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鐵峰
(滁州學院,安徽 滁州 239000)
產品設計是一項內涵與形式均十分豐富的系統性、人為創造性活動,涉及了產品的原理、技術、結構、材料及形態等諸多要素的創設與工作面向。產品形態設計作為其中的重要組成與關鍵性內容,是以產品形態的架構為目標,通過對構成產品形態的視覺、觸覺、聽覺、動作及程序等對象的創造性構建,將產品被寄予的屬性及價值付諸、落實以可觀、可觸、可感的可行性與特質性的具體物象,并以此為相關問題的解決提供物化的對策和答案,是一種與人及其系統的需求相關聯、映射且以產品為基本屬性的人工造物行為[1]。基于唯物辯證法,共性揭示的是不同事物的統一性、普遍性,決定著事物的基本性質;個性闡釋的是一事物區別于他事物的多樣性與特殊性,標明的是事物之間的差異性[2]。就產品形態而言,共性既指向產品形態作為人工造物與其他物類具有的相對一致的形態屬性,亦涵蓋某類產品相較于它類產品呈現出的相對共通的形態特征;與之相對,產品形態的個性則是指某類產品與其他物類或它類產品在形態比較中所具備的別樣或獨有的品質及表征。而對于產品形態設計而言,共性與個性則解讀為某一產品與同類產品表現出的相近及相異的形態設計表征。同時,根據設計工作服務面向與價值取向的差異,產品形態的共性設計大多回應與滿足的是多數或群體的價值訴求;而以解決少數或個體矛盾問題為要務的設計行為,則可稱之為產品形態的個性設計。
作為一種具有多視角、多維度與多層次效應的復合性、綜合性形態,產品形態不僅指向產品的視覺形態,還包括產品的觸覺、聽覺、動作以及程序等類別的形態對象[3]。因此,需要認識到產品形態的共性不是某幾個或某類產品形態表征的簡單歸納,亦不是其相近或相似形態要素的大略總結。而是以大量產品形態的個體化表征為對象和條件,經求同存異、凝練萃取后,形成的某類產品應具有且相對一致的形態訴求與表征屬性。如各式電視機均會以液晶屏作為形態的主體語言;鉗子、銼刀等各種五金工具的握柄多會采用防滑功效的顆粒或網紋等觸覺形態;鐘表等計時產品常會將指針或數字的動作形態作為首要設計對象。就設計的創造性行為而言,對于某類產品形態共性的探討與明晰,在為其設計工作實施提供目標及基本訴求的同時,亦能夠為其后續工作的深入給予某種可行的方法與策略,更能為產品形態設計的創新幅度劃定可期的邊界。
根據產品形態共性的意涵,其設計應是以普適、共享為基點,以科技合理、功能優化與形態契合為價值達成的標準,遵循的是以理服人、以情感人的設計策略,關注的是產品形態構建的合理性與合情性,設計成效往往具有較強的理性色彩與可論證性,多呈現中規中矩、同質似形的表征特質。美國心理學家赫伯特·A·西蒙曾指出:在討論人工物時,尤其是設計人工物時,人們經常不僅著眼于描述性,也著眼于規范性[4]。就產品形態設計而言,根據2001年國際設計聯合會的設計任務闡釋,產品形態作為賦予產品的表現性形式,描述性是其設計行為需要實現的必要目標之一,而規范性則更多地指向了設計行為必需的屬性要件——共性訴求。依循現代設計之父威廉·莫里斯的觀點,設計是“為人民所創造,又為人民服務的”。相較于藝術品與一般性造物,產品形態的設計應取民主設計的指導思想與價值觀,而針對產品形態共性的設計正是以具有廣泛共識的科技為基礎、以目標人群需求的最大公約數為目標、以相關環境系統的持續發展為取向,在實現科技說服人與共識感染人的同時,達成創新、技術、商業、研究及消費者等多方利益、價值的共贏與兼顧,進而確保和維系相關系統的平穩演進、賡續前行。
