答案經常是錯的。這背后其實延伸出一個重要的問題——未來行業的信用。過往文獻談及的大多是信用和經濟、信用和金融的關系，較少涉及信用和保險的關系。我們應該如何理解信用？信用體系又是如何演進的？本文將著重介紹信用的六次歷史性進步。

一、保險的定義和起源

保險的起源有兩個重要的前提條件：一是風險的存在；二是市場機制的作用。只有具備了這兩個先決條件，保險才能夠存在。信用同樣如此，一方面強調價值的存在，另一方面強調市場機制的存在。

《現代漢語詞典》對信用的定義是能夠履行諾言而取得的信任，它的本質是人和人之間的信任。當然，在不同的領域，對信用的認知和理解是不同的。在經濟學領域，信用被延伸到社會關系中的方方面面。在《大辭海·經濟卷》中，信用被定義為債務運行的過程，也就是在商品交換和貨幣流通存在的條件下，債權人以有條件讓渡的形式貸出貨幣、資本或賒銷商品，債務人則按約定日期償還借款并支付利息。

這個定義讓筆者聯想到清朝時期的鏢局。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可以把鏢局理解為保險的變形，或者是類保險的形態。比如，有一批貨物需要從江南運往京城，鏢局承運貨物一般會經歷以下過程：首先，貨物的所有人會將貨物交給鏢局，并支付一筆費用，這類似于保險的保費；其次，鏢局在接收貨物之后，會對貨物的價值進行評定，分級確定“鏢力”，這類似于保險費率的厘定；最后，鏢局會據此收費并簽發“鏢單”，這相當于保險單。根據鏢單，鏢局的義務是在指定的時間和地點，把貨物運送到指定的人手中。在押運貨物過程中，鏢局還必須承擔由于自然災害或意外事故而可能導致的貨物損失。所以，鏢局開展業務的底層邏輯是信用，在承諾的過程中，雙方的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

保險行業的信用誕生可能會早于貨幣或金融市場。而現如今，信用的定義又得到了延展，它不僅僅局限于債務關系和金融貨幣。正如前文所述，信用的底層邏輯實質上是一種承諾。但是，這個承諾的基礎是什么，人們為什么會相信這種承諾？以保險公司為例，保險公司銷售出的保單是對20 年、30年以后的承諾，但消費者仍然愿意相信并選擇投保。一方面，這種承諾具備一定的物質條件，比如保險公司的注冊資本金和各種準備金；另一方面，這是由于監管部門的監督和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更重要的是消費者自身對保險公司或保險產品的認同，這種認同來自于本文要探討的話題——信用。

我國歷史古籍《左傳》中提到：“信，國之寶也，民之所庇也。”信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在當今社會信息泛濫且信息甄別能力不足的背景下。近幾年，直播帶貨興起，一些頭部主播帶貨帶得好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消費者相信他們推薦的產品有信用背書，為了維護主播自身的信用，他們不會推薦質量有瑕疵或性價比不高的產品。這再次說明了信用的重要性。

信用的本質是資本價值運動因為存在使用和償付的時間差而出現的一種特殊形式。就像在信用發展的早期，封建社會中的農民會向地主借錢或借糧，這種借和貸關系的本質就是信用關系。換句話說，信用是在確認債務方能夠履約的情況下，資金用途的轉移。

債權與債務的關系，實質上是信用關系。保險行業對這句話的理解可能會比其他行業更加深刻。資產=負債+所有者權益，這是所有公司在編制資產負債表都必須遵守的規則。與其他行業相比，保險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存在一個獨有的特點：在保險公司的負債端，負債和所有者權益的比重較高，這是其他行業所沒有的。保險公司銷售一張保單，承諾給消費者的是10 年乃至20 年以后的履約責任。在履約過程中，保險公司把大量的負債——資本準備金作為保險資金投資出去，但資金的權屬不在保險公司的股東，而在購買保險的投保人。所以，這才有了前中國證監會主席劉士余在2015 年所講的“野蠻人”和“妖精論”，當時爭議的核心就在于保險公司能否使用投保人的資金購買上市公司股權，也就是“舉牌”。

