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輝,林 煜,崔翔宇
(長春大學 管理學院,長春 130022)
隨著互聯網、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的發展,第四次工業革命已悄然而至。數據作為新興的生產要素改變了企業的組織結構和運營模式等方方面面,極大地提高了生產效率。在中國人口紅利消退的當下,中國經濟正在從高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變。要維持中國制造的競爭力,依靠數字經濟進行企業轉型勢在必行。國家層面也十分重視數字經濟的發展,陸續出臺相關政策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從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出現數字經濟后,我國數字經濟穩步發展,成為國民經濟的“穩定器”和“加速器”。截至2022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已達50.2萬億元,同比名義增長10.3%,占GDP比重提升至41.5%(1)數據來源于國家互聯網辦公室2023年發布的《數字中國發展報告(2022年)》。,但與西方發達國家普遍65%—70%的比例相比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企業作為國家經濟重要的微觀組成部分,轉型升級是大勢所趨,而落實到企業個體而言,數字化轉型的成果并不理想。中國電子技術標準化研究院《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分析報告(2021)》調查顯示,中小企業中有79%的企業仍處于數字化轉型初步探索階段,即使是大型企業也有近一半處于初級階段。一方面,企業對進行數字化轉型的方法和路徑不明晰,造成資源浪費但收效甚微;另一方面,對數字化轉型所產生的企業內外的經濟后果持觀望態度,“不會轉”“不敢轉”是困擾企業躊躇不前的重要阻因。現有研究多關注數字化轉型給企業帶來的積極影響,這本無可非議,企業確實應當順應國家和時代的發展要求積極求變,而數字化轉型過程中也存在著“陣痛”,相關研究仍有空缺。因此,本研究通過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傳導路徑進行分析,為企業數字化轉型需考量的因素提供數據支持,以便企業能夠根據自身具體情況合理作出戰略規劃,助力轉型順利開展。
1. 數字化轉型相關研究
現有對數字化轉型的研究多關注動因分析和對企業產生的經濟后果。國家數字經濟對企業數字化變革的影響較大,數字化變革顯著提升了實體企業經濟效益[1],產業數字化轉型提高了產業鏈和供應鏈的穩定性和競爭力[2]。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產生的影響體現在方方面面,趙宸宇等指出,數字化轉型能夠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3]127。肖旭等、戚聿東、蔡呈偉的研究發現:數字技術改變了傳統的商業邏輯[4];相比于之前流水線生產,用戶價值主導成為企業變革的根本力量[5];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績效產生正向影響[6]。而蔡春花持不同觀點,認為數字化與企業的盈利能力不存在顯著的線性關系或顯著的U型關系[7]。
2.數字化轉型與內部控制相關研究
羅艷梅等根據數字化轉型的不同方面,從生產數字化、產品數字化、服務數字化和管理數字化等4個角度實證檢驗了數字化轉型有助于顯著提升內部控制質量[8]。程莉雅等著力研究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產生影響的路徑機制,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之后主要通過改善內部環境、提高信息與溝通能力和增強風險管理水平來提升內部控制質量[9]118。郜保萍通過研究發現,產品市場競爭大、企業生命周期處于非成長期時,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提高內部控制的有效性更明顯[10]。
1.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的直接影響
COSO委員會發布的《內部控制整合框架》指出,要從5個方面對內部控制進行考量,即控制環境、風險評估、控制活動、信息與溝通、監督。(1)在控制環境方面,轉型首先需要管理層的認可和學習,爾后通過培訓員工使企業上下形成數字化思維,再憑借更加規范的操作系統將業務流程與內部控制進行整合,為內部控制提供良好的環境。(2)在風險評估方面,基于信息不對稱理論,企業處于動態變化的內外環境之中,獲取的信息資源有很大的局限性[11],管理層的潛在風險識別和應對能力不足。通過數字化轉型,內外部信息收取和處理優勢增加,能夠提高資源配置和流轉效率[12],也能夠及時準確地識別業務流程中的問題,從而提高風險評估能力。(3)在控制活動方面,人是控制活動的主體,人的主觀因素影響著控制活動[13]。數字化轉型之后,數據作為新的生產要素具有客觀性,可以降低人為因素的干擾,減少舞弊的可能性[14]。(4)在信息與溝通方面,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優化組織結構,使組織層次趨于柔性化、扁平化,上下級溝通也更加順暢,便于問題及時反饋、命令及時下達。企業與客戶聯系也更加密切,能夠通過網絡平臺迅速捕捉客戶的個性化需求,提高信息利用效率。(5)在內部監督方面,企業業務流程公開透明,可以減少管理層短視和不理智行為,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委托代理問題。基于此,提出假設1。
H1:制造業數字化轉型正向影響內部控制
2.財務穩定性的中介作用
數字化轉型不僅是自上而下的思想觀念的轉變,也需要線上和線下組織結構變革,這就意味著企業如果選擇了數字化轉型,就要增加在人才引進和培訓,辦公軟件升級以及線上供應鏈建設等方面的成本投入,還要承受數字化轉型不能立竿見影起到作用的“陣痛”,這無疑增加了企業的財務壓力。張復生等的研究表明,當財務穩定性較低時,其內部控制質量也相應降低[15]。基于此,提出假設2。
H2:財務穩定性在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的影響中起中介作用
基于以上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為了考察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的綜合影響,構建基準回歸模型:
IC=β0+β1Dig+∑β3Controls+∑Year+∑Ind+ε0
(模型1)
為了進一步考察財務穩定性對數字化轉型和內部控制的中介效應,構建中介效應模型:
IC=β0+β1Dig+β2Z+∑β3Controls+∑Year+∑Ind+ε0
(模型2)
(1)被解釋變量IC為內部控制質量。參考程莉雅等[9]113的研究,采用迪博內部控制指數進行衡量。迪博內部控制指數按照COSO框架從5個方面衡量企業內部控制水平,具有較高的權威性,并且與研究假設契合,準確性較高。(2)解釋變量Dig為數字化轉型程度。參考趙宸宇等[3]116的方法,使用文本分析法統計2016—2021年年度報告中的數字技術應用、互聯網商業模式、智能制造和現代信息系統等4個維度對應關鍵詞的披露次數,以此反映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3)中介變量Z為財務穩定性。采用AltmanZ-score模型進行衡量,計算方法為Z=1.2X1+1.4X2+3.3X3+0.6X4+0.999X5。其中,X1為營運資產/總資產,X2為留存收益/總資產,X3為息稅前利潤/總資產,X4為總市值/負債總計,X5為營業收入/總資產,數值越大表示企業的財務穩定性越高。(4)Controls為企業層面選取的控制變量。包括企業年齡、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兩權分離率、時間和行業。此外,為了使模型更加精確,同時控制了行業和年份的虛擬變量,ε0為隨機擾動項。詳情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
選取2016—2021年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作為研究對象,為了保證數據可靠性,剔除ST和ST*企業。收集2016—2021年企業財務報表并通過文本分析法獲得反映數字化轉型程度的指標,企業層面相關的微觀數據根據萬德數據庫和國泰安數據庫整理所得。為了減少極端值的影響,使模型更加精確,對數據進行了前后1%水平的縮尾處理,數據處理軟件為stata17.0。
表2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IC平均數和中位數都比較大,表明大部分樣本企業重視內部控制的建設,研究內部控制的影響因素以及進一步加強內部控制建設是有必要的。Dig最大值與最小值相差較大,且中位數與平均值相近,表明樣本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差異較大,仍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續 表

