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地關系視角下明清時期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的基礎和條件探析

藍 武

廣西地處華南邊陲，自古遠離中原地區，不僅區位十分重要，而且開發與建設歷史悠久，明清時期更是進入到了開發與建設的嶄新階段。

明王朝建立以后，朱元璋隨即南征北討，逐步統一全國。洪武元年（1368）夏四月壬戌,“楊璟、朱亮祖克靜江”，“秋七月戊子，廖永忠下象州，廣西平”①（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2《太祖本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20頁。，廣西由此被正式納入明代王朝國家的統治版圖。從明太祖洪武元年（1368）正式確立在廣西地區的統治起，到明思宗崇禎十七年（1644）明亡為止，明代統治廣西地區為時長達270多年。統一后的明王朝承襲元制，在廣西地區繼續推行土司制度，重視社會經濟開發，積極發展文教事業，進一步促進了廣西地區的建設與發展。清初沿明制，在廣西地區繼續推行土司制度，任用當地少數民族首領自主管理本民族的內部事務。雍正年間，鑒于土司制度已趨腐朽，為加強中央集權和穩固封建統治，清廷經過權衡利弊之后決定實施大規模改土歸流政策，此后，大批漢族官吏、文人、商販和手工業者源源不斷地進入廣西壯族地區，壯漢民族間交往、交流、交融日趨頻繁，從而大大促進了廣西地區的開發和建設。

綜觀學界，有關廣西開發史的研究已有數年，部分成果早已問世。這些研究成果或屬通史性研究性質，譬如覃彩鑾著《廣西開發史》①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一書；或屬斷代性研究性質，譬如王雪英撰《試論宋代廣西的開發》②王雪英：《試論宋代廣西的開發》，《廣西民族研究》1993年第2期。一文；或屬分部門研究性質，譬如秦宏毅撰《抗戰時期廣西的農業開發評述》③秦宏毅：《抗戰時期廣西的農業開發評述》，《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期。一文。相比較而言，真正將明清時期作為長時段對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的歷史進行整體觀照和綜合研究者實屬不多，而基于央地關系的視角對明清時期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的基礎與條件進行專門探究者尚屬罕見。筆者不揣淺陋，嘗試基于央地關系的視角，就明清時期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的基礎與條件作一專門探討，希冀借此幫助人們深入了解明清時期王朝中央邊疆經略、廣西區域開發建設以及王朝中央與廣西地區互動關系的歷史事實，同時為新時代廣西區域開發建設提供歷史經驗借鑒。

一、明清王朝的邊疆經略思想及其對廣西開發與建設的影響

明清時期是中國古代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發展到鼎盛的時期，體現在多民族國家的治理方略上是：這一時期王朝中央基于大一統的政治理念，進一步強化對邊疆民族地區的治理、經營和開發，地處華南邊陲的廣西地區亦莫能外。

（一）明王朝的邊疆經略思想及其在廣西地區的治策

明朝建立之初，為鞏固統一和穩固統治，尤其注重加強各地守備。明太祖朱元璋曾謂：“上世帝王創業之際，用武以安天下；守成之時，講武以威天下”④（明）宋濂撰：《洪武圣政記》，《新舊誥第七》。，“御邊之道，固當示以威武，尤必守以持重。”⑤《明太祖實錄》卷78“洪武六年正月壬子”條。這實際上明確提出了“守備為本”的治邊思想。在這一思想指引下，明朝在全國范圍內全面推行了衛所制度。史稱：“明以武功定天下，革元舊制，自京師達于郡縣，皆立衛所。外統之都司，內統于五軍都督府，而上十二衛為天子親軍者不與焉。征伐則命將充總兵官，調衛所軍領之，既旋則將上所佩印，官軍各回衛所。”⑥（明）王圻撰：《續文獻通考》卷122《兵制二》。各地衛所皆以屯田的方式解決衛所官兵的薪俸與糧餉問題，所謂“寓兵于農，有事則戰，無事則耕，暇則講武”⑦（明）王圻撰：《續文獻通考》卷122《兵制二》。，且耕且戰，“蓋得唐府兵遺意”⑧（明）王圻撰：《續文獻通考》卷122《兵制二》。，實行兵農合一的制度。邊疆地區同立衛所，亦置屯田，史稱洪武時“邊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種”⑨（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77《食貨志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1884頁。，這對維護邊疆地區的穩定與促進邊疆地區的開發確實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