保險公司之所以能夠成為重要的機構投資者，并在整個金融市場上發揮重要作用，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信用。保險公司和銀行的差異在于：銀行的主要盈利來源是信貸之間的利息差；而保險公司經營的是一種承諾，承諾的是風險事故發生后賠償的責任。更進一步來說，保險公司承保的是純粹風險，不同于投機風險可以獲利。但同時，這一風險具有不確定性，具體體現在三方面：第一，未來風險是否發生不確定；第二，風險在什么時候發生不確定；第三，風險發生造成損失的金額不確定。這三方面的不確定，對保險行業的履約信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這是筆者所看到的在債權與債務關系（信用的底層邏輯）中，保險行業的第一個特殊點。

第二個特殊點在于保險行業是所有金融行業中杠桿率最高的一個。當人們去銀行貸款，銀行愿意為他放貸的原因就在于他有資產可供抵押，換句話說，他有還貸的能力。盡管在向銀行貸款的過程中會加杠桿，但這個杠桿率一般來說不會超過個位數。對比之下，保險行業的杠桿是非常高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意外保險。一款普通的意外保險杠桿一般都能夠達到100 倍以上，例如，當人們花費20 元購買航空意外險時，發生意外事故后的賠付金額最高可達100萬元以上。在金融行業的三駕馬車中，保險行業遠高于其他行業的杠桿率決定了保險行業對信用的要求高于銀行業和證券業。所以，對于在債權與債務關系中所構筑的信用，在保險行業是更特殊的。

債離不開信用，信用也存在于債權債務關系中。近年來，對保險行業的監管更加強調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其核心就是對債權人的保護。如果將保險放到純財務的角度看，消費者就是保險公司的債權人。保險公司的資金端有兩個維度：一是自有資金，即股東的所有者權益；二是不屬于股東方的權益，即投保人的權益。所以，人們會發現，在保險公司的資產負債表中，與其他制造企業有關的短期借貸關系很少，保險公司80%的負債科目是來自各類保險責任準備金。這個保險責任準備金在本質上是一種債權關系，只不過是以準備金的形式計提，即為了未來履約所計提的可能的資金流出。

二、信用的六次歷史性進步

信用的演進大多和貨幣、社會形態的變化有關。本文總結了信用的六次歷史性進步。

（一）夏商周：實物信用

私有制是信用產生的重要基礎，如果沒有私有制，人們可能不會那么強調信用。當時，信用的載體是實物，表現為實物信用。實物信用能夠幫助人們解決一時的物品短缺，保障生產和生活正常進行，在當時發揮了重要的社會作用。但在貨幣產生之前，信用很難進行大規模流通，所以當時的信用局限于熟人間近距離的流通。

人們在講物物交換和貨幣誕生的歷史時，其實間接地提及了信用。物物交換為什么能夠存在？如何確認兩個被交換物品的價值是對等的？除了人們的認知以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人和人之間的信用關系。換句話說，在物物交換的過程中，信用是基石。

這段歷史讓筆者聯想到保險行業一個非常著名的原則——共同海損原則，其底層邏輯也是信用。共同海損原則產生的背景是在公元前3000 年，海上貿易活動開始出現。由于當時生產力水平低下，航海工具簡陋，抵御風浪的能力弱，船舶出海的風險很大，大的風浪可能會造成船舶和船上人員、貨物全部毀損。在這種情況下，基于互相信任的機制，船員和貨物主約定，航行的船員有權將船上的貨物丟棄到海里，以減輕船舶的載重量，避免船舶遭遇風浪時傾覆。第一版的共同海損原則規定，該損失由貨物主自己承擔。這不同于現在拋棄貨物的損失由受益的船貨各方共同分攤。早期的原則仍是基于人和人之間的信任，船員有權在遇險時丟棄貨物，只需在回來時向貨物主報告在船上遇到風浪的情形。在當時的社會形態下，沒有相應的科學技術手段可以追溯在海上是因為何種原因丟棄貨物，所以說，它的底層邏輯是信用。

