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氣候變暖下的滑雪小鎮治理
——法國經驗與中國鏡鑒

宋 然，鄭志強

（山西師范大學 體育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0）

1 引言

2021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張家口崇禮區考察時指出，要通過舉辦北京冬奧會和冬殘奧會，推動我國冰雪運動特別是雪上運動的發展，更好地在3億群眾中推廣冰雪運動，推進體育強國建設[1]。根據《中國冰雪旅游發展報告（2023）》，2021-2022年雪季我國冰雪旅游人數達3.44 億人次，是2016-2017年雪季的兩倍多[2]。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成功舉辦，使得滑雪運動與旅游相結合的滑雪旅游產業成為寒冷冬日里的新“熱點”。為了進一步滿足廣大人民群眾的滑雪需求，各地涌現出了大量的小型滑雪小鎮。然而，當前滑雪產業的可持續發展卻不得不面對來自氣候與自然環境變化的嚴峻考驗。據統計，我國大部分滑雪場都位于海拔較低的地區，現有的770 余家滑雪場中，78%屬于落差低于100 m 的小型雪場[3]，全球變暖對于這些低海拔地區小型雪場的可持續經營影響較大。同時，由于我國滑雪小鎮的發展時間相對較短，面對全球性的氣候與環境問題，在治理路徑的選擇上還缺少相關的理論支撐與實踐經驗。

法國被譽為“阿爾卑斯皇冠上的明珠”，阿爾卑斯山脈中4 000 m 以上的高峰有24 座位于法國境內，其共有336 個滑雪小鎮，纜車3 391 個，占全球容量的18%[4]。根據《2020年全球滑雪市場報告》，以每年滑雪人數來計算，法國是全球最大的滑雪旅游入境國，最近幾年以每年5 億人次的客流量超過了往常占據榜首的美國排名第一[5]。基于此，本研究主要以法國阿爾卑斯山區滑雪小鎮為研究對象，分析其在全球氣候變暖下發展所面臨的困境以及治理模式上的科學經驗，以期為我國滑雪小鎮建設提供借鑒與啟示，從而建立高質量的有中國特色的滑雪小鎮。

2 全球氣候變暖對法國滑雪小鎮的影響及其治理經驗

2.1 全球氣候變暖的趨勢

近年來，全球氣候變暖導致降雪情況難以預測，與1986～2005年相比，2016～2035年全球平均地表溫度預計將增加0.3～0.7 ℃，2081～2100年將增加0.3～4.8℃[6]。很多氣象學家預言，即便從現在開始各國努力減排，21世紀全球氣溫也不可避免地會上升2 度，低海拔地區春季積雪的融化趨勢將更加明顯，北半球的雪期將會縮短近3 周，這對于極度依靠積雪的滑雪產業來說危機重重，增加了滑雪場治理的復雜性與不確定性。

2.2 全球氣候變暖對法國滑雪小鎮的影響

2.2.1 自然雪量不足，削弱雪場服務能力

據聯合國發布的《IPCC 全球升溫1.5℃特別報告》，在阿爾卑斯山脈北部的查爾特勒山脈海拔1 350 m 的山區，過去30年來平均積雪高度下降了39 cm，當地氣溫上升了近1℃[7]，近年來由于地表溫度不斷升高，山區部分區域地表積雪融化嚴重，滑雪場完整度被破壞。1960～2007年，法國阿爾卑斯山的降雪量平均減少了64 cm[8]，降雪量的減少直接削弱了滑雪場的服務供給能力，使得游客數量不斷下降，滑雪小鎮的運營困難重重，其中，低海拔地區的問題尤為嚴重，許多滑雪場出現了雪道裸露、纜車停運的情況，一些滑雪場甚至因難以提供服務而被迫暫停營業。全球變暖帶來的自然降雪減少、雪期變短等負面影響，給法國滑雪產業發展造成了巨大的困境。

