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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別“父親”與自我認同
——論小劇場呂劇《歸·源》的現代意識及其對話本的改編

2023-12-23 15:00:20
齊魯藝苑 2023年4期

魏 麗

(山東藝術學院戲曲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山東省呂劇院創作推出的小劇場作品《歸·源》,近期于上海市中國小劇場戲曲展演亮相。該劇改編自明話本《警世通言·蘇知縣羅衫再合》。編劇用現代意識塑造人物、安排情節、提煉沖突,將話本小說否極泰來的離合悲歡故事,改造為探討“我是誰”的自我認同危機戲劇。這個以現代人的自我意識為內核的作品,為找尋演員與觀眾之間、戲劇與生活之間、人與自我之間的統一感,做了一次實驗,為傳統故事的現代改編,探索了一條“思與詩”的蹊徑。

一、話本改編:從“家庭離合”到“一個人的成長”

呂劇《歸·源》講述了御史徐繼祖十八歲生辰宴會上,一位老尼冒險行刺其父徐能,并控告徐能殺害其夫的故事。徐繼祖不信自己仁愛慈善的父親能作惡至此,但仍然接了狀紙。借羅衫的線索,在他的悉心追查之下,終于真相大白:老尼是徐繼祖的生母鄭月素,而徐能正是殺害徐繼祖生父蘇云的元兇。經過艱難的內心掙扎與較量,徐繼祖選擇秉公執法。最終,徐能懺悔并自殺,鄭月素重回空門。《歸·源》將一個娓娓道來的話本故事,濃縮為一個高度凝練的舞臺劇本,編劇做了大量的集中、整合、穿插改造工作。

(一)從話本的線性敘事到戲曲舞臺空間敘事

話本《蘇知縣羅衫再合》的線性敘事,從父輩的恩怨開始,鋪敘蘇云赴知縣任途中與船戶積盜徐能等人遇合,徐能陰謀霸占蘇知縣財產妻子,并將蘇云捆縛投江意圖殺人滅口的情節。蘇云沿江沉浮被救,因懼怕徐能強勢,暫時教書為業。徐能的兄弟徐用秉性善良,幫助蘇云妻子鄭夫人自投生路。鄭夫人尼姑庵中生子被迫棄養,并出家為尼。襁褓中的嬰兒被追趕而來的徐能偶然拾得,徐能樂得子嗣,取名徐繼祖。徐繼祖成年后趕考路遇祖母,老祖母以他相貌似蘇云之故贈以羅衫。徐繼祖中了進士,繼而得封監察御史之職。徐繼祖先后收到鄭夫人與蘇云的狀紙,經過一番查證推知事實真相,設下宴席捉拿徐能一伙。以羅衫作證,徐繼祖與蘇云父子相認,更名“蘇泰”。徐能一伙被法辦,蘇云一家團圓。

話本的敘事以離合為線索,蘇云一家三口的遭際是故事的三個支流,而十九年后三人從各自處境中不約而同奔赴尋找是故事的合流。《歸·源》則以舞臺的集中,將這些漫長的時間和分散的線索構成的情節線聚攏到一時一地,即徐能養子徐繼祖登科中狀元封御史后的十八歲壽辰宴會上。舞臺呈現以空間敘事為主,鄭夫人喪夫棄子的悲痛往事、徐繼祖遇祖母贈羅衫這些情節就以人物陳情、敘舊的對白穿插交待。

(二)人物由繁到簡,凸顯主要人物聚焦核心主題

話本為了將 “羅衫再合”的家庭離合故事講成大團圓結局,人物幾乎是“一個都不能少”。上至高齡的老祖母,再到被捆縛投江的蘇云,都克服了生計、災禍等困難等到了團圓。家庭和社會是密切關聯的,家庭的團圓除了家庭成員的努力也離不開眾人的幫扶,因此,就有熱心的助力者,如搭救蘇云的過客,收留鄭夫人的尼姑,照顧祖母的丫環,幫鄭夫人寫訴狀的義士等眾多人物。作惡者也有其幫兇,形成黑惡勢力集團,構成對善良百姓的威壓懾服。話本服務于“懲惡揚善”目的,對助善助惡的人物也都無一遺漏做了交待。

呂劇《歸·源》則刪繁就簡,將話本中的主要人物“蘇知縣”的僥幸不死改為已死,蘇母等親眷和徐能的一干幫兇也不再詳細交待,主要人物轉移聚焦到徐繼祖身上,家庭離合的主題,也就由此置換成一個人的成人主題。

