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活動空間，滋養童年生活
——兒童非正式學習探索與實踐

江蘇省南京市南化第四小學 葛春庭

2009年以來，學校致力于怡然校園文化建設。在以“養怡”為核心辦學理念的校園文化建設過程中，學校以“尊重個性、可供選擇、適合的”三個原則著力開展校本課程建設，為“養怡教育”的落實提供課程支撐。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發現，校本課程內容、實施、評價等相對固化的現象在不斷消耗學生的學習熱情，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學生的個性發展。那么，“養怡教育”的理想境界——“解放兒童、自在學習、豐富心智”怎樣達成呢？通過近幾年的探索與實踐，我們找到了通向“養怡教育”理想境界的路徑——兒童非正式學習。

非正式學習一般是指大多數人學習做事的一種非正式、不定期、即興的學習方式。在高質量教育發展的今天，重新認識非正式學習，發掘非正式學習的價值并踐行非正式學習，以實現學習意義的完整回歸，具有深遠的意義。

一、一句評價——非正式學習實踐的緣起

2017年，學校擴建后，我們利用一樓前廳陽臺處建成了一個小農場，小農場里栽種各種蔬菜和各色鮮花，并安裝了自動噴淋灌溉系統。在學校的精心設計和專人照管下，各種蔬菜長勢喜人，各色鮮花爭相開放。小農場成了校園中一處獨特的風景。課間飯后，不少師生來此觀賞。每逢來賓參觀校園，此處必是打卡之地。一次，一位參觀者觀賞完小農場后說了這樣一句話：“這個小農場是很美，但學生也只能看看……”話雖重，卻一語中的。“養怡教育”根本在“養心”，而不在“養眼”。我們精心設計并培植的這處風景，其功能與價值無外乎供人觀賞，而從兒童立場出發優化資源配置的愿景，并沒有真正實現。同時，注重精美也導致校園環境建設華而不實，并不能發揮育人功效。

基于這樣的反思，我們決定把這方“天地”還給兒童：第一，采收蔬菜，移栽鮮花，只留下若干個帶土的木箱和一些水培容器；第二，制訂招標書。（招標書要點：①不能讓木箱以及可水培植物的容器閑置10天以上；②對木箱內所種植的植物種類不作要求，由承包人自行決定；③承包人要給自己承包的木箱制作廣告牌，設計一句廣告詞和logo標識；④一學期舉行一次農場經驗交流會；⑤在栽種和管理過程中要保持農場整潔；⑥4人為一組承包一個木箱。）

我們通過班會課發出招標書。很快，小農場的木箱和水培容器都被“承包”了。自“承包”之日起，校園里經常可見“承包人”在農場中忙碌的情景，有的播種，有的澆水，有的施肥，有的修枝剪葉……一段時間過后，農場又出現另一番景象：有的木箱綠油油的，有的木箱剛剛發芽；有的植物開出了鮮艷的花朵；有的植物葉子枯黃，奄奄一息；還有的植物種子都沒發芽……“承包人”有的在拍照，有的得意揚揚，有的滿臉疑惑，還有的相互抱怨。農場經驗交流會上，更是出現令人驚喜的景象：有的解讀標識的含義和廣告詞；有的講解植物習性；有的介紹成功的經驗；有的總結失敗的教訓；有的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有的展示團隊制作成果展板；有的呈現了實踐研究報告……

這片農場“承包”給兒童，雖然沒有了原先的花團錦簇，卻呈現出了別樣生機，展現出令人欣喜的活力。解放兒童、自在學習的答案也許就在這方小小的農場之內：在綜合育人目標的引導下，給兒童提供廣闊的舞臺，松綁束縛兒童的各種要求，只有這樣，兒童才能舒展個性，在自然生長過程中豐盈心智，激發出無限創造力。怡小豆智慧農場的改變，是學校兒童非正式學習的緣起，初顯了非正式學習的魅力。