在建立衛所制度的同時，明王朝還沿襲了歷代王朝“以夷制夷”的治邊方略，對邊遠地區少數民族實行傳統的羈縻政策，廣泛推行土司制度，任命少數民族首領自主管理本民族的內部事務。史稱：“迨有明踵元故事，大為恢拓，分別司、郡、州、縣，額以賦役，聽我驅調，而法始備矣”⑩（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310《土司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7981頁。，“皆因其俗，使之附輯諸蠻，謹守疆土，修職貢，供征調，無相攜貳。”⑩（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76《職官志五》，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1876頁。接統治的方式，最終達到實現王朝國家大一統的政治目的。

具體到廣西地區，明朝將廣西納入全國統一的政治版圖后，不僅在思想上高度重視，而且在行動上積極采取有效措施加以經營。據史書記載，洪武二年（1369），明王朝平定廣西后，圍繞如何更加有效地治理這一地區的問題，朝廷曾有過一番爭議：時中書省臣以為“廣西諸峒雖平，宜遷其人入內地，可無邊患”，但開國皇帝朱元璋對此不以為然，謂：“溪洞蠻僚雜處，其人不知禮義，順之則服，逆之則變，未可輕動。唯以兵分守要害以鎮服之，俾日漸教化，數年后，可為良民，何必遷也。”①（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317《廣西土司傳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8204-8205頁。經過權衡之后，明廷最終決定采取“恩威并施”的辦法對廣西民族地區進行經營和管理，沿用元代的土司制度，任命廣西本土少數民族首領“因俗而治”，此既維持了廣西地區的社會穩定，又維護和鞏固了多民族國家的統一，從而有利于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

（二）清王朝的邊疆經略思想及其在廣西地區的治策

清代是中國古代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發展的頂峰。清朝統一全國后，為鞏固大一統的封建統治，著力經營邊疆地區，積極推動西南區域經濟開發和實施大規模改土歸流工作，從而大大地推進了西南邊地的內地化進程。這一時期，清朝邊疆開發事業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國家在場，政府主導。在人口數量不斷激增的時代背景下，清朝將擴大農作物耕地面積作為基本國策，尤其重視地方官員在產業開發上的政績表現。如據史載，乾隆七年（1742），乾隆帝曾對內閣頒布上諭：

國家太平，人口日多，須即刻尋找撫養人民之所要資源。貧民趨利之風日勁。如何懈怠？豈有舉山川林澤、天地自然之利而棄之之理乎？自開發資源伊始，豪強群爭，產業形成之后，奸詐一伙使盡手段破壞。為此，地方官員斷定此處不足以獲取資源，放棄開發而荒廢。

這則上諭的對象是總督與巡撫，要求他們在其任職地區振興產業。②[日]上田信著，高瑩瑩譯：《海與帝國：明清時代》，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396頁。由此可見，清代對邊疆地區的經營與開發是相當重視的。

具體到廣西地區，在清初墾荒政策的推動下，廣西本土的墾殖事業亦甚為興盛。如據史載，順治九年（1652），清禮科給事中劉余謨奏請于兩廣等地區“凡遇降寇流民，擇其強壯者為兵，其余老弱悉令屯田”，以補財政不足。③《清世祖實錄》卷76“順治九年八月”條。順治十三年（1656），廣西巡撫于時躍“題免十二、十三年糧，布政使張自昌諭民墾，官給牛種”④《蒼梧縣志》卷18《外傳紀事下》。。康熙二十年（1681），自啟明任慶遠知府，“勸民墾辟，無力者給之牛種，民賴復業”⑤（清）謝啟昆修，胡虔纂：《廣西通志》卷253《宦績一三》。。據文獻記載，清政府自順治、康熙、雍正至乾隆年間，曾多次宣布蠲免廣西全省錢糧和部分賦稅等等。所有這些，皆為清代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創造了十分有利的條件。

總而言之，明清時期，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正是在王朝國家主導下，遵循王朝邊疆經略思想與方略，依靠各族民眾的力量全面展開和協同推進的。

二、廣西區域相對完備的行政建制及其在本土開發與建設中的作用

明清時期是廣西區域社會歷史演進的重要階段，也是廣西區域行政建制的關鍵時期，不僅行政建置更加完備，而且層次更加分明，管理更為規范，這既是對明清以前廣西區域行政建制歷史的繼承和發展，也為明清時期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奠定了穩固的行政基礎，提供了必要的政治條件和制度保障。

（一）明代廣西地區的行政建制及其作用

洪武元年（1368），明王朝定都南京后，朱元璋兵分兩路進攻廣西：一路由楊璟、周德興率領，由湖南永州挺進；一路由廖永忠、朱亮祖率領，由廣東進入梧州。洪武元年（1368）三月，“周德興克全州”；五月，“廖永忠下梧州，潯、貴、容、郁林諸州皆降”；六月，“楊璟、朱亮祖克靖江”；秋七月，“廖永忠下象州，廣西平”①（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2《太祖本紀二》，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20頁。。史稱：“明初取廣西，楊璟由永州而入，南攻靜江，廖永忠則自廣州抵梧州，由平樂以趨靜江。靜江下，而兩江溪峒且望風款伏矣。”②（清）顧祖禹撰：《讀史方輿紀要》卷106，“廣西方輿紀要序”。靖江即靜江（今桂林），為元代廣西行中書省的治所。隨著靜江的被攻占和各地壯族土司的相繼歸降，明朝很快統一廣西，廣西全境由此正式納入明朝的統治版圖。至崇禎十七年（1644）明朝滅亡為止，明王朝在廣西地區的統治長達270多年。