(三)傳奇性的位移,由話本的“歷劫”到戲曲的“發現”

話本和戲曲都是通俗文藝,娛樂聽眾和觀眾的首要任務是講好一個故事,而傳奇性是好故事的一個標準,傳奇能醒人耳目,引人入勝。話本的傳奇性落在劫難和對劫難的克服上:一是以官遇匪,良善的官員蘇云落入劫匪的險惡圈套,渲染命運叵測;二是盜賊作父,盜匪徐能替人養育兒子,妄想傳宗接代;三是羅衫再合,家庭的凝聚力戰勝了各種不利因素,倫理親情乃是扯不斷的天意(羅衫寓意“天衣”)之合。

呂劇《歸·源》淡化了劫難的傳奇,它給這個故事增加的傳奇性是“發現”,即發現父不父、子不子,發現存在的曖昧,自我的不確定。這個發現是由鄭夫人的闖入啟發的,為此,呂劇將鄭夫人在徐繼祖世界中的出場,由話本故事里的合法的“告狀”,改編為犯險的“復仇”。話本中蘇云、鄭夫人分別找有關部門遞狀紙,徐繼祖在收集了父母兩方的狀子、了解了相關情況后,設置一個“鴻門宴”擒拿盜賊一伙。《歸·源》則由鄭夫人攜刃闖宴會刺殺徐能開場,賦予鄭夫人這位女性“單刀赴會”的英雄氣概,也是為徐繼祖的“發現”開辟澄明之境。

(四)在戲劇沖突上,話本建立在家庭離/合、人物正/邪、官/匪的二元對立上,呂劇《歸·源》則以鄭夫人與徐能之間對事實真相的爭執、徐能與徐繼祖的父子沖突、徐繼祖的自我內心沖突為主體

話本小說中官固然可以淪落為民(如蘇云),或被匪盜所利用(如王尚書的船只被盜賊徐能承租);匪可以匿身為鄉紳(如徐能);善人可以與惡人是兄弟(如徐能、徐用),可以被惡人占有(如徐繼祖),但人物始終是善惡分明、道德本質化的。蘇云、鄭夫人即便落難始終保持名節,而徐能卻是“積年為盜”“劫掠了一生”[1](P153),不知悔改。話本又以“有性善有性不善”[2](P139)區別劃分徐能、徐用兩兄弟的秉性,表明性之所至,能超越環境。徐用好善,雖然身處盜匪群中,卻能辨識良善并開脫保護善人。徐繼祖雖然被盜賊撫養,仍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在話本小說中,惡人可以暫時欺善,匪可以借官之名掩蓋罪行,但惡人最終還是被懲處,官匪還是勢不兩立的。因此在懲罰環節,善惡報應不爽,歷歷分明。“徐爺在徐家生長,已熟知這班兇徒殺人劫財,非止一事,不消拷問。只有徐用平昔多曾諫訓,且蘇爺夫婦都受他活命之恩,叮囑兒子要出脫他。徐爺一筆出豁了他,趕出衙門。”[3](P158)話本以“不消拷問”將父子關系一筆帶過,劃清界限,既表現徐御史斷案的雷厲風行,也是對正邪對立、清濁分明的標榜。善人可以被改姓,但改不了其善性,并且一旦恢復真相,迅速正名。徐爺“具奏天子”時,“先行出姓,改名蘇泰,取否極泰來之義”;“奏章已發”之后,“此時徐繼祖已改名蘇泰,將新名寫帖,遍拜南京各衙門。”[4](P159)對被顛倒、被淆亂的秩序的恢復、被錯亂的二元對立的歸位、被劫掠的身份的正名,是話本故事中戲劇沖突的本質和敘事的動力。

徐能在話本小說中是體現貪欲的功能性人物,見鄭夫人美貌起意劫掠,意欲霸占未果,此后二人便無交集。而在呂劇《歸·源》中,徐能則被塑造成人性善惡交戰的主要人物之一,有了人性向善自我改造的變化。徐能與鄭夫人發生了兩次沖突,一是第一幕“行刺”,鄭夫人遞狀紙,徐能斷然否認,意欲撕毀狀紙驅除鄭夫人;二是第二幕“追兇”,徐能私下恐嚇勸說、威逼利誘鄭夫人想掩蓋事實阻止辦案,甚至以父子之情乞求鄭夫人放棄報仇。

