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家庭德育問題及對策研究

馬武慧 李海云

（山西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山西 太原 030031）

“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庭教育是人生整個教育乃至國家發展的基礎和起點。學者趙忠心認為家庭教育的內容應該包括德育、智育、體育、美育、勞動教育。可以看出，德育是家庭教育的一個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我國自古重視家庭教育和道德教育，《增廣賢文》中可見“訓子須從胎教始”“不求金玉重重貴，但愿兒孫個個賢”。習近平總書記發表了一系列關于家庭家教家風建設的重要論述，精辟地指出：“家庭教育涉及很多方面，但最重要的是品德教育，是如何做人的教育。”［1］家庭教育是一切教育的起點和基礎，是塑造人、培養人的關鍵環節。德育始于家庭，關系著人的道德最初的形成與培育，人生的扣子從一開始就要扣好。此外，2022年1月1日正式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規定，新時代家庭教育的根本任務是立德樹人，將家庭德育進一步法治化，意味著父母必須依法對子女進行家庭德育。可見，新時代家庭德育已由過去的傳統“家事”，上升為新時代的重要“國事”。新時代發展要求將人才德育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但是隨著社會市場經濟的飛速發展，社會競爭愈發激烈，家長們陷入“重智輕德”——唯分數論，重智育而忽視德育功能、“知行分離”——道德認知與道德行為脫節等困境中，家庭教育和道德教育逐漸偏離，產生異化，家庭德育問題頻出，難以適應新時代的發展要求。因此，重視家庭德育問題分析，深化家庭德育實踐策略研究，已成為新時代家庭教育研究的當務之急。

一、家庭德育的內涵

“德育”一詞于20世紀初期引入中國。1904年，王國維在向國人闡述叔本華教育思想時，就說到了“德育”“智育”“美育”三詞，隨后提出“完全人格之教育”，認同德育是人全面發展教育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1912年，蔡元培提出“軍國民教育”“實利主義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觀教育”“美感教育”五育并舉的新教育思想。同年，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受其影響頒布了“注重道德教育，以實利主義教育、軍國民教育輔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的教育宗旨。［2］自此，“德育”一詞成為我國教育界通用的術語。學者檀傳寶認為，“德育”概念應遵循“守一而望多”的原則，既要承認大德育的核心或基礎是道德教育，也要重視思想政治、心理健康等同道德教育關系密切的教育內容。［3］廣義的德育是有目的、有計劃地對社會成員在政治、思想、道德等方面施加影響的行徑，包括社會德育、社區德育、學校德育和家庭德育等方面。可見，家庭德育是德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學者趙忠心提出，家庭德育實質是家長教育子女如何“做人”，主要是對子女的思想品德教育。［4］學者洪明認為，家庭德育是家長為孩子提供適合孩子品德成長的家庭環境，是促進孩子在道德認知、情感和實踐能力等方面不斷構建和提升的教育活動，是促進子女道德自主構建的價值引導活動。［5］學者駱風則進一步將家庭德育分為廣義家庭德育和狹義家庭德育，狹義上指直接影響家長教育子女活動的因素，屬于顯性教育，如德育的目標、德育內容、德育方法，以及家長的教育理念、教育能力等；廣義上指間接影響家長教育子女活動的因素，是一種隱性教育，如家庭生活條件、人際關系，以及家長的自身素質等。［6］綜上所述，家庭德育是指家長在家庭中對子女或其他家庭成員施加的有意識或無意識的道德影響活動，涉及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等方面，但其核心是思想品德。

家庭是人生中接觸最早且最久的德育環境，基于其時間和空間上的天然優勢，家庭德育有著顯著特點。

其一，家庭德育具有基礎性。家庭是個人最早道德習得的場所。遠在周朝，我國古人便重視家庭成員早期道德教育，要正根、正本就必須從小抓起，必須“養正于蒙”。子女和家長之間有著最初的道德關系，家庭的行為規范是兒童最初接觸的道德規范，在兒童道德發展中起著重要奠基作用，影響著兒童道德發展方向和水平。其二，家長在親子關系中，具有天然的角色權威，孩子會在日常相處中不斷觀察、學習并模仿家長的行為，從而建構自身的道德世界。其三，家長和子女的關系是建立在血緣關系上的深刻情感體驗，孩子更易產生安全感和信任感，內心深處的道德意向也更易被觸動，孩子在無形中一直接受著家庭的影響。家長和子女朝夕相處，在生活中給予孩子道德上的指導，可以有目的、有意識地進行針對性的顯性德育，也可以進行潤物細無聲的隱性德育，促進其形成正確的道德認知，養成良好的道德行為習慣。其四，“一生之品性，所謂百變不離其宗者，大抵胚胎于家庭中”，家庭德育是貫穿孩子一生的教育，其作用是根本的、獨特的，具有不可替代性。