表2 描述性統計
主要變量的相關系數矩陣及各變量之間顯著相關如表3所示。VIF(方差膨脹因子)的平均值為1.32,最大值為1.84,最小值為1.04(見表4),均遠小于10。以上表明,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模型設定較為合理。

表3 變量間相關性分析

表4 方差膨脹因子分析
1.基準回歸分析
表5為回歸分析結果。第(1)列和第(2)列為不含中介變量的基準回歸模型,采用遞進式的回歸方法,第(1)列僅控制時間和行業固定效應,結果顯示其在1%的水平上回歸效果顯著,回歸系數為6.038;第(2)列在控制時間和行業固定效應的同時加入控制變量進行回歸,結果顯示其仍在1%的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3.109。表明數字化轉型顯著正向影響內部控制,假設1得到驗證。

表5 回歸分析
2.中介效應檢驗
針對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產生正向影響的傳導機制進行檢驗,基于溫忠麟等[16]提出的中介效應模型,借助Bootstrap法進行驗證(自助抽樣500次)。回歸結果如表5中第(3)列和第(4)列所示。在加入變量Z之后,回歸結果依舊在1%的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3.296,且Bootstrap檢驗區間為[-0.2464211,-0.0656942],不包含0,再進行Sobel檢驗,P值為0.0004。上述檢驗表明財務穩定性的中介效應成立,假設2得到驗證。值得注意的是,表5中第(3)列中數字化轉型對財務穩定性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且Bootstrap置信區間為負數區間,說明財務穩定性在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中起“遮掩”作用,即財務穩定性會減弱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質量的正向作用。轉型意味著投入和不確定性,但由于企業數字化轉型是一個長期的變革,既需要持續的投入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見到成效,盲目轉型不僅短時間內不會明顯提高內部控制質量,反而會因財務穩定性降低導致數字化轉型對內部控制的正向影響減弱,這也是部分企業不愿進行數字化轉型嘗試的原因之一。
首先,企業轉型從管理者思想轉變開始,要正確認識數字化轉型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傳統企業組織層級冗雜,部門之間存在信息壁壘,內部供銷數據不同步,產品供需脫節等問題都給內部控制帶來困難。通過組織管理的數字化轉型,信息可以快速、及時地在各部門之間傳達,溝通渠道更加通暢,有利于員工充分發揮主人翁意識,積極反饋問題。其次,數字化轉型不是一蹴而就的,特別是中小企業,應當結合其自身財務狀況作好戰略規劃,切忌盲目跟風。在轉型初期,自行構建數據收集和處理系統費時費財,可以選擇與具備相關服務的第三方平臺合作,以降低自建和試錯成本。最后,要重視對員工的培訓和教育,既要培養現有員工形成數字化思維,又要招攬數據建模和分析的專業人才。
政府要加強數字設施建設,為轉型提供外部條件[17]。政府要優化數字化發展環境,增加建設工業互聯網、5G、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的投資力度。加強借貸征信建設,設立針對數字化轉型的專項貸款,拓寬企業融資渠道。工商聯2021年數據顯示,在226家獲得外部融資的500強企業研發支出中,外部融資支出占總支出的比重小于10%的比例高達77%,這表明民營企業研發資金多來自企業內部[18]。由于部分民營企業資金鏈薄弱,抗風險能力相對較弱且缺少抵押標的物,致使其在金融市場中處于弱勢地位,陷入融資困難且成本偏高的惡性循環。轉型需要持續投入資金,卻又面臨著轉型效果慢和外部融資困難兩方面難題,財務風險增加致使部分有意愿的企業望而卻步。由政府牽頭搭建數字化轉型交流平臺,遴選轉型成功企業作為示范標桿開展經驗分享活動,鼓勵企業“看樣學樣”,發揮示范企業帶頭作用,從而推動更多企業開展數字化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