徐能和徐繼祖的父子沖突,則關乎徐繼祖對父親的信仰、信任,既有對其父日常溫厚慈善行為的認知判斷,也有建立在十八年養育陪伴基礎上的情感依戀。這個信仰、信任在鄭夫人提供的歷史事實和犯罪證據面前搖搖欲墜,并引發了徐繼祖的“世上再無徐繼祖了!我是誰,誰是我?”的自我認同危機。信仰危機和認同危機構成了戲曲《歸·源》“究根”“詰問”兩幕重頭戲,人物內心的分裂沖突具象化為夢境中“徐繼祖”與其另一個自我“蘇秦”的激烈辯論。《歸·源》的沖突有自外而內的內傾取向,對事實真相的根究和直面導向自我認同的獨立個體的產生。

由家庭到個人,由離合悲歡故事到認同危機戲劇,由認祖歸宗的“正名”到自我認同的立人,話本故事在戲曲改編中做了一個現代蛻變。

二、核心主題:“善惡父親”與“真假父親”的迷惑與辨別

辨別“父親”是話本《蘇知縣羅衫再合》和呂劇《歸·源》的共有主題和核心情節,并都具有成人儀式的重要意義。但在對“父親”的真假判斷和善惡認定上,兩部作品呈現出了理性立場和情感邏輯上的深刻差異。話本最為動人的懸念莫過于 “真假父親”,最大快人心的地方莫過于“父子相認”。話本的高潮是把假父親從椅子上扯下,將真父親請上交椅,完成重整乾坤的使命。呂劇《歸·源》則沒有那么黑白分明、斬釘截鐵、理直氣壯,而是在“善惡”“真假”上往復辯難,充分展開理與情、法與情的矛盾困惑,把懲惡揚善、去假存真的戲由行動的變成心理的,由情感的變成思索的。

(一)善惡的先行預設與理在情先,話本的道德理性專斷與倫理情感自然化

話本在糾正“認賊作父”的倫常謬誤上,極力表現徐繼祖的無辜和理性干練有謀略,及徐繼祖在剝離和徐能的父子關系上殺伐決斷的氣概。一是先行預設“(假)父”惡子善的本質。話本交待徐繼祖早就知道其父徐能“積年為盜”的身份,更因鄭夫人的告狀懷疑徐能不是真父親,“我父親劫掠了一生,不知造下許多冤業,有何陰德,積下兒子科第?我記得小時上學,學生中常笑我不是親生之子,正不知我此身從何而來?”這些懷疑在話本里是徐繼祖早慧的證明,也可見惡人作父捉襟見肘的困窘。二是徐繼祖鋪謀定計得到奶公姚大等證人的口供。三是羅衫這一有力物證的佐證,使得真假父親昭然若揭。整個故事是對“真假父親”的尋根究底,“善惡父親”則是先行給定、不辨自明的。因此,在道德本質論框架之下,話本中“真假父親”的易位和歸位吸引了全部注意,遮蔽了對“善惡父親”的關注。

吊詭的是,徐繼祖明知其父“積年為盜”,從未有任何諫諍干預,或者反叛;初看到鄭夫人狀告其父,恐慌失措,周兵備教給他的“一頓板子,將那婦人敲死,可不絕了后患”的潛規則,也沒有引起他的反感;甚至在意識到“這婦人所告,或是真情。當先劫財殺命,今日又將婦人打死,卻不是冤上加冤”,仍然計較“若是不打殺她時,又不是小可利害”[5](P153),而這完全服從“無違”“子為父隱”的儒家孝道規定。徐用雖然明知徐能一伙不干好事,只是盡他的理性勸說,或者私下行方便,但也并不告官,這也符合“悌”的道義。救出蘇云的過客害怕得罪權貴連累自己;尼姑庵的老尼姑也“恐怕強人訪知,彼此有損”[6](P144),都有生存的需要和顧慮。是非善惡,在話本中是讓位于形勢和勢位的。正是這些“善人”在是非善惡問題上愛憎不分明,不敢有所作為,才使得假父親得以坐穩了“父親”之位長達十九年之久,必待徐繼祖羽翼豐滿、借助官威,才以“天罰”之力、討逆之名澄清是非、懲惡揚善、撥亂反正。所以,話本對人的善惡性質定位上的分明,反而遮蔽了行動上對善的維護和對惡的反抗的消極怠惰,顯示出道德理性的專斷和實用理性懼惡抑善的軟弱。對真假父親的辨認的熱衷、對官威的依賴,折射出父權理性和實用理性的合謀,甄別真假父親有整頓父權的意味,兒子的樹立成人建立在倚仗官威維護父權的基礎上。