明朝統一全國后，為進一步強化中央集權和穩固統治，在行政機構建置上，廢除元代“行省”之制，設立司、府（州）、縣（土州）三級行政建制，將全國劃分為13個布政使司。具體到廣西地區，洪武二年（1369），明仍元制，設立廣西行中書省。洪武九年（1376），將廣西行中書省改為廣西承宣布政使司，治所仍設于靜江（今桂林），下轄桂林、柳州、慶遠、思恩、平樂、梧州、潯州、南寧、太平、鎮安等府及歸順、田州、泗城三個直隸州。洪武二十七年（1394），將原屬湖南轄地的全州（包括今全州、灌陽、資源）自湖廣行省永州府劃歸廣西承宣布政使司管轄后，今廣西行政區大體形成。③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2頁。洪武二十九年（1396），明朝將全國劃分為41 道，廣西設桂林蒼梧道、左江道和右江道，其中，桂林蒼梧道轄桂林、平樂、梧州三府；左江道轄南寧、潯州二府；右江道轄慶遠、龍州等地。后又將桂林蒼梧道分為桂林道和蒼梧道。如此一來，明代廣西布政司下，共置4道④如按流域劃分，則在今之左右江、郁江和潯江流域置左江道；在紅水河、柳江流域置右江道；在桂江流域置桂林道；在桂東南的西江、北流江、南流江、九州流域一帶置蒼梧道。，“領府十一，州四十有八，縣五十，長官司四（為里一千一百八十三）”⑤（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45，《地理志六》。明制，一里為一百一十戶。按《明史?食貨志》云：“洪武十四年，詔天下編賦役黃冊，以一百十戶為一里，推丁糧多者十戶為長，余百戶為十甲，甲凡十人。”。

值得特別指出的是，在承宣布政使司之下，明王朝還在邊遠少數民族地區普遍推行土司建制，任用土官世襲統治，進一步規范和強化對邊疆民族地區的管控。對于歸附的壯族土司土官，明朝“即用原官授之”⑥（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310《土司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7982頁。，一律襲授原職，在壯族地區尤其是在桂西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設置了許多土府、土州、土縣。據史書記載，宣德六年（1431），都督山云奏稱，“廣西左、右兩江設土官衙門大小四十九處”①（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317《廣西土司傳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第8202頁。。據今人統計，明代廣西地區總計“設有土府4個，土州41 個，土縣8 個，長官司10 個，土巡檢70 多個，土千戶5 個；土知府、土知州、土知縣、長官司、土巡檢、土千戶所等大小土官320 多個，而且從桂西發展到桂東，土司之設幾乎遍及廣西”②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3頁。。明廷此舉，其意在于“利用當地民族首領協助進行統治，做到‘蠻情易服，守兵可減’”，因此，“比起元朝來，明朝對土官的管理更為嚴格，土司制度也更為完善”③方鐵、方慧：《中國西南邊疆開發史》，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24頁。。

據蘇濬所修《廣西通志》記載，明代廣西地區戶口數動態變化大勢是：洪武初年為211，000 多戶、1，482，000 多人；弘治十四年（1498）為459，000 多戶、1，670，000 多人；萬歷二十二年（1594）為182，000多戶、807，000多人。

由此可見，明代廣西地區的行政建制已甚完備，從元代的廣西兩江道宣慰司到廣西等處行中書省，再到明代的廣西承宣布政使司的設立，以及元明時期壯族土司制的長期存續，這是廣西地區在行政體制上的一項重大變革，這不僅有利于鞏固王朝中央在廣西地區的封建統治，而且為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提供了重要的政治基礎。

（二）清代廣西地區的行政建制及其影響

明清易代之際，桂林一度成為南方抗清斗爭的中心。順治四年（1647），清兵攻下肇慶，順治七年（1650），破桂林。順治十三年（1656），李定國兵敗由南寧去安隆（屬貴州省）之后，整個廣西才被清政府所控制。④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114頁。宣統三年（1911）九月十七日，廣西宣布“獨立”，清朝在廣西的統治長達255年。