（二）春秋戰國（信用的第一次歷史性進步）：貨幣信用

春秋戰國時期，不同國家出現了不同的、有固定價值的金屬貨幣，金屬貨幣成為人們儲存財富的重要載體。當時，黃金還不是儲存財富的主要載體，人們更多使用的是銅。在貨幣產生以后，信用開始以貨幣作為載體。貨幣信用突破了物物交換的局限，信用活動范圍更加廣泛，實現了信用的第一次歷史性進步。貨幣的底層邏輯還是信用，只不過當時更重要的是國家信用，可能還不涉及民間信用。

（三）秦朝（信用的第二次歷史性進步）：信用監管的出現

信用的第二次歷史性進步是把信用寫進法律，這類似于《漢謨拉比法典》把保險寫進法律。在我國，信用監管最早出現的時間是在秦朝。隨著人們經濟往來頻率的增加，信用糾紛開始出現，秦朝隨之出現信用立法，用法律手段維護社會信用環境。《金布律》記載了四條與債務有關的條文，其中兩條涉及官員債務處理辦法，另外兩條對政府和百姓間的債務關系作了規定。信用監管的出現，標志著信用管理制度的起步，這是信用的第二次歷史性進步。

（四）唐朝（信用的第三次歷史性進步）：票據信用

唐朝與世界各國有著豐富的經濟文化交流。隨著商品經濟發展，商業活動逐漸突破地域限制，實現跨區域發展，但同時也存在幣值混亂、金屬貨幣難以運輸等問題。所以，唐朝繁榮的商業活動催生了最早的匯票——“飛錢”，信用也隨之出現更新的形態——票據信用。票據信用有助于陌生人之間建立信用關系，擴大信用交流的范圍，這是信用的第三次歷史性進步。

匯票的出現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結果，信用的存在是匯票產生的重要基石。歸根到底，匯票的產生與金融的本質相契合，那就是價值間的差異——有能力、有價值的人，因為強大的信用背書，能夠為需求方提供相應的服務。票據信用和近些年來流行的比特幣等各種數字貨幣，存在某些類似之處。

（五）北宋（信用的第四次歷史性進步）：紙幣信用

中國最早的紙幣——“交子”出現于北宋時期。紙幣制造成本低，易于統一化、標準化，便于攜帶、流通。從夏商周時期的實物到春秋戰國時期的金屬貨幣，從唐代的匯票到北宋的紙幣，信用流通載體本身的價值在逐漸弱化，而逐漸弱化的原因就是其底層的信任機制發生了變化。貨幣也是如此，如布雷頓森林體系、金本位制和黃金的脫離，其原因均為建立了新的信任機制。

紙幣信用是一種純粹的信用形式，完全基于信任。一方面，這是人類歷史上信任價值、信用價值的重要進步，極大地降低了人們的交易成本和交換的復雜性；另一方面，這對信用環境和發行人的信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比如，在戰爭時期，為什么信用會變得更加值錢？其中一個原因就在于，人們對于各種流通貨物的擔心程度在增加或者說是對交易雙方的信任程度在降低。

（六）近代（信用的第五次歷史性進步）：信用管理的專業化

民族工商業的發展創造了更多金融需求，同時也帶來更多風險。北洋政府時期的錢莊開啟了信用管理的專業化進程。但錢莊的信用調查是基于對儲戶和民眾的調查，而對運營機構的信用調查也是非常重要的。這與保險行業的信用體系建設非常類似，一方面，保險行業的信用體系建設強調保險機構、保險主體的信用；另一方面，強調對消費者的征信調查。相較于其他行業，保險行業的一個重要差異在于：除了針對保險機構本身，對保險中介（保險代理人、保險經紀人等）也涉及相應的信用管理。

隨著信用產品的復雜化，社會上出現了以信用管理或信用評級為主營業務的專業機構，延伸到現代成為非常重要的信用主體，如標普、穆迪、AM Best、大公國際等。信用管理專業化之后，信用關系有了更多的可能性。這是信用的第五次歷史性進步。

（七）互聯網時代（信用的第六次歷史性進步）：數字信用

在互聯網時代，信用水平被科技量化。互聯網將人們的歷史行為用數據的方式保存下來，為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應用于信息領域提供數據基礎。