在具體的設計實踐中,基于邏輯學和心理學的演繹法與類比法,針對產品形態共性的設計依循、采用的多是一種以理及物和以物及物的思維脈絡與實施策略,是以既有“理”或“物”的某種屬性共識,以推理、推斷的方式進行“新生物”的形式架構及其關聯內涵的賦予。五金工具、醫療器械等產品的形態設計便是以理及物的典型代表,而仿生設計、迭代設計的許多作品則是以物及物的具體例證。通過以理及物,設計“新生物”依據的相關學理模型越精確、語境越契合,相應的設計成效就越會趨于明晰、顯著。如顯示器的5:4、16:9等比例規范、深受中國人喜歡的中國紅、吉祥紋樣等;對于以物及物,設計“新生物”與既有物間的相似屬性越多、關聯性越強,預期的設計價值就越易獲取和達成。如飛鳥與飛機的形態(屬性相似)、寶馬X系列的SUV(關聯性強)等。值得關注的是,鑒于產品形態共性主要源于與產品形態創設相關的科技、人、物及環境等既有共識因素,是既有共識性“理”或“物”的使然。因此,設計完成的形態多為不被某個或某類人好惡、意志所左右的合理、合情的基本形或標準形。循證美國心理學家唐納德·A·諾曼關于“好的設計”兩個重要特征的闡述,如此的基本形和標準形往往具有較好的可視性及易通性,即無需多余的宣介和刻意的解讀,用戶便可依據經驗、閱歷和常識等推測、知曉其屬性及功效。譬如,各種水壺的壺嘴都應采用不低于壺口的設計,插排均需根據行業標準設置成雙孔和三孔等兩種以上的工作面,寶馬汽車的前格柵皆會傳承雙腎形的家族臉等。對于以共性訴求為要旨的產品形態設計,可如同工程性造物一般,以數據演算、技術論證與心理分析等理性手段和方式推敲、核定、考量其設計的優或劣。而設計工作的內容與價值則著重體現在既有學理技術的創造性組織與應用、功與形匹配關系的改善與優化、形態適應性的拓展與提升等面向和層次。例如手機的無線充電器設計、帶有電源符號的開關設計、添加氣墊的運動鞋設計等。
基于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辯證統一關系,產品形態的個性應以其共性為基礎和條件,并在與共性的關聯、比較中得以架構和呈現。以個性表征為核心價值的產品形態常將專向、專享視作設計工作的起點與終點,以求新、求變、好奇與自我實現等人類心理及其相關系統動態和發展訴求為目標,強調的是產品形態表征的非常理和非主流,多表現為感性的、可體驗與可反思的設計成效,耳目一新(聽覺、視覺等感官認識的全然一新)、同類異形是其常見的表象形式,而科技革新、全新功能及另類視角則是其慣常的設計思維脈絡與方式方法。例如,源自不同理念及價值取向的座椅形態,依托不同科技與差異面向的飛機形態,滿足不同曲風聽覺需要的音響形態等。
就設計者而言,產品形態的個性設計既可以是設計者對于某個特定問題獨到見地的形態詮釋,也可以是設計者某種思想、感悟的形態放飛;就用戶而言,青睞與關注產品形態的個性設計,不僅可以標明其作為獨立個體存在的現實,也是其獨特價值觀的顯現,更是其自我實現的情感詮釋;就產品形態關聯的系統而言,產品形態的個性設計則既是其區別于他系統的特有魅力所在,亦是其富于活力、不斷前行的重要物態表征。被冠以設計夢想工廠美譽的意大利阿萊西公司誕生了眾多堪稱傳奇的產品設計作品。阿萊西公司總監阿爾貝托曾言:“設計從來都不應該是因襲守舊或者根本不能鼓舞人心的,相反,它應該能為工業帶來創造性的發展。一項設計是否優秀,不能僅以技術、功能和市場來評價,一項真正的設計必須有一種感覺上的漂移,它必須能轉換情感,喚醒記憶,讓人尖叫,充滿反叛……它必須要非常感性,以至于讓我們感覺好像過著一種只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生活,換句話說,它必須是充滿詩意的[5]”。自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很多人都把擁有一件菲利普·斯塔克的Juicy Salif榨汁機、亞歷山德羅·門迪尼的Anna G開瓶器和邁克爾·格雷夫斯9093水壺等作為自身品位的外在詮釋與情感的符號注解,阿萊西更以其多彩、巧妙和實用等極富個性的形態表征區別于現代主義設計而自成一家,并成為后現代主義設計的典范和代表,延續至今。