隨著南明政權的覆滅和三藩之亂的被平定，清朝的統治趨于穩定，全國統一的局面形成。統一后的清王朝著手對全國政區進行重新劃分，除順天府和盛京外，全國共分為18 個行省和6 個藩部⑤六個藩部包括內蒙古、青海蒙古、喀爾喀蒙古、唐努烏梁海、西藏、新疆等。。廣西是本部18省之一，稱廣西行省，省會設于桂林府臨桂縣（今桂林市），置巡撫、巡按、布政史、提督學政、經歷司、廣盈庫大使、培鹽道、提刑按察使司、司獄司、巡撫提督軍務等文武官員。⑥黃體榮編著：《廣西歷史地理》，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85年，第132頁。行省之下，設道、府、州、縣，另在一些少數民族地區設廳，保留土州、土縣。道是省、府之間的監察區，設分巡、分守道，多加兵備銜。經過較頻繁的政區變動，清末廣西省下設有4道：桂平梧道、右江道、左江道、太平思順道。11府：桂林府、平樂府、梧州府、柳州府、慶遠府、潯州府、思恩府、南寧府、泗城府、鎮安府、太平府；2 直隸州：郁林直隸州、歸順直隸州；2直隸廳：上思直隸廳、百色直隸廳；15 州、49縣、25土州、4 土縣、3 長官司、10 土巡檢司。⑦廣西大百科全書編纂委員會編：《廣西大百科全書》（歷史），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8年，第437頁。如按“道”所轄屬計，則詳如：桂平梧道轄桂林、平樂、梧州3府；右江道轄柳州、慶遠、思恩、潯州4府；左江道轄南寧、鎮安、泗城3府，郁林直隸州、百色直隸廳；太平思順道轄太平府、歸順直隸州、上思直隸廳。今屬廣西的欽州、北海、防城港3市當時屬廣東省轄廉州府和欽州直隸州。⑧廣西大百科全書編纂委員會編：《廣西大百科全書》（歷史），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8年，第436頁。

清初，“因明制”①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512《土司傳一》。，在廣西地區繼續推行土司制度。關于清代區域土司建制的具體情形，按文獻記載，其土官銜號，“曰宣慰司，曰宣撫司，曰招討司，曰安撫司，曰長官司，以勞績之多寡，分尊卑之等差，而府、州、縣之名亦往往有之”，“凡宣慰、宣撫、安撫、長官等司之承襲隸兵部，土府、土州之承襲隸吏部。凡土司貢賦，或比年一貢，或三年一貢，各因其土產、谷米、牛馬、皮、布，皆折以銀，而會計于戶部”②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512《土司傳一》。。其時，清廷在廣西地區分設土司的實情，按雍正四年（1726）鄂爾泰奏稱：“廣西土府、州、縣、峒、寨等司五十余員，分隸南寧、太平、思恩、泗城、慶遠四府”③（清）魏源撰：《圣武記》卷7《雍正西南夷改流記上》。。另據文獻記載，清代廣西地區土司設置數目為：土知州26 人，土州同1 人，土州判1 人，土知縣4 人，土巡檢12 人，長官2人，副長官1人④《清通志》卷70《職官略七》。。按今人統計，明代廣西境內共設土府、州、縣、洞50個，土巡檢司36個，土長官司4個，各級土官最多時達190 多人；到了清代，數字大為縮小了⑤黃現璠、黃增慶、張一民編著：《壯族通史》，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88年，第360-361頁。。因此，相對于明代而言，清代廣西“流官統治區域不斷擴大，而土官控制區域則相對減少”⑥方鐵、方慧：《中國西南邊疆開發史》，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88頁。。清代是廣西土司制度由盛轉衰的時期，土司數目偏少，這既是清代在廣西實施大規模改土歸流的必然結果，也是清代進一步強化中央集權和邊疆經略的重要體現。

總而言之，行政機構是行政管理的重要主體，是行政權力、政府職能的物質載體，是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明代一樣，清代廣西地區行政建制的調整與完善，為清代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奠定了良好的行政基礎和組織保障。

三、廣西區域相對穩定的社會環境及其對本土開發與建設的影響

廣西地處華南邊陲，明清時期遠離全國政治中心，雖有戰爭與擾亂，但社會秩序總體還是相對穩定的，這對該地區的開發與建設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明代廣西區域的社會環境及其影響

明代正值廣西土司制度發展的上升時期，其間雖有戰爭與擾亂存在，但總體而言在明代統治廣西地區的270多年間，當地社會總體堪稱安定有序，穩定始終是社會發展的主流。有學者統計，“從洪武初到弘治年間，大約120年時間，廣西的戶數增加一倍多，人口增加20多萬，耕地增加5000多頃”⑦楊新益、梁精華、趙純心編著：《廣西教育史：從漢代到清末》，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90頁。。這就表明，在此期間，廣西區域社會政治相對穩定，民生安定，生齒日繁，社會生產與文教事業取得較大發展，區域開發與建設取得較大成就。