在話本小說中,假父子的感情極易剝離沒有牽絆。徐繼祖對徐能的父子感情僅以“徐爺出迎,就有跼蹐之意。想著養育教訓之恩,恩怨也要分明,今日且盡個禮數”“鋪氈拜見”[7](P156)一帶而過,并在拿下徐能時直接喊出“死強盜,誰是你的孩兒?”[8](P157)這樣斬釘截鐵的討伐。甚至,在徐能服刑時,“刑部請蘇爺父子同臨法場監斬諸盜。”[9](P159)看賊父人頭落地成了快意恩仇的報復。同時,話本小說強化表現血緣親情之間的默契交流,徐繼祖偶遇祖母時“天性自然感動”[10](P150)“沒來由,不覺也掉下淚來”[11](P151);聽見鄭夫人喊冤叫屈,“偏覺得音聲凄慘”[12](P153),將倫理感情自然化、血親感應神秘化了。對“賊父”的情感麻木和與“血親”的情感流通,都服從于天理的先驗性;所謂天理人情,理在情先。

話本小說中有個做賊的父親并沒有影響徐繼祖對父親的認同,沒有動搖對父親權威的信仰和父子秩序,唯有 “真假”問題的出現,才推動著徐繼祖的撥亂反正、認祖歸宗。徐能的父親身份沒有因為不善而被否定,只是因其假而被否定,“養育之恩”也因為身份之假而被取消。名不正則言不順,假父親算不得父親,劫奪的身份沒有感情的紐帶。話本極其小心地規避父子日常相處可能產生的感情對血緣感情的摻雜,規避強盜可能有的人性內容。相應地,血緣上的父親被神圣化,建筑在血緣上的倫理感情被自然化了。“真假父親”的戲碼體現和強化的是傳統文化引以為天理的封建宗法父權制的意識形態。

(二)重視對“善惡父親”的個體理性批判

“認賊作父”在話本里是需要徐繼祖糾正的一個錯亂,人物在糾錯中重歸父權秩序并取得身份位置。呂劇《歸·源》則以之為徐繼祖的一個被拋入的處境,擔當這個處境是他應負的責任。徐繼祖壽辰宴會上鄭夫人的“母歸”,以匕首撕開徐能的面具,暴露其盜賊真面目,直指或者父子“沆瀣一氣”或者“秉公執法”的非此即彼的選擇。對“賊父”的直面和批判,就成為徐繼祖能否真實地為人和正當地處世的性命攸關的選擇。

反抗“無違”,批判理性誕生于懷疑精神。《歸·源》將話本中先行設定、視為理所當然的善惡問題,作為存疑的重大問題展開探討,并落實為“行刺”一場中父子的三次微妙沖突。首先,當鄭夫人揭露殺人劫財的強盜徐能,即“他人眼中的父親”,與“自己眼中的父親”迥異時,徐繼祖仍然保留了對他人的表達權力的尊重,并試圖就這個矛盾展開調查分析,以辨明事實,澄清真相。徐繼祖的這個選擇并非容易,這是一次對于儒家文化賦予父親的權力的反抗。孔子的“孝”即是“無違”的教義,建構起不容挑戰和質疑的父權,懷疑和辨別父親本身,即是對傳統儒家倫理秩序的一個質疑和價值重估。其次,當鄭夫人遞上訴狀時,徐能倏地奪過狀紙并欲撕毀,徐繼祖阻止了徐能,接過狀紙。行為顯示出各自的動機,徐能是本能地想借助父權銷毀證據,掩蓋遮蔽自己的過去,維護父親的權威形象;而徐繼祖以御史的身份職責主張正義,他對于冤屈是敞開的。最后,徐能又以兒子應當信任父親的道德綁架徐繼祖,被徐繼祖以“老尼拼死遞狀”的事實判斷和“容兒問過師太”的開放態度駁回。“無違”的儒家倫理要求和御史的職責、正義的追求產生沖突的時候,徐繼祖對后者的選擇,體現了他作為主體的理性判斷和道義擔當,也是他擺脫父權控制的獨立宣言。