基于復合性、綜合性的產品形態認知,其個性設計應包括產品形態的視覺、觸覺、聽覺等眾多目標對象的顛覆性、變革性創設,會涉及與科技、人和環境等諸多相關要素關系的突破性考量與全新性構建。產品形態的共性展現和詮釋的是該類別產品區別于它類的界定要素,是產品從屬于某類產品或具有某項功能的形態基本描述,而產品形態的個性化設計則是對這種“界定”與“基本”的跨越或更改。如采用傾轉旋翼技術的美國MV-22魚鷹運輸機具有的獨特造型,美國設計師皮特·布雷斯托設計的Cut-Chair對于用戶心理的挑戰,彰顯中國傳統文化、冰雪文化及冬奧文化等語境特質的北京2022年冬奧會火炬“飛揚”展現的靚麗形態等。一般意義上,對于產品形態個性的創設,可沿循三個不同的視角、維度及途徑予以切入、展開與實現。一是產品形態感官對象要素的另類架構,可依托體、色、質等產品形態視覺和觸覺要素的別出心裁來達成,也可憑借功能操作的聲音、姿態、過程等聽覺、動作及程序要素的匠心獨具來賦予;二是產品形態相關構建及對應因素的獨特設定,可借助最新科技的應用或既有科技的重組予以實現,亦可憑據不同用戶屬性與觀念的差異針對性地來完成,還可循證與之關聯的物質和非物質語境訴求契合性地設置;三是感官對象和相應因素的綜合、整體的全新演繹,這種個性設計重在某種思想、觀念的前瞻性表現與概念性傳示,以獲得某項既有或預知問題創造性、開拓性的解決方案。如奧迪RSQ跑車采用Eagle 360 Urban輪胎展現出的炫酷觀感及卓越性能;第53屆巴黎—布爾歇國際航空航天展覽會上,歐洲兩家飛機制造商攜手研制的第六代戰機全尺寸模型等。
需要重視的是,個別或少量對象因素改善、變更達成的產品形態個性是易于為特定的用戶和環境所理解與接納,商業領域常見的產品迭代大多采用的便是這種手段和方式;但大量摒棄既有同類產品形態的界定要素或徹底顛覆原有產品形態的基本描述而獲取的全新品貌和陌生面孔,則極易產生認知誤讀或價值偏差。事與愿違的窘境、爭議是大膽、強烈個性設計時常面對的問題,特別顯現于以表現新觀念為要義的產品形態上。如荷蘭設計師格里特·托馬斯·里特維爾德的紅藍椅、德國設計師盧吉·科拉尼的Fiat 1100 TV型汽車、日本設計師佐藤大與三宅一生的Cabbage chair等。同時需要明確,設計的創新屬性與價值標準已為業界及民眾所共識,創新是包括產品形態設計在內所有設計工作的永恒主題。不同于共性設計邏輯性、漸進性的量變式創新,產品形態個性設計的創新不但指向形態各構成要件關聯性、系統性的巨幅量變,還包括既有產品形態脫胎換骨、改天換地般的質變創新,亦可是亙古未有產品形態的橫空出世、粉墨登場。相較于共性設計,產品形態的個性設計由內而外、由靜到動、由感到知,可謂更具創新訴求的“品相”。
作為一對彼此矛盾的對象和現象,產品形態的共性與個性是以互異、互聯及互為轉化的態勢、關系與方式,存在和彰顯于產品形態之中。循證產品形態設計的達成方式、服務人群及相關系統場,相對有效、完整且習見的產品形態應是共性與個性設計合理兼顧、有機統一的結果。產品形態的共性設計能為其個性設計給予理性的基礎與可行的幅值,產品形態的個性設計可為其共性設計注入新的基因和拓展的空間,二者以互為補足、彼此共建的合力方式實現著產品形態的科學與有效架構。
以產品形態及其設計的系統觀之,產品形態的共性與個性設計均是以相應系統的需求為工作的著眼點與價值取向。其差別在于共性設計更多地著眼于群體化、大眾化的宏觀系統,是以目標系統各方效益的最大公約數為設計的價值圭臬;個性設計面向的是相較于群體的個體、大眾中的小眾,是相對微觀系統的定制性意愿、訴求的彰顯和滿足。依循系統的熵理論1熵:泛指某些物質系統狀態混亂程度的一種量度,亦被社會科學用以借喻人類社會某些狀態的程度。,產品形態共性設計強調的是對應系統的穩定與延續,達成的是系統的低熵值表現。而產品形態個性設計則是對這種低熵值系統穩定的打破與延續的擾動,呈現的是系統不斷更新訴求的高熵值。日常生活中的產品形態多為這種系統熵值認知的因人、因事、因境而異。以餐廳座椅為例,面向蕓蕓眾生的快餐店座椅常常會展現劃一、潔凈、秩序等低熵值感觀,而以滿足食客特定體驗需求的主題餐廳座椅則往往具有多姿、多源、多意等高熵值表現。需要言明的是,低熵值的快餐店座椅并非零熵值,中式與西式快餐店座椅便具有相異的表征;而高熵值的主題餐廳座椅形態亦非是混亂的,座椅的基本形及相關主題也會訴諸其表征的某種格調一致。縱觀人類造物的歷史與現實,無論是螺釘、卡鉗等技術性造物,還是汽車、家具等設計造物,抑或是工藝品、擺件等藝術質造物,均可或多或少地窺見其中共性與個性設計的身影,二者是處于一種共生、共融狀態。而共性與個性設計的比重高低、孰多孰少則主要取決、關聯于產品及其形態的屬性界定與價值取向,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非此即彼。