從經濟環境來看，總體而言，明代廣西區域社會經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發展相適應，只是由于某些歷史和地理的原因，廣西區域社會經濟的發展仍存在明顯的區域不平衡特點。誠如學者所言：“就廣西而言，東部壯族地區實行流官統治，西部則是土司的汪洋大海。從社會經濟狀況看，東部大部分地區封建地主經濟已發展起來，有些地區地方經濟還相當發達，只是在個別閉塞地方還殘存著地主經濟以前的社會經濟形態；西部則是封建領主經濟占統治地位。”①蘇建靈：《明清時期壯族歷史研究》，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93年，第16頁。此即明代廣西區域社會政治經濟發展客觀存在的事實。就中國古代社會經濟發展史的角度來看，“明清時代是我國商品經濟空前發展，資本主義已經萌芽的時代。當時，地處祖國南疆、經濟文化歷來比較落后的廣西壯族地區，在漢族先進地區經濟文化的幫助和影響下，其商品經濟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②覃延歡：《明清時代廣西商品經濟的發展》，《廣西民族研究》1988年第3期。。這無疑為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提供了良好條件。

（二）清代廣西區域的社會環境及其作用

康熙五十一年（1712），康熙帝謂：“前云南、貴州、廣西、四川等省遭叛逆之變，地方殘壞，田畝拋荒，不堪見聞。自平定以來，人民漸增，開墾無遺。或沙石堆積難于耕種者亦間有之，而山谷崎嶇之地已無棄土，盡皆耕種矣。由此觀之，民之生齒實繁。”③《清圣祖實錄》，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469頁。由此可見，康熙年間，國家統一，社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墾殖不斷增加，人口規模擴大，民族團結和諧，可謂一派生機勃勃的盛世景象。

從人口遷移的角度而言，清代是古代漢族人口遷入廣西地區最多的朝代之一。清人顧祖禹稱：“兩粵猶稱樂土，誠得深識遠離有志于天下事者，周旋其間，埭江上下田土膏腴，耕屯可以足食也。”④（清）顧祖禹撰：《讀史方輿紀要》卷106《廣西方輿紀要序》。許多內地無地的漢族民眾不斷向地廣人稀的兩粵地區遷徙和耕屯，對該地區的開發與建設無疑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

事實上，清代發生的不少重大政治、軍事事件，譬如明末清初的抗清斗爭、永歷帝建立的南明政權、改土歸流、乾隆年間清朝與緬甸的戰爭等，皆發生在西南邊疆地區，對廣西區域的社會發展均產生了重要影響。尤其是“改土歸流”對清代廣西區域社會發展影響深遠。隨著清代大規模改土歸流的實施，“原土司統治地區封建地主制逐步戰勝了封建領主制，壯族農民擺脫了對土官的人身依附，提高了生產積極性。‘改土歸流’后，消除了土官獨霸一方的割據狀態，促進了壯族和漢族以及其他民族的經濟文化交流，有利于壯族人民吸收漢族先進的文化和生產技術。特別是外地商人的進入，使壯族地區商品經濟得到進一步發展，一批圩鎮繁榮興旺起來，所有這些都有力地促進了壯族地區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⑤覃乃昌：《壯族經濟史》，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400頁。總體而言，上述這些重大政治、軍事事件中，有的本來就屬于國家治理與邊疆開發的一部分，有的則是經過處置而后平息與久安。對于整個清代歷史發展的長時段而言，安定的社會環境始終占據著西南邊疆民族地區社會歷史發展的主流，這對包括廣西地區在內的西南邊疆開發與建設無疑是有利的，“總的說來，清代對西南邊疆的開發超過前代”⑥方鐵、方慧：《中國西南邊疆開發史》，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87頁。。

因此，可以說，明清時期全國政治局勢的相對穩定和疆域的空前鞏固，以及邊疆與內地聯系與交往的空前密切，為廣西地區的空前開發與建設提供了和平安定的社會環境和良好的社會條件。

四、明清前歷代王朝對廣西區域傳統開發與建設奠定的良好基礎

明清時期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正是對明清以前歷朝歷代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的歷史傳承、邏輯發展與深入推進。

先秦時期，今廣西地區是壯侗語諸民族先民西甌、駱越人居住之地。在當時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極其低下、自然環境條件相對惡劣的時代背景下，甌駱人克服種種困難，在與自然共處、共生和斗爭的歷史進程中不斷進步。“隨著社會生產力水平的逐步提高和生產工具的改進，發明了原始農業和水稻的栽培種植、飼養家畜和燒制陶器，出現了紡織的萌芽以及具有鮮明地方特色的離地而居的干欄式住屋，形成了聚落點，過上了相對穩定的定居生活。所以說，廣西地區的壯族乃至西甌、駱越先民是廣西的最早開發者”①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頁。。