2.2.2 生態系統失衡，影響可持續發展

由于全球氣候變暖，許多阿爾卑斯山低海拔地區的滑雪場雪量已經不足，因此不得不依靠人工造雪維持經營。但人工造雪的水資源成本耗費較大，每畝地的年耗水量可達七萬升[9]。山區頻繁地進行人工造雪，使得滑雪區村莊出現大面積的缺水現象。另外，人工造雪與自然降雪的質地也有所不同，人工造雪的密度更高、更僵硬，雪下植被容易遭受缺氧威脅。同時，人工造雪所用的添加劑可能會影響土壤肥力，導致水土流失加劇，對動植物和人類的健康造成嚴重影響。此外，使用造雪機還須鋪設管道、修建蓄水池等，這反而對自然環境造成了更大規模的破壞。滑雪小鎮在經營管理過程中，由于對氣候與環境不確定性因素的預判與評估不足，在發展規劃上缺乏可持續性的戰略規劃，破壞了生態系統平衡。

2.2.3 客流量減少，經濟損失嚴重

冬季降雪的不確定性和雪期的縮短，意味著滑雪小鎮的運營不能得到有效保障，進而導致整個滑雪產業經濟受損嚴重。2020年，由于自然降雪減少和新冠疫情的影響，法國阿爾卑斯山整個滑雪產業的收入下降了10%～15%，遭受了8 億歐元的經濟損失，整個山區滑雪產業面臨資金鏈斷裂的危機[10]。近年來，隨著全球氣候變暖的加劇，小鎮的經營發展更是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氣候變化帶來的一個根本性的轉變是客流下滑，而自然降雪減少引發的雪場滑雪服務供給能力不足，是造成客源流失的主要原因。法國公雞頸滑雪小鎮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公雞頸滑雪小鎮位于海拔大約1 400 m 阿爾卑斯山脈北部的查爾特勒山區，作為“微型滑雪度假村”的代表，其以高山滑雪作為特色發展項目，曾經是該地區旅游業的標志，但由于氣候變化所引發的系列問題使滑雪場經營遇冷，致使公雞頸滑雪小鎮曾一度暫停營業。

2.3 法國滑雪小鎮的治理經驗

2.3.1 提升人工造雪技術，適當增加雪量

在全球氣候變暖的背景下，人工造雪被視為減緩氣候變化對滑雪小鎮影響的主要手段，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自然降雪量不足的問題，逐漸成為滑雪旅游產業發展過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11]。然而，如何提高人工造雪技術，降低造雪成本并減少造雪過程中對資源環境的破壞，已然成為冰雪旅游發展過程中亟需突破的關鍵點。為了有效應對因氣候變暖而造成的降雪量減少、雪場停運等問題，法國政府每年投入4.5 億歐元，在法國阿爾卑斯山區配備了100 多臺大型人工造雪機以備不時之需[12]。阿爾卑斯山區率先使用SkiSim 2.0模型以減少人工造雪技術對生態環境的破壞，該模型通過技術限制（溫度閾值和容量）和雪層密度來模擬雪道維護，從而明確人工造雪的相關決策[13-15]，即當溫度達到人工造雪閾值時便可進行造雪，且在積雪深度達 30 cm 后便停止造雪。雪場可根據實際的運營情況來決定造雪的時間，也可人為地將人工造雪模塊設置為停止運行的狀態。該規則代表“基礎造雪”，適用于所有海拔帶，作用是達到足夠的積雪深度，保證滑雪場按時營業。在“基礎造雪”完成后，可通過“改良式造雪”保障滑雪場持續運營直至滑雪季結束[16]。此外，為促進滑雪小鎮持續健康地發展，阿爾卑斯山區在其他設施裝備等方面同樣進行了科學化管理。在建筑設計方面，注意房屋之間的朝向及顏色對比，采用淺色的涂料，以增加陽光的反射率，延長積雪時間，從而減少人工造雪的能源消耗；在雪具設備方面，及時淘汰陳舊裝備或問題設施，積極引進新工藝、新技術，例如碳纖維滑雪板、滑雪鞋等高端滑雪運動產品，在提升游客體驗感的同時也減少了對雪道的損耗。