二、家庭德育問題分析

（一）家庭德育意識薄弱

一方面，家長過分強調智力教育，忽略道德教育。受傳統人才觀、教育資源不均衡、教育惡性競爭等因素的影響，大部分家長仍舊力挺“唯成績論”的觀點，認為“孩子的起跑線不能輸”，費盡心思開發孩子的智力，依照考上名校、找到高薪工作來給成功下定義。如此一味追求孩子的學習成績和受教育程度，而忽視或輕視孩子的道德養成，容易導致孩子出現道德失范問題。另一方面，家長過分依賴學校教育，忽略家庭教育。很多家長因為工作繁忙而無暇兼顧孩子的教育，或因自身文化素養不高，沒有專業的教育知識和技能，而將教育孩子的責任推卸到學校和老師身上。“教育是專屬學校和老師的職責”的錯誤觀念，不僅容易導致家長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成為“甩手掌柜”，錯過孩子道德發展的關鍵期，同時還會致使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缺失應有的來自家庭的親切關注和細致引導，造成孩子道德品行發展不理想的后果。

（二）家庭德育目標單一

德育為孩子的成長提供導向和動力作用，其最終目的是促進孩子全面發展。然而，在當下社會中，很多家庭對于孩子的德育目標定位過于簡單，僅聚焦于外在的粗淺道德行為表現，如“不惹是生非，不出亂子，就行了”“有禮貌、聽話、樂于助人就是好品德”，從不關心孩子內心深層次的道德修養。有的家庭缺乏對孩子的理想信念教育，使得孩子在經濟快速發展的社會中變得物質化，形成錯誤的金錢觀，在快節奏的生活中迷失自我，甚至走向歧途；有的家庭缺乏對孩子的心理健康教育，片面關注孩子的外在行為，忽視孩子的內心需求，造成孩子心理素質差，形成不良心理和行為傾向，如恐懼、不誠實、不負責任等；有的家庭在德育過程中只注重小德，忽視大德，導致孩子有小禮而無大德，缺乏對國家和民族的社會責任感、榮譽感。

（三）家庭德育方式有誤

當今，家庭德育存在方式不夠科學、方法嚴重欠缺等問題，集中表現為以下幾種情形：其一，許多家長認為只有與孩子進行談話、訓誡的時候才是教育，而沒有意識到自身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屬于孩子家庭教育的范疇。家長無形之中的不良言行舉止會給予孩子錯誤的導向，影響孩子道德素質的養成。其二，一些家長對于孩子表現出的錯誤或者不足，采取言辭訓斥或者嚴厲懲罰，甚至暴力警示的教育方式，這不僅不會起到任何教育孩子的作用，反而會讓孩子對家長心生怨恨和逆反情緒，出現道德隱患。其三，有些家庭對孩子存在“舍不得管”“順其自然”的溺愛心理，家長的教育威望被弱化，孩子對家長的育德指令缺乏敬畏，甚至出現“熊孩子”對家長的反向“思想教育”。

（四）家庭德育環境不良

隨著社會變遷，家庭氛圍不和、家庭結構畸形、家風不正等現象層出不窮。

首先，家庭成員間，尤其是父母之間缺乏尊重與溝通，甚至出現家庭暴力，這些不和睦的家庭因素容易導致孩子形成不穩定的情緒和性格，影響孩子健康成長。其次，當今家庭結構日趨多元化，出現大量的單親家庭、重組家庭、隔代家庭，研究表明，這些特殊結構家庭與原生完整家庭中青少年的心理和行為存在明顯差異，特殊結構家庭兒童的抑郁、焦慮、缺乏安全感等不良情緒和反社會性格概率明顯高于原生完整家庭的兒童。［7］再者，家風不正的家庭中，孩子的道德品行會受到潛移默化的不良影響。家長沉迷于貪圖享樂，不求上進，孩子便容易好逸惡勞；家長沒有集體主義觀念，缺乏社會責任感，孩子便容易自私自利；家長拜金，孩子便固執于“錢能通神”，容易財迷心竅。不良家庭德育環境導致家庭德育文化功能不斷弱化，導致孩子自身的道德思維、道德情感、道德習慣受到嚴重沖擊。