在具體的產品形態創設中,根據二者的辯證統一關系,產品形態共性與個性設計可憑據各自的特質及要義,以互為助力、增益的方式作用于產品形態的架構。其中,共性設計多是循例產品形態各基礎要素與基本訴求的本然、應然,達成的實然(實際形態)與其既有類別對象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必然聯系;個性設計則旨在謀求產品形態既有要素應對特定觀念或價值取向的各種“可然”(可能形態),構建后的實然(實際形態)常呈現為相關同類形態的“超然”。作為共生、共融一處的二者,共性設計既可依托其符合科學(自然及人文科學等)及技術要求的“有效形”創設,亦可憑借其契合人的實用、認知和審美的“底線形”以及相關系統得以維系的“極限形”構建。在助力其個性設計展開、放飛的同時,能夠為個性設計的具體實施提供富于建設性與界定性的要件訴求,并以法理的方式修正個性設計可能出現的偏差或謬誤。因此,通常情形下,產品形態共性設計完成的多是帶有原則與規范屬性的基礎和必要工作。經由共性設計達成的產品形態,雖因其表征的可視性、易通性,可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設計“新生物”帶來的陌生感,降低生產成本及風險,提升設計的成功率,卻也難免陷入同質似形、單一乏味的窘境,這同產品形態需要面向與解決相關系統問題的多樣性、復雜性訴求,無疑是脫節與背離的,亦有悖于設計創造一個更美好世界的目標設定。而作為以滿足相關系統個體性、差異性為要義的個性設計,亦非是某個人的從心所欲或某類人的恣意妄為,更不是荒誕不經、漫無章法的同義語和代名詞。某類產品形態共性設計劃定的形態底線是其創設的必要與必須遵循、契合的圭臬和制約。相較于產品形態的共性設計,構建于共性設計基礎上的個性設計,常常是對共性設計達成產品基本樣態的突破、解構與重構,它既可發端于相關學理、觀念的劍走偏鋒,也可源于對應技術、條件的獨辟蹊徑,亦可架構于服務人群、系統的別具只眼,往往獲得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價值效應。個性設計可憑據對共性設計階段性成果的改善、更化形成的突破形、另類形,賦予共性設計以能動地調整和拓展,進而令共性獲得某種意義上的激活與重生。比如同樣基于PQ35技術平臺設計生產的奧迪A3、西亞特、第5代高爾夫汽車,便因人群定位、使用環境等因素的差異而呈現了不同的感官表征。
同時,對于產品形態的創設,共性與個性設計不但關聯、互動于一處且彼此不可或缺。依循德國美學家馬克斯·本澤的物質對象觀點,產品形態的技術對象屬性訴求的確定性、預期性可依托共性設計予以滿足,而產品形態作為藝術對象的審美與心理效應則可更多地詮釋為個性設計的價值彰顯。因此,通常情勢下,一件產品的形態創設不存在完全意義上共性設計,亦極少出現單純的個性設計,二者是以共存的常態,合力發揮著能效。同時,共性與個性設計的共存和合力并非均衡、對等與一成不變的。產品形態的屬性要義與價值取向是酌定二者數量與程度此消彼長的重要依據。在具體實施中,過多地依靠和執著于共性設計,產品形態設計便會趨向工程設計或技術設計的色彩,旁征博引、數據推演是其常見的設計手段和構建方略,而司空見慣、大同小異則是其慣常的表征形式。如龍門吊設計、集裝箱設計等。但基于產品形態服務面向的考量,單純的技術性能不足以反映產品性能的好壞[6]62。共性設計追求的可靠性、合理性及可視性、易通性等應是有限度的。