2.3.2 守護自然環境，發展生態滑雪旅游

為減輕全球變暖對滑雪小鎮的負面影響，推動滑雪旅游可持續發展，開展生態旅游成為必然選擇。生態旅游的發展需要依托優質的天然生態環境，滑雪旅游的發展同樣如此。因此，守護自然環境是滑雪小鎮在發展過程中應考慮的首要因素。阿爾卑斯山區自然區位優勢明顯，滑雪小鎮依托其優越的天然資源、完整的產業鏈及齊全的配套服務設施，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滑雪產業。為了大力發展生態滑雪旅游，法國政府制定并實施了《山地法》，嚴格規范了滑雪小鎮的開發建設，將生態環境保護工作作為其發展的首要原則，對于山地的開發和生態滑雪旅游業的發展實施可持續規劃與管理，確保在發展的同時保護好生態環境[17]，大多數滑雪度假村能夠嚴格遵循生態旅游治理原則，維持山區自然風貌的完整性。此外，阿爾卑斯山區還定期對人工造雪所造成的環境負面效益進行科學評估，以減少人工造雪對環境的壓力。

2.3.3 合理規劃布局，完善滑雪產業價值鏈

首先，依托歷史底蘊，挖掘滑雪小鎮品牌文化內涵，打造世界百年滑雪小鎮。合理規劃產業布局，創新滑雪場經營模式，加強山區滑雪小鎮協同發展，注重滑雪地域特色文化旅游產品的設計和研發，推動滑雪小鎮文化遺產項目建設[18]。其次，創新運營模式，打造“微型滑雪度假村”。法國阿爾卑斯山區滑雪小鎮的經營以滿足游客的體驗性消費需求為目標，對于部分自然雪量不足的低海拔雪場，小鎮通過人工造雪的方式確保游客的滑雪體驗，同時將高山滑雪與越野滑雪項目相結合，多渠道滿足不同類型旅游者的滑雪需求，并與周圍滑雪場聯合開展“滑雪+度假”的運營模式[19]，衍生形成集滑雪、旅游、休閑娛樂、人文體驗為一體的產業價值鏈。最后，完善交通設施建設，提升游客滑雪旅游體驗。當地政府對滑雪小鎮在交通可達性方面的優勢和劣勢進行了綜合評估[20]，在交通設施建設方面，完善了公路、鐵路與機場交通網絡化機制，注重交通設施的“便捷性”，降低游客因交通不便而產生的旅游出行限制。

但滑雪小鎮在發展過程中，目前在為游客提供住宿、醫療等基礎設施方面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游客在公雞頸度假村的住宿需求只能依靠附近村莊提供的民宿來滿足，然而隨著旅游業的快速發展，人們的旅游活動也逐漸趨向個性化，村莊內未經系統開發的日益老化的住宿設施已不能滿足游客不斷變化的需求；公雞頸滑雪小鎮以高山滑雪作為其特色發展項目，高山滑雪本身極具刺激性，游客的安全問題是滑雪旅游能否持續發展的關鍵，公雞頸滑雪小鎮在建設開發中缺少相應的醫療防護機構，使游客在滑雪過程中的人身安全無法得到有效保障，進而造成小鎮難以形成口碑效應，游客重游率逐漸下降。滑雪小鎮經營者已意識到小鎮在住宿、醫療等基礎設施方面的不足，正致力于探究完善綜合服務體系的發展模式，以期通過充滿人文關懷的旅游服務供給提升游客的滑雪體驗。

3 法國滑雪小鎮治理的中國鏡鑒

3.1 踐行綠色發展理念，發揮生態效益

全球氣候變暖對低海拔地區滑雪小鎮的發展提出了新的挑戰，而依靠人工造雪會給生態環境造成一定負擔，從長遠發展來看也不是滑雪小鎮可持續經營的最佳選擇。法國滑雪小鎮建設注重自然生態環境保護與統籌規劃，致力于滑雪旅游與地方環境治理的融合發展。我國滑雪小鎮的發展同樣要走生態化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因而要全面把握小鎮當前的物種多樣性、環境承載量和潛在資源等多方面的情況，在此基礎上有針對性地進行開發活動，避免過度開發，同時對游客行為進行一定的約束，避免在旅游過程中對生態環境造成破壞。此外，在秉承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理念的基礎上，各地滑雪小鎮還可依托當地較好的自然資源，進行多領域的開發建設，提供綜合型的四季旅游服務產品，充分發揮滑雪旅游“1+1>2”的生態效益[21]，從而促進滑雪旅游在社會、經濟、生態等方面的可持續發展。