（五）家校德育合作矛盾層出

在孩子的成長教育中，家庭和學校都擔當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二者本應相輔相成，并行不悖。然而，反觀現實，二者間問題突出。表現一，家校德育目標存在差異。當前階段，學校響應社會及各方面對德育工作的呼吁和期待，提升德育至更重要的位置，認真貫徹落實立德樹人教育理念，努力增強德育效能，高度重視學生道德養成。然而仍有大多數家庭停留在“重智輕德”的教育目標層面，認同“以分數論成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單一目標。表現二，家校雙方德育責任不清，邊界不明。或是，家長一味將教育孩子的責任推卸給學校，自己當“甩手掌柜”，對于學校的呼吁和引導聽而不聞；或是，家長過度干預學校教育工作，投訴老師教學方法，對于學校的教學引導指手畫腳；又或是，學校過于強勢，越界家庭教育，給家長布置太多任務，導致家長怨聲四起。家校二者在德育活動中目標不一致，容易致使學生價值觀取向陷入兩難選擇，進而影響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的成效。最終，家校攜手共育往往流于形式，難以達到預期效果且難以持久地進行下去。

三、家庭德育實施對策

（一）家長積極提升教育素質，承擔家庭德育責任，增強家庭德育實踐力

所謂“養不教，父之過”，家長必須具備家庭德育的主觀能動性，主動提升自身教育素質，積極承擔家庭德育責任，這樣才能更好地實踐家庭德育。

其一，家長要主動更新自身的家庭德育觀念。“愛子，教之以義方”，父母愛護自己的孩子，就應該用做人的正道加以教導，將美好的道德觀念從小傳遞給孩子，引導其成為有道德、有擔當的人才。家長要摒棄功利化的教育傾向，注重孩子的道德教育，把道德教育放到家庭教育的重點位置上。其二，家長要主動學習家庭德育相關理論和技能，提升自身德育能力，探尋正確的教育思想、科學的教育方法，以針對性的教育行動來引導孩子。經典的教育著作不但能夠幫助家長獲得正確的教育認識，還能提升家長的教育鑒別力，減弱市面上各種教育“快餐”帶來的干擾。家長還可以主動請教相關教育專業機構、專業人士等以提高自己教育效率和品質。其三，“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家長也要學會在教育中反躬自省，不斷修身，養成教育反思的習慣。受經驗的干擾，家長在教育過程中容易過度依賴以往存留的教育觀點和教育方式方法，從而忽視對這些習以為常經驗進行合理性的思考，最后導致不好的教育后果。所以，家長要善于在日常具體的教育實踐中不斷總結、反思，不僅要積淀成功經驗，優化不足之處，還要注重孩子在教育過程中給出的各項反饋。

（二）家長樹立全面發展的德育目標，豐富家庭德育內容，使孩子內外兼修

家庭德育應以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為最終目標，德育內容不僅要關注外在道德行為要求，還要重視內心道德修養，要實現全面發展。首先，家長要尊重孩子的個體性，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孩子，給孩子自身意志發展的空間，尊重和順應孩子的天性，創造孩子實踐成長的機會，引導孩子發現并認識自己，獲得獨立自主、堅韌不拔的優良品質。家庭德育基礎目標之一，即引導孩子建立一個完整且強大的自我，有自己明確的認知和方向，能建立并堅持自己的原則，獨立思考且持之奮進。其次，在這個發展全面提速、競爭日益激烈的時代，優良的身體素質和健康的心理素質，對于每個青少年而言都是必不可少的。家長不能局限于孩子的智力培養，也要關注孩子的身體鍛煉，引導孩子增強體質，并適時給予孩子恰當的心理健康教育，注重生命教育、挫折教育、感恩教育等，培養孩子積極的心理品質，全方位促進孩子身心健康發展。再者，新時代家庭德育也必須是滲透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的愛國教育，要培育孩子國之大德的意識和家國情懷。“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家國緊密相連，家庭德育切不能忘記引導孩子樹立心中有祖國、心中有集體、心中有他人的大德意識。優秀的青少年既要有“小德川流”，豐富內在修養，也要能“大德敦化”，胸懷國家和未來。