突破“子為父隱”,發現人性的另一面真實。徐繼祖對鄭夫人的詰問,展開了一個“審父”的理性批判。在辨明“父親不是父親”之前,我們會看到一個“父親竟然是這樣的父親”的震驚。鄭夫人控訴的徐能殺人越貨、強占別人的妻子,種種暴行讓剛剛步入成年的年輕人看到世界的丑惡、卑鄙,而這些陰暗面竟然是與和藹可親的父親形象聯系在一起的。呂劇《歸·源》在“真假父親”的辨析之前,展現了對“善惡父親”的拷問。“審父”像一把刀,劃開了“父親”的面具,這種對人的兩面性、面具性的發現是顛覆性的。兒子對父親由盲信到懷疑,是對父權的祛魅。

(三)展現人性的復雜和情理沖突,認同“父愛”的后天建構

“真假父親”的辨認在《歸·源》劇里并不像在話本小說中那么重要,當徐繼祖看到鄭夫人所揭發暴露的劫財害命的盜賊是一貫溫良慈善的父親時,他首先質疑關心的是父親是否存在人格上的虛偽,而不是身份的虛假,并為之痛苦。即使徐繼祖知道了徐能是假父親,仍然陷入情感分離的巨大創傷。因為他要分擔父親的罪過,承擔父親形象坍塌的價值虛空。即“真假父親”在呂劇《歸·源》里,假的重心不是血緣上的,而是人格上的。

《歸·源》對父愛的后天培養生成做了深描,徐能身上不乏父性、父愛。徐能意圖撕碎鄭夫人的狀紙、燒毀羅衫,既有作惡者的心虛膽怯,想逃避法律懲罰,更多的是不敢直面自己的過去,怕失去兒子,為兒子前程名譽擔憂。同時,又增添了反面人物人性回歸的意涵,徐能在撫養棄兒過程中傾注了良苦用心,陪伴教養孕育了父性。“十八年來,他辛苦撫育,四時陪伴,供我讀書,助我成才。他……他曾為我傾盡心力,毫無保留。”“自我記事,他便寬厚仁慈,與人為善。他教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教我好學上進,做官為民。”“他曾是全心全意恩重如山的至親慈父!”徐繼祖依戀的父愛,是時間累積、感性理性兼備的,這些父愛的人性內涵給了反面人物以深度和厚度,為徐繼祖在“情與法”的抉擇上的痛苦掙扎鋪墊了心路。徐繼祖在十八歲的成人儀式上要剝離十八年的感情依戀和對父親權威的敬畏,于情于理都存在認知接受的困難和選擇的艱難。父權可以反叛,父愛難以割舍。

三、“我是誰”:自我認同的危機與澄明

“善惡父親”“真假父親”的矛盾困惑內化為“我是誰”的自我認同問題。“母歸”對于徐繼祖意味著一次再生,而這次的再生,有三層意味:一是血統上的,繼承“羅衫”的衣缽;二是社會意義上的,徐繼祖將以御史的社會身份承擔職責;三是象征意義上的,兒子超越父親的權威,確認自己的人格,承擔個體在世的存在責任。

(一)兩個自我的對話:個體人格的分裂與整合

呂劇《歸·源》把人物內心的分裂以夢境中的兩個自我具象化了,虛擬了另一個自我“蘇秦”現身與徐繼祖對話辯論。“蘇秦”是合理正常秩序的產兒,捍衛人的合法權益,為被戕害、被劫掠者的生命發聲,陳述不法侵害帶給他們的痛苦。理性和正義化身的“蘇秦”善惡分明,嫉惡如仇,言語鋒利:

蘇秦:生父慘遭斃命,孤母半世飄零,而你,在彌天大謊中長大,幸福被其摧毀,命運被其篡改,如此奇恥大辱,深仇大恨,難道你還要無動于衷么?徐繼祖,你可想過母親所歷之苦,所經之痛?她本可相夫教子,其樂融融。如今卻落得個夫喪子失,尼庵寄寓,以淚洗面,度日如年!十八年哪!母親為求雪冤,狀紙寫了無數,衙門進了幾多,卻是求告無門,冤沉海底,萬不得已,她才以命相搏!

蘇秦:情從何來?我父蘇云本是朝廷命官、百姓父母!假以時日,或可青云直上,鵬程萬里。如若不然,亦可得家人團圓,安生度日。兀那狗賊,害他性命,霸他兒子,奪他人生!

蘇秦從人情和法理上對徐能做出“他便是不折不扣罪該萬死的殺人兇犯”的判斷。富有意味的是,“蘇秦”這一形象在舞臺上動作佻達,咄咄逼人,這個形象設計是超越自我的象征,抑或包含對理性掌控能力的一種緊張不安?