二、一次改造——非正式學習藍圖的鋪展

2021年，學校利用老樓進行了一次全新升級改造，并決定從整體上謀劃、打造適合兒童的活動空間。那么，如何把空間建設成真正屬于兒童的世界，是我們必須要思考的問題。首先，小農場的改變給了我們一些啟示：（1）兒童活動空間的建構需要淡化觀賞性，注重學習育人功能；（2）空間建設要聚焦綜合育人這一目標導向；（3）空間建設應注重游戲功能和娛樂性；（4）如何對已有景觀進行情境化、主題化設計，來吸引兒童參與實踐活動；（5）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兒童的學習認知、學習邊界與學習方式等都在發生悄然的變化。如何跟上時代與科技飛速發展的節奏，打造出虛擬空間，以滿足兒童的好奇心與不同學習方式的需求，也是我們需要思考的方向。

經過充分討論，學校本著五育并舉、學科融合的學習原則，先后改造了五個學生經常活動的區域，分別是注重審美感知能力、強健體魄的怡動空間，實現科學、勞動、數學、語文等跨學科學習的怡小豆智慧農場，基于地方工業文明的育人場域——怡之光廣場，打造多種開放式閱讀活動的怡然書院，面向“互聯網+”時代，回應兒童學習認知、邊界、方式不斷變化的怡創中心。同時，學校結合傳統節日，對一處特色景觀——怡園時光里進行情境化、主題化設計，以此開展與傳統節日相關的主題活動。六大空間的打造，初步繪就了一幅解放兒童、自在學習的空間活動藍圖。

三、一次演奏——非正式學習實施的啟示

空間建設完成后，如何利用這些空間開展非正式學習，并形成長效化運行與管理機制，是我們面臨的又一個難題。一次意外的演奏，給我們在空間內開展兒童非正式學習活動帶來了有益的啟示。

一天午餐后，一個孩子在怡動空間鋼琴邊演奏著。不一會兒，美妙的琴聲吸引了一大群孩子圍在鋼琴的周圍，也引來了老師們駐足欣賞。一曲結束，又一個孩子演奏起來，悠揚的琴聲贏得了師生熱烈的掌聲。正值正午，陽光透過玻璃窗，把這方舞臺涂抹上了一層金色，這處空間仿佛成了怡園的“金色大廳”。

學校提供了一個舞臺，兒童隨著自身的興趣愛好自得其樂，這就是學校怡然文化所追求的“怡然自得”的境界。這次演奏以及小農場的改變給學校組織兒童開展非正式學習帶來了一些啟示，并因此制訂了“引·導·評”的實施策略。

（一）引

“引”指的是空間對兒童要有吸引力。通過午餐后的這次演奏，怡動空間這一特定場域激發了有鋼琴特長的兒童的演奏欲望，是情境刺激下人產生的自覺自發的行為。因此，空間吸引力是兒童非正式學習首要解決的問題。經過近兩年的探索與實踐，我們總結了增強空間吸引力的一些舉措。

1.空間資源配置激活兒童非正式學習的興趣

空間是兒童非正式學習的場所。首先，空間美化要充滿童真、童趣，使空間成為兒童愛去的地方。為此，我們在怡動空間、怡小豆智慧農場、怡然書院等空間設計并張貼了充滿童趣的標識和宣傳標語，營造出兒童非正式學習的氛圍。其次，空間內資源配置要適切兒童非正式學習的需求。如我們在怡動空間內增設兒童攀巖墻，擺放的圍棋、五子棋、象棋棋盤以及怡創中心內創新項目中各種用品等，都是為兒童非正式學習提供必要條件。

2.情境化設計增強兒童非正式學習的動力

吸引兒童參與空間支持下的非正式學習，僅靠單純的物化空間是無法實現的，需要教師根據空間特點進行情境化設計，以情境作為源頭，激活兒童參與的欲望。例如，我們在怡然書院設置“怡園講壇”，營造出類似“百家講壇”的情景，吸引了不少兒童走上講壇。再如，元宵節前，我們對校園中一處花園（怡園時光里）進行簡單裝飾，初步營造出一種節日氣氛，在此基礎上以特定的主題任務交給高年級學生進行活動設計、組織、實施等。