秦朝統一嶺南后，積極采取有效措施對嶺南地區進行經營和開發，譬如設置郡縣，在今兩廣地區設置桂林、象、南海三郡進行統治，“這是我國中央王朝在兩廣地區建立郡縣行政制度之始”②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17頁。；再如徙民南遷，將大批中原勞動人民遷徙到嶺南地區“與越雜處”③（漢）司馬遷撰：《史記》卷113《南越列傳》。，這些中原士民或多或少地帶來了先進的思想文化與生產技術，“對嶺南地區的社會發展和經濟文化的進步，有著積極的歷史作用”④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17頁。。這些措施不僅有助于秦王朝加強對嶺南地區的統治，增進嶺南地區同中原地區之間的聯系，促進各民族間的交往、交流、交融，而且對于推動廣西區域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與進步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意義“。

漢武帝平定南越國、統一嶺南后，包括廣西在內的整個嶺南地區正式納入西漢王朝的政治版圖和統一開發范疇。在今廣西境內郡縣之地，西漢王朝“由中央直接派遣官員進行統治。在未設郡縣的越人部落區域，則采用‘以其故俗治’的民族政策，由越族首領自治。對于那些歸順的越人降官，則都予以提拔封侯”⑤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0頁。。在綏撫政策的基礎上，西漢朝廷還在今廣西地區設重兵駐屯，恩威并施，加強行政與軍事管控，為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提供良好的社會環境，最終“在廣西各民族的共同努力下，推動了南部邊疆的開發，促進了嶺南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⑥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0頁。。

東漢末年，中原地區豪強稱雄，軍閥混戰，紛爭不止，政局動蕩。但僻處南部邊疆的嶺南社會較為穩定，所謂“永嘉世，天下荒，余廣州，皆平康”⑦《廣州市西郊發現古墓六座》，《文物參考資料》1955年第1期。。相對安定的社會環境吸引了大量為避亂而南遷的中原漢族人口，他們不僅給當地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與思想文化，而且增加了必要的勞動力。結果是“在俚、漢各族人民的辛勤勞動和共同開發下，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廣西的社會經濟獲得了一定的發展”⑧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44頁。。

隋朝統一嶺南后，對廣西地區的管理大體上承襲漢魏舊制，一方面直接任用當地民族首領自主管理本民族地區，另一方面則“派出不少漢族官員為諸州縣長官，直接管理各州縣”①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59頁。。由于嶺南地處邊鄙，遠離中原，社會發展相對落后，隋朝在中原地區推行的治策在廣西區域并未全面施行，其結果“既維護了統一，亦給嶺南地區留存了較大的自主權”②覃延歡、廖國一主編：《廣西史稿》，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59頁。。

唐宋時期，王朝中央在邊疆地區的管理更趨規范和深入，“繼續在嶺南推行和完善‘以夷制夷’的羈縻制度，創新開發方式，繼續發展水陸交通，興修水利，實行軍隊屯田和移民屯田制，鼓勵墾種，減免賦稅”等措施，不僅“加快了廣西的開發”③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2頁。，而且促進了廣西區域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與進步。

元朝統一全國后，進一步強化對廣西地區的經略。在行政建制上，元代在中央設中書省，在全國各地設置11 個行中書省，今廣西地區屬湖廣行省管轄。至正二十三年（1363），將廣西地區升格為廣西行中書省，此乃廣西省建制之始。元朝在繼承唐宋羈縻制度的基礎上，在廣西民族地區正式推行土司制度，運用當地少數民族首領自主管理本民族的內部事務，同時興修水利，廣置屯田，發展商貿與交通，興文崇學，教化士民，進一步促進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

總而言之，明清之前歷代王朝國家主導下的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為明清王朝在廣西地區實施更加深入的開發與建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相對于以往任何一個朝代而言，明清王朝在廣西地區已形成了一套較為成熟的經略思想與較為系統的開發舉措，這既是明清王朝在廣西地區的經營與開發取得空前成就的重要原因與顯著表現，更是明清之前歷朝歷代王朝國家加強對廣西地區經營與開發的必然結果。

五、明清時期外來移民的空前增多及其在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中的貢獻

“歷史的發展畢竟不僅是官僚士大夫等精英階層參與的結果，也與地方上的個人和群體息息相關。”④陳賢波：《土司政治與族群歷史：明代以后貴州都柳江上游地區研究》，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1年，第7頁。事實證明，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的歷史是多族群共同參與的結果。明清時期，廣西地區外來移民的不斷增多，不僅為該地區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和思想文化，而且為該地區的開發與建設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在廣西區域開發與建設史上可謂功不可沒。