信用成為人們可以兌換的資產。信用在未來是否能夠成為重要的資產，在短期內可能無法得到驗證。但在金融領域，已經出現一個和信用資產非常類似的話題——五大行業（制造、保險、酒店、教育、房地產）已經著手在做數字資產的并表。如果未來數字資產能夠并表，這是否意味著信用能夠成為一種資產？按照數字資產的評估邏輯，金融機構擁有的優質客戶可以成為資產，因為優質客戶在未來可以帶給金融機構穩定的現金流入，并且金融機構還能夠據此進行可靠的計量和評估。未來，在數字信用得到充分發展的基礎上，如果金融機構的股東方或合作方擁有良好的信用，那么該信用是否可以成為一種資產，值得進一步深入思考。所以，將信用資產或數字信用延展到未來，將是一個更廣義的定義。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及了“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但到底什么是數字保險？未來的數字保險是否仍停留在當前所講的傳統保險科技的內容上？實際上，數字保險的內涵和外延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數字信用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話題。

回顧前文所講的信用歷史演進過程，筆者不禁思考：信用是基于什么？答案是基于我們對載體的信任。基于對載體的信任，才有了信用的一次次歷史性進步。從早期對實物載體的信任，到后來對金屬貨幣這一載體的信任，再到對紙幣這一載體的信任，從表面上看是一次又一次貨幣形態的更新，但實質上是信任載體的變化。

那么，未來保險行業的載體到底是什么？客戶買A 公司的產品和買B 公司的產品，買某個貴的產品和買某個便宜的產品，追求性價比高的產品和追求服務多的產品，背后的信用關系是否一樣？這些都是我們在討論數字信用時的一個底層邏輯，即人的信用。在做數據分層時，有能力購買豪宅的人，他的支付能力一定與買普通商品房的人不同，但其背后的信用是否一樣？在某種程度上，信用是分層的。當兩人都購買了某公司很昂貴的產品，這似乎傳達了雙方價值理念一致的信息，彼此會更有認同感。這類似于社交時的校友情結，當得知兩人畢業于同一學校，會更有親近感，這背后其實就是一種信用。

所以，信用的底層邏輯是什么？信用是基于什么建立的？筆者認為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保險公司在未來能夠把信用體系建設好，就可以讓客戶在交流的時候無意中發現雙方的共同點——都購買了某一家保險公司的某一款產品，這是信任機制的建立過程，因為它不僅代表了雙方價值觀、選擇的一致性，還體現了雙方對于風險的預判、認知以及風險管理的共性。那么保險行業到底需要什么樣的信用體系？除了出臺行業公約以外，它的底層邏輯是什么？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

需要強調的是，信用和文化有非常密切的關系。筆者在公司調研時，經常詢問公司員工在本單位的工作年限。結果發現，凡是在市場上口碑比較好的公司，員工的流動性相對來說較低。這背后其實是信用和文化的關系。在數字信用的背景下，筆者認為，未來信用關系會由間接的、熟人化信用向共享式、智能化演變，這是信用的第六次歷史性進步。當然，這依賴于行業自律和信用體系建設。行業之間的信用體系建設，在數字信用時代會顯得尤為重要。比如，大眾點評的必吃榜，它之所以有效就在于，當人們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能夠通過必吃榜知道哪家店有信用，哪家店提供的服務是優質的，哪家店的菜品是在消費者實際購買后得到認可的，這實際上是一種公眾信用。

如果未來保險行業能夠建立一個共同的數字信用，據此可以知道哪家保險公司的服務好，哪家保險公司的承諾更容易兌現。當人們糾結是去買大公司的產品還是小公司的產品、買聲譽好公司的產品還是聲譽一般公司的產品，在很難選擇的時候，或許可以靠數字信用解決。不同產品的好壞取決于人們對風險的厭惡程度。每個人的風險厭惡程度是不一樣的。例如，每個人乘飛機時趕去機場的時間是不一樣的，風險厭惡程度高的人會提前兩小時到機場，風險厭惡程度低的人或許會卡著點到機場，這背后就代表了每個人的風險厭惡程度不一樣。此外，每個人的支付能力、對性價比的接受程度也不一樣，所以，保險從消費端來看是千人千面的。適合的才是最好的，但什么樣的產品才是適合的，沒有統一的行業標準。筆者認為，解決的方法就是建立信用體系。