3.任務驅動激發兒童非正式學習的熱情

非正式學習，從廣義上來說，也是一種學習，既然是學習，就需要相應的學習內容來支撐，但又不能以固定的課程內容呈現，否則就會限制兒童的選擇性，不利于兒童的個性發展，也不符合非正式學習的本質。這種情形下，我們就需要以任務來驅動。例如，怡小豆智慧農場的“承包書”就是一種任務驅動，怡創中心的各種創新項目也是任務驅動。值得注意的是，任務內容要充滿趣味且涵蓋面廣，任務要求要具有彈性且適切，這樣才可能促使兒童自主探索任務下的隱形課程，顯現出非正式學習的無限可能性。

（二）導

導即導向性。學校進行的兒童非正式學習是踐行“養怡教育”理念，根本目的是培養身心愉悅、各顯其長的未來學子，同時也是對國家倡導高質量教育的積極回應。因此，學校非正式學習以“五育并舉、個性發展、身心健康、面向未來”為根本導向。為此，我們采取以下策略。

1.打卡制

學校根據不同空間制作具有空間特點的標識印章。兒童每到一處空間參與活動，便可加蓋一次該空間的印章。每學期，學校根據不同年級學生所獲得的印章種類與數量，評選出“怡小豆學習能手”。這種“打卡制”極大地調動了兒童參與非正式學習的積極性。同時，在集齊不同空間的印章的過程中，兒童會自覺參與不同空間的活動，從而實現了五育并舉的目的。

2.展會制、趣味競賽制

非正式學習主張自由、率性的學習，滿足兒童個性化發展需要。為了避免非正式學習缺乏深度，我們通過舉辦展覽會、趣味競賽等專題活動，引導兒童在非正式學習中進行深度探索與體驗，以實現特長發展。例如，怡小豆智慧農場定期開展的種植經驗交流會、怡創中心開展的創新成果展覽會、怡動空間舉辦的攀巖比賽、怡然書院舉辦的最佳講壇人等。展會與競賽活動的舉辦，不僅給兒童提供了表現特長的舞臺，還樹立了榜樣，激發更多的兒童在非正式學習中走向深入。

（三）評

評即評價。非正式學習的學習內容、方式、結果，相較于正式學習是自由的，其根本目的是培養兒童的觀察力、想象力與探究精神，為其終身學習打下良好的基礎，同時為兒童創造幸福的校園生活。因此，非正式學習評價應注重自主性、引導性與反饋功能。

1.學生自主評價

學校在怡小豆智慧農場中專門開設“怡小豆愛學習”平臺，學生登錄該平臺進入相應的場域，根據自身在空間內的非正式學習情況進行自我評價。評價內容包括成果上傳、小組表現、自我表現以及遇到的問題、需要得到什么樣的幫助等。這樣的自主式評價可以引導學生自我肯定，自我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同時，反饋的問題也可以為學校進一步優化空間及資源配置提供依據。

2.教師觀察評價

學校根據不同空間的特點制訂了教師使用的空間活動觀察記錄表，如《怡動空間學生行為記錄表》等。觀察內容主要有學生整體行為記錄、該空間內學生最喜歡做什么、存在的問題等。當然，不同空間記錄表的觀察內容也有所不同。我們通過教師觀察記錄去發現問題，以便對學生在非正式學習中出現的問題及時加以引導，同時合理優化兒童非正式學習的時間安排。

四、一場辯論——非正式學習本質的思考

適合兒童的活動空間的打造以及多彩活動的開展，讓我們找到了“解放兒童、自在學習、豐富心智”的有效路徑，讓怡然校園文化所追尋的教育理想境界逐步變為現實。同時，我們也在思考兒童空間活動的本質屬性究竟是什么，如何讓空間活動長久且有效地開展下去。

在非正式學習實踐的同時，學校組織骨干教師以學校空間活動為背景，通過讀書會、理論學習、范例研究等形式引導兒童去發現問題，并通過辯論的方式對實踐中發現的問題加以探究，逐步加深了兒童對非正式學習的認識。