（一）外地移民不斷南來

作為“歷史上最早移居廣西的一個客籍民族”⑤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77頁。，中原地區的漢族人口自秦始皇統一嶺南后遷居今廣西地區者代有其人。從文獻記載來看，明清時期正值漢族移民大量進入廣西地區的時期，其時漢族人口進入廣西規模最大、影響最深，被視為漢族移民遷入廣西的第三階段⑥秦漢時期是漢族移民遷入廣西的第一階段，但此時人數甚少，影響有限；魏晉南北朝至唐宋時期是漢族移民遷入嶺南的第二個階段，此時進入廣西的漢族人口已有一定數量，但其分布范圍仍較有限，主要集中在廣西東部地區。。劉錫蕃在《嶺表紀蠻》所稱“桂省漢人自明清兩代遷來者，約十分之八”，即是之謂。明清乃至民國史志對明清時期漢族人口遷入廣西地區的情況多有記載，茲舉其要者摘錄如下：

道光《欽州志》卷一載：

原屬廣東、今屬廣西的欽州地區，“雍正初，于尚荒而不治，自乾隆以后，外府州縣人遷居欽者，五倍于土著”。①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84頁。

嘉慶《廣西通志》載：

橫州（今橫州市），“占籍者多山東之族”；永淳，“市廛士賈，悉粵東人”。②（清）謝啟昆修，胡虔纂，廣西師范大學歷史系中國歷史文獻研究室點校：（嘉慶）《廣西通志》卷88《輿地略九》，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808-2809頁。

嘉慶《廣西通志》載：

容縣，“閩、楚、江、浙人多有僑寄此者，與東粵接壤，其類更眾，而土著實稀”。③（清）謝啟昆修，胡虔纂，廣西師范大學歷史系中國歷史文獻研究室點校：（嘉慶）《廣西通志》卷88《輿地略九》，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801頁。

民國《崇善縣志》載：

崇善縣（今屬崇左市）“至宋略有山東漢人，隨狄將軍征蠻而流落斯土。明時自廣東、江西、福建各省遷居是邦者頗多”。

1．一般資料：選取參加北京軍事醫學科學院附屬醫院消化內科EUS培訓的學員60名，分為LBL組、CBL組和LBL+CBL組，每組20名。授課內容、授課教師及示范病例數均一致，具有可比性。

民國《三江縣志》載：

三江六甲人共十二個姓氏，于宋代由福建省汀州府逃難而遷入，明末遷入的客家人以廣東嘉應州為多，“其他漢人，繼十二姓于宋時由福建來者，有楊姓。明末由湖南靖州來者，有梁姓”。

民國《龍津縣志》載：

龍津縣（今龍州縣），“宋皇祐四年，趙鼎隨狄武襄征蠻，以功世襲斯土，所部將士多來自山東，因而居焉，是為長江以北居族移居蠻荒之始。厥后民族之來自閩、贛、湘、粵者日益眾”。

民國《全縣志》載：

全縣（今全州縣）一百余姓漢族，自唐始，經宋、元、明及清，“原籍多湘、贛、寧、浙等省”。

民國《桂平縣志》載：

桂平縣（今桂平市）漢族“至于明代江西、福建、廣東各省民族來者彌繁”。

清龍啟瑞于《粵西團練略序》中稱：

由上可見，明清時期遷居今廣西地區的漢族人口的祖籍地來源廣泛，涵蓋湖南、廣東、江西、山東、浙江、福建、湖北、河南、江蘇、四川、山西等地。

（二）外來移民的作用與影響

從整體上看，明清時期漢族人口的大量遷入，給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帶來了兩方面的作用與影響：