3.2 合理規劃空間布局，降低氣候變暖風險

隨著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成功舉辦，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冰雪運動當中，我國滑雪小鎮迎來了發展機遇。在全球氣候變暖阻滯滑雪產業快速發展的背景下，相關部門應有計劃地對滑雪小鎮進行合理的選址開發，更好地量化預測在某一特定旅游區積雪減少可能產生的經濟、社會、水文或生物影響。并通過積雪模型準確地模擬滑雪場積雪條件，以此評估滑雪旅游目的地的氣候風險[22]。以張家口崇禮區滑雪小鎮的開發為例，崇禮位于華北平原和內蒙古高原的中間區域，這種過渡地帶極易形成小氣候區。崇禮地區全年的氣溫都相對較低，當有冷空氣進入后，空氣中的水蒸氣容易凝結形成降雪。崇禮的年均降雪量約為63.5 cm，積雪量累計可達約1 m，并且低溫更容易保存天然雪資源，因此崇禮的雪期可達150 天。憑借得天獨厚的自然地理優勢，張家口崇禮對山區進行有計劃地開發，改變了崇禮僅依托礦業資源發展的模式[23-24]，為滑雪運動愛好者提供了良好的運動環境。此外，在滑雪小鎮開發過程中，氣象部門應該對開發區氣溫和濕度進行實時監控，進一步促進冰雪資源的綜合開發和有序利用，為地方生態化滑雪旅游開發提供有效服務。

3.3 堅持以人為本，構建綜合服務體系

從法國滑雪小鎮的發展經驗來看，滑雪小鎮的發展不僅依靠滑雪場，也要形成相對完善的滑雪產業鏈，以旅游度假村的方式進行有效開發，建立起涉及餐飲、住宿、商業、娛樂、交通等的綜合服務體系[25]。同時，滑雪小鎮在發展過程中也要堅持以人為本的發展理念，充分體現出對游客的人文關懷，增進游客與滑雪小鎮之間的“黏性”，從而提高游客的忠誠度，保證滑雪旅游的穩定發展[26-27]。鑒于此，滑雪小鎮應采取多種手段完善相關配套設施的建設。在滑雪服務方面，要滿足不同年齡、不同類型的游客需求，雪道應該有嚴格的等級劃分，對于專業的滑雪愛好者，提供專業的高級賽道，以滿足其對高超技藝的追求；對于初學者，有相應的初級道，以適應初學者感受滑雪魅力的需求。在休閑娛樂方面，要注重與當地人文特色相結合，提供特色餐飲、休閑觀光等活動，建構滑雪旅游目的地地方亮點，帶給游客與眾不同的體驗感。在住宿方面，為滿足游客追求自主獨立的需求，可以與當地居民建立租賃關系，在度假村中，不僅能夠提供溫馨舒適的酒店，也有充分展現當地特色的民宿，還有可供游客自主安排的獨棟別墅，多種住宿環境供游客選擇。在醫療保障方面，滑雪小鎮中設置醫療服務站，并對醫療服務人員進行定期培訓，提升其雪上醫療救援技能，不斷強化醫療保障后備力量。我國滑雪小鎮在建設過程中，要加快推動滑雪旅游產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制定完善的游客服務策略，打造綜合性的游客服務體系，進而增強滑雪旅游目的地的吸引力。

4 結束語

在全球變暖的大背景下，低海拔地區的雪期變短，雪場厚度難以滿足游客追求高質量滑雪的需求，如何保持雪季旅游的客流量成為低海拔地區滑雪小鎮治理的重點，也是滑雪小鎮保持持久競爭力的核心要素。法國滑雪小鎮歷史悠久，有著先進的治理經驗，對我國滑雪小鎮的發展有重要的借鑒意義。縱觀法國滑雪小鎮的治理經驗，提升人工造雪技術是應對自然降雪減少的普遍策略；發展生態旅游吸引新客源是推動滑雪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有效辦法；構建小鎮完整的產業價值鏈，進一步完善滑雪場的服務質量將成為提高滑雪旅游目的地游客回訪率的新抓手。我國滑雪小鎮的發展要始終秉承綠色、低碳、循環的發展理念，科學合理規劃滑雪小鎮的空間布局，以降低不確定性的氣候風險，同時也要堅持以人為本的發展理念，為廣大滑雪愛好者提供優質的服務，提升游客的滿意度。通過科學化治理解決全球氣候變暖給滑雪小鎮發展帶來的難題，能夠推動我國滑雪小鎮實現高質量發展，進而促進滑雪旅游在社會、經濟、生態等方面的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