（一）非正式學習要義的探究

探究非正式學習的要義，要從“學習”與“非正式”兩個方面來剖析。首先，非正式學習是相對于正式學習而言的，它屬于廣義上的學習范疇，是完整學習的有機組成部分。相對于正式學習，非正式學習的時間、地點、方式往往因人而異，具有隨意性、隨機性。其次，非正式學習是指學習的目的不是預先設定的，往往是學習者在特定的場域或情境中所產生的即興的學習行為。從學習的內容來看，非正式學習沒有明確的課程，所涉及的學習內容涵蓋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內容更加廣博，相對于正式學習，不具有系統性、結構性。對于個體而言，學習內容與個人喜好以及學習者所處的環境有密切的關系；從要求上來看，非正式學習不受相關制度化要求的束縛，學習行為更加自由；從學習過程來看，主要是學習者自身或愛好趨同的群體的行動過程，是一條非正規的途徑；從學習成效來看，往往與學習者所擁有的學習資源、自身學習能力以及學習動機的強烈程度有密切的因果聯系。

（二）非正式學習實踐意蘊的彰顯

有了這種認識，我們找到了發展兒童非正式學習的關鍵點。（1）明確的育人導向。學校在兒童非正式學習的實踐中要把握好育人的大方向，堅持非正式學習為人的終身學習打好基礎的原則，要把目標聚焦在兒童好奇心、觀察力、想象力、創造力以及合作意識、意志品質、自我管理能力的培養上，不宜把兒童非正式學習的目標變為剛性的指標。因此，學校在兒童活動空間的建設布局上要考慮“五育”的功能指向，空間建設時要善于“留白”，為培養兒童的好奇心、想象力、創造力等增加可能性。（2）合理的資源配置。學校要用心營造適合兒童非正式學習的場景（包括虛擬場景、文化環境），在信息技術的支撐下，盡可能地為兒童提供可選擇的學習資源，為其在空間內的非正式學習活動提供便利。（3）適切的活動設計。兒童非正式學習要弱化標準化的空間課程設置和評價體系，以彈性任務、情境刺激和趣味性競賽等為驅動力，激發兒童參與體驗和探究的欲望。因此，兒童非正式學習要能持續且有效地進行，需要在富有趣味的任務構思、情境創設、趣味性競賽設計上多下功夫。在衡量非正式學習的成效時，教師不能機械地以成績或作品為評價標準，要注重對兒童在空間活動中的行為觀察并制訂相應的行為性評價，以此引導兒童在活動中舒展個性、健康生長，要站在兒童的立場看待兒童在非正式學習中的種種表現，做到尊重個性、包容差異。（4）有效的能力支撐。在各學科的教學中，教師要注重兒童自主學習、資源利用、想象、動手操作等能力的訓練，為非正式學習提供能力支撐。同時，非正式學習中兒童獲得的能力也能有效促進兒童的正式學習，二者應相輔相成。因此，在不斷探索與改進的過程中，非正式學習的意蘊就會彰顯出來。

（三）非正式學習中教師行為方式的變革

回答這一問題，首先需要教師對學習概念進行重新認識。學習不僅是書本知識的習得，還包含生活中各種各樣的體驗，其中包括玩耍和游戲，甚至包括校園中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感知。學習內容的廣博決定學習方式的多樣性和差異化。面對廣博的學習內容、多樣的學習方式，教師該如何應對呢？第一，要改變育人觀念。真正理解教育的目的不是純粹地獲取知識，而是喚起兒童獲取知識的熱情，滋養兒童的童年生活，培養其健康的人格。第二，要深入了解兒童的興趣愛好，引導兒童積極參與到空間活動中來。第三，要以兒童同伴的姿態融入兒童非正式學習實踐中，在師生實踐中，不能以“授之以魚”為目的，而要在兒童“得魚”的過程中，幫助其獲得“漁”的技能以及意志品質培養的引導。第四，要不斷提升信息技術的使用能力與空間活動的設計能力，以滿足兒童空間活動的需求。

在“雙減”背景下，兒童非正式學習開辟了一條高質量教育發展的重要路徑，也濃郁了學校“養怡教育”理念下的怡然校園文化氛圍。當然，在實踐中，我們還存在一些問題，如非正式學習與正式學習的邊界該如何界定？如何科學地制訂非正式學習的評價標準？但我們堅信，教育的某種愿景就像一股清流，在實現愿景的不懈探索與實踐中，這股清流終將在百轉千回中奔向廣闊的大海，“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境界便會展現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