視若各種產品都設計成技術形或通識形,均可如傻瓜相機一般的全自動操作,那么這種對消費者在精神或體力上的過低要求,會使產品對人喪失應有的感官刺激和活動興趣[6]63。與之相對,一味地強調個性設計或設計中的個性含量過高,則可能會令產品形態徘徊于藝術對象的邊緣或成為所謂的超前創新。迫近藝術對象,產品形態時常會因高不勝寒、曲高和寡,而陷入一種孤芳自賞的尷尬。如充滿唯美色彩的馬克·紐森設計的Lockheed 躺椅,雖創造一個流動的金屬形式,但只生產3把并僅能出沒于各類展覽的、現實表明個性十足的產品形態,其產品既定的核心屬性與價值意涵或可在欣喜、博巧中悄然發生著變遷——藝術品的味道在不知不覺的不經意之間漸濃,并有可能步入神秘主義與形而上的怪圈。對于用戶,瞠目之余的一臉漠然、不知所云,是面對個性含量過高產品形態的常見狀態。當然,以超前創新作為個性設計要點的產品形態,亦會面臨相似的“危局”。需要認識到當設計者沾沾自喜于各種所謂技術創新達成的產品形態個性時,時常會忽視甚至遺漏設計對象及其服務系統的有效且現實的需求。技術讓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也讓我們常常無所適從[7]。
值得關注的是,根據共性與個性互為轉化的屬性,產品形態的共性與個性設計間并不存在涇渭分明、無法逾越的鴻溝。以設計的創新屬性析之,共性與個性設計均是針對產品形態的創新性行為,不同之處主要表現為創新的幅度。二者相較,共性設計無疑要弱于個性設計。但這種強弱是相對的,是可以實現某種特定條件下的移形換位。其中,基于產品形態共性訴求,設計達成的是具備某類產品屬性所需的必要且可行的基本形與通識形,如改錐的工作界面、插排的插孔設置等;而個性化設計則可通過該基本形與通識形的某種指向性、針對性或專項性設定、調整與適配,實現二者的另類和定向性的衍生和更化,進而實現共性設計基礎與前提下的創新。如改錐工作界面的新材料運用具有的個性、可實現拓展的模塊化插排設計等。而就個性設計而言,基于認知心理學,突破性、顛覆性的全新形,若經時間荏苒、宣講明理及實效驗證等“洗禮”,贏得的認可、青睞超越了某個個體或局部范疇,便會在其產品屬性及價值共性的制約下嬗變為新共性。而接續的產品形態設計則可視此新共性為新設計的起點與基點,進而開啟新一輪共性與個性的互為轉化之旅,并再次上演滾動式推進、更替式發展與螺旋式上升的設計創新“大戲”。譬如,潘頓椅以其優美的曲線、舒適的人機尺度和極具雕塑感的形態,一舉打破了世人對于座椅樣式的共性認知。隨著潘頓椅在學界的高度評價和商界的廣泛認可,依托玻璃纖維增強塑料打造的個性逐步轉化為一種座椅設計的共性。伊姆斯椅、天鵝椅、蛋椅等設計能夠獲得成功便既是這種共性的設計演進,亦是該共性得到新個性不斷注入的結果。
產品形態作為產品可視、可觸、可感的物質化實體,其設計是針對該實體內涵屬性與外在形式表里相濟、內外協調的綜合性、創造性及系統性的構建行為。對于產品形態共性與個性的客觀、有效認知,能夠為產品形態的架構切入、營造方式及目標取向等提供一種富于邏輯性與可行性的思維脈絡和實施方略。根據整體與部分的辯證關系,產品形態共性與個性可視作產品形態整體呈現的表征特性。而無論是產品的視覺形態、觸覺形態及動作形態等,都是以滿足與達成人(設計者、用戶與關聯人群)及其相關系統的某種需求為緣起和動因,以一定的科學技術為基礎和條件,以產品形態的物態呈現及其預期系統的功效達成為價值圭臬,由點及面、由靜到動、由部分到整體、分要素的有機架構。因此,產品形態的共性與個性可循證“需求注入+科技能動+環境界定”的維度及策略,憑借產品形態各構成要素及條件的針對性、對應性與關聯性創設予以達成。對于產品形態的創設,共性設計可解讀為對設計擬解決問題中相對共性部分的尊重與滿足,關注的是各問題解決方案的統一性,呈現的是“點對面”的設計邏輯;而個性設計則可認知為特定問題局部或整體的調整或變革,強調的是解決方案的差異性,依循的是“點對點”的設計維度。這種點、面結合與兼顧的設計定位及構建方略彰顯和契合的是,現代設計應有的民主性和服務性的價值內涵及追求。