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
早年愛讀杜甫的詩。《江南逢李龜年》前兩句是:“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我知曉其中的“尋常”就是“平常、常常”的意思,但讀到《曲江二首》“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一聯時,便感到一些困惑。此聯中“尋常”怎么能和“七十”相對呢?“尋常”是副詞,“七十”是數詞呀。
查閱資料后我才明白,“尋”和“常”都是古代的長度單位。“尋”的古意是一個人伸開雙臂去測量長度,一尋為八尺;“常”是“尋”的兩倍,即一丈六尺。因此,“尋常”最初的意思是不太長的、常見的長度。這樣說來,杜詩中“尋常”與“七十”對得十分工整。
再讀到“飛入尋常百姓家”“尋常巷陌”等詩句時,我總感覺“尋常”里帶著普通人家濃濃的煙火味。
我想起清代詞人納蘭性德在《浣溪沙》中寫道:“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飲酒、午睡、讀書、品茶,都是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卻令作者向往。
尋常生活是在平平淡淡中不失初心與夢想。朋友阿芳是個上班族,一個女兒正讀初中。阿芳的尋常生活“累并快樂”著,既要按時上班,又要教育女兒,空閑時間不忘文學創作。我很佩服她,工作寫作兩不誤,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阿芳形容她的生活是“一半煙火,一半煙花”。她解釋說,生活既有煙火俗常,如寫小說;也有煙花詩情,如寫詩歌。
作家汪曾祺說:“我以為,最美的日子,當是晨起侍花,閑來煮茶,陽光下打盹,細雨中漫步,夜燈下讀書。在這清淺時光里,一手煙火一手詩意,任窗外花開花落,云來云往,自是余味無盡,萬般愜意。”
尋常之美,是“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的思想,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隨性,是“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陪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曠達。
尋常之美,在于為善不執、吃虧不計、逆境不墮、老死不懼。尋常之美,美在恬淡之本心;尋常之美,美在純真之境界。
(源自《黃海晨刊》,離蕭天薦稿)
責編: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