一是改變了廣西地區原有的民族人口比例與民族分布格局。譬如桂北地區的平樂府，據明朝陳光龍《平樂邊奉議》記載，明代中后期，平樂仍是“瑤多于壯，壯多于民，為民僅一，而壯瑤合十有九”。劉錫蕃《嶺表紀蠻》引明代楊芳《平樂府圖說》云：“平樂境內瑤壯居十之七八，修仁漢民僅二三戶，良壯類漢者僅九十戶。”另據《古今圖書集成》卷一四一〇《職方典》載，清初，“自桂林以下，歷永福至柳郡十二屬中，瑤壯錯處十居八九，至賓州昆侖關截然而止”。《皇朝經世文編》卷八六《兵政》所收清代郝浴《備述全粵實情》稱：廣西“或壯七民三，或壯八民二”。1914年《荔浦縣志》卷三引康熙舊志載，康熙年間（1662—1722），荔浦“縣治總有三百村，壯得二百七十余，而民只得二十三村”。桂北尚且如此，桂西更是鮮有漢人。據康熙四十八年（1709）《左州志·自序》稱，當地“廣西村落荒涼，人民鮮少”。①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79-180頁。但是，隨著漢族人口源源不斷地大量遷入，清初以后，廣西境內少數民族和漢族的人口比例與分布格局已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有學者研究指出：“漢族入桂的路線，最早就是通過越城嶺古道和萌渚嶺古道進入，其后則順水路向桂東南遷徙。唐宋以后及至明清，從廣東入桂的漢族多沿西江而上，順各條水路向桂西及桂西北遷徙。這樣遷徙的路線，使得先入桂的漢族主要居住在平原或沿河一帶，后逐漸由北而南，而西，或由東向西遷徙。從而形成了漢族在廣西的分布呈桂東及桂東南密集，桂西及桂西北稀疏的格局”②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79頁。。特別是清代，已成為“漢族入居廣西的高潮期，最終形成了現在廣西漢族分布的格局”③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78頁。。

二是對明清時期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中原地區的漢族人口源源不斷進入廣西以后，“與當地的壯族及其先民雜居，并設置郡縣，開辦學校，傳播漢文化，推廣先進的生產技術，并與當地居民通婚，為開發廣西，促進廣西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文化的繁榮和民族的團結與融合，做出了積極的貢獻”④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78頁。。事實確也如此。如據史載，明代梧州“客民閩、楚、江、浙俱有，唯廣東接壤尤眾，專事生息，什一而出，什九而歸。中人之家，數十金之產無不立折而盡”，“鹽商木客，列肆當壚，多新、順、南海人”⑤（清）謝啟昆修，胡虔纂，廣西師范大學歷史系中國歷史文獻研究室點校：（嘉慶）《廣西通志》卷88《輿地略九》，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800頁。；清代蒼梧“商賈輳集，類多東粵人，為其漸染，事尚紛華”⑥（清）謝啟昆修，胡虔纂，廣西師范大學歷史系中國歷史文獻研究室點校：（嘉慶）《廣西通志》卷88《輿地略九》，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801頁。。可以說，明清時期漢族人口的大量遷入，極大地促進了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有力地推動了廣西區域社會歷史的發展與進步。

結 語

明清時期廣西區域持續發展與全面開發的重要時期，這一局面的出現正是國家與地方、歷史與現實各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從多民族國家的層面來看，明清時期是中國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發展到鼎盛的時期。基于大一統的政治理念出發，為鞏固和加強多民族國家的統一與穩定，明清王朝進一步強化了對邊疆地區的治理，積極推進對華南邊陲廣西民族地區的經營與開發，維護王朝國家政治上的大一統局面。

從行政制度上看，明清時期的廣西地區大體上實行的是雙軌制：桂東地區實行的是與內地劃一的行政制度，桂西地區實行的是土司制度。與前代相比，不僅行政建制更加完善，管理層級更加分明，而且封建統治更加深入，行政管理更加完備，這就為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奠定了穩固的行政基礎和完備的政治條件。

從區位優勢上看，古代廣西地處華南邊陲，遠離王朝政治中心，受戰亂的影響相對較少，明清時期該地區雖有局部戰爭與擾亂，但社會秩序總體而言還是相對穩定的，這對王朝國家主導下該地區的開發與建設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今廣西地區的開發與建設大致經歷了史前時期的原始開發期、先秦時期的自主開發期、秦及南越國時期的統一開發期、漢至隋時的推進開發期、唐宋時期的創新開發期、元明時期的加快開發期和清至民國時期的全面開發期等幾個階段，①覃彩鑾：《廣西開發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而明清時期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正是對明清以前歷代王朝國家在廣西地區實施開發與建設的繼承和發展。

從族群關系的角度來看，明清時期外來人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與規模遷入廣西地區，從桂東深入到桂西，為該地區帶來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和思想文化，不僅大大地增進了當地民族與以漢族為主體的外來人口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而且為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明清時期廣西地區的空前開發與建設正是各民族共同參與、攜手推進的結果。

總而言之，無論是從國家層面到地方層面，還是從整體思想到具體措施，無論是從自然環境到社會環境，還是從外部環境到內部環境，明清時期的廣西地區均較以往任何時期更具備系統經營與全面開發的前提基礎和有利條件。正是在如此良好的基礎與條件下，在王朝國家的主導下，在廣西本土各族民眾的積極參與下，明清時期廣西區域的開發與建設得以推進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階段，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新成就，不僅進一步增強了廣西各族民眾的國家認同意識，而且為廣西地區的近代化進程奠定了重要的基礎，在廣西開發與建設史上起到了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歷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