現實的“徐繼祖”則在承受亂序的認同紊亂,感情迷離、自我蒙蔽,對父親的棄惡從善存有姑息維護,對自己的情感習慣仍然黏連不斷。有人認為徐繼祖是另一個東方的“哈姆雷特”,就其面對的重整乾坤的責任而言是相似的,但《歸·源》中這個托夢的是第二自我“蘇秦”,不是《哈姆雷特》的老王,表明《歸·源》落腳點在自我認同和重構上,而不是在恢復父權秩序上。

蘇秦:我非你,你非我;你非你,我非我。莫要忘記,你到底是誰?

【蘇秦忽突隱去。】

徐繼祖:我到底是誰?我……我……我并非徐繼祖,亦非蘇秦,我乃朝廷命官、洗冤昭雪、執掌公正、為民請命的皇封御史!(1)馬麗麗:《歸·源》未刊劇本,本論文所引用劇中臺詞已經編劇本人同意。

兩個自我通過理性和情感之間的辯難,實現了對倫理意義上的“徐繼祖”和“蘇秦”的否定,在過去的、自我的廢墟上重建起來的,是對“正義”負有責任的自我,體現了在人性和自我的認知上走出傳統的血緣和倫理的本質論,走向更為開放的存在論的取向。

(二)個性即正義

話本《蘇知縣羅衫再合》以調侃“酒色財氣”的入話開篇,旨在辨析世俗價值的善惡二元性,為人世間的苦難提供人性來源的解釋。酒色財氣本身并無過錯,是人的合法合理的使用抑或不擇手段的劫掠,造成了各種福禍際遇。話本通過對貪婪、嫉妒、暴力等人性劣根的批判,對正義和法律的追求,體現勸善懲惡的教化意義。但是,話本故事將正義的伸張歸于看不見的“天意”、命運,“凡人不識天公力,種就秧苗待長成”,“死生有命”[13](P147),在這種命運觀的統治下,容易陶醉于懲惡揚善的情感正義,邪不壓正的道德勝利,滿足于羅衫遇合的民間趣味。而官/匪、正/邪的二元對立思維,也使人們樂觀地相信匪、邪對官的“假名”“替代”的淆亂,只是暫時的和過渡性的,肯定“官”代表的秩序、規矩是正道、公義、法律。由此,傳統文化對正義的道德追求迷失在天意、宗法家庭血緣的神秘和對皇權、父權的權威秩序的維護上。

以人為本的現代意識,更為關注人的個性和主體性的成長,人性的失落和拯救,自我的迷失和復歸。《歸·源》對天意、命運迷信的祛魅,對權威的合法性的質疑的理性精神,凸顯并確證了人的理性批判力量和價值。“惟此自性,即造物主”[14](P51)“張大個人之人格,又人生第一義也”[15](P54),對于現代人,實現個體自覺和人格獨立即正義。徐御史要成為正義、法律的化身,執掌公正的權力,就要先成為有獨立性的個人,自我認同的人,維護人權的公正公平,否則,極易淪為權力的傀儡和工具。

人各有己,歸源即歸己。人成為獨立個體,擔當自己的命運,承擔存在的責任,呂劇《歸·源》的這個題旨,不僅落實在主要人物徐繼祖身上,也同樣貫徹于徐能和鄭月素身上。徐能對徐繼祖選擇“法不容情”后,為他感到驕傲,并毅然以“三杯別茶”懺悔罪過,自懲自罰,在意念中回歸了由愛子激發的父性。作為有過錯的個人,他也擔當了自己的存在,實現了對誠與愛的本源的回歸。鄭夫人大仇得報之后,沒有選擇母子團聚,而是飄然遠逝,表明該劇所歸之“源”是以個體獨立為目的,不以倫理親情為旨歸。

結語

前度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為傳統戲曲的現代改造創造了青春版熱潮,這個熱潮是主打“情”本體的,意欲呈現傳統文化中委婉動人的情味,喚起現代人對古亦有之的青春激情的關注。而呂劇《歸·源》的改編,走的是另一條守正創新的路子,借傳統故事中仍然具有生命力的道德追求,注入現代的個體意識、主體精神,更重“思”的品格。《歸·源》打破人物二元對立的本質化、概念化定義,凸顯人性的復雜多面,自我的分裂整合,選擇的掙扎艱難,把古人變成了古裝的現代人。這個現代與傳統的相遇是開放的,歸的是古源,更是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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