另外，保險產品復雜且難以量化。很多人希望保險行業有一個平臺可以實現不同保險產品之間的比較，但直至今天，保險產品間的比較還是很難。以重疾險為例，有重癥、中癥、輕癥之分，且病種也不一樣；還有多次賠付、分組賠付，分組賠付又有不同的比例。當產品端（微觀端）沒有辦法解決這一問題時，或許可以從中觀和宏觀層面給消費者提供一個基準，讓消費者知道行業的基準信用是多少，高于基準信用的，則判定它是一個好公司；低于基準信用的，則判定它是一個不值得推薦的公司。截至目前，保險行業還沒有這樣一個基準，所以，對這些問題的探討和研究有非常大的價值和意義。

三、中國信用演進的歷史特征

筆者總結了信用演進的四個重要特征。

（一）信用產生于有價值的需求

從歷史的角度看，貧窮的人在遇到災荒、婚喪嫁娶時，會產生借款需求；富裕的人擁有閑置財產，有向他人放貸的可能。當供需相匹配，雙方就會建立信用關系。

從現實的角度看，假如人們擔心未來退休后僅靠第一支柱養老的替代率可能太低，無法達到國際勞工組織所講的55%的替代率，此時人們會認為未來的養老風險存在一個缺口，即所謂的保險缺口。有了保險缺口的存在，人們會萌生去保險公司購買保險產品的需求。所以，信用的第一層要素是人本身的價值訴求。

（二）政府在信用發展中發揮關鍵作用

政府作為信用的主體與他人或機構形成信用關系，作為信用的管理者來管理社會信用。不同國家之間的信用不一樣，所以當人們在討論移民、出國教育時，會考慮這個國家怎么樣，這個國家未來的發展怎么樣，它衡量的其實是一個國家的信用，是宏觀維度的信用。

不同行業對信用監管的要求也不同。強監管的行業對信用的要求更高，就像對制造企業的監管要求沒有金融行業嚴格。為什么金融行業是一個強監管的行業？因為，在金融行業中，市場主體的供需雙方之間的實力不對等，此時需要有國家信用的加持，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政府在信用發展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尤其是在保險行業，為什么要強監管，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在于要保證保險公司對消費者履約。如何確保保險公司給予消費者的無形承諾能夠兌現，除了保險公司自身的實力，政府監管也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三）信用的形式：實物信用發展到數字信用

在信用演進過程中，載體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從實物到紙幣，到新的貨幣形式，再到現階段有些地方的公務員已經開始發放數字化貨幣的工資。筆者相信，依托數字技術的發展，未來中國會進入一個數字信用時代。

載體發生變化的底層邏輯在于人們越來越依賴信用。因為有了信用機制，人們才得以弱化載體本身的價值。同時，這會帶來一個新的問題——信用風險。近年來，有犯罪分子利用AI技術合成人的圖像（數字人），冒充被害者本人給親朋好友打電話借錢，這背后就是一種信用風險。雖然信用的載體在變化，但其實質是不變的。當信用載體本身的價值被弱化時，信用風險則是隨之衍生出的問題。

（四）信用管控：從道德約束到技術評分

中國的信用體系從道德倫理到制度約束，從抵押擔保到信用評級再到技術評分，進入了信用管理的高級階段。在以物換物的早期階段，僅局限于熟人社會的傳播；到后期，人們會關注信用的各類評級體系。

從道德約束到技術評分給保險行業帶來了挑戰。一方面，信用對于保險來說很重要；另一方面，保險屬于一個在很多人眼里缺乏信用的行業。現階段，社會上仍有很多人對保險有誤解，其實質還是對保險行業的不信任。為什么大家信任銀行而不信任保險公司？原因在于保險行業信用體系的缺乏。信用體系的缺乏和保險公司的作業模式有關，雖然信用的管控已經從道德約束演變為技術評分，但是現在的保險銷售大部分還局限于熟人和朋友圈。為什么保險公司要招那么多保險代理人？因為保險代理人的獲客模式還停留在通過自己能夠接觸到的人群去傳播。所以，近些年來，我們可以看到保險行業的強監管，包括“雙錄”要求等，就是從技術維度建立保險行業的信用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