（三）家長應采取科學家庭德育方式，以孩子為中心，實現高效家庭德育

教育應以孩子為中心，德育更是如此。家長應當積極主動地認識孩子，認真深入地了解孩子，分析孩子不同年齡段的道德發展特點，選擇恰當合適的教育方式，讓道德走進孩子的內心深處，自主內化為個人的精神品質。只有這樣，德育才能具有生命力和現實意義。

首先，家長要信任孩子，與孩子產生情感共鳴；學會正面教育，以理服人，而不是不容申辯；學會站在孩子的角度思考，積極鼓勵，正確引導。理性且民主化的道德引導，更易激發孩子內在的潛質與活力，充分調動孩子向上向善的能動性，孩子會心甘情愿地接受教誨，增強家庭德育的有效性。其次，家長要注重自身的榜樣力量，以身作則，率先垂范。所謂“身教重于言傳”，家長要注重提高自身的文化素質和道德修養，身體力行，以自身良好的形象潛移默化地影響孩子，做好孩子人生中的道德楷模，于無聲處達到德育育人目標。最后，家長還要放眼于道德實踐活動，充分發揮孩子在德育過程中的主體作用，引導孩子在道德實踐中自主體驗、自主感受，從而加深道德認知、強化道德行為。總之，家長要科學引導孩子進行自我的道德建構，讓孩子在家庭教育中實現有效的德性成長。

（四）家長要著重從生活氛圍、情緒氛圍、文化氛圍來構建安全的德育環境

成長早期的孩子，大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會在家庭中度過，而且完全依賴于家庭成員，所以家庭環境在孩子終身成長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良好的家庭環境是孕育孩子良好品德的優質土壤。

首先，家和萬事興，和睦的家庭生活氛圍是基礎的德育環境。家長要正確處理家庭成員間的相互關系，制定正確、合理的家庭規范，引導孩子的言行舉止，維護家庭的和諧穩定，如日常生活中，與人和睦相處，平等溝通，尊老愛幼，語言文明，互信互幫，互讓互諒，互慰互勉等。其次，家庭中健康的情緒氛圍會為孩子的道德發展保駕護航。孩子是家長情緒的接收器，家長要減少過度的負面反饋，避免破壞孩子心中的安全感；反之，要增加積極向上的正面反饋，讓孩子感受到自己是被接納和被理解、被尊重和被關注的，如此，有助于孩子形成積極健康的人生態度，從而促進孩子德性成長。最后，豐富的家庭文化氛圍是家庭德育的助推劑。家長可以帶頭鼓勵孩子隨時閱讀、隨處閱讀；渲染互動、互學的文化氛圍；組織有意義的文化活動，如探學博物館、家庭旅行等。良好的文化氛圍有助于提升孩子的文化素養，推動孩子養成良好的個性、思想品德和行為習慣。

（五）家校社齊心協作，實現三位一體“德育合力”，提升德育效能

要想提高家庭德育的效果，促進孩子養成良好的道德修養進而全面發展，離不開學校和社會的配合。［8］家庭、學校、社會要在孩子德育教育上達成一致，形成共同的德育意識，加大合作力度，不缺位，不錯位，協調配合，同向而行。學校層面上，首先要注重提高教師家庭教育指導能力，加強家校溝通，形成家校德育統一戰線，共同促進孩子的發展。其次，學校可以成立專門的家長課堂，組織相關的德育實踐活動，對家長進行德育知識與技能的普及，加強家長的家庭德育意識。家庭層面上，家長要積極與學校、老師溝通配合，積極參加各項家庭德育活動，善于利用各種教育資源，凝聚教育合力，共同促進孩子的健康成長。社會層面上，一方面要通過大眾傳播媒介普及家庭德育知識，推廣家庭德育的成功經驗，幫助和引導家長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觀念，掌握科學的家庭教育方法，優化家庭德育的社會環境；另一方面，要加強政策指導并積極組建專業家庭德育科研團隊，開展科學研究，為指導家庭德育工作提供理論支持和決策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